第385章 天才少女
呂玲綺光是聽吳資的講述就已經雙腿開始轉筋。
陳群高傲且不肯容人,之前跟隨艾先生之後也沾染了艾先生的毛病,覺得天是王大艾先生是王二他是王三,那學問更是冠絕天下,無人能與他一較高下。
這都被人製住了?
這個女人不會是之前就偷偷學過,然後故意來氣死陳群的吧?
“然後呢?”呂玲綺有些慌張地問,“陳群就沒有反擊?”
吳資歎道:
“有啊!”
陳群不是隨便就能認輸的人,他聽月英說完,認為這女人不過是家中學了些珠算之法,速算些加減也不足為奇,於是他定定神,開始直接上最高強度,拿出了最近他正在天天研究的經典應用題——相遇難題。
“甲地到乙地的水路長392千米,同時從兩渡口各開出一艘船相對而行,從甲地開出的船每小時行28千米,從乙地開出的船每小時行21千米,問經過幾小時兩船相遇?”
這道題有很多嶄新的概念和單位,千米、小時之類的概念彆的地方根本學不到,為了防止這女子是不是又從彆的地方學了什麼算經,陳群還給了她一根樹枝,要求她把計算的過程也寫出來。
月英隻沉吟了一息,隨即低頭完成計算。
這部書實在是太深奧,軍校的大多數學生剛剛記住了艾伯數字和具體的用法,然後迅速轉到了三角形、梯形的角度、面積已經開始有些抽搐,再然後蹦出來的因式分解更是連幾個數字都沒有,滿篇都是攝人心魄的a+b,這讓不少人看得元氣大傷紛紛吐血,也隻有陳群自己能略窺門徑。
到了這一步跟之前的大相徑庭,你倒是連這個都學會啊?
兩個人就這樣肅立了一個時辰,陳群耐心地看著月英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的笑容更甚。
可月英接下來的話又讓陳群差點吐血。
果然,拿出這東西的時候,這位名叫月英的女子立刻垂頭不語,開始屏息凝神靜思,陳群心中暗暗得意,心道那些東西終究也隻是皮毛,這些應用題做的熟了也就明白訣竅了。
他立刻反應過來,這定是之前軍校所學的一些皮毛已經開始流傳,有些聰慧之人已經提前學過,這女子出身豪族,定是不知從哪已經學了些門道,此刻故意賣弄,要來折辱我陳家的名聲。
月英有點後怕,坦承地告訴陳群自己之所以能做出來,是因為從小就自學過《算經》等術數之法,一法通萬法通,隻要領悟所謂的艾伯數字和其他符號再運用其中即可。
392÷(28+21)=8!
於是,他鄭重拿出了之前校長辛苦編纂,隻給他一人看過的經典教材,傳說中半步登神的《初中數學》。
陳群好不容易緩了緩,心道原來如此,我就說這女人怕不是個妖怪,原來是之前學過其他的算經,這還算勉強可以接受。
接著,月英居然拿起樹枝,在地上開始寫寫畫畫。
至於因式分解,這個確實是沒有見過,有點難度,如果再稍稍提高一下難度,她就真的做不出了。
之前陳群熬了好幾夜,一路做通了好幾道題,感覺全身的每個毛孔都無比舒暢,在處理政務錢糧的時候得心應手如有神助,讓他暗暗佩服此大道真是能讓人脫胎換骨。
看得出,她之前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念a和b,但她把這些想象成一些圖畫帶入,隻是計算本身,居然真的找出了陳群在計算因式分解時的幾個疏忽,陳群滿頭大汗,當場直接吐血——是真的吐血,仰頭吐血,吐完差點直接昏死過去。
他不服,這肯定不可能!
可一個時辰過去,月英抬起頭,把手伸進帷帽中擦了擦汗珠,抬起頭又說了一句讓陳群更加破防的話。
學會不難,但一個初學者隻看了一遍就能掌握,還能熟練運用,這簡直是讓人難以置信。
這些數字、公式出現的時候,陳群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那個,你好像有幾道題算錯了,我說我怎麼一直算不出來。”
“看來這些都是入門的學問,隻要肯做苦功,尋常人都能學會。
“我又不是胡言,不信我講給你知曉。”
“彼其娘之!”陳群當場破防,要不是吳資拉著,他已經跳起來要揍這女子,月英嚇得連連後退,但仍舊倔強地道:
此道略淺,煩請陳公為我講述些大道。”
她盼望陳群能給她講述一點更高深的內容,這才能讓她感覺到有點興趣。
畢竟,她千裡迢迢過來,是為了感受一下真正的大道,現在陳群展現的新學雖然有趣,但還遠遠沒有到大道的高度,可能算是一些比較高明的術數罷了,要是所謂的大道隻是如此,那她學完了也該趕緊回家了,家裡人這會兒找她肯定已經著急了。
陳群真的已經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了,其他的他也不懂,拿出來了不過是自取其辱,倒是吳資非常會做人,笑吟吟地告訴月英一件事。
“女公子啊,這些東西都是大道,難道是你想學就能學的嗎?
今日給你展示一二已經是破例,你還沒有拜師就全都傳授給你,以後要是說出去了,其他的弟子都會不高興啊。”
月英心道也是,她非常老實地點點頭,歎道:
“也對,恕我急躁了。
那,如何才能拜師?”
吳資笑嗬嗬地告訴她:
“這個簡單,目前雒陽正在廣開學校,教授女子術數之法,女公子既然精通此道,何不留下?
若是教的好了,校長定有新的經義相授,豈不美哉!
長文公務繁忙,難道還能一直教你算術不成,快隨我去見見呂夫人吧,她的學問更高深,定有主意。”
月英極其歡喜,連連點頭,顯然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她出身名門,自幼嬌生慣養,但天才也有天才的煩惱——她有過目不忘之能,隻要她想要記住的東西就絕不會忘記,便是極其拗口的經書,隻要她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甚至還能給先生授課。
眾人都說月英有當年班昭之能,定能光大門楣,可他們完全不能了解月英的苦衷。
她已經把所有的書都讀遍,對知識的渴望卻更加難以阻擋,她想要讀更多的書,研究更高深的學問,豈能隨意嫁人為相夫教子勞神。
於是,經書讀完了,她就開始沒日沒夜地讀諸子百家之說,《淮南子》《墨子》《孫子兵法》《九章算術》《數術記遺》……
隻要能找到的所有書她全都讀了一遍,片刻後儘數領悟,又感到一陣久久的索然無味。
更讓月英惶恐的是,在讀完這些書之後,尋常男子所學根本不值一提,那些高門子弟的學問在她面前簡直稚嫩的可笑,還不如她五六歲所學,若是與這些人談天說地共度一生,月英想想都覺得害怕。
隨著南陽的戰事緊急,家人已經在籌劃著把月英趕緊嫁人。
月英哭鬨著不從,一開始家裡人還慣著她的小性子,可之後舅父已經不能忍耐,定要隨意將她嫁入豪族,以換取更加牢靠的聯盟。
月英惶恐之下,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決定逃跑,跑到中原去看看。
亂世中一個女子逃跑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嬌生慣養的月英非常明白自己就沒這個能力,因此苦苦央求了許多的叔伯世交,又趁著有使節去中原送信,這才藏在車隊中,一路跋涉終於抵達雒陽城中。
新學果然與眾不同。
這是月英的心聲。
生平第一次感覺有些學問給她帶來了一些困擾,這讓她略帶幾分希冀和興奮,迫不及待接受到更多的東西。
看著月英雀躍的模樣,陳群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有點理解父親的心思了。
這就是陳紀最擔心的。
數理化。
陳紀法眼一開就知道這東西易學難精,想學個皮毛容易,想要攀上大道,不是伱苦讀、拜名師就能做到。
不會就是不會,誰說也沒用。
你自家珍藏能珍藏對某種學問的解釋,可這種學問隻要一開閘就再也藏不住,終究會有人推倒出來,你辛苦珍藏的全都白費,可如果儘心講述,此道傳遍天下……
嗬嗬嗬,這確實是動搖世家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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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呂玲綺戰戰兢兢,再看月英的時候多了幾分畏懼,“這可怎麼辦?”
陳群的學問都架不住這個女人,之後她要是都學會了,沒什麼可以教她了,這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面子都是小事啊,這女子要是都學會了,之後跑回家,我們是讓她回去,還是不讓她回去啊。
“是啊。”吳資略有些惆悵地道,“我以為這些學問足夠她學個五六年,不曾想她居然轉瞬間就超過陳長文一年苦學,那些因式分解什麼的我看都看不懂,她……她居然說不難,隻需十幾日就能學通。
人與人的差距,怎麼比人和狗還大?”
呂玲綺哭喪著臉道:
“你也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大,為何還非得說我有什麼學問啊?
我什麼都不會,這不是立刻就被瞧出破綻來了,不成不成,趕緊換人吧。”
“呃,要不……”
吳資的眼中已經流露出一絲殺意。
他感覺這個女人有點威脅,她聰明得有些難以掌握了,要是真的將此大道學完,說不定會闖出什麼禍事。
要不直接將她殺了?
她再聰慧,也隻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女子,隻要殺了她,之後也沒什麼威脅,一切都萬事大吉。
想到此處,吳資瞥了一眼趴在遠處的仁義,仁義得到主人的命令,一雙清澈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口中發出荷荷的吼聲,已經做好隨時將眼前女人撕成碎片的準備。
隻有死人是不是有威脅的,為了徐將軍的大事,這種威脅不能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