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燃喜歡的那個藝術部的陳淩萱，你見過嗎？”楊書雪突然問。

“啊？”

方菡知道江亦燃有喜歡的女生，但沒有見過對方，隻是剛進學校的時候聽說過好像有這樣一個人。

但她自己因為身體緣故總是生病住院，朋友又少，基本上所有關於學校的八卦都是從楊書雪這邊聽說的。

“沒有誒。”

方菡搖了搖頭，“應該很漂亮吧？”

“何止是很漂亮，那女生真的超級好看！跟女團門面似的，又高又瘦又白！而且眼睛特彆亮。”

“我之前去政教中心的時候遇到過她一次，她好像也要辦什麼證。”

“我一看到就覺得她身上閃閃發光的！而且一點架子都沒有，她還衝我笑了一下來著。嗚嗚嗚當時真的感覺心都酥了半邊。”

楊書雪說著說著，整個人仿佛又沉浸在了當時的情景裡。

方菡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女生，但連楊書雪都這樣誇，不用見都知道對方一定特彆漂亮。也難怪江亦燃會喜歡吧。

閃閃發光的人總會跟另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在一起，除非自己也能變得同樣明亮。

方菡從球場上收回視線，一邊看著眼前的地面一邊想，忽然有些沉默。

她就很普通，甚至沒有姐姐方薇長得漂亮。

方薇長得也是又高又瘦又白，在大學的時候很多男生追。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選了追求者裡面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關況。

不過兩人結婚後關係一直都很好，也算幸福了。

從小家裡的親戚朋友都是一見面就誇方薇長得漂亮，等到了問方菡的時候隻是遺憾地問她最近身體怎麼樣，這個病以後還能不能好……

不說閃閃發光了，方菡隻祈求自己能健康平安。

畢竟這對於她來說就已經是奢望。

-

體育課的後半節課，方菡都沒太說話。

她心裡有點悶，也就沒多少心思去看班裡男生打球了，而是跟楊書雪一起拿了化學的小冊子在旁邊背公式跟知識點。

臨到快下課的時候，體育老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重新組織集合。最後說了幾句話後才讓大家解散回了教室。

大部分人都是一下課就收拾東西回去了，隻有那幾個男生還要趁著課間多打幾分鐘籃球。

方菡回到教室坐下時，江亦燃還沒回來。

不過她剛把化學課要用的東西拿出來準備好，一抬頭就看到少年清瘦白淨的身影從門口進來，手裡還拎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

雖然是冬季，但江亦燃好像一直穿得都不是很厚，仿佛根本不怕冷似的。

他身上穿著乾淨的校服，但額頭和黑發都有被汗水打濕的跡象，好像濕漉漉的，更顯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

對方懶懶散散地從教室前面走回位置上。方菡就那樣看著他由遠及近。他一過來，方菡心裡就又湧起了一股小小的好奇，忍不住從他進門就打量著。

少年剛運動完還有些喘，聲流與熱流交織成青春荷爾蒙的躁動和不羈。

江亦燃一回來就把上面的校服外套脫了，大喇喇地掛在椅子靠背上，隨後又把那喝了半瓶的礦泉水打開，仰頭一飲而儘。

方菡在座位上坐著，眼睛稍微睜得大了大。

江亦燃本身膚色就白，一仰頭脖子上的喉結一滑一落就更加明顯。沒幾秒，那一半剩下的水就在瓶子裡咕咚咕咚消失不見了。

喝得真快。

少年隨即起身繞到教室後面，將空了的瓶子扔到垃圾桶裡然後才又回來坐著，動作乾淨利落。

剛剛體育課的籃球對於江亦燃來說打得應該挺酣暢淋漓吧，畢竟出了這麼多汗。明明是冬天，但是他卻好像很熱的樣子。

方菡看著江亦燃任由額頭上和脖子上的汗流往下淌，還是忍不住將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包紙抽往對方那邊推了推。

“你要用麼？”她小心翼翼地問。

江亦燃原本都沒注意到她，而是看著前面黑板那邊。可能是平時喜歡偷看他的小姑娘也不少，早已習慣了被目光注視著的感覺，也不太在意。直到方菡出聲他才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少年漆黑的眼底怔了下，略微有些詫異，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也恢複如常。

“謝了。”

他淡聲說了句，伸手從那包柔韌抽紙包裡面拽了幾張出來，很自然地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方菡見他用了之後便悄悄收回了視線，低頭看著眼前的化學教材。

雖然沒有再看他，但她還是能聽到旁邊男生運動過後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高二，很多男生都已經基本發育成熟。

不得不說，江亦燃這個時候的聲音聽著讓她有點兒臉紅。

可一想到江亦燃有喜歡的女生，還有楊書雪說的那些話，她心裡就又涼了半截。

她很清楚自己隻是對方的同桌，而且是因為老師安排……否則他根本都不會注意到有她這樣一個人。

—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自習。

當晚值班的老師還沒有過來，班級裡面亂得很，做什麼的都有。往常江亦燃下午下課到晚自習這段時間通常不在教室，回來得也晚，今天卻難得的沒有出去，一直在位置上坐著。

語文老師抱著厚厚的幾本書從門口進來坐在了前面，四周的聲音立馬低了很多，不過還能聽到一部分竊竊私語。

直到晚自習鈴聲打過三遍後，整間教室才徹底安靜下來。

方菡剛拿出來英語作業準備做，就聽到旁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頭去看時發現江亦燃撕開了一袋藍色的薄荷糖，上面還畫了一隻很可愛的北極熊，裡面是獨立包裝的。

他把袋子放到桌子裡，拿了一塊打開放到嘴裡。

方菡一直忍不住在旁邊偷瞄。

江亦燃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時，正好瞥見那姑娘正直勾勾地看著被他放到桌子裡的那袋薄荷糖。

但他看了她一眼，她就又很快把頭轉了回去，裝作在做桌子上的英語卷。

其實方菡原本就是在看那袋藍色的薄荷糖。因為之前好像沒有見過，包裝上也是其他國家的文字，就有點好奇。

但江亦燃看了她一眼，又讓她有點兒不好意思，趕緊收回視線準備做題。

誰知過了兩秒，旁邊有一道乾淨清越的聲音傳來。

“你要不要？”江亦燃問。

“嗯？”她轉頭看他，有點懵。

方菡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不太確定江亦燃剛剛是不是跟她說話。

因為整間教室都很安靜，對方問的時候聲音也壓得比較輕，隻有他們倆之間這種很近的距離才能聽到。

“手伸過來。”對方說著，將桌子裡的那袋薄荷糖又拿了出來。

方菡這才意識到他的意思，有些愣，但還是聽話地將手伸了過去，手心向上

江亦燃將袋子倒放過來，抖落了兩下。一時間裡面的薄荷糖就嘩啦啦從袋子裡掉出來了五六顆，險些從方菡手裡掉出去。

“好了好了。”她趕緊說。

江亦燃這才把袋子正過來，重新塞到桌子裡面去。

方菡臉很紅，腦子裡面木木的有些空白，受寵若驚般捧著那些糖，將手收了回來。

而這時，語文老師卻突然輕敲了敲講台的桌子。

“都抓緊時間學習啊，後面彆交頭接耳的！”

教室裡本來就安靜，語文老師一大聲說話顯得更加突兀，嚇了方菡一跳。而且她跟江亦燃就坐在後面，倆人剛說過話。很明顯，語文老師指的就是他們倆。

江亦燃倒是沒什麼表情。他都被老師點名點得習慣了，但方菡就很緊張且尷尬，臉比剛剛還要紅。

她慌亂地將糖果放在抽屜裡，猛地抓起筆看卷子。

直到老師收回了梭巡的視線，繼續低頭看書後。她才忍不住從抽屜裡拿了一塊兒出來。

糖果是硬質透明的，像是天空的藍色，很漂亮。

方菡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把糖果放到嘴裡，舌尖頓時有了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

就像是含了一塊冰，微微帶著一點兒甜。

但慢慢的，那種涼意快速充斥席卷了整個口腔甚至喉嚨，就連呼吸的空氣都好像變成了零下二三十度，隆冬數九一般，涼得感覺腦殼要裂開。

她之前沒有嘗試過這麼有刺激性的薄荷糖，一下子生理反應到眼淚出來，更彆說控製表情了。

雖然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吐出來，但因為江亦燃在旁邊，她覺得不好意思，隻得忍著眼淚囫圇吞棗地將那塊薄荷糖咽了下去。

方菡張開嘴巴，頻繁地吸氣呼氣，緩了好久才稍微從剛剛那種快死掉的感覺中慢慢平靜下來。

或許是方菡的反應太誇張，惹得江亦燃看著她，略微蹙了下眉，有些忍俊不禁。

“有這麼誇張？”他問。

方菡抬手擦了一下眼淚，也覺得自己有些丟人。一樣的糖果，江亦燃吃起來就沒什麼反應，起碼面色平靜。

“就感覺好涼……”她小聲說。

“嗯。”

少年淡淡應了一聲，眉目清雋漂亮：“是挺涼的。”

他說著，直接咬碎了嘴裡面的那塊糖果。

方菡掀起眼簾看著江亦燃側臉的下頜在動，側臉折角的線條流暢利落，似乎還帶著微微的力量感。

隱而不發的，還有硬質糖果被咬碎的清脆響聲。

其實那聲音很細微，但因為她就坐在他旁邊就能聽得見。但凡再遠一點就聽不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對方咬碎糖果的聲音很好聽。

由於江亦燃說完後就沒再搭話，方菡也不知道該回什麼，隻得在看了幾秒後默默收回視線，試圖重新將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英語卷子上。

英文題目還沒做，嘴巴裡卻還留著剛剛那塊極涼的薄荷糖的味道。

剛剛江亦燃給了她五六塊，她隻吃了一塊。

實在是太涼了……方菡感覺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再吃第二塊。

但她還是想把那些糖帶回家，放進她的小盒子裡——

因為是他給的。

雖然很涼，但她又有一點小小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