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一直想著江亦燃給她的糖。但直到對方課間出去後，她才轉身將那幾塊剩下的薄荷糖放到書包裡。

拉開書包時，她發現裡面還有一板方薇早晨放的巧克力。

自己白天忙著上課，早晨也隻拿了水杯和小餅乾出來，完全忘記了。

方菡想了想，將巧克力從書包裡拿了出來。

江亦燃通常下課都要出去轉兩圈。

兩個晚自習的課間也隻有十分鐘。她做完了英語，已經開始做數學作業。剛算出來三個填空的時間，上課鈴就又打了起來。

江亦燃直到第三遍上課鈴都打完了才回來。

他們學校的任課老師隻在第一節晚自習值班。後續的晚自習雖然偶爾有領導或年級主任來巡視，但主要還是依靠班長跟班委管紀律。

一沒有了老師，江亦燃回來得就更晚了，也不怕被領導抓著扣分。

少年風風火火從外面回來，一下子坐回到方菡旁邊。

方菡想著他給了她糖果，自己也應該把巧克力分給他吃一些。一方面是禮尚往來，另一方面是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但不知道江亦燃喜不喜歡吃這種純黑巧克力……有點苦苦的。

光是送江亦燃巧克力這件事，方菡就足足做了十多分鐘的思想準備。

好半天後，她才終於鼓起勇氣碰了碰江亦燃的胳膊。

對方當時正靠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後仰，吊兒郎當的。視線卻認真落在搭在桌子下方和膝蓋之間的ipad上，好像是在打遊戲。

方菡看了一眼，也沒看出是什麼遊戲。但感覺背景色調暗暗的，有點恐怖。

她看江亦燃玩得還挺專心，就隻是稍微碰了碰對方的胳膊。那人隨即抬起頭來，掀起眼睫看向她。教室平淡的護眼燈下，少年那張臉乾淨漂亮。

鼻梁高挺，眉眼英俊。

江亦燃眼皮是好看的內雙，眼尾一點點上揚，有明顯的臥蠶。眼仁的顏色漆黑邃然，神情帶著點漫不經心，實在是勾人。

“吃巧克力嗎？”方菡一正面對著他的注視就心尖尖驟縮，緊張地問。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剝好了上半邊錫紙的巧克力遞過去。

但有些尷尬地是，方菡的黑巧是那種一整塊的。如果要分的話需要手動掰一下。她有點擔心他會嫌棄。畢竟江亦燃家好像還挺有錢的。

誰知江亦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裡的巧克力。

“你知道女生送男生巧克力是什麼意思麼？”他問。

“啊？”

方菡愣了愣，一時間沒轉過彎兒來。

她隻是想分享東西給他吃，多跟他說幾句話。但江亦燃這個表情，很快就讓她聯想到了情人節送巧克力。

但她剛剛真的沒想到。

方菡膽子小，平時做點什麼事都要提前規劃。雖然她喜歡江亦燃，但還真沒準備好要告白。

“沒……我就隻是想分享零食……”她趕緊說。

江亦燃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略微笑了下，覺得逗她還挺有趣。

少女額頭的碎發掉下來了幾縷，皮膚白皙，臉頰紅紅的，急於在撇清自己沒那個意思。

雖然兩個人沒說過幾句話。他對她之前也就隻有身體不好，很乖乖女這種印象。但現在又加了一條：自己這個同桌好像一說話就臉紅。

“開玩笑的，這麼緊張乾什麼。”

他淡淡笑了笑，伸手將方菡手裡的巧克力拿過來掰了一塊兒然後吃了。

巧克力拿到手上的時候稍微融了些，黏在了指腹上。

“有沒有濕紙巾？”他問。

方菡見對方很爽快的掰了一半吃進去，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心裡的石頭也隨即放了下來。

“有的。”

她從書包裡拿出可以擦手的濕紙巾，抽出來一張遞過去。

她看著對方簡單擦了擦，然後起身往教室後面走，將紙巾扔到垃圾桶裡後才又回到座位上坐著。

不過剛剛給江亦燃濕紙巾的那個瞬間，方菡忽然覺得江亦燃好像個大少爺，乾什麼都要人伺候著。

不過他這副皮囊確實顯得矜貴無匹。

她是知道他家有錢的。

但即便是不知道，光憑江亦燃這張臉就想不到彆種可能，隻會覺得他是富裕家庭嬌生慣養出來的公子哥。

—

分完巧克力，方菡安心地寫了會兒作業。

她的數學卷子做了快半個小時才做完。

將卷子收起來時，她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江亦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頭枕在胳膊上，臉朝下，睡得很安靜。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寐。

少年的頭發顏色濃黑且有光澤，硬茸茸的，看上去很好摸。

方菡看了好幾眼，努力忍住想要上手摸他腦袋的衝動。

不知道為什麼，江亦燃安靜下來後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仿佛原本觸不可及的星星落到了旁邊的地上，給人一種迷幻的錯覺：

或許真的有一秒鐘，那顆星星是屬於她的。

方菡把作業做完，抬頭看了一眼時間。教室上的電子表顯示著還有十分鐘放學。

旁邊的江亦燃一直在睡，沒有起來的跡象。

方菡把明天要聽寫的單詞拿出來又背了一遍。江亦燃卻在這時候忽然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繼續趴著睡。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有很明顯的拖拽聲。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掛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掉到了地上。

方菡愣了一下，見江亦燃沒反應，還是一動不動地在趴著睡覺，隻得歎了一口氣，小心地彎腰把衣服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幫他重新放到了椅子靠背上。

她不知道江亦燃睡眠質量怎麼這麼好，雷打不動的，直到快放學都沒起來。

眼看著快要打放學鈴，教室裡明顯多了某種躁動。

所有人都在等著走，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交頭接耳。

方菡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叫江亦燃起來，但又怕一會兒沒人叫他。

這時，下課鈴響了。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小心地用指尖戳了戳對方。指腹的觸感軟軟的。

江亦燃這才終於清醒了一點，將頭抬起來了一些。

因為剛睡醒，對方眼睛還有些沒睜開，看上去隻睜了半隻眼睛似的。但他睫毛很長，是好看的扇形。

“要下課了。”方菡說。

“哦。”少年直起上半身，應了一聲。

他剛睡醒，樣子還有些惺忪。一旦少了平時倨傲的外殼，沒有平時那種高冷放蕩，看上去就莫名好揉。

可方菡正在盯著江亦燃眼睛看的時候，楊書雪卻突然過來了。

“下課了，走啊。”

“對了，數學卷子能不能再借我抄一抄，我不想自己做了。”

剛剛鈴聲一打，原本還稍微控製著的班級一下子就亂了起來。各種男男女女的說話聲交織在一起、起身時椅子和地面的摩擦聲不絕於耳。

“哦哦，好。”

楊書雪一過來，方菡就瞬間將視線從江亦燃那邊收了回來，裝作鎮定的樣子。

她趕緊把數學卷子找出來，遞過去。

雖然楊書雪說她喜歡江亦燃的時候，自己否認了。但畢竟還是心虛。

方菡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全部往書包裡面一塞，起身就走。

她根本不敢回頭多看江亦燃一眼，生怕被楊書雪看到又要說她喜歡他。

怪尷尬的。

-

從學校出來後，方菡跟楊書雪告了彆，一個人往地鐵站走。

她拿出手機，上面是方薇發過來的消息。

“晚上坐地鐵回家嗎？今天我晚上沒什麼事，要不我去接你吧？”對方還是不放心她坐地鐵。

方菡趕緊回：“不用，我都已經走到地鐵站啦。”

“那好吧。”對方回。

方菡把手機放起來，繼續往地鐵口的方向走。

她故意走得很慢，希望江亦燃能趕上來。這樣自己就又能跟他坐同一班地鐵回去。

可惜直到方菡從地鐵刷了學生卡進去，也沒等到對方過來。

地鐵已經來過了一趟。但方菡沒上，心裡莫名想再等等看。

雖然她也不知道江亦燃到底會不會來，畢竟她連他家到底在哪兒都不知道。

江亦燃是朋友很多、經常去外面玩的那種人。她不確定他昨天是回家，還是去彆的地方找人。

興許昨天是個例外，以後江亦燃就不坐這班地鐵了呢？

方菡這麼想著，忽然有點喪氣。

地鐵站裡的屏幕上顯示著下一趟車次是六分鐘之後。她打算這六分鐘以內江亦燃要是沒有出現的話，自己就不等了。

剛好這時，前面有一個特警小哥哥牽了條警犬過來，也在等地鐵。

那是一隻成年德牧，長得膘肥體壯，毛色厚亮。身上還穿著黑色警務馬甲，看起來既帥氣又有威懾力，尾巴一直在動。

方菡很喜歡小動物，眼睛一看過去就有些挪不開。

她正入神的看著，卻忽然聽到旁邊一道乾淨熟悉的聲音。

“你還沒回去？”

方菡聞聲轉過頭，發現江亦燃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已經站在了她旁邊。

她坐著，對方站著。再加上江亦燃本來就長得很高，以至於她隻能仰著頭看他。

“沒……我剛剛去買了點東西。”她胡言亂語。

方菡沒想到江亦燃真的會在地鐵來之前突然出現。

本來都做好自己走的準備了，結果對方這樣一問，弄得她措手不及。

好在對方沒懷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這時，地鐵來了。

混亂中，少年直接邁開長腿往裡面走。方菡也趕快站起來，跟上去。

她心臟跳得飛快，亦步亦趨。

今天地鐵上的人有點多。她跟在江亦燃後面進去時，附近就隻剩一個座位了。

少年長得高，走過去後一下就站在了空座前面，擋住了其他人。

方菡以為他要坐。但沒想到江亦燃走到那邊後，一邊回過頭來看她，一邊衝那個空座略微歪了下頭。

對方雖然沒說話，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叫她去坐。

女孩兒腦子突然空白一片，整個人呆滯地從少年旁邊穿過去，坐下。

地鐵響了幾聲，門隨即關上，逐漸開始行駛。

方菡在那兒坐得規規矩矩的，腰板都挺得很直。

她緊張得要命，可江亦燃站在旁邊卻一臉平淡，什麼表情都沒有。

他站在她旁邊，微微低著頭，一隻手扶著上面的扶手，百無聊賴地拿出了手機刷著。

江亦燃長得白，五官又特彆出挑。是目光所及之處最亮眼的那個人。

雖然方菡知道對方隻是出於禮貌讓她坐，但又忍不住有點兒小鹿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