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王血家族(1 / 1)

梁國,昌州皇都。

城內樓閣森立,牆體色澤黑沉。

此城較燧國風格迥異,樓體不高,多以黑鐵石建成,也無甚雕梁畫棟的細工。

連通各總司的街道上不見行人,一日之間,不下百匹魔煉妖馬奔馳而過。

在諸多探子帶回消息時,梁國上下愁雲一片,皇都也是人心惶惶。

燧國在九個月前,由燧皇周煦和先皇屍傀領兵攻打瑜國,九個月過去,瑜國隻餘下最後兩州之地,眼看著是要亡國。

瑜國一滅,下一個必然輪到梁國,如今的梁國是竭儘全力,拉攏所有能抵擋燧國的勢力,其中就包括陰玥皇朝來人。

欽天監,殿宇深處。

主殿內有一座藥園,又到三月天,園子內正是藥花綻放的時候。

一女童坐在園內的石桌上,身上套著一件極不得體的少司法袍,如穿著長裙,隻露出兩截小腿在外晃蕩。

“瑜國快完了,燧國的狗皇帝馬上要打梁國。玉瓊子也不知如何想的,眼下不走人,還待何時!”

“照我看,我們應該潛入燧國,尋個血潮多出之地,看能否抓到機會混進陰玥皇朝。”

女童正是周婉,心口內空間冒出一塊塊白嫩塊莖,被她當作點心塞進嘴裡。

九個月時間,有成為梁國欽天監監正的本體相助,大量好藥供養之下,她也圓滿了三世身,並順利脫胎四世,當上了欽天監少司。

不遠處,一道袍女子打理著藥草,是同為玉瓊子分身的洞蟾子,現在是梁國欽天監大司。

四個分身,也就死剩下她們兩個。

聽到周婉的說法,洞蟾子搖了搖頭。

血潮每次現世,兩邊合攏的時間極短,除非本就是身在附近,否則要從遠處趕過去,再在蜃景消失前闖進陰玥皇朝,此種可能微乎其微。

說起來,要進陰玥皇朝隻有兩種方法。

一是乾等幾年,算算時間,連五境都快可以踏足這邊,再過三五年,兩邊就要完全合攏,到時候不分彼此,此方天地都將納入陰玥皇朝版圖。

另一種方法則是尋到出口,趁這邊大亂之前趕緊走人。

“玉瓊子如何做自有她的道理,她的心性和資質皆非我們可比,你我二人能修到這一步,全是得了她的指點和好處。”

洞蟾子心中有數,她與周婉如不是玉瓊子的分身,根本不可能修到今日的境界。

尤其是性子憊懶的周婉,單獨丟到外面,多半會自己找個深山老林藏起來,莫說是當下的四世身,恐怕連三世身都難。

“她與陰玥皇朝的魔修走得近,還修了魔功,若是真正走了魔道,難道我們也要跟著一道走到黑?”

“那些陰玥皇朝的魔修不大對勁,要種什麼魔胎,還要引域外天魔入體。”周婉隻覺太過極端。

她對天魔了解不多,隻聽陰玥皇朝的那幫魔修說道過一些。

天魔乃是純粹的魔念,本質與真靈相仿,但沒有人性,也沒有意識,如同真靈空殼。

天魔入體後會照搬本體意識,形成另一個自我,心性卻完全不一樣。

玉瓊子身為五境,已修成元神,天魔入體當要成就另一尊魔道元神。

於那些魔修瘋子而言,此道最後是兩個自己相互吞噬,成就所謂的魔靈,以望有朝一日能成就真魔。

洞蟾子面色沉重下來,如周婉所說,玉瓊子為了進一步提升,似乎真個接受了大司的功法。

欽天監大司穆浩初,來自陰玥皇朝渡魔宮,三十出頭已是五境,想來是到了此方天地才入的五境,但一身實力連玉瓊子也不見得鬥得過。

大梁皇帝對陰玥皇朝來人不如何信任,因此才隻許了此人做大司,而非監正。

見洞蟾子不搭理自己,周婉搖頭晃腦,嘴裡嘟噥。

“為了壯大勢力對付燧國,梁國近幾個月四處抓人種魔胎,擒來不少燧國修士,裡頭還有幾個是蛻仙宗的蠱師。”

“那幫瘋子何不將姓柳的抓來種魔胎,姓柳的非得鬨出大事。”

她親身接觸過柳風,又有玉瓊子指點,幾乎可以斷定柳風身上秘密不小,極可能藏著連玉瓊子都要恐懼的隱秘。

這等怪胎若是被弄來強行種魔胎,提前弄死了還好,若不然到了後頭還是其他人倒黴。

念及此處,周婉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被那畜生壞了清白後,她難以如玉瓊子一樣釋懷,偶爾無事便會想到那畜生。

拋開腦中念頭,正琢磨燧國狗皇帝何時來打梁國,周婉驀地看向天邊,一雙眼瞪大,臉色慘白下來。

北邊的天際儘頭,一團血光在擴張,轉眼彌漫出偌大一塊。

“洞蟾子,瑜國出了大事,快看北邊。”

洞蟾子瞬間消失在藥田內,站到了院子旁的一座樓閣頂部。

向著北方的梁國遙望,她的臉色如周婉一樣,布滿駭然之色。

遠隔六千裡,那染紅天穹的血色,竟還能落入梁國皇都之人眼中。

視野儘頭,天際如被撕開了一個大洞,漫漫血色逆空而上,湧入天上的大洞之內,似有一尊可怕存在跨界吞噬眾生血氣。

“血祭!瑜國很可能沒了。”

洞蟾子身子戰栗,她從未見過如此規模的血祭,難以估算到底要死多少人,方能引出此等天地異象。

此時此刻,都城各樓閣屋頂,往日深居各司的魔修紛紛現身。

皇宮上空,更是有一大過百丈的眼瞳狀法寶升空,遙望瑜國皇都。

但凡見到北邊漫天血氣之人,無不心神震動。

探子帶回的消息是瑜國還有兩州之地,梁國這邊還以為瑜國能再撐幾個月,哪料到會有此等驚世駭俗的血祭異象出現。

造此大孽的,不知是燧國皇室,還是瑜國皇室,反正絕非幾個宗門所能辦到。

欽天監主殿,一襲黑色玄袍的玉瓊子來到觀星台,氣息比過去虛弱了一些。

而其體內魔胎一日比一日壯大,另一個自我已在新生。

有著來自陰玥皇朝的魔修相助,她本體雖衰弱了些,但修為進境反而更快,如此才有可能以最短的時日衝擊六境。

她無情無欲,隻對修行執念深重,有更好的去處她並不介意加入渡魔宮。

身後一丈,是一面容俊朗的翩翩青年男子,正是如今梁國欽天監大司穆浩初,那位來自陰玥皇朝渡魔宮的二長老之子。

穆浩初笑道:“你生於此方天地,不曾見過此等規模的血祭。”

“放在外邊的大天地,各大皇朝不止一次造就過比這更大的血祭,滅一小國祭祀仙佛不足為奇,不過如這般規模的血祭也屬少見。”

“穆道友,你所言的仙佛到底身在何處?又是何等境界!為何需要眾生生機。”玉瓊子回身看向穆浩初。

這位來自大宗門的長老之子搖搖頭,氣態瀟灑,但眼底深藏著殘酷之色。

“我哪裡知曉這事,反正是祖宗傳下來的,後人跟著效仿罷了。”

“穆某隻知仙佛的確存在,進了大天地之外的其他空間,去了就難以回來,多是跨界投下機緣和傳承,引世人祭祀。”

玉瓊子難以平靜,她一生所望正是得道,知曉仙佛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後,道心愈發堅定。

她再次轉向北方,沉聲道:“依穆道友所見,瑜國血祭是如何引動的?”

“既非燧國皇族,也非瑜國皇族,就是他們老祖現身也不可能辦到。”

“此等規模的血祭非得靈寶配合不可,還需有人承受業障,應當是有大天地的王血族裔去了瑜國,是王血族裔在主導此事。”穆浩初語氣感歎。

這等小地方的王朝老祖撐死七境,到了外邊也算是震動一方的強者。

隻是如此還不夠引動此等規模的血祭,也隻有強過各大宗門的王血家族,族內不乏八境,乃至八境之上,方有本事承受業障。

人乃萬物之靈長,死後怨氣難散,一次死上數千萬,哪裡是尋常勢力能承受的。

此等規模的血祭,會禍及主導之人的全族全宗,受眾生怨念纏身,也即是業障。

細細觀看天際的異象,穆浩初又補充道:“穆某沒看錯的話,出手的當是九陰血脈之人。”

“這一脈的王血家族,血祭的是其成仙先祖,被血祭的生靈真靈不散,統統受九陰之氣化作小天地內的邪靈。”

玉瓊子聞言良久無言,推測瑜國皇族與那主導血祭之人達成了某種約定。

與其被大燧滅國,不如帶最後兩州子民進入小天地,以邪靈之身換到一個邪靈國度生存,受王血家族庇佑。

外邊的大天地各皇朝對峙,又有各大宗門,宗門之上還有王血家族,當真是強盛遠勝過此方天地。

如燧國、梁國、瑜國,放到外邊的大天地,怕是連一小國也不如。

如此想來,大燧地下的封印,各背叛的奴族當年多半隻是充當內應,真正出手的極可能是其他王血家族,亦或實力能抗衡王血家族的強者。

換言之,這其實是一場強者之間的較量,弱勢的一方被算計,鎮壓到封印內被消磨壽元和修為。

血妖已控製了一處陣門空間,加之有其他奴族後人重新歸順,如此多處陣門空間失守,短則再過三年,多則也不出五年,封印一破,這場較量還將延續下去。

……

燧國,幽州。

錦昌府外的野地上,十七輛車駕由精怪拉車,疾馳在一條峽穀大道上。

車頭前的精怪神態渾噩,口鼻溢血,體表還有蠱蟲爬出爬進,顯然是受了蠱師殘害。

道路上其他車駕,見這一行人路過,無不是遠遠讓道。

十七輛車駕,載了近兩百名蠱師。

當先是一輛由三境妖物拉動的精鐵大車,車轅上四人皆為三世身蠱師,身穿雲紋黑袍,正是蛻仙宗護法。

四人當中兩位女蠱師,一個模樣秀麗,一個容顏妖嬈,是葉雲夢和陸瑤兩女。

而此刻的車廂內,坐著三人,已是長老身份的柳風之外,另有兩位長老,繆凡和魏宏。

同樣是新晉長老,且還皆是因桑家老鬼算計,同一日脫胎的四世。

三人座次分明,柳風坐在頭一個蒲團上,其餘兩人靠後,三位長老以柳風為首。

“帶上諸多弟子趕路太慢了些,柳師兄,不如我們三人先行過去。”魏宏面露不耐之色。

一旁的繆凡沒有多言,目光落向了柳風。

坐在最前面的柳風神態從容,比之九個月前,氣息更顯渾厚,同一日脫胎的四世,他的進境又與眼前兩位拉開了差距。

宗內賞賜下的四品藥蠱是其次,關鍵還是得益於三條五品異蠱,以及五境血妖心臟的精血。

饒是如此,九個月下來,他體內四條異蠱,也不過僅僅有三條蛻皮一次。

待耗儘了五境血妖心臟的精血,以後修行得另覓養料,四世身要圓滿太過費時費事了些。

“不用急著趕路,我們的任務是對付桑家旁係,直係那一脈有太上長老動手。”

“四支旁係,我們滅掉錦昌府的桑家一支不難。”柳風眼神冷漠,語氣平淡,仿佛拿下一族旁係幾百號蠱師輕而易舉。

他們這一趟所為就是奔著滅族去的,目標是幽州桑家。

至於緣由,明面上是因桑家的桑陽殘害蛻仙宗兩位長老,要上門尋仇。

實則是太上長老盯上了桑家的好處,雙方皆是蠱師,吞掉一大蠱師勢力,自是大補。

之前九個月不動手,是因太上長老蘇醒不久,還在宗內修養,如今是三個老鬼都活蹦亂跳。

此方天地越來越亂,強者生,弱者死,正是急需養料壯大的時候,又恰好有個動手的由頭,不吃掉桑家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時,前方大亮,一排十七輛車駛出峽穀。

少了兩旁的高山遮眼,先是車轅上的四名護法側目,緊接著是坐在車廂頂上的麻子臉女子歪頭,五人齊齊盯著南邊的天際。

視野中,一抹血色在飛快放大,占據天際的儘頭。

而在漫漫血色之上,上空如被撕開了一個大洞,血色如滾滾瀑流倒灌進大洞內,景象駭人至極。

以他們所處的幽州,往南邊正是瑜國。

“娘嘞,瑜國最後兩州……被人給血祭了。”車廂頂上,元采荷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