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牛元化不理會自己，元采荷在後頭找了塊石頭坐下，滿臉苦笑。

“牛芸，你可害苦了我。”

她當初聽牛芸稱這邊四境少見，三世身蠱師大可橫著走，結果如今的這邊越來越凶險，四境也越來越多。

而牛芸讓她給爺爺帶信，信是帶到了，好處卻半點沒撈到。

她尋過去時，牛元化已是半死不活，說是遭了一夥蠱師毒手。

近些時日，也就是兩三個月的事，有神秘勢力四處拉攏四境以上的野修，小宗門也在拉攏之列。

牛元化如此下場，肯定是沒跟人談攏，結果被對方暗算。

元采荷現在倒是有些慶幸，自己這點實力彆人看不上，身上也無甚好東西，因此無人打她的主意。

“在陰玥皇朝得縮頭做人，想不到來這邊結果也一樣，我得找個靠山才行。”

這位向來行事猥瑣的女蠱師，此時想到了進宗門，亦或乾脆給那柳風當個狗腿子得了。

兩人沒有貿然深入落鏡山，隻在這處位於山地邊緣的山穀靜等。

一日日過去，牛元化一身氣息衰弱，如一截枯木，已沒有了多少生氣。

七日後，進山的山道上空，一道黑影劃空而過。

“呱……”

鴉妖振翅急飛，身上載著一男一女兩名蠱師。

山穀內，枯坐多日的牛元化驟然施展蠱術，體內鑽出一道血影，衝霄而上。

當空又是一聲鴉鳴，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鴉妖俯衝下來，落入了山穀內。

元采荷起身，看了看自鴉妖身上落下的白發青年，一雙眼慢慢瞪大。

“好快，已是兩道四境，這放在陰玥皇朝也了不得。”

來人正是柳風和葉雲夢，沒有多看元采荷，柳風徑直走向盤坐在地的牛元化。

以他的眼力，根本無需看第二眼，一眼已知這位老蠱師油儘燈枯，他晚來兩日，恐怕見到的就是個死人了。

對方的來意，無非是交代遺言，托他照拂牛芸。

“是何人下的手？”雙方都是聰明人，柳風沒有多廢話，直截了當地發問。

牛元化抬眼看向柳風，這個年輕人一身實力之強，單是氣勢就穩穩壓過他一頭。

“老朽見過柳道友，出手之人是來自陣門空間的奴族蠱師。”

簡單一句話，牛元化語氣篤定，以他的閱曆，猜也能猜到那幫人的身份。

而他的話音沒了過去的從容，對柳風的稱呼也帶上了敬意。

說完牛元化定定看向柳風，見對面的年輕人沒有多少意外之色，想來是也知曉了關於王血奴族的事情。

手上一送，一個納物鐲和兩個納物袋浮空而起，這是他這幾年奪自陰玥皇朝修士的法器，裡頭則是不少靈藥和蟲藥。

隨即他心口一團扭曲轉動，蠱蟲源源不斷地湧出，儘是無主的四品介蠱。

四十餘萬介蠱之後，一頭生著白色蟲翼的巨大兵蠱落地，同樣是不經認主的四品蠱蟲，被根根木藤捆縛在內。

最後是三具四品藥人，材料個個是四境後期武夫，也尚未血煉。

“此前一戰，老朽損耗太大，隻餘下這些家當，望柳道友他日能照拂牛芸一二……”

柳風收起三樣納物法器，淡淡看向蠱蟲和藥人，心口內空間放出一股吸力，席卷向前。

“牛前輩走好，柳某到了陰玥皇朝，會設法助她成就四世身。”

四境一如大燧這邊的三境，隻要不是四處惹事，大可安心偏居一方，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身前三丈外，盤坐在地的老人聞言勉強拱手一笑，而後腦袋緩緩下垂，四條四品異蠱被擠出血肉，最後這點好處也送向了柳風。

看著已經沒了生息的老人，柳風沒有去接四條四品異蠱，這點養料對如今的他而言無足輕重。

牛元化拿出的所有好處，隻有名為“風螂”的兵蠱對他有些用，另外四十萬介蠱能省去他一些養蠱的時間。

兵蠱“風螂”在宗內典籍上有記載，本身生著蟲翼，還可禦風，對敵不如何了得，但遁速不俗。

葉雲夢見當家的不要牛元化的異蠱，當即抬手，將四條異蠱攝入手中。

兩人落到鴉妖背上，柳風掌心泛起赤光，隨手一甩。

“蓬蓬……”佛火卷過，牛元化殘軀化灰，隨風散去。

主人一死，不遠處隻露出半截口器的蠻蠱悲鳴一聲，遁入地下不見。

見鴉妖振翅欲飛，一旁乾瞪眼的元采荷衝上前來，麻子臉上堆滿諂媚笑容。

“柳道友留步，小女子元采荷，上次見過……彆走啊！”

“不知柳大哥缺不缺人手？我與人鬥法不頂用，打探消息在行，到了陰玥皇朝還可為你引路……”

十條衍瞳子蠱當空掠下，鑽入元采荷的口鼻內，深入其臟腑。

柳風瞥了眼老實配合的女子，一股佛罡放出，將元采荷攝到了鴉妖背上。

原地掀起狂風，鴉妖飛空，向著蛻仙宗山門而去。

……

蛻仙宗，外宗山穀。

六月天，正是蠱蟲活躍的時候，穀內弟子皆忙著養蠱。

較之過去，穀內少了六百餘外宗弟子，隻餘下近一千四百人。

往來身影俱是一言不發，臉色有些異樣，部分弟子則難掩緊張之色。

就在四日前，有嫡係弟子先行自宜州回來，帶回一個驚動整個蛻仙宗的壞消息，身為五世身蠱師的三長老遭人毒手，已命隕在半路上，其餘嫡係弟子和護法也各自分散逃遁。

這四日過去，陸續有嫡係弟子和護法趕回，目前還有五位嫡係未歸，死活不知。

藥園內，數十名弟子在打理著園內的藥草，孔慧與八名女蠱師湊在一處交頭接耳。

“這回宗內人手折損不小，宜州一趟下來，六位長老沒了命，連三長老那等人物居然也有人敢殺。”

“聽內宗弟子說，有一位久不出世的太上長老三日前外出，昨日歸來時生擒了上百人回來。”

“被擒的隻是些被人拉攏的野修，罪魁禍首早拿了三長老的好處逃了，聽說那位太上長老動怒還滅了兩個小宗門。”

孔慧在旁聽著其他弟子低語，綠臉上神色不安，外頭現在是越來越亂了，說是不少六境都開始在外行走。

照這情況，蛻仙宗也並非無人敢招惹，難保能始終容她安身下去。

此外，她還聽外出任務回來的弟子稱，大燧皇帝在解決了赤月教的禍端後，近日已經在集結兵馬，大有一舉滅了瑜國的架勢。

這時，藥園子外，一容顏嬌俏的長發女蠱師快步而過，直奔執事長老的洞府所在。

“冷師妹，你這是要去接受考核進內宗？”孔慧趕緊起身，走上前去。

冷秋月駐足下來，平靜點頭。

“我跟你一塊去，你等等我，我去住處拿上兵蠱。”孔慧神色凝重，快步往回走。

不是逼不得已她不會進內宗，可是照眼下的情況看，指不定哪天外宗就會淪為棄子，宗門帶上內宗一走了之，她須得儘快弄個內宗身份。

冷秋月目視孔慧的背影離去，眼中帶著些恍惚之色，三長老被害，柳風至今還未回宗。

她心中正擔憂，連通山門外的水道旁，有弟子驚聲大呼。

“是柳師兄回來了。”

“見過柳師兄，以柳師兄的實力，定能成為新任長老。”

“先師兄回來的三位四世身嫡係，前兩日已得到宗內賞賜，成為新晉長老。”

冷秋月側目看去，果然看到了那道令她掛念多日的身影，其身後還跟著兩人，葉雲夢和另一矮個子的麻臉女子。

水道旁，柳風淡淡點頭，回應諸多見禮的弟子，耳邊傳來眾弟子的話語聲，其中就有三長老出事的消息。

對此他並不驚訝，跟在身後的葉雲夢則是有些失神，再看向柳風時眼神愈發柔和。

一路走過外宗山穀，直奔地下蠻蠱內空間，於入口處留下元采荷交由長老以蠱術查探，如無意外隔日便可以下人的身份跟隨。

至於護法身份，一個外人不可能輕易得到，能跟進內宗還需確保此人完全受製於宗內之人。

蠻蠱縱橫數裡的內空間中，山穀依舊，往來的內宗弟子如外宗一樣，少了許多。

西面一山，山腰洞府門前，陸瑤在此等候多日。

在見到山腳下走來的柳風時，陸瑤才長出一口氣，放心下來。

她按照柳風的吩咐與其他弟子先回來，雖說她體內的衍瞳子蠱無恙，可還是不免忐忑，擔心柳風這個唯一的依靠也要如阿爹一樣說沒就沒了。

“阿風，近日宗內得到不少消息，進去我與你細說。”

柳風揮手讓葉雲夢退去，帶著陸瑤進入自己的洞府，沒有急著放出蠱群安置。

來時聽到繆凡等三人已成長老，不出意外，他的長老任命很快就會到，他得搬到東穀的長老峰入住。

此次宜州之行長老折損六位，宗門讓他們替補上去，定是有不少麻煩事需長老層次的人處置。

石室內，柳風盤坐在榻，陸瑤在旁低聲述說。

隨著陸瑤娓娓道來，三件大事被他記在了心上。

一是三長老身死，太上長老親自出去滅了兩個宗門，還抓回來上百野修。二是燧皇親自領軍，要大舉進軍瑜國。三是宗內前往蠻荒海域之人傳回消息，需加派人手尋找天涯海角。

“三長老本體身死，分身即便不死也會選擇蟄伏起來，宗內不會白白供他分身修行。”

“天涯海角，眼下還毫無眉目，等消息明朗些我再動身過去不遲。”

“皇族周氏先皇出世，有此助力，周煦真有可能打下瑜國，就是不知被逼入絕境的瑜國皇室會如何做！”

柳風心中思忖著，此方天地隻會一日比一日亂，接下來他需將收獲到的好處煉化，轉化為自己的實力。

宰了個殘廢五世身，五品異蠱和精血當下就能用，命蠱可留到圓滿四世身後再煉化。

目前要做的是將剛到手的四十萬介蠱和兵蠱“風螂”煉為己用，再以王蠱滋養，待蠱群到百萬，他的蟲陣威勢必然能大漲。

陸瑤說完要事，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攀到柳風腰上，要解柳風的腰帶。

“阿風，這些時日我在宗內等候，體內的黑太歲藥力又煉化了不少。”

聽陸瑤提及黑太歲，此物可壯大真靈，柳風當然不會浪費，伸手正要一把將陸瑤攬入懷中。

就在此時，洞府外一道腳步聲響起，一隻巴掌大的火鳥飛入洞府走道。

柳風抬手虛抓，佛罡一震，直接震碎由長老施展的禦火蠱術，將火鳥內包裹的一面長老令抓入手中。

令牌正面是一羽化登仙的奇蠱圖紋，背面刻有兩字，是“柳風”二字。

不待多看，洞府外傳來一老婦的話音。

“柳風，這是你日後的身份令牌，東穀長老峰有你的洞府，宗內賞賜已在洞府內為你備下。”

“宗主的吩咐送到，老身先告辭。”洞府門前，佝僂老婦眼中帶著一抹驚色，任命送到後轉身便走。

石室內的柳風推開陸瑤，端詳長老令一眼，隨手收起。

成為長老後能分到的資源更多，仙蛻內養出的藥蠱也會有他一份，以保證四世身的修行。

但相應的，許多有風險的麻煩事也需長老出力，尤其是當下的局勢，這蛻仙宗長老恐怕不是那麼好當的。

“恭賀柳長老，祝柳長老早日五世身。”陸瑤笑容嫣然，眼中是近乎迷醉的崇拜之色。

柳風看了眼身前的陸瑤，這女人死心塌地，許多需親信去辦的事可交由她去辦，隻是實力不如何，還得他費些好藥慢慢提升上去。

沒有在洞府內多待，柳風簡單收拾一番石室內的物件，帶上陸瑤，趕往自己的長老洞府。

在柳風成為蛻仙宗如今第五十二位長老時，內宗同樣是忙碌一片。

蠻蠱內空間內天色昏暗，根根石柱上，數之不清的條形蠱蟲散發出蒙蒙光亮。

近七成內宗弟子和諸多護法受命統一配藥，幾百人煉藥，所用藥材還全是大補臟腑和生機的好藥。

得知了一名太上長老出去滅人宗門之事，眾人心中都有猜測，懷疑還有其他太上長老需藥物喚醒。

顯然當下的亂世，蛻仙宗也可能面臨大禍，到了需要數位老怪隨時能出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