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缺錢又缺銅,當年和北宋打仗,迫使北宋求和,北宋每年以“歲賜”的名義向西夏進貢銀七萬二千兩,折算成銅錢大概是二十五萬貫,絹帛十五萬匹,茶葉十三萬斤,這些都是西夏急缺的,西夏國內幾乎一直都在用兩宋的銅錢和鐵錢,自己造的很少,而且他自己造的錢,出了西夏就不被承認。
但宋錢到蒙古,金,大理,甚至日本,高麗和南洋等地,到處都能用。
於是在今年六月,大宋與西夏簽定了新的盟約,共抗蒙古,通商共利。
因為張公輔七策裡第二條就是‘堅盟信以紓國難’,所以李德旺這次打算堅守盟約。
兩國盟約規定,西夏每年交易大宋兩萬匹戰馬。
大宋每年給西夏銅鐵錢各二十萬貫。
白糖十萬斤,茶葉三萬斤,絹帛一萬匹。
此時好的西馬大概五十貫以上一匹,西夏兩萬戰馬,價值一百萬到一百三十萬貫之間。
大宋給的物貨,按市場價還略高,實際價值肯定遠遠不如戰馬,雙方都比較滿意。
因張公輔七策中第六策為‘崇節儉以裕軍儲’,所以李德旺對茶葉和絹帛要求都降低,除了少量賜給勳貴和王室自用,其餘的包括現在最受歡迎的白糖,都拿來在市場上賣,以籌措軍資。
不得不說,李德旺這個西夏皇帝也算是和完顏守緒一樣,拚了命的想反抗蒙古。
西夏是此時三國中最大的產馬地,年均保有戰馬達五十萬匹。
其輔郡西涼府“善水草,益畜牧“,素有“涼州畜牧甲天下“之譽.以“涼州“為代表的河西右廂地區是西夏最大的官營馬場,即使到了現在西夏末期,年產優質戰馬近六萬匹。
此次高智耀奉命運送第一批優質戰馬五千匹,前往金國境內交易,雙方約定在狄道縣中。
當時高智耀還很納悶。
因為此時臨兆府屬金國境內,狄道縣更是金國臨兆府府治所在。
他想不明白,為啥金人能同意宋人在在此交易。
等他到了蘭州之後,高智耀簡直目瞪口呆。
一路過來,幾乎看不到有什麼人煙,往往幾十裡才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百姓。
高智耀一直在西涼管理馬政,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招來當地一個百姓,一問之下才知道,前段時間宋人和金國打了一仗,然後好像宋人占了這裡,正到處遷民往宋境去。
高智耀愣了下,宋人幾時也會乾這事?
自從北宋和西夏遼國以及後來的金國打仗以來,宋人很少以官方名義遷移百姓。
反而是這些遊牧民族最喜歡打進來後乾這事。
現在宋人新皇帝居然懂得遷移百姓,這讓高智耀很稀奇。
但隨著他馬隊的深入,高智耀越來越震驚。
狄道縣距離宋境較近,距離西夏較遠,之所以他們願意送過來,因為他們全是馬。
身為臨洮府府治所在,狄道縣原本有數萬戶百姓,是金國西路最繁華的一個縣,來往西夏和金國的商人,包括宋國商人都會在這經過。
可等高智耀進入狄道縣內,沿路看不到一點生氣,也沒有看到有一個活人。
整個狄道縣內靜悄悄的,路上連條狗都看不到。
要不是知道宋人以天朝上國仁義自居,他都懷疑,這邊的人全被宋人屠了。
“高大人,這不對勁啊,一路過來都看不到人?宋人會不會使詐?”身邊這時有親隨過來,小心的問道。
高智耀沉聲道:“應該不會,兩國已經正式簽定了盟約,他們以後還要不要戰馬了?”
那人猶豫了下,咬牙道:“賣戰馬與宋,不是強敵而弱我?”
高智耀立刻道:“蒙古現在才是咱們的敵人。”
他抬頭看了眼四周的密密麻麻的馬隊,苦笑道:“若不趁現在和宋人換些錢物,難道等將來在戰場上被蒙古人白白奪去?”
隨從無語,低頭不再說什麼。
“報”就在這時,前面有哨騎回來:“狄道縣城門大開,好多騾車在城外,宋人在等我們。”
“好,快馬加鞭。”高智耀大喜,奮力揚鞭。
等他們的馬隊來到城外,果然看到好多馬車停在城外,並且從城外一直排到城內。
對面也是個青年,看起來和他年紀差不多,二十歲左右,自稱姓孟,正是孟珙的九弟孟瑛。
雙方當面交易,相互點貨。
孟瑛帶著兩個中年人,專門看馬,一會看看馬齒,一會看看馬腿,看的非常仔細。
高智耀則直接走進城內,一進去又是倒吸口冷氣。
狄道縣縣城內破敗不堪,還有很多百姓正在拆卸沿街店鋪和房子。
看宋人這架勢,似乎要把整個狄道縣給拆成廢墟不成?
他急忙找到孟瑛:“你們這是乾嘛?”
孟瑛道:“不給蒙古人留一塊磚,一塊木,一塊布,一粒米,一滴水。”
“。。”高智耀。
“木布在冬天可以起火取暖,磚房可以禦寒,避雨,高大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去你娘的哦,高智耀心中大罵宋人變太,這要蒙古大軍來了臨兆府,想找個地方歇歇腳都不給?
不管如何,高智耀心中認定,宋人真是鐵心了要在這片經營防線,並且不可能主動攻打彆國,包括他們西夏。
交易完成回到西夏,高智耀向李德旺彙報看見所聞,說宋人把臨兆府一帶,鳳翔四周幾乎清空了,一心扼守鳳翔和三關五州,還增加了敵軍進攻的難度。
按宋人這麼乾,也不太可能主動出擊,因為他們出來進攻難度也大了,根本沒有補給的地方。
於是西夏君臣上下認為,以後可以安心和宋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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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慶元年十二月,臨安城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普通百姓或許感受不到過去一年發生了什麼。
其實在大宋全國文武官員眼裡,寶慶元年對他們來說,記憶深刻,是非常與眾不同的一年。
大宋換了新皇帝,並拿回了陝西鳳翔臨兆等地,整個山東有一大半被朝廷招安,並納入管製。
大宋朝在戰場和外交中屢次受憋,這次是數十年來難得一次的揚眉吐氣。
而更讓他們記憶深刻的是,寶慶元年全國大量更換官員,幾乎大半個宋朝的縣級以上主要官員都被更換。
新皇帝唯才是舉,重用賢臣,滿朝上下,都似乎看到大宋中興的希望。
如今臨近過年,皇帝下令各地勤儉節約,皇城今年隻能放二十個煙花,以示節慶,其他慶祝活動,一律取消,得到絕大部份官員們的支持和盛讚。
十二月下旬。
皇城仁明殿門外站著皇後謝道清。
謝道清才十五歲,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發育,長的嬌小玲瓏,臉上也滿是稚嫩。
她已經嫁給皇帝快一年,但這一年裡看到皇帝的面不到十次。
皇帝對她很好,每次來都噓寒問暖,有時還會陪她打牌,逗她開心。
但謝道清知道,因為自己是太後介紹,皇帝心裡,與她有隔膜。
趙與芮快一年時間才睡了她十次,但沒有一次在仁明殿過夜,通常睡完就走。
這讓謝道清心裡有種羞恥感,皇帝不信任她?
但她也能體諒皇帝。
皇帝兵變上位,逼迫太後交權,不信任謝道清,也是正常。
皇帝沒有廢掉她這皇後,已經算是仁義。
隻是她畢竟是個才十五歲的小娘,總是期望有人陪伴。
如今臨近過年,加上皇帝不許鋪張,仁明殿顯的異常冷清。
謝道清站在殿門口,看著外面的大雪,內心百味雜陳。
“陛下駕到。”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內侍的高唱聲。
謝道清頓時回過神來,趕緊抹了抹臉上,眼角下的淚痕。
她身後的內侍,副都知黃裳立刻跑了出去,然後跪在院門處。
謝道清看了眼黃裳,這是前妃子鐘夫人留下,仁明殿也是鐘夫人以前的宮殿,她身邊儘是鐘夫人留下的人,真是讓人很無奈。
想到這裡,她有點不急氣的要掉眼淚,但皇帝馬上要來,她趕緊再擦了擦眼睛,臉上也擠出一絲笑容。
不一會,皇帝頂著大雪,也沒撐傘快步往仁明殿。
看到皇帝沒撐傘,謝道清的心又軟了,生不起氣。
“參見陛下。”謝道清還剛彎腰,皇帝已經伸手扶起她:“快進屋,外面挺冷的,彆凍著。”
說罷,摟住謝道清的小蠻腰,皇帝與她一起進了殿中。
謝道清滿腹的委屈又好像煙消雲散。
進去之後,皇帝立刻問:“臨近過年,道清要不要回家看看家人?”
“如果需要出宮,派黃裳和姚必之說下即可安排。”
“我---可以回家?”謝道清有些意外?
“逢年過年,與親人團聚,這是人之常情。”皇帝笑道:“咱們經常在宮中相見,道清的家人,怕是很想念你。”
謝道清有些感動,皇帝雖然對她有提防,但還是很講事理。
趙與芮這時又道:“你哥哥謝奕,朕準備讓他過完年後,去下面縣裡任知縣,朝廷要打算取消散官,以後不可再蔭補,你回去勸勸他,如果再不願意,以後就沒機會當官了。”
“多謝陛下,臣妾一定會好好勸他。”謝道清趕緊道。
曆史上謝奕被封為郡王,謝道清父親還被追封魏王。
古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不是假的。
不過現在在趙與芮這邊,謝奕基本不可能被封爵了。
給他弄個知縣,已經算是仁至義儘。
謝道清是聰明人,基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家就是和家裡人說好,皇帝不會大肆封賞皇後家人,你們以後在外面,也要夾著尾巴做人,不要太囂張。
趙與芮和她說了會話,突然抬頭看看四周。
黃裳頓時一揮手,殿中宮女內侍紛紛退出。
刷,謝道清滿臉通紅。
皇帝什麼都好,就是喜歡隨時隨地的白晝---。
從仁明殿出來後,皇帝衣冠楚楚的往選德殿去。
選德殿已經有好多位大臣到了,都是被趙與芮一起招來的。
有樞密使葛洪、簽書樞密院事李宗勉(相當於樞密副使),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兼兵部尚書魏了翁(也相當於樞密副使和副相)。
趙與芮聽著這些官名就煩,明明可以簡單明了,以副使稱之,兩宋就是花樣多。
南宋還有權,簽等各種前綴,有些就類似後世副職主持工作的意思,有些是表示年輕資曆淺,要掛個前綴。
現場另有吏部尚書鄧若水,工部尚書徐元、戶部尚書杜範、禮部尚書楊長孺、刑部尚書李皇,侍禦史趙汝述、中書侍郎喬行簡、門下侍郎胡夢昱、都進奏院副都院秦卓,端明殿學士權判尚書都省事胡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