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也不強求,默默地啃完醬油蘿卜後,隻讓人煮了點生薑水來服下,又在自己的穴道上紮了兩針。
晚上。
已經好了許多的朝輕岫推開窗,她感覺自己聞到了一股有些誘人的飯香。
徐非曲:“是姚婆婆那邊在做飯,他們吃不慣船上的菜,所以自己下廚。”
朝輕岫眨了下眼,提議:“非曲,你說若是咱們多付些錢,能不能過去搭夥?”
徐非曲看一眼幫主,道:“許姑娘那邊也在開小灶,她為人周到,想來不會忘記咱們。”
兩人的對話頗具塵世煙火氣息,單看這一幕,誰也瞧不出這兩人竟都是江湖幫派的要緊成員,其中之一甚至還能算是碧濤十一的主人,施州武林近來風頭最盛、甚至使得聞者膽寒的朝輕岫。
徐非曲說得不錯,正在甲板上擺飯的許白水確實沒忘記朝輕岫。
許少掌櫃素來豪闊,擲下一隻銀錠,得到了廚房的部分使用權,可惜她廚藝有限,雖然也曾在外面露宿過,能將獵到的兔子或飛鳥除毛烤熟,做出來的食物說不上難吃,卻也跟美味沾不上邊。
穆玄都看懂了許白水的表情,上前道:“這些事情就由在下來罷。”
相較於被母親丟出來磨練的許白水,穆玄都才是從幫派底層爬起來的那個。
許白水也不跟人客氣:“那就有勞。”
穆玄都下廚做飯,他察言觀色,在心中仔細揣摩,此刻端上來的菜色大部分口味偏甜,顯然是斟酌過朝輕岫的偏好。
考慮到老大近來暈船,他又用薑蒜拌了盤開胃的蘿卜絲。
聽到開飯的消息後,朝輕岫懶洋洋地站起身,直接走到桌前坐下,她掃一眼今日菜色,發現桌子上最引人注意的,居然是一道散發著辛辣氣息,有些像是水煮魚的菜肴。
朝輕岫好奇地嘗了一口,沉默三秒,禮貌地讓人幫自己換了雙筷子。
——她能接受魚肉裡加點辣,然而面前這道菜,卻分明是各類辣味材料裡拌了點魚肉。
大夏本地並沒有辣椒,卻有人種植花椒茱萸等作為辣味調料,又或許是因為本地的醫學技能樹混入了武俠元素,然後進一步影響到了日常生活,集市上已經有了提煉過的花椒粉跟茱萸粉,其滋味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是一種堪比刑訊的強烈刺激。
早知如此的許白水介紹:“這是姚婆婆家鄉的風味菜。方才我也送了些菜過去,姚婆婆很客氣,堅持要給咱們還禮,我覺得你或許喜歡……”
朝輕岫溫和打斷:“許姑娘多慮了。”
她穿越前後,最多都隻能接受中部標準的微辣。
徐非曲:“那咱們送去的菜,姚婆婆能吃得慣麼?”
許白水有些拿不準:“我上次過去時,看見她的家人拿菜拌乾花椒跟茱萸醬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自禁地陷入了沉默。
都說在江湖上刀頭舔血的人生活刺激,不
過姚婆婆那一家的生活,也算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刺激……
夜間,碧濤十一的船工將風帆收了起來,船身隨著水波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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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朝輕岫從船側抄近道回房,身邊的徐非曲忽然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
朝輕岫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發現船板上似乎有一些黏黏的湯汁、部分變質的醬油蘿卜以及還算新鮮的醬油蘿卜。
兩人並未在意——雖然碧濤十一的船員也算注意衛生,不過這裡顯然是上司不怎麼容易注意到的角落。
朝輕岫沒有繞路,伸手一拉徐非曲,兩人輕飄飄躍起,從汙漬上越過。
雖然河船有些搖曳,朝輕岫的平衡卻控製得很好,隻在欄杆上點了一點,等落下時,就已經到了地方。
徐非曲隨之落下,她環顧四周,有些感慨:“難得外出一趟,周圍如此平靜,倒覺心中安寧。”
她早年受困於頭疾,從未想過習武之事,如今身具內功,倒是覺得大夏的山川河流更有一種此前未曾領悟到的壯美風情。
朝輕岫忽然轉過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徐非曲也隨之一肅——幫主內功比她好得多,此刻讓自己安靜,說不定是聽到了什麼不對勁的聲響……
就在此時,徐非曲聽見朝輕岫幽幽道:“像‘平靜’這類的詞,在抵達目的地前最好不要輕易說出口。”
徐非曲微怔。
朝輕岫接著道:“當然就算抵達之後,咱們也不妨適當規避。”
徐非曲:“……這是為何?”
她聽應律聲說過不少江湖上常見切口,但像“平靜”一類的詞語,並不在其中。
朝輕岫一本正經:“算是一種跟職業綁定的人生經驗——做我們這一行的,越是覺得周圍沒問題,就越容易遇見問題,尤其是在出門的時候。”
“……”
徐非曲知道許白水總覺得她更擅長把握幫主的想法,不過即使是自己,有時也很難理解朝輕岫都在說些什麼……
她發揮重明書院五甲的領悟能力艱難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才試探道:“幫主的意思,大約是想提醒屬下,福兮禍所伏,所以要居安思危?”
朝輕岫笑:“也可以這麼理解。”
此時此刻,徐非曲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不過她很快就能明白,自家幫主在遇見意外方面有著何等的先見之明……
*
翌日上午。
辰時中刻。
基本擺脫了暈船影響的朝輕岫早早起身,正在跟徐非曲談論掌法招式的優劣,就在說到“挑雪填井”這一式江湖常見掌法在不同門派中的區彆時,忽然噤聲,做了一個傾聽的動作。
朝輕岫站起,輕聲道:“有事發生。”
徐非曲也跟著嚴肅起來。
換了不熟悉朝輕岫的人在旁邊,會覺得她此刻的神情與方才說笑時沒什麼變化,唯有像徐非曲這樣的心腹,才能瞧出來,方才幫主面上有著一閃
而逝的思忖之色。
徐非曲細思,若是單純的打架鬥毆,應該不會引起朝輕岫的注意才是。
朝輕岫瞧一眼默默猜測的徐非曲,開口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有人在尖叫,聲音像是從姚家那邊傳來的,情緒很是驚恐,咱們隻怕得過去看看。”
徐非曲總覺得眼前的場景算不上陌生,似乎在自己家裡、綠波莊以及湧流灣那邊也見過:“……人命案子?”
朝輕岫溫聲:“我盼著不是,不過十有八/九。”
她說話時也在心裡歎氣——偵探真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比如自己,前兩天因為暈船而癱倒的時候,周圍一片風平浪靜,結果這兩日狀態剛有好轉,周圍立刻就出現了需要用好轉後的狀態處理的事情。
朝輕岫鬱鬱地想,要是自己真因為這份兼職而沾染上了什麼不得了的debuff,日後開拓地盤一定會變得十分容易,看誰家難以攻克,就客客氣氣地上門小住兩天,啥問題都能輕鬆解決……
兩人離開自己的艙房,向著尖叫傳來的地點行去,路上還碰到了穆玄都。
他住的地方與姚家更近,分辨起周圍動靜自然更容易一些。
穆玄都躬身:“幫……姑娘,像是出了事。”
朝輕岫點頭:“既然來了,一塊過去看看。”
她過去的時候,已經有船工圍在事發之地的門前探頭探腦。
碧濤十一是受江湖幫派控製的船隻,上面的船工在膽量上不會低於同行的平均水平,然而即使是這樣一群人,也不希望在自家船上遇見死人。
一位船工注意到有客人過來,剛想請人離開,就見到一位年輕人出示了一下雕刻著“白”字花紋的令牌——這個牌子本來代表的是白河幫,如今則成了白河分舵的信令。
船工心領神會,微微躬身,退開一步,然後道:“小的聽見聲音,過來時發現姚老夫人躺在地上,看著應當是去世了。”
意外身死的姚老夫人不會發出尖叫聲,剛剛引起眾人注意的,是同在此地的一位年輕女子,她面色慘白,臉上有明顯的驚懼之色。
朝輕岫溫聲:“這位姑娘是……”
穆玄都趕緊替因為暈船錯過了之前許多社交細節的幫主補充必要的人物信息:
“那是跟著姚老夫人學習的繡工,張姑娘。”
姚老夫人並非獨自上的船,還帶了一大家子人,分彆是她的管家趙五茽、侄孫姚彥文、孫子姚彥義,保鏢李格永還有跟著她學習的繡工張千針。
姚老夫人曾在針王莊待過,學了些手藝後就離開山莊自己做買賣,她年紀大了,之前又被派下來的花鳥使攪和得不安生,升起了退休之心,於是去書院替孫子退了學,把人接回家,準備去老家安度晚年。
朝輕岫了解過姚老夫人的信息後,頓時覺得這簡直是一個再經典不過的受害人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