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022(1 / 1)

婚後情話 洝九微 12261 字 3個月前

討好。

即便成長在一個條件優渥父母恩愛的環境中,阮梨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對“討好”這兩個字也不陌生。

她見過阮興國討好生意場上的人。

見過程雅芝在貴婦間曲意逢迎的笑。

推而廣之,那些年她跟在霍明朗身後,陪他瘋陪他鬨又何嘗不是一種討好。

為了旁人欣悅而委屈自己,就是討好。

阮梨發現,霍硯舟總是會打破一些她慣有的認知。

她當然也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怎麼才能不需去討好任何人,沒有比“霍硯舟太太”這個身份更好用。

“可是,你不會有所顧忌嗎?”

“比如。”

阮梨想起程雅芝說的“婚期”,霍硯舟至今在她面前隻字未提過。

“你真的已經想清楚了嗎,把我們的關係擺在明處。”

這些年阮梨雖然沒有刻意關注過,但也從沒見霍硯舟和什麼桃色花邊有過關聯,說起霍家這位話事人,擔得起“潔身自好”四個字。這樣一個溫雅貴重的人,真的不在乎自己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嗎?

“你呢,又在顧忌什麼?”霍硯舟的視線壓下來,似是想要將她看穿。

她在害怕什麼?這樣猶豫不決。

之前是窮途末路,阮梨自然什麼都可以不顧及。

可如今峰回路轉,亞升有了喘息的機會,有些事便不得不顧及。

到底還是在這個圈子裡,知道她和霍明朗談婚論嫁的人並不是沒有,以後旁人會怎麼想?

“霍硯舟,你應該知道,這對你的名聲有損。”

霍硯舟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微凝,隔著薄薄的鏡片,阮梨望著他湛黑的眼底,如入晨霧彌散的森林。

“這是你顧及的?”霍硯舟音色有些沉。

“那你自己的名聲呢?”他問。

世俗總是對女性的束縛多一些,到時候那些難聽的話更多地湧向誰一目了然。

會有人揣測她的用心,說她攀附霍家之心已久,從侄子到叔叔,為爬上霍硯舟的床,不擇手段勾引誘惑。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阮梨顯然也懂,但她搖搖頭,清軟眼底波瀾不驚,語調也平:“你幫亞升解決了麻煩,即便到時候會有難聽的話,那也是我該承受的,這很公平。”

否則她憑什麼平白無故借了霍硯舟的勢,還能全身而退?

說這話的時候阮梨很平靜也很認真,便顯得有點古板得可愛。

“如果真的要你承受這些——”霍硯舟喉結輕動,唇角扯出個弧度,咽下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

“那我當初在你父母面前的承諾算什麼。”

阮梨恍然想起當初霍硯舟對阮興國和程雅芝說過的話——

我不會讓笙笙再受任何委屈。

我不會,彆人不敢。

她誠然相信霍硯舟有那樣的能力,身在他這

樣的高位,翻手雲雨也並非難事。可那不是在她爸媽面前演戲嗎?

“敢不敢?”

霍硯舟問,很輕的三個字,但卻像是帶了蠱惑,引誘著阮梨藏匿在軀殼裡的那個小瘋子,勾著她和他一起冒險。

阮梨陷落在他沉暗眸底,唰地垂下眼,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你出來這麼久會不會不太好?”

膽小鬼——

霍硯舟看她柔軟的發頂,“你先。”

*

阮梨回到酒會現場的時候,程雅芝正在找她。阮梨隻說出去透透氣,程雅芝不疑有他。

霍硯舟不知何時和阮興國走在一處,阮梨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便是阮霍兩家的關係更甚一步。至少從前霍硯舟和阮興國的關係可沒有這麼親近,看來兩家的好事的確將近。

攀談告一段落,進入舞會時間。

許蕩沒能在阮梨那裡搭上話,這會兒L滿心滿眼的不爽,“哥,你乾嘛那麼給阮興國面子,你難道還想撮合阮梨和霍明朗不成?”

許蕩最近可是把事情打聽清楚了,霍明朗貌似和他之前的女朋友藕斷絲連,他媽馮鶯直接上阮家退了婚,這事兒L知道的人不多,除非有心人刻意打聽。

許蕩玩歸玩,最看不上腳踩兩隻船的渣男行徑,這會兒L和霍硯舟提及霍明朗,語氣就不太好。

霍硯舟側眸看他,“這就是你追女孩的誠意?”

許蕩:“?”

霍硯舟斂下眼底的不虞,聲線卻沉:“阮總是令人敬服的長輩,收起你散漫的態度。”

霍硯舟的語氣不重,說出的話卻讓許蕩心頭狠狠一跳,他平素裡在放肆,在霍硯舟面前也不敢真的造次,驀地收了面上的不著調,規規矩矩站好。

跟在霍硯舟身邊這麼多年,直覺告訴許蕩,他惹到霍硯舟了。

就因為他看輕了阮興國?那不是怕——

“哥,你該不會真的還想讓阮梨和霍明……”

“許蕩。”霍硯舟喊他的名字,打斷許蕩的話,聲線也冷了一度,“收起你對阮梨的心思。”

許家要風得風的小公子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可在霍硯舟面前也耍不起橫,隻不解又委屈地問:“為什麼?”

“你不該有這個心思。”

“男未婚女未嫁,我怎麼就不能有?”

霍硯舟涼涼瞥他一眼,“誰跟你說女未嫁?”

許蕩:“……?”

*

休息的片刻,阮梨覺得肚子餓,一個人走到自助區找吃的,有人過來敬酒,言語間很是熟稔,阮梨卻想不起對方是誰。

“梁橋是我弟弟。”中年男人開口解惑。

阮梨恍然,梁橋是她的高中同學,和霍明朗關係極好。阮梨禮貌地和對方打招呼:“梁先生,您好。”

“阮小姐客氣,聽說霍公子被外派出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喝上兩位的喜酒。”

“……”

沉默不是因為這位梁先生提到了霍明朗,而是因為隔著一道檀木絲絹四時屏風,款步而出的人正是霍硯舟,身後還跟著一個滿臉不解但貌似無處求解的許蕩。

阮梨無端心虛,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在霍硯舟看過來的一瞬,卻有種特彆對不起他的感覺。

她正要開口解釋,身後有人喊她。

“阮小姐。”

竟是張懷瑾。

看著走近的高大男人,阮梨頭大如鬥。

她已經有理說不清了,張懷瑾這個時候還來添什麼亂。

果不其然,隔著薄薄的一道鏡片,阮梨都看到了霍硯舟眸底的好整以暇,她完全可以自動翻譯——霍太太,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可這個局面完全超出了阮梨的掌控能力。

張懷瑾已經在她面前站定,紳士地朝她伸出手,“可否有幸請阮小姐跳一支舞。”

男人眉眼溫和,恪守社交禮儀,不見半點逾越。

阮梨卻如芒在背。

作為這場酒會的半個主人,張懷瑾今晚的一舉一動同樣備受關注,眼下無數道視線朝著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打量、好奇、揣測。

“抱歉,我不太會跳舞。”

“阮小姐不必驚慌,這隻是正常的社交邀請。”張懷瑾壓低聲音,“兩年前LSE的聖誕假面舞會,我也在。”

換言之,他見過阮梨跳舞,知道她在說謊。

而在邀請她之前,張懷瑾已經跳了兩支舞,都是和今晚陪家人一起前來的世家千金。

再推拒似乎就不禮貌了,亞升還需要達領的幫助。

阮梨猶豫一瞬,緩緩抬手,將指尖落在張懷瑾的掌心。

張懷瑾極守禮,虛虛將她的手指托在掌間,看似貼在阮梨身側的右手其實也隻是做出了微攏的動作,連半寸指腹都未貼觸。

阮梨訝異。

“剛剛那位梁先生是不是提到了讓你不愉快的事?我隻是看你似乎有些為難……是我太唐突了嗎?”

阮梨聽懂了,張懷瑾在幫她解圍,難怪他方才那樣堅持,甚至戳破她的托詞。

“謝謝。”

“你彆緊張,我沒有彆的意思。”張懷瑾認真解釋,“誠然你完全符合我對另一半的希冀,我母親也極力想要促成我們,但我知道我的存在會讓你困擾。”

阮梨抿唇不語,倘若張懷瑾是逾矩之人,她自然可以嚴詞拒絕,但對方紳士守禮,坦蕩磊落,反倒讓她有些難以開口。

“我還是帶給你困擾了嗎?”

“沒有,我……”阮梨微頓,“抱歉。”

張懷瑾眼底似有失落,但還是笑笑,“你好歹也等跳完這支舞再拒絕我。”

阮梨垂眼,避開他的視線。

“我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阮梨心間倏然一跳。

因為在張懷瑾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她腦海中浮現的那個人竟然是霍硯舟,是他在水榭處垂眸看

她,嗓音溫沉地喊她“阮笙笙”的樣子。()

從來沒有人叫過她阮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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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從來沒有人教過她可以不禮貌,可以不討好。

“是我冒昧。”張懷瑾主動終結了這個話題。

短暫的舞曲結束,阮梨收手後退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她下意識回頭,先前的那處已然站了其他人,環視四周,也不見霍硯舟的身影。

“找人?”張懷瑾問。

阮梨輕嗯一聲,衝他點頭,眼底有明顯的歉意,旋即快步往休息區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許蕩。

“許先生。”

許蕩回頭,一晚上的沒落神色在聽見阮梨喊他的一瞬陰轉晴,“你找我?”

“請問你知道霍硯舟在哪兒L嗎?”

“啊?”許蕩蹙眉,“你找我哥啊。”

“嗯。”

阮梨其實並沒有想好見到霍硯舟之後該說些什麼,解釋她接收張懷瑾的邀舞隻是出於社交禮儀?抑或她並沒有想要頂著“霍太太”的身份和其他異性曖昧不清?

似乎哪一個刻意解釋起來都有些奇怪。

不解釋,又好像會不安。

阮梨想,大約是因為他們的這段關係本就不正常,自然也不能用常理去分析。

許蕩沒注意到阮梨的神情,視線環過一圈,“好像是出去了吧,你等我打個電話問問啊。”

阮梨這才想起,她也有霍硯舟的聯係方式。

許蕩已經將電話撥了出去,那邊接得也很快,似乎並沒有在談重要的事情。

“哥,你在哪?”

“露台?”

“好,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許蕩正要開口,阮梨輕聲對他道了聲謝謝,快步往旋轉樓梯的方向走去。

“噯——”

許蕩想將人喊住,可阮梨已經提著旗袍的側擺,踩上了樓梯。

許蕩皺眉,阮梨找硯舟哥乾嗎?

*

張家的這處莊園占地面積極大,中西交融頗有民國舊影,核心建築群是今晚舉辦酒會的這棟三層白樓,露台隻有一處,在二樓臨湖的那一側。

相較於一樓燈火璀璨言笑晏晏,這裡顯得空曠又安寧。

阮梨遠遠就看到了一道修長身影,霍硯舟背對她站在圍欄邊,一身黑色的西裝被他優越的身形撐得挺括,垂在身側的手指間一點猩紅,煙灰已然蓄了一截,他用指尖輕點,夾煙的手又撐在圍欄上。

這是阮梨第二次見霍硯舟抽煙,和那個被困在高速路上的雪夜一樣,周身有種亙古長寂的清孤之感。

似是察覺到有腳步聲,霍硯舟轉過身,鏡片掩映下的眸光疏淡,意興闌珊,卻又在看清來人的一瞬有霎然的恍惚一逝而過。

他煙癮不重,隻有在偶爾煩躁的時候才會想抽一支,譬如方才。可煙點了,卻沒抽,直到看到娉婷身影驀然出現在眼前,喉間的那股癢意再度被勾起,卻將煙撚滅在了手邊的

() 煙灰缸中。

“不是在跳舞。”他問(),卻是陳述語氣。

阮梨走上前?(),男人身上清冽潔淨的氣息混了沉香煙草,縈在鼻尖。她想,她應該找一個看起來不太刻意的話題,讓氣氛輕鬆些。

“想出來透透氣。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非洲買了兩座礦,是金礦,還是鑽石礦?”

霍硯舟的生意她大都不懂,礦石一類勉強可以聊聊。

霍硯舟垂眼看她,似在分辨她眼底的神色,“想問什麼?”

想問問你是不是生氣了——

“想問霍明朗?”

這話一出,周遭驀地一靜,仿若古琴撥出“錚”的一聲。

阮梨詫異地看向霍硯舟,“什麼?”

“你問金礦的事,難道不是想問霍明朗?心疼了?”

沉涼的語氣,帶了譏誚,是阮梨從未見過的霍硯舟。她烏潤眼底薄光微滯,冷色掠起,“這是你的判斷嗎?認為我來找你,是為了霍明朗。”

這個樣子的阮梨也是鮮少的,她柔軟外表下有一層堅硬的殼,由不得旁人隨意拿捏指摘。

“阮老師聰慧過人,一顆七竅玲瓏心,你的意圖必然有你的道理,其他人豈敢輕易揣測。”

好凶。

阮梨想起那些傳言中的霍硯舟,冷漠涼薄,不近人情。聽說當初他初入恒遠的時候,集團內部的派係鬥爭非常嚴重,但也不過短短幾年,整個恒遠上下已然鐵板一塊,為他馬首是瞻。

眼前的霍硯舟,才是真正的霍硯舟吧。

她怎麼會覺得他其實也是個溫柔的人呢?真正溫柔的人,又怎麼可能坐在那樣高的位置上。

眸底無端澀然,阮梨吸吸鼻子,拚命壓抑翻湧著的情緒,“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霍總了。”

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原本就不需要解釋,是她自己庸人自擾。

話落,阮梨利落轉身。

“站住——”

步子堪堪邁出,又生生頓住。

“霍總還有什麼事。”

阮梨也不轉身,就這麼背對著霍硯舟,單薄又纖弱的背影,偏偏倔強又驕傲,像是有人欺負了她,給了她天大的委屈。

“之前不是一直叫名字,今晚先是霍先生,又是霍總,之後呢?預備從此以後和我劃清界限?”

阮梨不語。

“說話。”

他好像快要失了耐心。

阮梨轉過身,烏軟眸光清亮,“霍總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溫淡的聲線,幾乎聽不出多餘的情緒,“您自己不也是全憑心情做事?心情好的時候叫阮笙笙,心情不好的時候叫阮老師。”

憑什麼指責我。

誠然到了霍硯舟這個位置,全憑心情做事是自然的,從來都隻有彆人刻意迎合和討好,他是一個連對方微信都不會主動去加的人。

可如果真的全憑心情做事,方才的酒會上,他根本不會允許張懷瑾同她跳那支舞。

即便那隻是一種社交禮儀。

“知道我全憑心情做事什麼樣嗎?”霍硯舟沉沉開口,眸底神色晦暗難辨。

阮梨驀然察覺到危險。

男人眼底映墜燈火,凝在她身上的視線湛湛,像是蟄伏許久的野獸於夜色中鎖定獵物,隻待拆吃入腹。

心跳失序,阮梨本能想要後退,腰卻驀地被攬住,隔著薄薄的旗袍布料,貼在她腰側的掌心驚人的滾燙。

她倉皇跌進霍硯舟深濃如墨的眼底,身體的所有感官似是頃刻間都被掠奪侵占。

“你——”

阮梨的話沒能說出來,霍硯舟近乎凶狠地將她按在身前,偏眸扯掉眼鏡。他抬手扣住她的後頸,薄而柔軟的唇就這麼直直壓上阮梨紅軟的唇瓣,將她全部的聲音封堵。

錚——

那根琴弦猝然繃斷。

阮梨心間那湧被推高的潮水也於至高之處轟然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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