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019(1 / 1)

婚後情話 洝九微 8049 字 3個月前

片刻的沉默裡,霍硯舟又瞥了眼床頭的電子鬨鐘,十一點半,已經過了阮梨的休息時間,而且她明明看起來很困,烏軟眼底染著水光。

“不睡?”

阮梨躊躇,半晌終於點點頭,“要睡了。”

他們是夫妻,該來的總會來,短暫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不緊張了?”霍硯舟抬眼看向兩人身後的大床,“比如,和我睡在一張床上。”

沉默。

阮梨從未想過,她表現出來的緊張會這麼明顯。而面對霍硯舟如此直白的提問,她接不上話。

當然還會。

那是性格使然,以及長久對面面對他時積累下來的習慣,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掉。可觸上霍硯舟深靜的眼底,這番坦白的話阮梨莫名地說不出來。

更不想欲蓋彌彰地欺騙。

“抱歉,我……”

“一個人睡,害怕麼?”在阮梨明顯的訝異裡,霍硯舟繼續道:“許蕩找人談項目,我需要出去一趟。”

阮梨輕啊一聲,有些茫然地點點頭,“哦,好。”

看一眼時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談生意麼。

果然,越成功的人越辛苦,也難怪在她偶爾的耳聞中,霍硯舟總是和“工作機器”這樣的字眼掛鉤。

霍硯舟已經走進衣帽間,再出來的時候換了身板正的西裝。阮梨抱著那本歐洲藝術史,有些困倦地坐在床邊。

“早點休息。”

“好。”

阮梨打著精神起身,“你也是,不要太辛苦,早點回來。”

霍硯舟的視線微凝。

阮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霍硯舟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點深。

她說錯什麼話了嗎?

從前父親每次出去應酬,母親都是這麼說的。

片刻。

霍硯舟輕嗯,微沉的一個音節。

臥室門輕輕被帶上,壓了一線光亮,阮梨聽見漸遠的腳步聲,繼而是鎖門聲,她有些蔫巴巴地倚在床頭,身體已經進入休息時間,可神經卻似乎還沒能鎮靜。

手機屏幕亮起,又是孫媛的消息。

【怎麼樣怎麼樣,爽嗎?】

小氣泡出現在屏幕上三秒鐘,又被迅速撤回。

阮梨不解,發了個問號過去。

孫媛也發了個問號過來。

【結束了?】

【這麼快?】

阮梨:“……”

孫媛:【霍硯舟不太行啊】

孫媛:【我還怕自己會打擾到你們的興致呢】

孫媛:【果然,男人過了三十就開始走下坡路】

孫媛:【不過沒關係,時間不夠技巧來湊】

全世界的話都被孫媛說完了,阮梨看得面紅耳赤,果斷打斷孫媛的發散思維:【霍硯舟走了】

孫媛:【???】

阮梨;【好像

是有生意要談】

長久的靜默後(),孫媛發來格外義正詞嚴的一句話:【活該他有那麼多錢】

阮梨卻想到了彆的。

那一次在青溪古鎮?()_[((),霍硯舟也是借工作之名要去大堂過夜。

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緊張和無措,所以會不會是……故意借口離開?

點開霍硯舟的聯係方式,阮梨想給他發條信息,可猶豫半晌,又按滅了屏幕。

解釋什麼?

萬一是她會錯意了多尷尬。

而且她確實很緊張。

之前霍硯舟出差,她對結婚這件事還沒有具象的感知,眼下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需要更多的心理準備。

她不討厭霍硯舟,但有點怕他,不知道該怎麼在日常生活裡和他相處,還是以夫妻的名義。

關掉壁燈,偌大的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阮梨強迫自己入睡。

片刻之後,她又睜開眼睛,烏湛湛的一雙眸子清亮,半點睡意都沒有。

比她之前的臥室大了幾倍的房間空蕩蕩的,周遭靜得落針可聞,黑暗讓其他感覺變得敏感,

緊張的神經提醒阮梨——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空且靜寂,她忽然發現,自己還真的有些害怕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入睡。

淩晨一點,無比精神的阮梨發了一條朋友圈:失眠[大哭]

*

霍硯舟驅車去了周敬之的酒莊,這幾年在山上早已經習慣日落而息的周公子不得不起床接待這尊大佛。

“三年,這是我第一次破戒。”周敬之套著睡袍,倚在門邊,顯然已經動了殺念。

霍硯舟扯唇,也不管周敬之是不是樂意招待他,徑自進了門。

周敬之:“……”

周敬之上山參道之前是這四九城裡出了名的紈絝,這座酒莊就是他當年的得意之作,修得極有格調且藏品豐富。

二層四面皆窗,一面臨著湖,十裡蓮葉延綿不絕,另外三側則依次種了金桂、紅梅和玉蘭,可賞四時風景。

眼下窗外朵朵玉蘭俏在枝頭,於這闃然的春夜含苞待放。

霍硯舟倚在沙發裡,襯衫領口的扣子解了兩粒,他鮮少有這樣散漫的時刻,也依稀有了舊日裡霍家六公子的模樣。

二十幾歲的霍硯舟,意氣風發,散漫不羈,隨便往那裡一靠,就不知道撩動了多少芳心。

如今的霍硯舟也勾人,隻是上位者的身份多年,他身上的氣場太駭人,已經沒人敢不知死活地上前勾搭。

人間理想終究還是變成了人間妄想。

周遭很靜,隻有酒櫃處有窸窣響動,霍硯舟在放空自己。

他恍然想起那一年的春夏之交。

五月,阮梨的生日月。

他結束為期三周的出差從紐約回京北,順道去拜訪一位在京大教書的忘年之交。

為什麼是順道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曾結識一位做銀飾生意的藝術家,在她那裡見

() 過一尊白瓷,少女模樣,穿旗袍,溫淡貞靜,眉間眼底都透著一種難言的熟悉。

他動過買下的念頭,又覺褻瀆,最後隻問老板,能不能用白瓷做一叢風鈴草,老板欣然允下。

那天他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帶上了那束瓷製的風鈴草,繞路經過教學樓群,又刻意駐足片刻,卻看到阮梨和霍明朗撐一柄傘從教室走出來。

他們不知在聊什麼,少女烏潤的眼底盈著笑,卻又在看到他的一瞬,笑意倏然退下。

“六叔。()”她禮貌開口,眼底是再明顯不過的小心。

隔著薄薄的鏡片,他斂下眸中的情緒,沉靜頷首,目光也在她身上一掠而過,片刻不停留。

短暫的照面。

在她和霍明朗轉身之後,他才抬眼看向那道身影。

那天她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竟和那尊瑩潤的白瓷彆無二致,有種玉冰籠月的清和動人。

他看著他們一起走遠,看到霍明朗親昵地靠近她——

倚在沙發裡的霍硯舟一瞬闔上眼,那些兩人出雙入對的畫面在腦中一幀幀掠過,他喉結輕動。

嫉妒嗎?

當然。

可他既然承了她一聲六叔?()_[(()”,其他的念頭便都是妄念。

那一晚,他也來了周敬之的酒莊,周敬之仿佛熱衷在他傷口上撒鹽,親自給他調了一杯酒,取名就叫“妄念”。

一如現在,周敬之籠著鬆垮的睡袍站在八尺有長的胡桃木桌前,取了幾瓶心頭好,特意為霍硯舟調一杯酒。

棕色酒液清冽,他看一眼沉默的男人,唇角勾著了然的笑,“十二天工作壓縮成十天,急匆匆從敦倫飛回來,就為了我這一杯酒?我可聽說了,你二姐沒少吐槽你資本家行徑,簡直毫無人性。”

霍硯舟的二姐如今在英國,掌著整個霍氏在歐洲的業務。

冰塊被丟進深棕色的酒液,撞擊菱光玻璃杯壁發出叮咚清脆之聲,周敬之將杯子往霍硯舟面前一放,“喏,這杯酒叫新婚——恭喜霍總,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霍硯舟顯然不想搭理他幼稚的調侃。

這群發小裡,周敬之算是唯一清楚他感情狀態的人,他和阮梨結婚的事,如今也隻有周敬之知道。

周敬之往沙發裡一靠,一副情場老手的模樣,“說說,和你新婚的小妻子怎麼樣了?”

霍硯舟不語,冰涼酒液滑過喉嚨,壓下胸口的燥意。

周敬之輕笑,“欲求不滿?”

霍硯舟涼涼瞥他一眼。

“恕我想不出第二個原因了,畢竟你憋了這麼多年了,一朝終於抱得美人歸,那還不得——”似是想到什麼,周敬之微頓,又試探道:“該不會你們還沒睡過吧……”

在霍硯舟愈涼的視線裡,周敬之得到了答案。周敬之微怔,旋即低低笑出聲,然後笑得越來越放肆。

霍硯舟:“……”

終於,周敬之斂了笑,正了神色,上下打量霍硯舟。

“老實說,你太嚴肅了,如果不是認識得早,我也怕你。”

“阮梨今年多大?二十出頭。”周敬之自問自答,“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對愛情充滿幻想的時候,所謂談戀愛,關鍵在一個‘談’字,你想長久,總要哄著寵著。”

霍硯舟抿唇。

但阮梨面對他時的緊張不安明晃晃寫在眼底,他根本不敢妄動,生怕驚了她,讓她察覺他那些蟄伏多年的念頭——她會怎麼想他?

況且她剛剛在霍明朗那裡受了委屈,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再遞給她一份新的感情,迫使她出於責任和義務再去費心經營。

護愛之心有,他的自己驕傲也在作祟。

“至於麼,幾千億的項目我也沒見你這樣猶豫不決過。”周敬之兀自飲下一口酒,“要我說,你就是太冷靜理智了,她被動,你就主動。左右都是你惦記人家好多年了,忽悠著人家小姑娘證都跟你領了,你完全可以再不要臉一點。”

“……”

霍硯舟點開手機,私人號碼的朋友圈格外乾淨,最新的一條就是阮梨剛發不久的動態。

周敬之看他已經空了的酒杯,又悠悠站起身,“行吧,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今晚就舍命陪君子,再來一杯?讓我想想——”

霍硯舟卻已然起身,作勢要走。

“不是來找我喝酒,怎麼又要走?”周敬之不解。

“改天。”霍硯舟已經快步走到樓梯口,尾音撂下四個字:“阮梨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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