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018(1 / 1)

婚後情話 洝九微 6835 字 3個月前

阮梨震驚地站在原地,一張小臉上漾著二十四年來最為精彩的表情。

她後知後覺想起孫媛說的“禮物”,還有孫媛提及這些小禮物時老巫婆一樣的語氣。

我謝謝你全家哦,孫圈圈同學。

可當務之急不是孫媛,是面前這個好整以暇看著她的男人。修白瘦長的指骨捏著黑金的小盒子,連帶著這不可描述的小東西也似乎變得矜雅昂貴起來。

“如果我說——這些東西是我朋友準備的,你信嗎?”說完,阮梨在心間暗自唾棄,她都不信。

“那替我謝謝你朋友。”

“……!”

阮梨甚至都來不及分辨這話裡是不是玩笑的成分更多一些,霍硯舟已經俯身將腳邊散落一地的小盒子三兩一並撿起丟回收納箱,全程從容淡定,絲毫不見尷尬。

“幫你搬上去?”

“謝……謝謝。”

霍硯舟回頭,阮梨還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白色的軟綢睡袍罩住纖細舒展的骨架,細細的腰帶墜在身前,籠住全部曼妙柔韌,隻瑩瑩的兩顆小珍珠在身前一蕩一蕩,活潑得有些過分。

喉結輕動,霍硯舟不動聲色,轉身上樓。

見霍硯舟已經上樓,阮梨摸出手機點開孫媛的聯係方式。

【孫圈圈同學,請你解釋!】

孫媛:【?】

阮梨:【你那是什麼禮物!】

阮梨:【全都被霍硯舟看到了!!!】

方才的那一幕根本不能腦補。

孫媛:【霍硯舟回來了?】

孫媛:【不是說明天嗎?】

孫媛:【那我可準備得太及時了!寶貝,就今晚,睡了他!】

阮梨:“……”

為了緩解再碰面的尷尬,阮梨刻意在樓下磨蹭了好半天才上去。臥室裡沒有人,隔音極好的洗漱間隱隱傳來水聲。

床頭櫃上放著兩本書,阮梨被書名吸引,可她印象裡明明剛才這裡沒有書的,難道是她記錯了?

兩本藝術類考古書目,關於文藝複興時期的意大利,也是她感興趣的方向。

坐在柔軟的床榻邊,阮梨拿起上面的一本翻開,被考古隊開篇的自述吸引,那點因霍硯舟而起的緊張情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弭。

直到垂下的餘光裡出現一截黑色褲腳,阮梨緩緩抬起頭,霍硯舟正站離她不過三步遠的位置,穿略寬鬆的黑色長褲和白T恤,正在用毛巾擦濕漉漉的短發,有水滴沿著他利落的下頜滑至凸起的喉結,整個人有種潮濕的清俊。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那種清冷感依然存在。這讓阮梨清楚地認知到,有些人的氣質和衣飾無關,霍硯舟大抵就是那種即便穿件麻袋在身上,也難以讓人忽略他久居上位者的氣場。

沒有了鏡片的阻隔,她直直望進男人濯黑的眸底,邃然如午夜深海。

該面對的還是來了。

阮梨指尖下意識摩挲書脊,是

她緊張不安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霍硯舟的近視度數其實並不高,眼鏡於他更多的是一種習慣。

他第一次戴眼鏡是十九歲,在京郊西山寺的禪房,明婉珍每年都會在那裡小住一段時間,參禪禮佛。

眼鏡是母親親自為他戴上的,她說:“硯舟,你眼中的侵略性太強了。”

也是那一年,他成為父親屬意的霍氏繼承人。

後來,這副眼鏡一戴就是數十年,跟隨他肅清恒遠,將整個霍家掌在手中。

經年累月中,偽飾變成習慣,隔著一道鏡片,旁人難以準確捕捉他的情緒,而他也可以透過鏡片,更冷靜地審視一切。

冷靜且克製地注視著那道身影,看她一次次將目光投向旁人。

眼下,阮梨細微的動作同樣被全然洞悉,霍硯舟瞥了眼床頭的電子鬨鐘,九點四十分,還沒到她的生物鐘。

“早點休息,我去書房處理工作。”

“還不休息嗎?”

霍硯舟擦頭發的動作微頓,眸光微抬,直直投向阮梨。阮梨咽咽嗓子,訥訥點頭,“好……”

臥室裡又重新變得空蕩蕩,阮梨輕舒了口氣,明明房間很大,可好像隻要霍硯舟在這裡,他的氣場就充溢整個空間,格外迫人。

空氣裡還飄著淡淡的清冷香氣,像雪泉淌過皚皚鬆林。

是屬於霍硯舟的氣息,侵染在鼻息和周身,似長久都不肯消散。

阮梨不得不重新翻開書,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時間在靜默中安然流逝,直到生物鐘開始抗議,阮梨打了個哈欠,眼底湧上霧蒙蒙的水氣。

翻過一頁,淡黃紙頁上落著兩個字——火焰。

清雋卻不失淩厲,是霍硯舟的字。

再看行文,果然有彼特拉克的名字。

像是某種奇異的巧合,阮梨想起自己上學時選修歐洲藝術史,也曾在課件的空白處寫過彼特拉克的詩——

能被描述出來的火焰,都不算猛烈。

在這位人文主義之父眾多膾炙人口的詩歌中,她最喜歡這兩句。

那天還有點特彆,是她的生日。

霍明朗坐淩晨六點的航班從海市飛京北,翹課為她慶生。

她寫下這兩句詩的時候,霍明朗就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她上課,他睡覺。

那天——

他們還在教學樓外碰到了霍硯舟。

微蒙細雨裡,霍硯舟撐一柄黑色的傘,妥帖的西裝襯衫,周身陷落著清孤之感。

他手裡拎一個紙袋,說來拜訪一位老教授。

短暫的照面。

彼時她和霍明朗撐著一把傘,走出一段路後霍明朗湊近,“我六叔撒謊。”

“什麼?”

“他手裡那東西一看就是送給女孩兒的。”

“?”

“誰拜訪老教授送手鏈啊。”

阮梨不置可否,那是南湘裡的紙袋

,的確以定製手鏈出名,受眾也偏年輕。但阮梨曾和蔣仲良一起拜訪過南湘裡的老板,南湘裡其實有一塊很小的白瓷業務,隻是知之者甚少。

也是那晚,霍明朗給她辦了一場熱鬨的生日趴,一群京北的玩咖哄哄鬨鬨幾近淩晨。阮梨頂著疲憊偷溜出來,想尋片刻安靜。

深濃的夜色裡,有賣花的小女孩走來,“姐姐,送你一束花。”

一叢風鈴草,用透明的包裝紙束著,朵朵風鈴樣的小花在夜色裡綻出瑩瑩玉澤。

是她喜歡的花。

距離生日結束還有不到半小時,能收到這樣一份禮物自然是意外之喜,阮梨眼中漾起笑,接過小女孩遞來的花,“謝謝,多少錢,我……”

“不用啦。”小女孩已經笑著跑開,“叔……媽媽說,花贈有緣人,送給你啦。”

思緒回籠,阮梨烏潤的眼底有些許恍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起這些。視線落在書頁上,筋骨深雋的“火焰”兩個字重新映入眼底,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這是霍硯舟的書。

而幾乎同一時間,臥室門被推開,阮梨抬眼,視線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隔著薄薄的金邊鏡片,和霍硯舟的對上。

“準備休息了?”

“沒……”阮梨起身,捏著書,“抱歉,未經你的允許,動了你的書。”

霍硯舟沉默一瞬,“沒關係。”

這書本就是他故意放在床頭的,她總要一些感興趣的事來分散緊張不安的情緒。

可方才坐在書房裡,看著書架上缺失的兩本書,霍硯舟才想起自己曾在其中一本裡留有筆記。

想再拿回未免顯得刻意,也必然會加重她的不安。那些遺失在記憶裡的微末片段,她應該不會記得,何況隻有表意含糊的兩個字。

霍硯舟微頓,看向阮梨手中的書,“喜歡這類書?”

他眸光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阮梨點點頭。

“隔壁書房還有很多,喜歡的話可以隨時去找。”

阮梨微訝。

在她的概念裡,書房從來都是極私密的私人領域,尤其霍硯舟的書房,大抵還涉及不少商業機密,但他說“隨時”。

“不會……不禮貌嗎?”

“在這裡,你可以不禮貌。”

這和阮梨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理念完全相悖。

即便父母疼愛她,在知禮守禮上卻也從來都要求嚴格。但眼下,在霍硯舟這裡,他說:可以不禮貌。

“那,不禮貌的範疇是——”

霍硯舟眸光微凝,少女眼底烏軟又無辜,像某種柔軟的小動物,在小心探知它可以肆無忌憚的範疇。

“探我的底線?”

“。”

阮梨沉默,在博弈這件事情上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霍硯舟的對手,與其笨拙試探鬨出笑話,不如坦蕩直白一點。

“不……可以嗎?”

霍硯舟沒想到她會這般大膽發問,延遲一瞬點頭,“可以,但是阮梨——”

他微頓,“這個底線,你要自己去找,我不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