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不讓你動手(1 / 1)

季子漠越想越是個好辦法, 齊玉拒絕道:“不用。”

拋除季子漠不說,季安已經十歲,齊玉無論心中是否害怕, 都不好去睡一間房的。

當日初回杏花村的那夜是沒法子, 更何況他貼著季子漠睡。

隻此一夜無妨, 要是搬到一個屋,多有不便。

季丫的房中有著燭光,齊玉欲接過季子漠手中的燭台, 季子漠身子側了下, 上前一步靠近他, 低聲問:“真怕?”

燭光跳動在兩人眉眼,季子漠如誘哄著孩童, 語氣那般輕柔, 齊玉無知無覺間同樣軟了語氣:“不怕。”

季子漠把燭台給他:“怕就大聲叫我名字, 我肯定連鞋都不穿的跑過去。”

齊玉隨著他的話低頭看去, 在齊家黑色的靴子變成了農家的棉鞋,不知道有沒有被雪打濕。

齊玉說等一等,端著燭台進了房, 不過片刻就拿著一個包裹出了來。

“上次你去縣城就想給你的, 你走的快沒追上。”

季子漠不用打開就知裡面是何物, 指尖搓揉了兩下, 抬手接過:“行, 那我到時候拿去典當,辦點年貨。”

季子漠提著裝著齊玉錦衣的包袱回了房,季安和季丫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看書認字。

把錦衣連同白色披風一起壓在箱子底下。

他彎腰藏衣物的動作被燭光印在牆上,微風一吹, 搖搖晃晃著。

蠟燭的光原就昏黃微弱,季子漠走過去抽掉被窩裡的書:“睡覺,這麼暗的光傷眼睛。”

季丫叫了聲大哥,忙躺好閉上眼,季安戀戀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書,緩慢的躺好睡去。

老虎這事季子漠也猜不透什麼結果,想想除了這屋還有齊玉那屋,便直接和衣而睡,就算有個萬一,反應也能及時些。

吹了燈,季子漠輕聲問:“季安,你很喜歡讀書?”

被窩被大哥掖的嚴實,要是一動就會進風,季安眼睛有些酸,不敢伸手揉,隻連續眨了兩下道:“我想認識字,以後可以當個賬房先生。”

和其他農家的孩子比,季安的這個夢想也是非常有前途的了,季子漠道:“好,睡吧,年後送你去私塾。”

家裡斷糧,季丫最後一粒解寒丸吃了去,路上的雪也化了大半,隻是雪化後的路上都是泥濘。

季子漠提著他的棉布鞋想了好幾個辦法,都沒辦法保證不濕,最後索性也就不再管,直接穿上出了門。

剛跨過院門,就見錢多來牽著牛車而來,見到他喜色道:“年關了,去縣裡的人多,我爹說讓牛車做個拉人的生意。”

這可真是瞌睡了來個枕頭,季子漠問他多少錢,錢多來自是說不要他的錢。

若是錢多來是親爹娘,在家裡受寵愛,季子漠也不與他爭論這個,但是個小爹,處處都是難做。

季子漠能耐著性子做事,但本身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教趙祖義與季安一兩日還好,日日輔導帶孩子,他面上不顯,動作間有了幾分燥意。

齊玉見了便把活攬了過去,現下正在堂屋教著兩人。

季子漠推開虛掩的門,衝齊玉挑了挑眉。

齊玉停下話走到門邊:“怎麼?”

季子漠:“我坐錢多來的牛車去縣裡,你有什麼需要買的嗎?”

齊玉道沒有,見他兩手空空,不由問道:“不把衣服拿去典當嗎?”

季子漠謊話張嘴就來:“我剛才已經拿到錢多來牛車上了,他在杏花樹那邊。”

有了一百兩銀票,哪裡還用得著典當齊玉的衣物,從齊家出來時,連個牌位都拿不出,全身上下也隻有那麼一身衣服了。

齊玉心中怯意未退不想進桑農縣,瞧見季丫季安想去,季子漠就讓他們跟著。

做牛車到縣上每人八文錢,是錢多來小爹定的價格。

八文錢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心疼錢的依舊是走路,故而車上坐的算不得擠。

還有十幾天過年,桑農縣已經提前布置了些,商戶門前大多掛了大紅燈籠,瞧著就熱鬨的厲害。

季子漠抱著季丫,季安緊緊跟著他,三個人在縣裡買買買。

最先去的便是願安堂,直接拿了兩瓶解寒丸。

其後便是米面各一十斤,季子漠原是想多買些,怕齊玉疑心多猜隻能先少買些。

肉也克製了不少,買了五斤五花肉,以及半筐沒肉的大骨頭,記得說是骨頭湯比較補,他們這一家子都要好好補補。

其他雜七雜八的不少,買的季安心慌不已。

一窮一白的家裡什麼都是缺的,哪怕季子漠克製著減了數量,最後還是裝滿了板車。

東西太多坐錢多來的牛車不合適,季子漠又去雇了輛驢車,那掌櫃自然是沒好臉色,不過也未說些難聽的,隻套車前先讓季子漠把錢付了,省的像上次一般,他那邊讓夥計弄好了驢車,進來和他說不租了。

三人找了個攤子,買了六個肉包,又要了三碗餛飩,熱乎乎的餛飩撒了蔥花,淋了芝麻油,饞人的厲害。

季丫季安不停手的吃著,季子漠咬著包子視線掃過面前的人來人往,又在想著怎麼能搞點錢來。

代寫書信的攤子上摞著紅紙,前面挎著籃子的婦人站著等著。

季子漠從桌上的盤子裡拿了個包子:“季安看著季丫,彆亂跑,我去對面看看。”

季丫乖乖點頭,季安讓他放心,他們倆就在這吃餛飩。

就幾步遠的地方,也出不了什麼事,季子漠邊啃著包子邊走到書信攤子旁。

等到站著的人離開,他才開口問:“你這一幅對聯多少錢?”

這攤子還是上次寫棄郎書的攤子,攤主還是那個攤主,他剛把手插進棉衣袖口中,就聽到頭頂的問話。

“一十文,要寫嗎?”

季子漠:“如果我用你的紙筆自己寫,要多少錢?”

攤主:......

“十文。”

季子漠把最後一點包子塞到嘴裡,十文,那就是利潤十文+,50%以上,本錢就是筆墨紅紙。

攤主把剛暖熱的手又掏出來,打算給季子漠研墨。

季子漠忙道:“我現在不寫,就是先問問價。”

攤主:......好想動手打人,不不不,我是讀書人。

季子漠牽著季丫在街邊想了會,最後似是定了主意,抱著季丫,踢了一腳蹲著的季安:“走。”

季安忙站起來跟著他走。

熱熱鬨鬨的大街,正中的一家匾額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遠山書肆

因來往大多都是讀書人,所以吵鬨聲到這處都少了許多,

掌櫃的瞧見季子漠稍顯詫異,邊想著他所來為何,邊從長案後出來。

笑著道:“季少爺來了,可是需要些筆墨?”

季子漠笑道:“我現在不過是一莊稼人,當不得少爺,你稱呼我季子漠就好。”

掌櫃的奉承道:“這是哪裡的話,季少爺十一歲考中秀才,誰人不誇一句文曲星下凡,若是季少爺覺得如此稱呼不合適,那我就改為秀才公如何?”

季子漠嘴角抽了抽,說實話,不如何,秀才公...還不如叫名字。

心裡吐槽不斷,面上卻微笑道:“自是可以。”

掌櫃:“秀才公可是來找少爺的?我家少爺今天沒來書肆。”

似是怕季子漠多疑,又道:“秀才公與我家少爺相識,應當也知道我家少爺一看書就頭疼的毛病,平日是能不來就不來的。”

季子漠笑道:“知道,我今天不是來找吳蒼明的......”

季子漠帶著季丫季安走後,齊玉就關了院門,心裡估算著那件衣服能值多少錢。

上次兩件披風外加季子漠的錦衣,也才典當了六兩,這次怕是最多一兩左右。

一兩銀子...杯水車薪。

編了一半的竹筐,兩捆竹條放在正堂牆角,齊玉記性不錯,也曾專門看過季安編筐的紋路動作。

他坐在木凳上,抽出一根竹條,笨拙緩慢的把竹條一端接到筐身上,動作精細的像是在雕刻最精美的玉器。

臨近年關連風都齊齊跑來湊熱鬨,扇在臉上手上如刀子一般,快要把人的耳朵鼻子凍掉。

齊玉雖坐在屋內,卻也是手腳皆涼的,沒編幾根,手指就開始變的僵硬不再靈活。

說來也是世事無常,來到杏花村之前,他從未想到過,有一天自己居然連盆炭火都舍不得點。

細心劈開的竹條薄而利,齊玉顧著這雙季子漠喜歡的手,神情專注。

院門被人砸響,如驚雷在耳邊劈開,齊玉猛的站起身,薄薄的竹條在他掌心快速劃過。

齊玉低頭看了眼,掌心握成拳,短暫的收攏著血,隨後朝著院門走去。

“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家嗎?送東西的。”

門外的人被凍的跺著腳,喊了兩聲,趙嬸子也去了縣裡,故而是她家的夫郎悄悄開了門,看看是何種情況。

齊玉一隻手開了門,另一隻手背在了身後。

叫門的人聽到動靜剛想說話,就見了齊玉的容貌,頓時在心裡喊了聲乖乖,這哥兒長的真好。

“樹這邊第五家,這是季子漠家吧?你是他夫郎?”

剛才砸門聲響,齊玉以為是找事的,現在瞧著又不像,點頭道:“是。”

車馬行的人確認好,忙側身指著驢板車道:“這都是你家夫君買的,租了車讓我送過來的。”

米面,木炭,兩隻活雞,兩條殘喘的活魚,還有一床嶄新的棉被,另其他的一些東西,把板車上塞的滿滿的。

齊玉微楞後想著先把東西拿下來,具體的總要等季子漠回來後才知。

隻是他剛動了一步,車馬行的夥計就忙道:“彆彆,不用你,你家夫君多給了錢,說讓我幫你搬進去,不讓你動手。”

東西零碎沒重物,夥計跑了六七趟才把車上的東西搬完,一邊搬還一邊念念有詞。

“活雞扔雞圈裡,這個放灶房裡,魚要是還活著就放在水盆裡......”

齊玉站在院門處站著,全程像是個局外人,像是他才是送貨的。

忍不住輕笑了下,在心中念叨了句季子漠愛操心,自己又不是紙糊的。

隔壁的院門半開著,從裡往外探著身子,齊玉含笑的眸子看過去,對上一張驚慌的雙眸。

“我,我是聽到有人喊,所以出來看看。”

齊玉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地上低落了幾滴刺目的血,趙嬸子家的哥兒忙指了指,齊玉把身後的拳頭握的更緊了些,低頭用腳尖把血踩進泥土裡:“沒事,被劃了下手。”

“哦哦,那你按點鹽或是按點草木灰,可以止止血。”

兩個土法子讓齊玉眉頭微蹙了下,隨後恢複如常道了謝。

夥計是個負責的,做完了所有的事,又站在門口回想了下季子漠的交代,確定無誤才牽著驢掉了頭。

炊煙從煙囪逃離,衝往天際,季子漠就在各家喊著吃飯了的聲音中進了家。

推開虛掩的院門,站在灶房門前看到了留守在家裡的人。

齊玉在哥兒中長的算高的,一米八應當是有的,那麼大的個子此刻蹲在灶前,像個大大的孩子塌著肩頭,鼓著腮幫子往灶裡吹著氣。

把火苗吹起,熟練的抓過身後的柴,似是感覺到抓的多會悶火,又抖掉了些,這才把柴塞進灶膛。

院中從屋簷到樹上橫了條麻繩,是平日晾衣服的,此刻上面掛著兩隻褪好毛開膛破肚的雞,還有兩條打理乾淨的魚。

季子漠餘光看到猛的怔楞住。

把火穩住,齊玉有所察覺的轉了頭,看到門口的身影心安了下來。

“可以洗洗手吃飯了。”

季子漠指了指麻繩上的東西:“你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