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手控不行?(1 / 1)

“瞧瞧, 這酒你沒喝過吧?”

那老人站起身,到了跟前聞了聞, 笑著接了句喝過。

老三考中秀才那一天他高興,讓老大去縣裡買酒,他們父子四人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次。

錢村長倒了兩碗酒,把酒壺放在一旁:“我說的不是酒,是你孫子孝敬的酒。”

這話如劍紮心,棉衣打著補丁的老人卻隻笑著道:“那這是確實沒喝過。”

喝了碗酒, 老人抹了抹嘴。

錢村長送他出門,臨到門口,把粗布裹著的四個白面饅頭塞給他。

“老哥,我留了季子漠的酒, 就不留你的饅頭了,你心裡沒說的話我都懂。”

老人乾枯的嘴唇合動了幾下, 似是有千萬萬語無法言說,如樹皮的手接過粗布裹著的白面饅頭, 渾濁的雙眼濕潤,一切儘在不言中。

雪地上的老人年歲高,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腰如被積雪壓彎的樹枝, 無法直立。

他一步步走的緩慢,錢村長歎息一聲,虛合上院門,回了正堂。

正堂裡燒了個火盆, 同樣白了頭發的女人給孫子剝著花生,見他進來抬眼道:“我要是季大婆娘我也鬨,季子漠一家子白眼狼, 當爹娘的還偏偏看不清,要是我,有白面饅頭情願喂狗都不替季子漠走人清。”

立根蹲在火盆前等著吃花生,聞言抬頭問:“奶,季爺爺啥事看不清?”

錢村長不喜說人閒話,踹了下立根的屁股:“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吃好了把布袋送回季子漠家。”

隨後又對著那女人道:“誰家的孩子誰心疼,咱這幾個兒子真做了混賬事,留下幾個孫子娃,你真能做到問都不問?”

女人想了想,道了聲也是。

季家這老大一家原是個好的,可辛辛苦苦供出來個白眼狼,沾不得光不說,還被人罵一家子蠢笨。

這事隔誰身上誰都受不住,故而多少遷怒到了當時一家之主,拍板做主意的季爹身上。

家門不幸,季爹心裡自然不好受,也覺愧對老大老二,凡事多有忍讓。

做事啊,就怕忍讓,忍著忍著,旁人剛開始的虛張聲勢,就成了心安理得。

特彆是季爹又在山裡撿了個狗蛋,農家大多窮的養自家孩子都費勁,誰還去撿旁人的孩子,還是一個哥兒。

季老大的夫郎徹底炸了鍋,吵鬨了一番,說老兩口如果有這個糧食,怎不養自己的親兒孫。

新怨加舊怨,把季家老兩口壓的死死的。

一年又一年,也就到了如今。

話說季子漠與齊玉出了錢家門,季子漠就鬆開了齊玉的手腕,他看著底下泥濘雪路,看不出異樣,齊玉卻似能體會到他的不安。

齊玉輕聲問:“你怎麼了?”

季子漠成了背著殼的蝸牛,心裡悶得慌:“村長說,我是一家之主,你們都得依附著我過活。”

這是事實,齊玉不是太懂他為何現在發慌,分析道:“季安年歲小,還未到獨立撐門戶的時候,季丫如今不過五歲,長兄如父,日後婚嫁你要張羅操勞,就算出了嫁,你也是她一輩子的娘家,是個依靠。”

“我...他們不知道內裡如何,從外看,你是我夫君,夫為天,是綱常,我自然也是依附著你生活,你好了,我便好,你不好了,我便好不了。”

季子漠原就覺壓力大,齊玉還一本正經的給他解釋,當下更是慌的頭疼。

此處要是荒山上,他定是要對著山下大喊一聲。

“我不想當一家之主。”

他想讓彆人扛他的事,就如在現代,外面風風雨雨,都有個嫡子哥在前面,他就吃吃喝喝玩玩鬨鬨就好。

最多讓他嫡子哥時不時的罵幾句。

齊玉:“可是你想不想,你都是一家之主。”

季子漠略顯煩躁:“我不會當一家之主。”

齊玉似是想讓他認清現實,又道:“你會不會,你都是一家之主。”

季子漠想哭了,他轉頭看他,哭喪著臉:“一家之主怎麼當?”

齊玉頓住腳,瞧著他半晌,眼中帶了些破碎的笑意。

克製住自己的高傲矜持,大膽的順著心握住季子漠的手腕,牽著他往家中的方向走。

“我不知道從前,隻知道我認識的季子漠,把一家之主做的很好,照顧了弟妹,護了夫郎。”

讓手控之人瞧一眼就愛到骨子裡的手,握著季子漠手腕,季子漠卻隻瞧了一眼,視線就順著手臂移到了齊玉的側臉。

冬日的陽光裹著風,落在他的眼簾,吹動他的黑發,季子漠那顆不安的心,奇異的安靜了下來。

孫悟空未戴緊箍咒之前,護送唐僧西天取經是自由隨心隨緣的,戴了緊箍咒,便有了束縛枷鎖,再難逃開。

季子漠同樣如此,他之前的儘力就好,今日,帶上了一家之主的緊箍咒 ,讓一家人生活幸福,成了他心裡的枷鎖,一條筆直的線路,再也沒有了逃開的岔路口。

路邊站著村裡談閒話的人,瞧見齊玉牽季子漠的手腕,笑的那叫一個曖昧。

齊玉忙鬆開季子漠的手腕,面上依舊冷淡,耳尖卻紅了個透徹。

兩人回了家,季丫從屋裡跑出來撞到季子漠腿上,笑的眉眼彎彎。

吃了藥,咳嗽就好了些。

季子漠心頭發軟,彎腰把她抱起來。

堂屋裡,季安坐在小木凳上,用小手編著竹筐,聽到腳步聲抬頭,目露孺慕,親近喚道:“大哥,我再編筐,現在是冬天,一個筐可以賣十文錢。”

季子漠腳步轉了過去,隻見他一個筐已經編了筐底出來。

“大哥你要回房看書嗎?化雪冷,讓小丫給你燒個木炭盆。”

從縣裡回到杏花村,季安和季丫都適應良好。

季子漠拽過季安乾瘦的手,手背手指上,被風割了細小的口子,手掌那處,肉眼可見的繭子。

他強勢的拿出季安手裡的竹條:“知道錢多來家在哪裡吧,給他送點柿子去。”

自己做錯的事,齊玉是瞧見柿子就彆扭,往後怕是再也不想吃柿子了。

“其他的怎麼辦?送給彆家嗎?”

季子漠:“就放著,反正大冬天的也不會壞,閒著沒事你就吃一個。”

齊玉蹲在他身旁,手指碰觸到細長的竹條:“我學著編。”

季子漠猶如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拿開他碰觸的竹條,惡狠狠的道:“你休想。”

齊玉愣住。

“這麼好看的一雙手,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糟蹋的不成樣子,我做夢都能哭出來。”季子漠捂著胸口,痛苦的說出心裡話。

齊玉視線落在自己手上,隱隱約約有個念頭,卻不太敢相信。

“上次我洗了菜,你是因為覺得糟蹋了我的手,所以才生氣的?”

當季子漠點頭後,齊玉有些發暈。

季子漠瞧他震驚的雙眸,聳了聳肩:“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有人愛細腰,有人愛美色,我是手控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解釋完,他起身把編筐的東西挪到了一邊角落裡,季子漠做不來壓榨童工季安的事,他自己編不來這玩意,更何況編一個筐要一天,一天十文錢,來錢太慢。

齊玉蹲在原地,手指不自覺的蜷縮著,那顆心跳的有些快了,快的齊玉難以控製。

往日被人忽視的雙手,鄒然得到了主人的眷戀,拿物時都愛惜了幾分。

季安去錢多來家送了些柿子,回來時把布袋放到堂屋桌子上:“大哥,我回來的時候碰到立根了,說他爺爺讓他把布袋送到咱們家,見到我就直接給我了。”

季子漠拉開布袋一看,得,柿子一個不少的還了回來。

“我柿子給了錢大哥的小爹,他說最近年關,來往的商船多,錢大哥去縣裡碼頭扛貨去了。”

晚飯依舊是季子漠掌勺,齊玉沒再搶著洗菜,他跟在季子漠身旁,細細記著他放了多少鹽,鍋裡的菜什麼樣子是熟了。

又不錯眼的看季安是如何引火,加柴,熄火的。

昔日被人伺候的少爺,笨拙努力的適應著現在的生活。

炊煙蜿蜒而上,遮目的白霧充斥著灶房,季子漠見齊玉學的太過認真,開口說講個笑話。

一屋子的歡笑熱鬨,不曾聽見有人敲了院門,也不曾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菜炒好,隻等飯出鍋,季子漠放下挽起的袖子,似有所察,朝門口看去。

一個哥兒癡癡的望著他,落下了晶瑩的淚。

季子漠下意識的看了眼齊玉。

“季大哥,你可以出來一下嗎?”門口的哥兒瞧不見旁人,唯有季子漠。

季子漠嗯了聲,讓齊玉幾人先吃飯,不用等他。

剛才站在灶台前的人跟著旁的哥兒出了門,灶房裡的熱鬨不在,季丫怯怯的看向齊玉,似在擔心他。

齊玉:“怎如此看我?”

季丫捏著拳頭道:“大哥最喜歡嫂嫂,不喜歡元寶哥哥,嫂嫂彆生氣。”

齊玉從櫥櫃中拿了顆糖給季丫,蹲在她身旁,語氣如常道:“不生氣,元寶哥哥是喜歡你大哥嗎?”

季丫吃著糖,點頭如搗蒜,一口氣把話都倒了出來:“元寶哥哥和杏花姐姐都喜歡大哥,不過元寶哥哥最喜歡大哥,他給大哥洗衣服,掏鳥蛋留給大哥,做了好多好多事,不過大哥好像更喜歡杏花姐姐一些。”

大哥瞧見杏花姐姐會笑,教杏花姐姐寫字,接過元寶哥哥的東西就讓他離開。

季丫說話快,大幾歲的季安攔都攔不住,當下縮了縮脖子,不知道等下嫂嫂可會和大哥鬨一場,村裡男人和寡婦說笑兩句,家裡的夫郎都要大哭大鬨罵一次。

這樣對比,大哥犯的招惹罪罪不可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