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一家之主(1 / 1)

心裡劃著道道, 趙嬸子面上卻笑的親熱:“這不是嬸子想著你們剛回來,怕是吃食不多,給你們送幾個雞蛋, 還有我自己做的醬豆子。”

話剛說完, 就瞧見季安身後的一堆東西, 乖乖,米,面, 魚,肉, 糖, 糕點全都有, 不是說沒錢嗎?

季子漠任由她看著思量, 毫無解釋的意思,齊玉奇怪的瞧了他一樣, 不應該再訴訴苦嗎?

季子漠:“趙嬸子,你看現在家裡一片狼藉,騰不開手給你倒茶,家裡的糧食還夠吃幾日, 雞蛋還是拿回去給祖義補身子。”

他雖笑著卻讓趙嬸子有了局促, 像是見到了之前目空一切,自命甚高的原主。

季子漠又說了幾句,話中存了感謝之意,趙嬸子高興的帶著雞蛋回了家, 賣了好又省了東西,怎能不高興。

趙家大兒的夫郎一人燒好了早飯,一大家子擠滿一張大桌子, 趙嬸子邊吃邊說著隔壁的事。

“我瞧著啊,季子漠的夫郎以前定是沒做過飯的,連個早飯都做不成,要這樣的夫郎有什麼用,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隔壁三個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是貪圖享受的,這又是魚又是肉的,肯定是那少爺夫郎鬨的。”

說著橫了眼趙滿:“咱們家可不會伺候少爺,我不慣著他。”

趙滿埋頭喝稀粥,沒敢搭話。

灶房煙大時瞧著嚇人,現幾下收拾了出來,也沒什麼損害,就是牆上被熏的黑了一大片。

季安和季丫把搶救出去的東西再次挪回灶房。

齊玉蹲在地上歸攏木柴,一隻拳頭映入眼簾,他抬頭看過去,季子漠對著他挑了挑眉,笑的狡黠。

張開手,一顆糖躺在掌心。

“起了個大早的人做飯辛苦了,獎勵。”

蹲著的人把臉埋在膝蓋,未出聲,卻肩頭聳動著,似是哭了。

季子漠指了指門外,讓嚇住的季安和季丫先出去。

他蹲下身,把人虛攬到懷裡,手掌輕拍著齊玉清瘦的後背。

雪下了一夜,院裡一片白,季安是個做慣了活的人,拿著掃把就開始掃了起來。

季子漠不知道怎麼安慰齊玉,除了肩膀,再給不了彆的。

懷裡的哭聲壓抑,他手掌移到齊玉的後腦勺,揉了揉黑發。

“我覺得自己是廢物。”如冰似玉的聲音,哽咽的不成樣子。

從齊母算著讓他生孩子,把孩子培養出來,照顧他後半生開始,齊玉就喪失了自信。

後面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齊玉被人推著走,被季子漠推著走出困境。

現如今連簡單的早飯都做不成,齊玉自我厭棄著,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季子漠望著門外掃雪的季安,語帶笑意:“好巧,我也是。”

在齊玉心中,季子漠是運籌帷幄的,無論是齊先後之事,還是像趙嬸子等人要回東西的事,彷佛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中。

齊玉抬頭,鴉羽般的睫毛被淚水打濕,眉間的孕痣紅的鮮豔,離得近,季子漠又聞到了那股哥兒香。

“真的,我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文錢,季丫的解寒丸隻能吃十天,一瓶解寒丸要三兩多銀子,我買的米面糧食,差不多也隻能吃十天,我昨天都愁的一夜沒睡。”

見齊玉不哭了,季子漠放開他,長呼短歎的略顯誇張,像是故意搞怪一般。

齊玉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話:“我早上看到你,你睡的很熟,季丫季安起床都沒吵醒你。”

季子漠:......

兩手一攤做無賴狀:“要不然怎麼辦?我睡不睡都沒錢,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我領著你們跳河去,死了一了百了,對吧?”

“之前沒入贅的時候我餓的肚子疼,就躺床上想怎麼死來著,說到這個,你其實還算是救了我一命。”

越說越沒譜,兩句吊兒郎當的話猶如靈丹妙藥,讓齊玉從自我厭棄的情緒中抽離。

齊玉站起身遠離他,季子漠跟過去,用肩頭撞了撞他,笑容得意道:“廢物不廢物的,要看和誰比,雖然我覺得自己也很糟糕,但是自我感覺還是比趙傻子好很多。”

“趙傻子單純的老是吃虧,連條狗都護不住,我雖然人品不咋滴,一肚子算計,但是最起碼能護住你不被流放,對吧?”

“你雖然在乾活這塊上比不上其他村裡夫郎,但是你看村裡誰有你長得好?你見過玉器和鐵器比的?你拿玉器碰鐵器,不是自己找不痛快的?”

齊玉背對著他,嘴角微彎。

“到時候你和鄭柏敘在一起,紅袖添香,吟詩作對,那才是你的天地,你要是村裡的夫郎,你和鄭柏敘能做什麼?給鄭柏敘洗手作羹湯,還是在他家後院開個菜園?”

季子漠最後總結:“所以啊,少拿自己的短處比彆人的長處。”

季子漠對這幾句彆樣的開導,自我感覺良好,然而,齊玉回頭看他,眼神涼颼颼的。

齊玉背影帶霜的出了灶房,季子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好嗎?他剛才的那番話說的多有水準?

賣魚的幫忙殺魚,魚鱗隻草草去兩下,昨日是季子漠自己洗時又收拾了一遍,今日......

把鍋裡收拾好,季子漠重新淘了米,喊季安過來燒鍋。

這玩意他也不知道怎麼把火燒的均勻正好。

季安把掃了一半的院子扔下,跑進灶房燒鍋。

等到季子漠走出灶房,齊玉已經把另外一半院子掃完。

他的視線落在齊玉那雙手上,心好痛,他情願是自己掃。

米飯,白菜蘿卜燉肉,炒個雞蛋,齊活。

飯菜端出灶房還未上桌,季子漠就見一顆腦袋伸了進來。

他眯了眯眼,趙傻子低著頭猶如做了錯事的孩子:“我,我來挑水。”

“昨天不是和你說了,不用你挑水了?”

趙傻子不敢看他:“要,要挑賠被子。”

季子漠做飯舍得放油,舍的擱肉,香氣隨風飄到院門除,趙傻子肚子咕嚕一聲響。

季子漠:......

“進來吃點?”

趙傻子抬頭,如孩童的雙眼鄒然發亮:“可,可以嗎?”

得到季子漠無奈說可以的答複,趙傻子風一般的跑了。

季子漠和齊玉對視一眼,皆是茫然。

四人坐上飯桌,剛吃了幾口,趙傻子就從門外跑來,伸出手裡的東西,笑的傻氣,喘著粗氣說:“我,我的碗。”

季子漠手還保持著夾菜的動作,說實話,他心裡有些發酸。

不過瞧瞧趙傻子的形象,確實挺埋汰,要是一個桌吃飯,季子漠是有些難受。

一片純瘦肉落入碗中,季子漠側目看給他夾菜的齊玉,正垂著眼吃著白菜。

眉心的紅招搖的像櫻桃,讓人想咬一口,季子漠未曾發現,他嘴角彎了彎,眼神開始變的溫柔。

一個缺了口子的大湯碗,季子漠把鍋裡的米飯都盛給了趙傻子,菜也扒了一小半給他。

趙傻子笑的像個傻子,蹲在他堂屋外,大口大口的吃著。

他吃的快,吃完把碗往地上一放,抓起牆角的木桶就跑了出去,不用問就知道是去打水了。

趙傻子把水缸打滿,端起碗打算走時季子漠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養了條狗?這邊有燒焦的米飯,還有沒弄乾淨的魚,你要不要拿回去喂狗?”

趙傻子忙不迭的點頭,季子漠就把這些都放到了他碗裡,魚有些大,一碗放不完,趙傻子轉身就跑。

季子漠:......

過了片刻,一人一狗出現在門口。

還挺聰明。

季子漠拿了包糕點,飴糖,以及一壺酒,問不知道能做什麼,走一步跟一步的齊玉:“要一起嗎?”

齊玉言好。

一百多個柿子堆在角落,季子漠裝了半布袋,又和趙傻子說自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囑咐季安和季丫在家,兩人出了家門。

院裡的雪有人掃,路上的雪確實沒人掃的,腳踩上去沙沙作響。

老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白天出了太陽,感覺比昨日晚上還冷。

齊玉看了眼季子漠提著的布袋問:“去哪裡?”

季子漠故意逗他:“不知道去哪裡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賣了?”

齊玉不搭理他的不著調。

同樣三間青磚大瓦房,大門敞開著,季子漠抬腳進門,喊道:“錢二爺,在家嗎?”

察覺到齊玉有些躊躇,季子漠牽住他的手腕,對從屋裡走出來的人笑著叫了聲錢二爺。

錢強是杏花村的村長,今年六十有五,頭發胡子雖白了大半,身子骨倒是依舊硬朗。

他瞧見季子漠很是詫異,隨後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屋子,引著季子漠和齊玉往灶房走。

“立根,從堂屋再搬個小木凳過來。”

小孫子蹦蹦跳跳搬了個小木凳到灶房。

幾人在灶房坐下,錢強上下打量了下齊玉,隨後問季子漠:“過來有事?”

進門時,裝著東西的布袋被季子漠隨手放在了牆角,此刻道:“沒什麼事,能要回家中的東西,多虧了錢二爺幫忙公道,想過來和錢二爺道個謝。”

錢村長想破大天都沒想出來季子漠能來道謝,這事比天上下紅雨都稀奇。

他笑道:“這成了家,還真是長大了。”

“算不得什麼事,就算沒有我,你也能要的回去。”

又說了幾句,錢村長沉思後道:“你既帶了夫郎回來,想來是對科舉有了取舍,既如此,你對往後是個什麼想法?還和從前那般?”

往後?季子漠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齊玉面前,季安季丫面前,沒有露半分焦躁情緒,可是心裡真的沒底。

一如齊玉覺得自己是廢物,季子漠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種田?他真的不會,也真的不想吃這份苦。

穿越者在古代風生水起?季子漠想嗬嗬,反正他是不行。

深夜真的想過,大不了一了百了,愛怎麼滴怎麼滴。

季子漠聽得出錢村長話裡真心,總不好敷衍回答,可想了又想,還是不知道如何答。

齊玉扭頭看他,眼底是藏匿的關心。

錢村長以為他是想回到之前被季丫季安養的日子,語氣有些不好:“你這一家子,你是長兄為父,你是頂門戶的夫君,你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就要有個一家之主的樣子,怕吃苦,你讓依附著你活的人怎麼辦?”

如一張現實的紙張被村長蒼老的手指戳破,露出裡面□□的現實。

說是逃避也好,說是推卸責任也罷,季子漠從來沒想過,一家之主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現在被錢村長砸在他身上,像是孫悟空背上了五指山,沉重的無法喘息。

他想回一句:我做不了一家之主,也不想做一家之主。

話到嘴邊,被理智死死壓住,他要是說了出來,村長怕是要怒了。

袖子被人輕扯了下,季子漠轉頭看到齊玉外露的擔心。

依附著他活的人?

季安,季丫,外加一個齊玉,最起碼是現在杏花村的齊玉。

他們依附著他活,季子漠有些恐懼這個責任。

若是今日錢村長不點出這個身份,季子漠也會想想辦法賺錢,好好對他們。

可是那不一樣,那種有些隨緣的心態,他儘力就好,真的做不到,到時候再說。

現在這變成了他的責任,讓他們吃飽穿暖,過的安好,是壓在他背上的責任,他必須要做到這件事了。

如賺錢給季丫買解寒丸,從想想辦法賺錢,變成了必須賺到錢。

季子漠心亂了,村長的話未回,村長歎息了聲,換了彆的話。

又說了幾句,季子漠識趣的說先回了。

從踏進錢家的門時,他牽著齊玉手腕的手就未放開。

手腕上的禁錮彷佛是道仙術,驅散了齊玉所有的不安。

他在季子漠與錢村長的前期交談中,踏實的充當著背景板。

後面察覺出季子漠心神晃動,視線便未從他臉上離開過。

錢村長眼花是真,卻也沒眼花到看不到大布袋,他提起瞧了瞧,把酒拿了出來,其他的遞向季子漠。

“不說幫不幫忙的事,就說你叫我聲二爺,二爺也就不見外的留你壺酒,其他的就拿回去。”

季子漠沒接布袋,拉著齊玉就跑了。

錢村長要是留柿子,季子漠也就把布袋接回來了,柿子一個沒留,想想家裡一堆柿子,季子漠是愁的慌。

還舉著布袋的錢村長傻眼,這跑啥?

他一手提著布袋,一手拿著壺酒進了正堂。

見孫子立根正在火盆裡烤花生,就把布袋放在一旁,囑咐他吃好了把布袋送回季子漠家去。

一旁的凳子上,坐著一個老人,瞧著比錢村長滄桑的多了。

錢村長抱著酒壺,拿了兩個碗到桌子上:“來老哥,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