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桑農縣招貓逗狗的四少名氣當真不小,眼見神童和他們親如兄弟,當下就有讀書者一臉氣憤,和同桌者低聲罵季子漠,自甘墮落,無可救藥。

季子漠未曾聽到,就算聽到也無妨,有人誌在江湖,有人誌在廟宇,而他,從上輩子十歲那年起,就是吊兒郎當的當個富二代。

穿越過來吃上軟飯,和富二代都是一個道理,無論活幾輩子,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落日熔金,齊玉從賬本中抽神,瞧見窗外天色,不知想到了什麼,起身走到房門處,開了門。

守門的是寡言少語的司平,他道:“司琴呢?”

司平原是坐在地上打盹,聞言忙站起來:“司琴不知去了哪裡,少爺是要做什麼?”

齊玉:“無事,等司琴回了,讓他進來送盞茶。”

說著不由分說的合了門,司平撓撓頭不解,送茶他也行啊!怎今日少爺如此奇怪,單單讓司琴送。

不消片刻,司琴就一蹦一跳的回了來,聽了司平的話,轉頭端了茶,推開了書房的門。

“少爺,你猜姑爺出門都乾什麼去了?”

她臉上掛著俏皮的笑,很是高興。

齊玉握筆的手指頓了下,似是隨口問道:“乾什麼去了?”

司琴把茶盞放在桌上:“姑爺出了門,就遇到了咱們縣招貓逗狗的四少,想著姑爺是不知道他們的壞名聲,被譏諷了還好脾氣的請他們吃飯。”

“譏諷?”齊玉擱下筆,面色有些冷。

司琴生氣道:“可不是。”

隨後又笑道:“少爺少爺,你聽我繼續和你說。”

“少爺請他們去咱們酒樓吃飯,然後把銀子給了掌櫃的,阿吉說自家酒樓不用給銀子,你才姑爺是如何說的?”

齊玉眉頭微蹙,鬆開後道:“如何說?”

“姑爺說:一碼歸一碼,該記賬記賬,該收錢收錢,我沒有了再回家朝夫郎要就是了。”

齊玉錯愕,司琴叉著腰笑的眉飛眼笑:“少爺你給姑爺三百兩,可把我心疼壞了,現在姑爺如此說,我又覺得這三百兩值了。”

掌燈時,季子漠回了府,帶著室外的冷意掀開簾子。

邊站在門口解著大氅,邊伸頭看了眼桌上未動的晚飯。

“看來我回來的剛是時候。”

他自顧自的淨手,坐在飯桌前,動作自然熟練的,讓齊玉心頭一顫,明明才幾日的光景,怎感覺像是夫夫已久。

季子漠的嘴刁,完全不似家貧之家,第一次吃飯的時候齊玉就有察覺。

如雞蛋隻吃蛋清,吃蛋黃時,眉頭會嫌棄的皺著。

肉喜瘦不喜肥,完全屬於異類,據他所知,農家大多都是喜肥不喜瘦,覺得肥肉香些。

就連肉鋪哪裡,都是肥肉多的肉條價格高些。

喜歡重口,不喜重油。

齊玉奇怪歸奇怪,卻也未曾多想。

“我今天新認識了四個酒肉朋友。”安靜中,季子漠邊夾菜邊說道。

齊玉正在喝湯,聽酒肉朋友四個字,直接被嗆的咳嗽不止。

緩了過來,眼尾都泛了紅:“酒肉朋友?”

季子漠:“差不多這意思。”

想到司琴今日說他去酒樓付銀子之事,齊玉道:“為何堅持要給掌櫃銀錢?”

季子漠夾了塊八寶鴨:“杜絕麻煩。”

齊玉抬頭看他:“麻煩?”

季子漠:“嗯,你知道周樸明家是開糕點鋪的?”

齊玉:“嗯。”

季子漠:“街上閒逛,後街鬥蛐蛐時,郭子方,吳蒼明,孫雲有說嘴淡,讓小廝去好吃糕點鋪打包點心果脯,一包一包的,連吃帶扔。”

季子漠:“我笑著打聽了兩句,這樣的事情,基本每天都會去打包,我第一日交好他們去雲來酒樓吃飯,自己都真金白銀付了錢,日後他們總不好去掛我的賬。”

“一次兩次無妨,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是什麼樣,真的到了那時候,明說暗說都傷感情,還不如此時直接杜絕這個可能。”

他解釋完,就見齊玉直直的看著他,季子漠詫異道:“不懂?”

齊玉:“去雲來酒樓吃飯在前,去好吃糕點鋪拿糕點在後,所以在這之前,你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故而防備起來。”

理是這個理,但被齊玉如此一說,反倒顯得季子漠心機深沉。

季子漠放下筷子,少見的嘴笨起來:“這怎麼能叫防著,我這叫防患於未然。”

見他吃癟,齊玉收回視線,心情豁然好了起來。

季子漠探著身,靠近齊玉問道:“你知道我看到他們四個第一眼是什麼感覺嗎?”

他眼中像是墜入了破碎星河,齊玉下意識追問:“什麼感覺?”

季子漠嘿嘿一笑:“同道中人,以後吃喝玩樂不孤單了,接觸了這一天,果然如此,當真是精通此道,在酒樓吃了飯,我和他們去後街看逗蛐蛐,還有戲樓......”

“他們現在估計到花船了,說是洛河晚上的花船爭奇鬥豔,是為一景,姑娘哥兒的更是讓人驚豔。”

齊玉垂眸:“那你為何不跟著去?”

季子漠坐直身子,聳聳肩道:“我和他們不同,他們是自家少爺,我可是贅婿,去那種地方,不得經過你同意?雖說你有心上人,不在意我是否潔身自好,可咱爹娘不知道,我不得給做好表面功夫?”

他在現代是百花叢中過,什麼燈紅酒綠的地方沒去過,但穿越一回,對花船青樓這些地方,還是好奇的。

齊玉說了句偽君子,季子漠也不與他爭辯,賊兮兮的笑道:“我能偷偷的去花船開開眼嗎?不讓咱爹娘發現。”

齊玉抬頭看他,雙眸淡漠如孤山,在季子漠想開口認輸時,他笑了:“自是可以的,這兩日我爹娘會出發去皇城,你想去花船,還是想去青樓,都可,無人會阻你。”

“銀錢不夠隻管去賬房領,看上誰,包下或是帶出來養著,都隨你。”

相識不久,季子漠不知齊玉真的惱到心底,便是發笑。

笑的越好看,越是內心悲傷疼痛。

有這樣一些人,畫地為牢,把自己囚禁,豎起全身的刺,推拒著所有人。

當帶著暖意的人靠近,他想讓這人走開,又想讓這人拔掉他身上的刺,舔舐他刺下的傷口。

齊玉是惱季子漠,又不算是惱季子漠,許是終於斷定,讓他心有波瀾,給了他希望的人,和這世間的旁人一般無二。

寒山灑滿金陽,齊玉初次露笑,讓季子漠晃了眼,心裡讚歎了句,這要是在現代,不得掰彎多少直男。

想到此,季子漠對自己的性向產生了疑惑,他在現代從未有找同性的想法。

穿越過來後,軟飯大於一切,娶個哥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自己是原本就不直?還是為了軟飯彎了?

還有,哥兒外形似男子,算男子嗎?自己彆說沒喜歡上哥兒,就算是最後喜歡了一個哥兒,這種算彎了,還是沒彎?

“你知道,我看到你第一眼是什麼感覺嗎?”季子漠挑了挑眉梢,彆有深意的問了句。

剛在心裡打定主意不理人的齊玉:......

“什麼感覺?”

季子漠低頭吃飯。

半盞茶後,齊玉按耐不住,再次追問:“什麼感覺?”

季子漠搖搖頭,似是難言道:“算了,我說了你又要生氣,還是不說了。”

如果是在現代,那個熟悉的火爆脾氣女俠,一定會踹了他的桌子,指著他的鼻子罵一句:季子漠你TM的賤不賤。

可惜,齊玉不火爆,做不來踹桌子的事,他少見的,瞪了季子漠一眼,揚聲道:“司琴,進來收膳。”

還沒吃好的季子漠:......

熄了燈,黑暗中,床上的人翻來覆去的難睡去。

季子漠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在黑暗中笑出聲來:“還在想?”

“沒有。”齊玉回答的很快。

季子漠:“人如其名。”

齊玉:“什麼?”

季子漠:“你叫齊玉,第一感覺,人如其名。”

季子漠打了個哈欠:“好了,我揭開了謎底,睡吧!”

有黑暗做掩蓋,齊玉側著身,恨不得把他瞪個千瘡百孔。

“你說,你說了我會生氣,那謎底定不是你說的這個。”

嗬,騙子。

在季子漠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身上的標簽越來越多。

季子漠被齊玉的話噎了下,這人還挺難忽悠。

“人活一世,短短幾十載,何必太在意彆人的看法,彆人對你的看法如何,我對你的看法如何,對你來說都不重要。”

他的話略帶深意,似是說謎底,又似是勸慰齊玉彆的。

“你隻要做好你自己就行,更何況,我可沒說謊,第一反應確實是公子人如玉,騙你是小狗。”

“睡了,晚安。”

季子漠扯了被子蒙住頭,用行動表示了深夜談話結束。

公子人如玉,精美卻易碎,需奉於高台,需珍愛萬千,需時時刻刻,需一生一世。

可這世間,誰又能對另一個人,一生寵愛。

被老天如此眷顧的人,季子漠兩輩子都沒見到過,老天生而無情,怎會讓一個人一生順遂如願。

說起來,他性子有些悲觀,眼裡看到的是團圓和美,心裡看到的是分崩離析。

眼裡看到的是天之驕子,心裡看到的是墜落雲端。

齊玉在他眼裡是矜貴公子,可心裡總是有一種錯覺,彷佛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塊玉就會跌落地上,碎成一地。

季子漠在被子裡閉上眼,齊玉人不錯,他倒是真心希望他和那個叫什麼鄭柏敘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是......管他呢!這事他說的也不算。

翌日一早,季子漠剛把被子塞到櫃子裡,齊母就帶著人來到了暗鏡院。

進門後看著神清氣爽的姑爺,和一臉疲憊,眼底泛青的齊玉,直接喜笑顏開來。

“我今日就和你爹出發去皇城了,你們倆守著家,有事記得寫信過來。”

齊母笑著道,把事情裡裡外外囑咐了一遍。

季子漠見她似是有話想對齊玉說,直接說去看看季丫,出了門,把地方留給母子倆。

他走了,齊母拉著齊玉的手,笑嗬嗬道:“我兒受苦了,姑爺身子瞧著瘦弱了些,不曾想精力如此的好。”

齊玉經過這兩次,已非昔日阿蒙,聽出齊母話中之意,耳尖微微發熱,想解釋,又閉上了嘴。

這要是說他和季子漠無事,齊母怕又要折騰個不達目不罷休。

“娘聽說你昨日在書房待了一日,也彆太逼著自己了,看賬本不急,娘身子好著呢!無論是你想接手家裡的生意,還是乖乖孫接手,娘都能手把手的教起來。”

齊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自信說道。

齊玉幽幽道:“娘不是剛吐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