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把山洞烘得熱乎乎的。

它隻會搶劫。

從小自己就開始搶同族的東西吃, 同族很少會跟它計較。但也有時候被搶急眼的同族也會跟它打架，滿身傷痕卻打贏了的它得意洋洋地把食物拖回山洞，然後在山洞躺幾天養傷。

後來它又變聰明了, 同族的下手太狠了, 還是搶人類的最好, 簡單方便。但人類很是陰險狡詐, 其中也有些戰鬥力還不錯的小蟲子，也會受傷, 都是回山洞躺著, 從沒有試過魔藥。

魔藥撒在身上還怪疼的。

“嘶~~”黑龍齜牙咧嘴地“威脅”道，“你再把我弄疼, 我就吃了你！”可巨大的身體還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哦,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塗綺思差點笑出了聲。

感脅完的黑龍繼續趴著, 金色的眼珠子卻滴溜溜地轉, 時不時看向她。這麼大個體格的龍生動詮釋著什麼叫做“偷偷摸摸”, “怎麼了？”

“你是不是用我的金幣給彆人了？”蘭格甕聲甕氣地質問道。

“隻是用來收買人心的, 到時候能賺更多金幣給你。”小人說話好聽，手也很軟和。

“真的？”

“是啊, 不過我還需要一些本錢。”她朝著它笑，看了看山洞深處的金幣堆。買店鋪當然需要點本錢。她又低頭摸了摸它的前爪，“到時候還需要你幫忙。”

摳門黑龍忽然感覺到了點寒意。它晃晃腦袋，好奇又理所當然道:“賺錢乾什麼, 直接搶——嘶~~”

四目相對。

黑龍靠著自己遲緩的理解力小心翼翼地道，“賺錢太麻煩了，搶——嘶~~~”

叛逆的問題龍覺得有點不對勁，控訴道：“你故意的？”

“沒有啊。”金發公主收回手, 微笑著問道，“我記得大家都會和人類或者精靈交易，並不會直接搶。你怎麼不跟它們一起？”

並不是所有龍都是蘭格這幅德行，要不然哪怕龍族再強，彆的種族也會聯手將龍族從這片大陸除名。事實上，龍族也會與其餘種族交易，龍鱗等龍族特產一直很受歡迎，一向是魔藥魔杖等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在她那種柔和目光下，手底下的鱗片溫度慢慢升高，巨大的黑龍身體不自然地扭動了下。它扭扭捏捏地道，“我沒讀過書，不會算術。”

塗綺思：？？？

她面色複雜，努力忍住笑，生怕一個不小心笑出聲來讓這條問題龍惱羞成怒。

黑龍瞅著她，看她沒笑才鬆了口氣繼續道:“我以前也用東西換，結果被騙了。那些狡猾的人類在鋼幣上裹了一層金子冒充金幣，還騙我說一個金幣隻能換十個銀幣。”說這話的龍氣呼呼，可塗綺思卻詭異地讀出了點委屈巴巴。

她憋著笑，下意識地摸摸它的前爪。巨龍被摸得哼哼唧唧，像是一隻在外面受委屈的貓咪。連它都沒意識到自己強者包袱早就消失不見了，大腦袋都想往她懷裡拱一拱。

哎，實在不能對沒讀過書的幼稚園小朋友要求太多。

“那你現在知道一個金幣能摘多少銀幣了嗎？”

“五十個。”笨蛋龍炫耀道，“古拉它們教過我的。”

真是一堆臥龍鳳雛！

“古拉說我們和精靈族交易，精靈族就是這麼說的。”

沒想到一群濃眉大眼的精靈居然會騙龍。塗綺思差點笑出了聲。這條龍還在跟她抱怨，“那些寶石可貴了，精靈族每次要收好多金幣，所以還是搶劫方便。”

那的確是搶劫更便利了。龍的強大都是用智商換來的。

“明天就有集市，你要去嗎？”黑龍忽然來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握緊拳頭，自信且驕傲地道：“你瞧上什麼東西了跟我說，我幫你搶回來。”

很有趣的討好方式。以前也有很多修士對她示好，但從沒有過這樣方式。讓她想到了照顧合歡宗裡小奶娃的時候，小奶娃一手捏著拳頭，一手指著彆人手上的糖葫蘆，奶聲奶氣地道，“師姐你喜歡那個嗎？喜歡的話我幫你搶過來。”

簡直一模一樣。

塗綺思笑出了聲，沒忍住輕輕親了下它的鱗片，“好啊，明天我給你買點漂亮的珠寶。你喜歡什麼樣的？亮晶晶？”

她又親它，反正說了不讓親她也不聽。可聽到寶石的黑龍眼睛一亮，耳朵都快豎起來了，主動提出要求：“我要會發光的。”龍族的天性在它身上展露無遺，霸道，野蠻，愛好亮晶晶。

“好。”

得到承諾的黑龍心滿意足地趴在地上，每一處的傷口都被好好塗上了藥，鱗片時不時能感受到那雙溫柔的手，那種溫暖的溫度，火堆熱烘烘的，烘得龍暈乎乎的。

誰說搶劫不好，要不是搶劫，它怎麼可能有這麼棒的小人。明天就要去買漂亮又亮晶晶的寶石了。問題龍壓根不想睡覺，龍族本來也不需要每天的睡眠，這是人類的作息。它規規矩矩地坐在巨大的毛毯上，歡快愉悅地望著自己煥然一新的山洞。

明天就要多出一堆寶石了，想想都開心。

到時候可以在那邊放一顆，還有毛毯邊邊也得多放點，這樣花花綠綠多好看啊。

塗綺思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實，大約睡了幾個小時，灼熱的吐息在她上空響起，龍爪推她，蘭格興奮地睜大眼睛，期待滿滿地問她，“你睡飽了嗎？”

塗綺思：……

“那你繼續再睡會兒。”龍爪抓起柔軟的毛毯，體貼地給她蓋上。

塗綺思面無表情地繼續睡覺，耳邊時不時響起蘭格嘿嘿的笑聲，她甚至做了個夢，夢裡都是一群無五官的小人在耳邊嘿嘿嘿的笑。很快她又被推醒，巨大的腦袋湊過來看她，金色的眼睛比明珠都亮，“你睡飽了嗎？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塗綺思有想彈腦瓜崩的衝動了。

她艱難地看向原本兩隻小夥伴睡的地方，現在那個角落空無一物，隻有凹陷的毯子證明這裡曾經真的有東西睡過。黑心的問題龍睜著眼睛說瞎話，“它們睡著睡著就自己滾出去了。”

蘭格加了一句，“它們抱在一起滾出去的。”

金發公主深吸了一口氣。“要是天還沒亮你再叫醒我，我們今天就不出門了。”

問題龍：……啊！

它像是個第一次被父母帶出去購物的小孩，期待焦灼。果然被恐嚇住了。蘭格怏怏地收回爪子，抓耳撓腮，它是一頭精力茂盛剛成年的龍，原本枯坐幾個小時對它而言都無法忍耐。可是現在坐在這裡，想想幾個小時之後的寶石，又看看睡著的公主，就覺得心情好好。

尤其是把那兩隻礙眼的小東西趕走了，這個山洞更和諧了。

它的視線溜溜地在山洞轉來轉去，又回到了她身上。蘭格以前聽過同族的抱怨，說人類又弱小又笨，可是這個滿頭金發的公主一點都不笨，還會算數；也不弱小，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立刻適應，外面的小菜地已經種上了種子，打好的井水甘甜，將蠻荒之地改造成了適宜人類生存的福地。

山洞無數珍寶和金幣都亮晶晶的，可是向來財迷的黑龍卻慢慢看向她的長發，純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在雪白的毛毯上仿佛流淌著的金色河流，令人目眩神迷。它像是做賊般的伸出爪子——

一小撮金色頭發被拔了下來。

它沉默了兩秒，下一秒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問題龍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把這小撮頭發往後背藏，隻可惜再小的動作放在巨龍身上都仿若掩耳盜鈴，能把人硬生生給氣笑了。

公主語氣平靜，“蘭格。”

巨龍身體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