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張總管,”那女人從懷裡掏出來一塊手帕,將男孩臉上的血汙給擦了個乾淨,然後帶著不滿的語調開口道,“我兒子才七歲,說好隻是演戲的,下手這麼重,你看給我兒子打的。”
“娘……”小男孩無比委屈地撅著嘴巴,“我好疼啊,渾身上下哪哪都疼。”
女人聞言擼起了小男孩的袖子和褲腿,果然看到上面出現了許多因為磕碰而留下的印記。
除了手腕腳腳踝處因為塗了不知名的液體顯得有些黑以外,男孩身上其他部位的皮膚都很是白皙,如此一來,那些青青紫紫的傷痕便顯得有些格外觸目驚心。
女人看到這樣一幕心疼不已,連忙將小男孩摟進了自己的懷裡,“演個戲而已,何必要下死手?”
“他娘的,這個該死的欒初言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意外沒有進城所以才沒有注意到我嗎?”謝展鴻不太明白,他們如此費儘心力的演戲,結果到頭來隻是演給了空氣看。
他一邊嘴裡罵罵咧咧的吐槽著,一邊將緊緊纏在他左手上染血的布條給解開了來。
隨著包紮的布條一點一點的散開,謝展鴻的左手也顯露在了人前。
隻見那原本在他們口中所說的被砍掉的五根手指頭此刻完好無損的長在手掌上,隻是在布條的捆紮之下有些充血,鼓鼓囊囊泛著青紫的痕跡。
謝展鴻呲牙咧嘴的甩了甩手指,將彎曲的指頭一根一根掰直,開始緩慢地活動了起來,“疼死老子了,這真不是人應該乾的事。”
影十一倏地收緊了雙拳,指節捏的嘎吱作響,“他們怎麼能這樣?!”
怎麼能這樣欺騙他一顆單純善良的心啊!
影十一隻覺得心中一陣悲憤,虧得他剛才還那般的心疼那名小男孩,甚至內心都湧出了想要違背殿下的命令,出手相救的想法,可結果到頭來才發現,竟然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騙子!
“可憐見的……”季青臨安慰地拍了拍影十一的脊背,“傻孩子,回去以後多吃點核桃吧。”
“什麼?”影十一眼神茫然,全然不懂自家主子的意思,“為什麼要多吃核桃?”
影十七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即便用雙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卻依然有斷斷續續的笑聲從齒縫裡流露出來。
影十一猛然間回頭,“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聽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不笑了,不笑了……”影十七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但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充滿著無儘的戲謔,他學著季青臨的樣子,拍了拍影十一的肩,“傻孩子,殿下誇你聰明呢。”
影十一:……
你不要以為我聽不懂殿下的話就可以隨意的歪曲事實,殿下明明就沒有那個意思!
而且,為什麼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殿下為何要讓我多吃核桃啊。
果然你們是背著我進行了某種py交易吧?!
過分!
生氣了jpg.
“噓——”季青臨打斷了兩個小影衛之間的“劍拔弩張”,“注意看。”
“張總管,”等手指頭終於恢複了些許的知覺,謝展鴻擰眉看向張修堯,眼神當中是抑製不住的貪婪,“您剛才打我們打的可是有些重呢,您看這銀錢……是不是應當比之前說好的再提高那麼兩成?”
果真是閻王好請,小鬼難纏,張修堯的臉色當場就沉下來了。
他面露嘲諷,一字一頓說得極其緩慢,“怎麼,什麼事情都沒有辦妥,還想要本總管給你們多付銀錢?”
他閒庭信步般走上前去,笑眯眯的開口,“兩成怎麼夠呢?本總管應給你們多加五成才是啊……你說是不是啊?謝大人。”
一股酥酥麻麻的戰栗感從心臟轉瞬間傳向了四肢百骸,謝展鴻隻覺得頭皮一涼,頓感大事不妙。
“張總管……我……”
還不等他將解釋的話語說出口,張修堯卻猛然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同一時間,張修堯手下護衛的武器也齊齊的對準了他。
張修堯捏住謝展鴻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嘴唇邊細細摩擦,順帶還幫他擦去了唇角的一滴血漬。
但彆看張修堯的動作如此的輕柔,他的眼眸當中卻是一片冰寒,甚至說話的聲音也格外的森冷,“這世上,能夠和本總管談條件的人,還沒生下來呢,懂嗎?”
“懂,懂,懂……”謝展鴻點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整個人顫顫巍巍,驚恐不已。
張修堯這才滿意的鬆開了他,隨後思索道,“今日欒初言沒有出現,說不定是中途遇到了什麼意外,明日你繼續去石獅子那裡等候,切記,不許露出半分破綻,聽見了沒?!”
最後一句突然拔高的語調嚇的謝展鴻一個激靈差點摔倒在地,“屬,屬下明白。”
張修堯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欒初言既然已經派人給你寄了信,那他本人便一定會出現,隻要你替本總管辦好了事情,銀錢這東西,少不了你的。”
說完這話,他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兩根手指並起往前一屈,他旁邊的護衛便拿出一個錢袋扔在了謝展鴻的腳下。
謝展鴻撿起錢袋點頭哈腰,“屬下謝過張總管,張總管您慢走……”
一副全然卑微狗腿的模樣。
然而,當張修堯等人的身影逐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以後,謝展鴻的神色瞬間陰沉的有些可怕了起來。
他對著張修堯離開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又接連呸了好幾聲,“什麼玩意兒?!”
他打開錢袋,果不其然,裡面隻有一些零散的碎銀,和一開始張修堯承諾的那些完全無法相比。
女人看到錢袋裡的銀子後也是一臉的失落,“這麼一點能乾什麼啊,連咱兒子念書的束脩都不夠,相公,明日你還去嗎?”
“去,怎麼不去,”謝展鴻一席話說的咬牙切齒,“不去哪來的銀錢吃飯?”
確認了張修堯和謝展鴻之間並不牢固的聯係,今日便也沒有了繼續看下去的必要,季青臨示意影十一帶自己離開,“走吧。”
——
回到關外,影十一氣的拳頭都硬了,繪聲繪色地將方才所觀察到的一切描述給了其他人,“他們竟然妄圖用這種辦法來贏得殿下的信任,簡直是太過分了!”
張伯聽後下意識地拍了拍胸脯,隻覺得萬分後怕,幸虧他們的殿下明察秋毫,若是這當中有任何一個環節觀察不到位,他們可能就要著了張修堯的道了。
“不過……張伯,”影十一撓著腦袋,“殿下讓我多吃核桃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噗嗤——哈哈哈哈哈——”影十七聽到影十一依舊在糾結這個問題,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以前他們這些影衛在一起訓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練習殺人的技巧,生活化的場景少之又少。
因此,在知道影十一明明年齡比自己小,卻因為武力值高排在自己前面的時候,影十七對影十一很是敬佩的。
可自從他們跟在了殿下身邊以後,他這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影十一的多樣性。
他忍不住有些懷疑,影十一的腦子都拿來換武力值了。
他現在不羨慕影十一練武又快又好的速度了,一點也不了。
張伯忍不住莞爾,最終還是硬憋著笑揉了揉影十一的腦袋,“殿下是對你好。”
然而,其他人卻不似張伯那般的照顧影十一的自尊心了,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有的甚至都笑出了淚來。
影十一:……
還說你們沒有背著我進行了py交易!
季青臨也被他們的歡樂感染,一時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熱鬨過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更加艱難的問題。
楊蹇因為傷勢還沒有好全,所以隻能半靠在椅子上,他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謝展鴻叛變,與崔俁將軍唯一的聯係斷了,我們目前僅剩的一條路,便是直接找到崔將軍,可崔將軍久居將軍府不出,將軍府戒備森嚴,憑借我們這些人是根本沒有辦法擅闖的,這該如何是好啊?”
其餘人也很是為難,他們隻覺得前途一片迷茫,根本找不到出路。
但季青臨卻依舊泰然自若,“慌什麼?”
“既然張修堯和謝展鴻如此費心費力的給我們上演了一出好戲,我們若是不配合他們一下,豈不是讓他們的努力都白付出了?”
“不可不可!”張伯連連拒絕,“這樣做太冒險了,殿下的安危不可不顧。”
“不必多言,”季青臨已然決定,“更何況……”
他目光掃過堂下的所有人,“就我們這幾十個人想要完成複國大計,又何曾不冒險呢?”
而且通過方才張修堯走後謝展鴻的所作所為,季青臨可以確定,他們雙方之間也是各懷鬼胎。
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張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那殿下可有好的計策?”
“這是自然,”修長的指節輕輕敲打在椅子扶手上,季青臨唇角含笑,黧黑的瞳仁中映出勝券在握的淡然,“既然他們用了假道伐虢的計策,那我們就給他來一個欲擒故縱!”
接下來的連續三晚,他們都躲在房梁上靜靜看著張修堯等人的表演。
季青臨甚至還有閒心來點評一二,“演技不行啊,這才演了幾次就不耐煩了,如此怎堪當大任?”
第四天夜晚,表演的越發的敷衍,季青臨猜測張修堯等人的耐心也該用的差不多了,便在張修堯讓護衛要砍下小男孩的左手的時候,吩咐影十一,“出手。”
“住手!”身著一襲黑衣的影十一從天而降,他一劍挑開護衛手裡的長刀,將小男孩牢牢的護在身後,滿臉怒容地嗬斥道,“怎能如此對待一個孩子?!”
季青臨看著這一幕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影十一的演技可是比張修堯精湛多了。
同一時間,謝展鴻和張修堯心中齊齊鬆了一口氣。
終於來了……
甚至是謝展鴻看向影十一的眼睛裡都染上了淚花,像是一個癡漢在看著自己夢寐以求的姑娘一般。
嗚嗚嗚……太不容易了……
你要是再不來,我真的要被打死了。
想要賺點外快可真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