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濺而出的鮮血灑在黑泥土地上格外的顯眼,小男孩即使陷入到了昏迷當中,臉上的神情也儘是痛苦。
瑩瑩的月光灑下,將小男孩扭曲的表情照亮。
謝展鴻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向前衝出去一步想要將小男孩抱在懷裡,可卻又在經過張修堯的一瞬間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斜著眼睛死死的瞪著張修堯,像是一匹陷入絕境當中的孤狼,放大的瞳孔中充滿了怨恨和陰鷙。
可這視線卻也隻有一瞬,他又突兀地低下了眸去,牙關緊咬,一聲不吭。
隻有那隱藏在袖子裡,因太過用力而滲出了許多血跡的手指,在訴說著他此刻內心並不平靜。
張修堯仿佛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一般,露出了笑容來,“看來你還是學不乖啊。”
他年紀略大,身形微微發福,笑著的時候給人一股十分憨厚可居的感覺,可說出來的話,卻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短短胖胖的手指輕輕指向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張修堯似是不忍一般長籲短歎,“把他給我拉起來。”
手下的人迅速行動,將踹飛過去的小男孩像拖死狗一般拖到了張修堯的面前。
下屬擼起小男孩的袖子,將那瘦小的右手往前伸了伸,隨後遞給了張修堯一把刀。
打磨的異常鋒利的刀刃在月光的輝映下散發著冷冽的寒芒,張修堯將那柄刀高高舉起,對準了小男孩的右手手臂,微笑著對謝展鴻開口,“我看你沒有一隻手也照樣過日子,想必你兒子缺一隻手……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謝展鴻渾身顫栗,額頭上青筋一根根爆起,但還是死死咬著牙關,始終不發一言。
見此張修堯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揮舞著長刀就要砍下去。
“殿下……”影十一焦急萬分,“再不動手,這個小孩……”
下半輩子可就要被毀了啊!
然而,季青臨卻仿佛沒有半分同理心一般,直接抬手將蠢蠢欲動的影十一給按了回去。
影十一很是為這個小男孩擔憂,他非常不理解殿下為什麼不出手相救,“殿下……”
但季青臨卻隻是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影十一沉默著看著自家的主子,眉眼靈透,雙目清澈如水,看向那名小男孩時,神態坦然真摯,沒有半分愧疚的神色。
難道他弄錯什麼了嗎?
影十一不理解。
看著同伴茫然的模樣,影十七抬手按上了影十一的肩,在他回望過來之際,輕笑出聲,說話有些意味深長,“聽殿下的。”
影十一:喵喵喵???
你們又在打什麼啞迷?
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
我懷疑你們背後偷偷進行了py交易。
季青臨眼眸流轉,神情不緊不慢,甚至還有心思在腦海當中和8888開玩笑,“你說,影十一之所以會有這麼強的武力值,是不是用腦子換的?”
8888:……
係統不知道,係統不想理你jpg.
見8888半天沒有回應,季青臨勾唇莞爾,“大事不妙,我家係統自閉了,這可該如何是好?”
8888:雙手做叉腰狀。(老子TM的隻是不想理你!)
“慢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怒喝傳來,大門被用大力推開,從裡屋衝出來了一名神色慌張的婦女。
她的穿著打扮也很是樸素,渾身上下都灰撲撲的,滿頭秀發隻用一根木簪挽起,看不見任何其他的裝飾。
然而,季青臨卻看著女人青蔥白嫩的手指,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這可真是有意思。
季青臨一開始隻是察覺到謝展鴻隱藏在袖子裡面的左手有些不太對勁,以為他是被什麼人給威脅了,後來果然在等謝展鴻回到這所院子裡以後發現了他包紮起來的血跡斑斑的左手。
但很快季青臨就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謝展鴻的穿著打扮,略微有些突兀了。
他的兒子衣服破爛還打著補丁,而他自己也是滿身塵土,可他們住的這個院子卻價格不菲,除此以外,他們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雖然經過了某些東西的遮蓋,顯得不是那麼的白皙,可卻也沒有留下常年做活的粗糙痕跡。
因此季青臨判斷,從他們發現謝展鴻不對勁,一直到在這個院子裡所觀察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對方故意演戲給他們看的。
所以他即便看到那名小男孩格外的可憐,也始終沒有選擇出手幫助。
果不其然,不出季青臨所料,在張修堯即將要砍掉那名小男孩的手掌的時候,女人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如此,便還是好好看戲吧,也不枉費對方大費周章的演這麼一出。
女人從裡屋衝出來後就直接上手對著謝展鴻一陣連抓帶撓,尖銳的指甲在謝展鴻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很明顯,她是謝展鴻的妻子,也是那名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的親娘。
她一邊打謝展鴻一邊聲嘶力竭的哭嚎,聲音粗啞,仿佛沙粒碾過一般,“謝展鴻!他是你親兒子!你唯一的兒子!”
“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怎麼能做到這麼冷情冷肺,畜牲!你簡直就是個畜牲!”
謝展鴻眼眸裡全然都是哀痛和悲傷,甚至是在女人一聲一聲的質問之下,眼尾都染上了一點晶瑩的淚花,他將打累了的女人抱在懷裡,聲音顫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女人怒吼了一聲,隨後猛的一下把謝展鴻推開。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前挪,每挪一步便磕一個響頭,不過轉瞬的時間她的額角就已經被鮮血給糊滿了。
可她卻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般,隻一個勁的開口祈求,“張總管,我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他還小,他什麼都不懂啊……”
“我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要殺要剮,你抓我都可以,他才七歲啊……我求求你了……”
方才還算打理的整齊的女人轉眼間頭發鬆散,眼淚和鮮血糊了她滿臉,狼狽的惹人心酸。
她一邊磕頭一邊苦苦哀求,將一個一心為了孩子的偉大母親模樣表演的淋漓儘致。
影十一捏緊了拳頭。
若不是殿下不讓他輕舉妄動,他現在就想下去把那個所謂的張總管直接一刀給抹了脖子。
似乎是因為女人的哭喊聲太過於震耳欲聾了些,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略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隨後目光變得驚恐,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看著謝展鴻悲鳴出聲,“爹……爹爹救我……”
張修堯很是喜歡看這種親人之間生死離彆的戲碼,他命令手下將小男孩和女人全部都抓了起來,長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現了一條血色的紅痕。
張修堯笑得萬分的猖狂,“謝展鴻,本總管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欒初言的下落,否則,你就等著給你的媳婦孩子收屍吧!”
謝展鴻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鉗製住了脖子,整個人呼吸困難,心跳加劇,耳邊仿佛都出現了無聲的嗚咽。
種種情緒之下,他整個人都處在了一種極致的悲哀當中。
看到他這樣,張修堯笑的越發的肆意,“快點,本總管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眼看著女人和小男孩脖子上的血液越流越多,謝展鴻終於忍耐不住了。
“狗賊!我就是死也不會背叛太子殿下!”他大喝一聲,“拿命來!”
說著這話,謝展鴻整個身體猛然間騰空而起,帶著一股舍生忘死的決絕衝向了張修堯。
但他絲毫不是張修堯身邊護衛的對手,隻纏鬥了不過三招,他便被那護衛砍的遍體鱗傷。
謝展鴻砸在泥地裡,吐出一大口血,滿身狼狽。
張修堯居高臨下的看了謝展鴻一眼,冰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他走過去,抬起一隻腳,重重的踩在了謝展鴻的胸膛上,直碾的對方臉頰扭曲變形,呼吸困難快要窒息,都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打算。
“敬酒不吃吃罰酒!”張修堯聲音冰冷,“你當真以為本總管不會殺人嗎?”
謝展鴻疼的大叫,一邊掙紮著一邊還發出怒喝聲,“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算是拚上這條性命,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太子殿下的下落!”
張修堯又笑了一聲,繼續說上一些威脅的話。
謝展鴻持續吐血,拚了命的表現自己對太子殿下的忠誠。
然而,就在張修堯笑得臉都僵了,謝展鴻喊的喉嚨嘶啞,也不見有任何的人影落到院子裡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影十一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他扭頭看向季青臨,疑惑道,“殿下……這……”
謝展鴻和張修堯的對峙過程怎麼看起來好像越發的的兒戲了一些?
而且張修堯說了那麼多次要殺人,可到現在也沒死一個啊!
季青臨長眉微挑,戲謔道,“看出來了?”
自從季青臨派人給謝展鴻送了信以後,他們所看到的一切,便都是針對他們專門演的一場戲。
謝展鴻先是故意露出左手上的破綻,引得季青臨等人來到此處院落,然後張修堯再在這裡上演一出利用家人的性命威逼謝展鴻的戲碼,然後謝展鴻再表現出寧死不屈的一面。
如此一波三折,其最終的目的,還是想要讓季青臨對謝展鴻深信不疑。
倘若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不是季青臨是其他人的話,恐怕在男孩被打的時候就已經出手相救了,那樣,謝展鴻便會以極佳的信任度獲得季青臨的認可。
隻可惜啊……
季青臨諷刺一笑,他恐怕要讓張修堯他們失望了。
這出戲演到這裡,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果不其然,眼瞅著他們演了半天,除了呼呼而過的晚風以外沒有任何人影的出現以後,院子裡的眾人也歇下了表演的欲望。
“呸!”謝展鴻站起身來吐了一口嘴裡的鮮血,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印子,滿臉憤恨的吐槽道,“這狗血的味道也太難聞了。”
“而且,張總管,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啊?踩我踩的這麼重,不是說好隻是演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