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最後一次(1 / 1)

孟從南今年三十二,過了明年年初就得三十三,早就不是十七八的時候,頭腦一熱就能大半夜起來去看星星看海的年紀。

他揉了揉眉心,困意逐漸消散,低歎了口氣,“晚上隻有十度不到,很冷。”

薑歲窩在他懷裡,抬著頭,微微仰著臉,直懟懟地跟人對視著,他指尖蜷縮了一下,心一點一點落下去,又想說,他自己去也可以,挽回一下臉面。

果然……

他毫不意外地想。

下一秒,孟從南摟著人半支起身,“穿厚點。”他撐起身半跪起來,摸索到LED燈的開關,調到弱檔,免得吵到其他人。

套了件毛衣,再把登山外套穿上,等一切處理完,才發現薑歲還坐在原地沒動。

孟從南撿起自己老婆的衣服,彎下身,“抬手。”

薑歲反應過來般,被他老公伺候著把衣服穿上了,羽絨服外套包了個嚴嚴實實。

孟從南還嫌不夠,撿起了薑歲的小黃帽,一頂針織毛線帽,怕冷風吹得人耳朵疼,將他夫人的耳朵也蓋了起來。

看見人還在呆著,反問,“歲歲?”

薑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嘟囔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去,看在你陪我的份上,我勉為其難才願意去的。”

孟從南似乎低笑一聲,“好。”

薑歲聲音很小,眼神都是期待,“我們要不要把攝像頭也跟著一起帶過去?”他怕吵到人,但是又想說話,“這樣節目組也有鏡頭了。”

“我包裡帶了自拍杆,我們用手機拍個vlog給林導演交差也可以。”

“還有我們的麥要不要也跟著一起戴上?”

孟從南在收拾東西,“這種專業的攝像頭使用難度很高。”

薑歲失望了一下,“你也不會用嗎?”

孟從南似乎有些好笑,“不會。”他說,“我也不是什麼都會的。”

薑歲也在收拾東西,他把麥彆在裡面衣服的領口這,帶了一些水跟填肚子的零食,還有自己的相機,自拍杆,手機電寶還有耳機等,他突然問,“你之前跟彆人一起這樣乾過嗎?”

孟從南“嗯?”了一聲。

薑歲比劃,“就是,大半夜去做這麼無聊的事。”

孟從南,“有過。”

薑歲怔了下,“哦。”

不高興了。

孟從南一手提兩個包,放到帳篷門口,他踩上馬丁靴,彎腰穿好,又俯下身將穿好鞋的薑歲拉了起來,一邊提包,一邊領著自己老婆往遠處停著的越野車走去。

等遠離了露營地,才恢複正常音量說話,“年輕的時候不會覺得無聊。”

孟從南說,“在國內會跟一些合作商家裡的同齡人打交道,一起玩過很多東西,在國外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會想嘗試一些過去沒試過的。”他回想了一些,“我加入過一些驢友團,為了去看一頭鹿,在荒野公路上開了一天,直到荒漠深處才把

那頭鹿逮到了。”

“沒多打擾,又就地返回,因為在原地待久了會很危險,那裡沒有攝像頭和信號,隻能用衛星電話聯絡,連救援隊都過不來。”

“那晚的夜空沒有雲層,星星的確很漂亮。”

“除了跟同校的國際生,還有俱樂部認識的人,大多數時候還是自己開車過去。”

“可能昨天還在柏林,明天就會到克拉科夫。”

薑歲聽著很沒有實感,“真的?”

不是覺得孟從南在騙自己,而是對方不像會做這些事的性格。

孟從南拉開越野車的尾廂,將兩個包放了上去。

薑歲舉著自拍杆,用橫著的手機拍攝他的動作。

孟從南意會,邏輯清晰地舉例,“你之前跟我提一起上綜藝的時候,有想過我會答應嗎?”

薑歲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孟從南幫人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等薑歲上了去,才重新合上,他走到另一邊,上了去,引擎嗡鳴作響,牧馬人在黑夜中緩慢向山頂駛去。

直到遠離營地,油門才慢慢加大。

薑歲在拍他開車,“還有呢?”

孟從南昨天記住了爬山的路,但還是防止意外,跟著導航走,“沒有了。”

薑歲“嗯?”了下。

孟從南又接著道,“我一直單身,除了跟朋友去看過,沒有和其他人做過這些並不無聊的事。”

薑歲驟然捏緊了自拍杆的杆子,過了好一會兒,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一些,他翹了翹唇,“你突然跟我說這個乾什麼,我又沒有問你。”

孟從南無奈,“好,我不說了。”

薑歲又不滿,“其實我也不覺得無聊。”

他趴在車窗上,看外面黑漆漆的山野小路,越野車搖搖晃晃的,卻並不讓他害怕出意外。

薑歲舉著自拍杆,也拍了拍車窗外,“我也想去國外自由行,但我媽媽一直不同意,她覺得很危險,國外很亂。”

孟從南動了動唇,想說一句什麼,最後還是說出了口,“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再出一趟國。”

薑歲安靜下來,他想問孟從南很多事,想說他不忙嗎?他們上次度蜜月也才在西歐玩了不到半個月,因為資金到位,整個旅遊途中異常舒適,跟孟從南口中體驗感十足的經曆差彆很大。

最終他也隻是“嗯”了一下,不想破壞現在黑夜下和平的氛圍。

車子開得很快,但因為山路崎嶇,七八公裡的距離,越野車開了近二十分鐘,彎彎繞繞的小道特彆多。

到了山頂,他們下了車。

薑歲有些失望地舉著自拍杆,對著天上拍,“今晚運氣不好,沒有星星看了。”

今晚的雲層尤其多,

把星星都擋住了。

薑歲站定在他們前天爬上來,大家一起拍照的地方,看著跟著他一起,站在他身邊的孟從南,有些忐忑,“孟從南,你有沒有覺得我打擾到你?”

孟從南的回應是將手上的毯子鋪在地上,“等一等,說不定雲層會散去。”

薑歲舉著自拍杆,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他原本跟孟從南做的位置有些遠,這張特意帶過來的毯子並不小,後面又覺得山頂的風太冷了,一點一點挪到自己老公身邊,“冷。”

孟從南踩著馬丁靴的腿都隨意地半支著,“風吹大點,雲霧會散得快。”

去爬過山的人都知道,如果起霧了,剛剛還萬裡無雲的天,風可能會在短短五分鐘內將霧真切地吹到自己周圍。

眼睛能很清楚地看見遠處的霧絲是怎麼一縷一縷地被風吹動的,剛剛還清晰的周圍,很快就會看不清前方的人影。

有風不是壞事。

薑歲快把腦袋都縮進羽絨服裡,對著自拍杆說,“觀眾會不會覺得我們沒事找事乾?”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

孟從南沒聽清,微側耳過來,“嗯?”

薑歲傾過去,把整個身子都靠在他老公身上,仰著臉看人,“我說這樣好傻,孟從南。”

他們挨得很近,太冷了,薑歲的下巴都被羽絨擋住,因為要說話,抬起頭對人露出了抿起的唇。

白淨的一張臉,驕矜矜的,精致的眉眼一看就沒受過這種大半夜在山頂吹冷風的委屈。

孟從南低頭看人,他顯然沒想到薑歲會主動靠過來,原本恰當好處的社交距離一下被打破。

氣息都快交錯在一起。

薑歲不由地想,“我明天想去海邊看日出?”

孟從南眉鋒動了動,“好。”

薑歲又湊近了一些,想看清他老公臉上是什麼表情,見人答應得這麼乾脆,不太敢相信,“孟從南,如果我說我要你陪我一起去撿垃圾你也去?”

孟從南冷靜解釋,“金融業好像永遠都繞不開環保這一話題,我之前去體驗過一堂海洋環衛工的課程。”

自然不是單純的理論知識,

意思是孟氏老董真的撿過垃圾。

薑歲歪了歪臉,“所以呢?”

孟從南好笑,“我去。”

風很冷,隻有他們之間的呼吸是溫熱的。

薑歲閉了閉眼睛,“你親我一下。”

孟從南無有不應。

他很克製地在自己老婆的唇間碰了碰,微微摩挲了下表面的濕潤柔軟,點到為止地分離了開來。

薑歲唇齒間都張了開來,又被他老公用溫熱的掌心撫了下臉,他的下巴被溫柔地抬起,微張的嘴不得不被這股力道弄得合上。

他又問,“你討厭我嗎?”

孟從南低聲,“不討厭。”

不討厭為什麼不肯用力親他?

像應付一樣,觸之即離。

薑歲有些累,但又不想想那麼多,他放任自己停留在這一刻,對著還在錄像的手機說,“風好像有些用了。”

他讓孟從南舉起自拍杆拍攝,“你們看,雲層被吹散了,有星星了。”

山頂的星星比城市裡的要多得多,

星星點點的,月光皎潔。

最後一次。

薑歲不舍得眨眼,他皺了皺眉,“孟從南,我冷。”

孟從南沒有辦法,拉開拉鏈,像剛談戀愛的小年輕一樣,將自己的愛人裹進衣服裡,抱了抱緊,用身體暖熱,“再待十分鐘就回去睡覺。”

他看了看腕表,“飛機訂的是中午十一點的,這裡離機場遠,我們吃過早餐就得趕過去。”

薑歲“唔”了下,“好趕,沒時間收拾行李了。”他又問,“待會兒回去還能睡多久?”

孟從南算了算時間,“四個小時不到。”

薑歲問,“不能改時間嗎?”

孟從南擰眉,“你可以改。”

薑歲怔了下,微微坐直了身,“你呢?”

孟從南言簡意賅,“有個項目,我要飛去鄰市看一下,已經和合作商約好了時間。”

意思是不跟他一起回家了。

薑歲安靜下來,“知道了。”

算了,最後一次約會了。

薑歲,“漂亮嗎?”

他突然問。

孟從南片刻才想明白,“嗯,今晚的星星最漂亮。”

薑歲也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

他老公的意思是,今晚的星星比那次荒野上的星星還要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