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薑歲就被叫了起來,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賴了會兒床,最後在孟從南又一次來叫他時還是爬起來了。
他們昨晚沒回帳篷,直接回了獨棟小屋,舒舒服服地補了一回覺。
林導一大早起來準備拍攝發現這回事兒後什麼也沒說,投資爸爸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他一點意見都不敢有。
酒店把餐放在了樓下,薑歲洗漱好就下樓吃了早餐,孟從南已經去營地收拾東西了,帳篷有節目的工作人員收拾,他們隻需要把私人物品都戴回來就行。
等孟從南回來時,薑歲的行李也收好了。
已經九點了,助理準時將車開上山。
薑歲登機時間是十一點,孟從南在十點將人送到機場,行李交由助理去托運,他陪著人過了安檢,把自己老婆送到了登機口。
他在機場候了一個小時,才等到他的那趟飛往鄰市的航班起飛。
一點半,薑歲落地京市,孟從南的助理陪著他,他隻讓人把他的行李送到家就沒再要求其他的,出機場找到了前來接機的聞雲。
下飛機了還得繼續拍攝,節目組分給他的一位跟拍老師儘職儘責地舉著攝影機。
一會兒負責京市這邊拍攝流程的副導演又得派人去他家安裝攝像頭,他們回京市待得這一周還會跟上周一樣。
拍攝一周同居生活,下午固定直播。
聞雲今天特地打扮過,想著給自己的青梅竹馬撐撐腰,丟棄了她喜歡的小洋裝,戴著一個酷酷的大墨鏡,一米七還要往上的身高踩著一雙小皮跟,高領無袖黑衫,看上去氣質非常淩人。
但可惜,薑歲是一個人過來的。
聞雲用中指抬了抬墨鏡,四處看了眼,“就你一個人?”
薑歲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這身打扮,“你怎麼了?”
聞雲摘下墨鏡,“給你撐腰,你老公人呢?”
薑歲莫名其妙,“他去鄰市簽個項目。”他回想了一下孟從南最近有沒有欺負自己,想了一想實在沒想到。
聞雲先開口,“我跟你說,每天直播我都看過了,他先是摸你的嘴,後面又抱你的腰,晚上還跟你蓋同一張被子,你們都要離婚了,他怎麼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薑歲安靜了幾秒,最後還是沒說話,看了看手機時間,顧左右而言他,“雲雲,我餓了。”
聞雲表情凝固了兩秒,回想起一件事,“你昨天掛我電話的事還沒解釋。”
薑歲支支吾吾,“我們待會兒去吃什麼?天還挺冷的,火鍋怎麼樣?”
聞雲神情逐漸嚴肅,“不是吧歲歲,你跟他私奔了不到五天你就改變主意了?”
薑歲拉著她的手硬是往前走,聽不下去了,“什麼私奔,你怎麼跟那些彈幕一樣。”他又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上什麼床什麼插的彈幕,嘟囔了兩個字,“壞批。”
他又否認,“沒有改……就是,覺得他人有時候也還挺好的。”
“我們上節目的時候,那個感覺跟平常根本不一樣,可能環境變了?”
“有時候會覺得,一直那樣的話其實也還不錯。”
聞雲自我懷疑,“我沒漏看直播啊,他怎麼kfc你了?”
薑歲有些沒跟上她的思維,“?”
聞雲給他解釋,“pua。”
薑歲反應過來,連忙搖頭,“攝影機在拍呢,你注意一點。”
聞雲回歸正題,“那也隻是在節目上,薑薑,你看他一離開鏡頭連面子都不做了,讓你一個人回京市。”
薑歲忍不住辯解,“其實他有讓助理來跟著我,他平常真的很忙,每天都要打很多個工作電話,這次一有空就要去處理堆積的項目……而且,這不是還在拍嗎?沒有離開鏡頭。”
聞雲做手勢,“停停停,歲歲,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上了車,攝影機坐在副駕駛,司機等他們上了車,就啟動了引擎。
薑歲想了想,“他大半夜被我吵醒了也不生氣,願意陪我去看星星。”
聞雲面無表情,“我也行。”
薑歲舉例,“他背我爬了山。”
聞雲,“我也可以。”
薑歲,“背了半小時。”
聞雲,“……好吧。”
聞雲挽住他的手臂,“你剛回來,我隻想陪你散散心,我就一句話,他可能對誰都這幅樣子,他又不喜歡你。”她說,“你現在可能上了頭,等冷靜下來就跟之前一樣後悔了。”
“你又不喜歡他,彆強。”
薑歲想開口繼續說什麼,“我——”
他茫然地又主動合上了嘴。
總不能真的這麼湊合著過一輩子。
薑歲心裡這麼想,但莫名其妙的,跟上周他在聞雲家裡待了三天不同,他們吃火鍋吃了快一個小時,請跟拍老師一起的。
中途他看了不下十次手機。
點開輸入框好幾次,猶猶豫豫地打了一些字,又刪刪減減掉,比如你下飛機了嗎?合同簽得順利嗎?吃飯了嗎?
最終還是一句都沒發出去。
吃完飯已經下午三點了,聞雲拉著他去商場逛街,薑歲又忍不住去看手機。
他知道孟從南很忙,知道助理會跟人說他已經平安到了京市,知道他們平時就很少甚至沒怎麼互相跟對方發過這些消息。
但薑歲就是忍不住想看,他還久違地翻了一下助理給自己發的行程表,發現孟從南兩點半就到了鄰市,現在可能已經在去見合作商的路上。
他猜,那在車上的時候對方肯定是有時間看手機的,那為什麼……
“歲歲?薑薑?我們晚上去喝點?”聞雲說,“你今天有點奇怪,你跟我出來玩可是很少看手機的。”
薑歲熄屏,“不去了吧。”
聞雲看他,“你酒量不是還挺不錯的嗎?”
近三瓶飲料雞尾酒的酒量,
薑歲心知肚明。
猶豫再三,薑歲還是答應了,他們沒有去魚龍混雜的地方,找了個私密性很強的日式小酒館,跟酒吧不同,這裡主打一個格調,不僅禁煙,如果被其他客人騷擾,服務員還會直接出來製止。
連放得音樂都是舒緩有情趣的。
很適合打發心情。
薑歲點了一杯度數最低的,他咬著吸管,慢慢的喝著酒聽著音樂,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偶爾跟聞雲聊聊天。
時間很快就過去,在幾乎聽不到周旁人聲的鼓點音樂裡,他發悶的心情好像確實好了很多。
但等他告彆聞雲,走出這家酒館時,看見外面北方冬天早黑的天,又掏出手機看了看。
還是沒有,一條信息也沒有。
原本習以為常的事,好像突然變得難以忍受了起來。
薑歲孤零零地站在路燈下,昨晚這個時候,他已經跟孟從南準備吃完晚飯,洗漱過後就會一起進帳篷裡睡覺。
聞雲的男朋友很快就來了,對他打了聲招呼,帶著一束玫瑰花走了進去,他們喝過酒會一起去約會看電影。
跟拍老師這個點也早下班了。
來接薑歲回家的車停在路邊,薑歲彎腰上了車,看見車頂安裝的攝像頭後怔了怔,“叔,節目組已經來過了嗎?()”
司機是長期聘請的,跟薑歲不算陌生,早就來了,在家裡忙了很久才弄好的,先生還打了個電話過來,讓陳姨記得將家裡收拾乾淨。()”
薑歲看著車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他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司機師傅,“這我記不清了,好像下午三四點吧,挺早的。”
“就說了這些嗎?”
“就說了這些。”
“哦。”
車裡又安靜下來,薑歲不想把自己壞脾氣帶給其他人,片刻又說,“叔,我心情有些不好,你不用管我。”
司機師傅說,“那叔給你放點開心的音樂。”
薑歲點點頭。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脾氣很壞,也不喜歡講道理,生氣了就什麼也不管,但在外人面前一直很乖,隻喜歡對家裡人窩裡橫。
就像這樣,他連著給孟從南打了三個電話。
他老公每次都秒接,
他每次都秒掛。
薑歲發消息——[打錯了,你忙]
他把手機關機前看見孟從南回了一個好字。
怎麼會有人打了三次都打錯的?
他怎麼連這也信,問都不問一句為什麼。
薑歲恨恨地停下了關機的動作,他打了好多字,又一一都刪掉,最後僅僅留了幾個字。
——[想你跟我說話]
他發出來的一瞬就想按撤回。
即將觸碰到時又停了下來,薑歲看著自己發出來的那一句話,有些許茫然,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發出來這一句。
聞雲好像真的說對了,他跟孟從南同吃同住了不到五天,就快改變
() 主意了。
可他拿不準,下不定注意,想再看看,又發現自己回不到幾天前那種事不關己,隻想儘快脫身的狀態。
好亂,心裡好亂,
哪裡都很亂。
想好好想一想,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想,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們的感情還沒有深刻到一輩子的地步,他還不能這麼輕易地下決定,他們……
他老公給他打了電話。
薑歲認認真真地又按了三次掛斷,第四次才接起來。
孟從南的嗓音傳過來有些失真,帶著一些疲憊,認真地詢問道,“怎麼了?”
薑歲問,“你什麼時候下的飛機?”
“下午兩點四十。”
“吃飯了嗎?”
“吃了。”
“合同簽完了沒有?”
“還沒見到人,在去餐廳的車上。”
孟從南面對他夫人的第一次查崗,回答得事無巨細,他又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薑歲告彆司機叔叔,他下了車,打開家門,陳姨已經幫他把行李拿上去了,家裡黑漆漆的,他開了燈,跟過去一樣,把自己的鞋跟孟從南的涇渭分明地放開來。
片刻,他又有些不高興,把鞋子擺放的順序一雙雙打亂,“沒什麼。”
好一會兒又覺得會增加阿姨的工作量,又都擺了回去。
孟從南第三次問,“跟我說,可以嗎?”
薑歲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今天聞雲來給我接機,我跟她去市裡吃了一家新開的火鍋店,火鍋很好吃,就是有點辣,我喝了好多豆奶。”
“吃完火鍋我又去中環那逛了很久,腳好累。”
“快到傍晚的時候我們去喝了一點酒,我沒有喝醉,隻喝了半杯,酒館的音樂很好聽,但我不知道名字,我想學。”
“聞雲的男朋友沒多久就來接她了,帶了很漂亮的一束玫瑰,紅色的,很好看。”
“孟從南,這才是報備的正確方式。”
“從我下飛機到我上車這幾個小時,我一直在等你什麼時候給我發消息,你沒有。”
“我看了好多次手機,你一個字也沒有發。”
“我打了一些字,又刪掉了,你肯定連我的聊天框都沒有點進去,連我正在輸入那麼久都沒看見。”
“你隻讓助理來當我們溝通的一環。”
“你之前也這樣,你這三年都這樣。”薑歲說,他嗓音悶悶軟軟的,還帶著一點喝過酒後的微醺醉意,每個字的尾調都糊成了一片,“好討厭。”
語調很低,輕輕的,有一點哭音。
“你很少抱我親我,好討厭。”
“你昨天親我親得好輕,也好討厭。”
“在哪?”孟從南突兀地打斷薑歲的話,他壓低語氣,嗓音發沉,又問了一遍,“在哪?”
電話那頭安安靜靜的,隻能聽見人細碎的呼吸聲,還帶著一點後知後覺忐忑不安的,小小的,強撐著咽口水的聲音。
剛剛還說個不停,現在徒然成了個小啞巴一樣。
孟從南,“家裡是嗎?”
薑歲聽見電話裡車門利落上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