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昏頭(1 / 1)

122.

三張相紙在茶幾上按顯像順序一字排開,江霖從門口拿了服務員送來的東西再關門回來,看到虞禮正俯身用手機拍那三張相紙。

給照片拍照片的舉動逗笑了江霖,接著他自己又飛快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以極快的手速按到拍攝模式,悄摸給這畫面也拍了張照。

仿佛套娃一般的行為。

阿豐已經帶著大半個剩下的生日蛋糕去隔壁休息了,江霖瞥了眼吧台角落電子鐘顯示的時間,也是沒想到居然都淩晨兩點半了。

這個點放在以前對於江霖來說壓根不算什麼,然這大半年來跟著虞禮保持健康作息久了,他竟然開始有種難得熬了個大夜的感想。

還是和虞禮一起熬的,更難得了。

走到沙發邊,江霖把剛拿進來的袋子給她,猶豫還是問道:“你自己方便嗎,換衣服什麼的,要不我叫個人來?”

“方便的呀,不用啦,我還可以給你表演單腳跳。”

“表演就不用了,”江霖把她按回去,“這半個月都有你跳的。”

虞禮打開紙袋,看到裡面裝了套米白色的睡衣,睡衣上還壓了個新的、和自己手機型號一致的原裝充電器。

正好剛才拍完照片手機就提醒電量告急了,虞禮仰頭看江霖,語氣是一點不摻假的崇拜:“你是天才。”

江霖:“……好吧。”

並不是很想在這種可有可無的方面被誇得這麼離譜。

江霖拿過袋子,把那管拆開的噴霧藥劑塞進袋子裡、另外一些七七八八的藥也都一股腦收拾給她,嘴上則碎碎叨叨叮囑著洗漱完睡前再噴一次,彆擔心弄臟酒店被子什麼的。

虞禮一一答應著,撐著沙發扶手,單腳著地,慢慢起身站穩後,想向他接回袋子。

顯然這個動作被誤會了,見她伸手過來,江霖下意識便回握住。

突然被抓住手的虞禮一愣。

江霖看起來還挺欣慰,儘管被她身上沒散儘的藥味兒灌了一鼻腔:“居然這麼自覺知道要找我搭把手,還以為你打算就這麼自己蹦躂進屋呢。”

事實上原本確實是這麼想的虞禮不敢說話了。

客廳和兩間臥室每寸地板都鋪著柔軟的地毯,江霖扶著她轉移到床上坐下後,又兀自進她房間的浴室檢查,浴室做了乾濕分離,隻在淋浴和浴缸的隔間配了防滑墊,洗手台前沒有。

於是他出來後說要把自己那邊浴室的防滑墊也拿過來。

虞禮:“不用麻……”

江霖腳步都沒停:“你想想你還經得起摔不。”

虞禮隻好把原本的話咽回去,轉口讓他幫忙把茶幾上的三張拍立得帶進來吧,剛才把照片給忘記了。

江霖扶著門框的手頓了頓:“好。”

沒多久他一手防滑墊一手拍立得回來以後,先去浴室把墊子鋪了,再出來,江霖把左手的相紙遞過去,虞禮靠著床頭剛道謝想接過,指尖

還沒碰到相紙,他卻又快速地拿遠了點。

虞禮不解地看他。

江霖表情明顯糾結了一下,然後直白地說:“給我一張。”

虞禮眨了眨眼,聽清楚了,倒也沒有猶豫,本來也是他拍的嘛。

“那,合照給你?”畢竟另外兩張是自己的單人,送自己的照片出去有點奇怪吧。

江霖說“行”,語氣聽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接過剩下兩張拍立得後,虞禮依照習慣,拆開自己的手機殼,裡面有另一張拍立得掉出來到被子上。

那張相紙上也是她的照片,她穿著淺綠色的裙子,手裡抓著一大把氫氣球,被一群小孩子團團圍住,正在俯身給每個小朋友分發氣球。

虞禮每個禮拜都會固定清潔一次手機殼,每個禮拜都會看一次,對這張照片的記憶自然熟悉,於是舉起來彎著眼問江霖:“這張你有印象嗎?”

其實從她拆手機殼的動作開始,江霖就條件反射地心虛了一下。

怎麼可能沒印象,他想,他的手機殼裡可還一直夾著另外一張呢。

“中心公園嘛,那張拍立得還是路人送的不是,”江霖假裝回憶,“三月底左右的事,是不是?”

虞禮吸了吸鼻子,像是感慨:“時間過得那麼快。”

剛來時還是初春,一晃就已經到深秋了。

她將新的兩張相紙連同舊的那張一並塞回手機殼去。

江霖轉身出門,虞禮以為他是回對門的房間休息了,沒一分鐘就見人又回來,手裡拿著個連著插線的保溫壺,看樣子是把吧台的水壺拔過來了。

虞禮默默看著他把水壺安置到自己床頭櫃,接好電源,設置保溫模式,末了還不忘多擺了隻水杯在旁邊。

“對了,”江霖做完這些,剛直起腰,看著她漂亮的側臉,“想今天回家還是明天?”

虞禮還沒說話,他又繼續道:“還好趕上周末,今天周六了,一覺睡醒怎麼著都得下午吧,回去的話就是晚上。明天回也行,多休息會兒,不過估計到時候到家就得熬夜補作業了。”

說著說著,江霖自己笑起來:“這禮拜不寫了行不行啊,我就說整個書包都落在機場了,反正把航班票根拿出來,到時候老俞就算不信也沒轍。”

見人半晌沒吱聲,江霖挑眉:“做個決定啊,還得提前買機票呢。”

虞禮懷裡摟著個柔軟的靠枕,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水靈靈的眼睛裡像是有星星跑出來。

“哥哥。”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喊了這麼一聲,脆生生的。

江霖一愣,心下有些微妙的異樣,喉結滾了一圈:“乾嘛。”

“……就是,”她歪了下腦袋,自己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隻衝他笑,“突然想叫一下。”

好,行,可以。

江霖心想,她怕不是連萌混過關這項技能都學會了。

-

前一天累得狠了,虞禮這一覺足足睡了九個多小時。

睡是睡了個整覺,就是連續做了好幾個夢,前幾個印象都模模糊糊的,隻記得最後的夢裡自己在餐桌上,面前擺著一道五顏六色的蔬菜沙拉,江霖坐在對面告訴她你是兔子你得吃蘿卜,於是她就全程在努力地夾沙拉裡的胡蘿卜絲,一根一根地夾、一根一根地吃,怎麼都吃不飽……

最後餓醒了。

房間裡窗簾拉得密不透風,漏不進半點兒光,虞禮陷在軟得像雲似的床裡,一陣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混沌後,終於慢吞吞地開燈坐了起來。

受傷的腳踝腫得比昨天還要誇張一些,連著腳背都腫脹一圈,虞禮兩腿並攏對比了一下,得出左腳像個饅頭的結論後才下床。

她暫時沒其他衣服可換,總不能將昨晚的禮服再穿回去,便穿著毛絨絨的睡衣蹦躂著洗漱完,再扶著牆蹦躂著拉開臥室房門。

正站在客廳仰頭灌礦泉水的江霖循聲分了一半眼神過來。

他一口氣喝到水瓶見底,舒坦地長吐了口氣,才打招呼:“睡得還行嗎?我叫過餐了,過會兒就送到,本來你再不起床我都準備來敲門了。”

“挺好的。”虞禮搭扶著門框點點頭,聲音還是有點沙啞,好在嗓子不疼不影響說話。

江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步步跳過來,直到見人跳到沙發邊了,這才有閒情開玩笑:“跟兔子一樣。”

尤其她這一身睡衣睡褲就是毛絨絨的白,洗完臉後額頭上帶的米色束發帶也沒摘,加上她膚色還白得過分,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個牛奶蒸糕。

兔子這個詞讓虞禮聯想到此前的夢:“你在夢裡也這麼說。”

江霖饒有興趣:“咋,做夢夢到我說你像兔子?”

“不是‘像’,”虞禮嚴謹地強調,“你說我就是隻兔子。”

這什麼夢啊,聽著怎麼怪可愛的。江霖嘴角繃不住上揚,不過還沒笑幾秒,便聽她又補充夢境細節。

“所以你就隻讓我吃胡蘿卜絲,一點都吃不飽。”可憐見的語氣還帶了點委屈的控訴。

江霖:“……”

什麼亂七八糟的走向,他皺著臉“嘶”了聲,不甚理解:“我在你潛意識裡就是這種小氣的形象?”

正巧服務員敲門送餐來了,江霖高喊了聲“進”,讓人自己刷萬能卡開門。

虞禮將垂到身前的長發向腦後虛虛攏了攏,邊彎眼笑:“隻是做夢而已。”當不了真的。

江霖哼了聲氣音,很輕聲地表達生氣。

茶幾當餐桌,服務員推來餐車擺好餐具,再將一道道菜品端上來,詢問沒有彆的要求後便又推著小車安靜離場。

江霖點的中餐,菜品多為黎市特色,隻是畢竟酒店檔次在這兒,即便是家常菜也能做出身價翻十幾二十倍的樣子。

每道菜在擺盤上下的功夫也不少,虞禮第一反應是感慨好精致啊,第二反應是忍不住想研究一下盤子上那塊蘿卜是怎麼雕成牡丹花的。

於是江霖眼睜睜看著她在一排菜裡夾起一朵雕成花的胡蘿卜,眼皮莫名一跳:“放下。”

虞禮抬起眼,略顯惘然的樣子。

江霖有點不顧形象地齜牙,聲音聽起來都氣悶了:“你這樣搞,哥說都說不清了!”

“……”

虞禮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筷子上的蘿卜花。

片刻的停頓後,她實在抑製不住地聳動肩頭,像是被狠狠戳中笑點,停不下來地笑,笑得直不起腰那種。

已經過了正午,客廳落地窗的窗簾大開,日光煌煌,望無邊際的晴空明淨高遠。

半夜嚎啕大哭的時候沒想過第二天居然還能這樣大笑。

大概不知不覺完成了一段崩潰到重塑的過程,昨日大廈崩塌,今天重建後,依舊是個好天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