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江霖回班上的時候已經是午休時間門了, 全班除了寥寥幾個在寫作業的,大多數都早就安靜地趴下午睡。
剛才謝楚弈和範弛陪著他在籃球場角角落落搜尋了一遍,都沒見著手鏈的影子後,又繞著操場走了兩圈, 連器材室都進去看過, 總之可能丟的地方都找了仍然一無所獲。
江霖心下沉了沉。
謝軍師又開始出主意:“發班群裡問問唄, 萬一有人撿著了,或者讓大家幫忙留心留心。”人多力量大嘛。
江霖還沒說話, 範弛先懟了他一下:“那全天下不都知道阿霖把手鏈丟了。”
謝楚弈欲言又止, 範弛又說:“虞禮也會知道了啊。”
“……那確實還不如偷摸著買根新的。”謝楚弈帶入了一下自己和鄒茵,果斷地做出決定。
江霖身上跟籠了股低氣壓似的, 沒搭理他們,徑自一言不發地邁著大步朝教學樓方向走。
午休開始的學校各個年級段都無比靜寂, 靜到連風穿過走廊的聲音都很明顯。
謝楚弈和範弛在後面自顧商量了幾句,也沒聊出個結果,抬頭就見江霖人已經走遠了。
“我怎麼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謝楚弈不太確定地說。
範弛嗬了聲,附和:“我也是。”
教室裡虞禮座位那一片,隻有尹清圓沒睡,伏案在寫作業的樣子。
江霖放輕步子走過去,把帶回來的那杯奶茶放在虞禮桌上, 順便對她前面的尹清圓做了個口型, 示意等她醒後解釋一下, 尹清圓點頭應了。
回去前江霖最後看了眼虞禮。
她整張臉都埋在臂彎下, 長發紮成馬尾也依舊濃密地散開, 發絲下隻隱約漏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以及半隻左耳、圓潤小巧的耳垂精致得像貝殼。
數秒後江霖倏地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有病吧…盯著人睡覺看那麼久。
謝楚弈繞去高一教學樓一趟,現在才不緊不慢地回來, 本來一直保持得小心翼翼,落座時胳膊不小心懟到了同桌。
程治緩緩抬起頭,沒戴眼鏡時跟平常好像換了個人。
謝楚弈有被他犀利的眼神嚇到,忙悄聲道歉:“不好意思啊同桌。”
程治沒說話,也沒再趴著睡回去,摸過桌洞裡的眼鏡重新戴上,看樣子是準備開始學習了。
他戴上眼鏡看起來就溫和順眼多了,謝楚弈莫名鬆了口氣,拿出手機,上半身朝後坐仰了仰,後背抵靠在少爺的桌上:“打兩把?”
江霖淡淡拒了:“沒心情。”
你確實是該沒心情。謝楚弈心想著,後背又離開了他的桌子。
江霖趴著閉了會兒眼,睡又睡不著,還心煩意亂的。
索性還是扯了張卷子開始做。
沒有什麼是真正無情的,除了數學題。
平常總覺得太短不夠睡的午休,今天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急促的結束鈴聲突然打響。
江霖下意識停筆,看向虞禮的方向,見她和所有人一樣,被吵醒後立刻反射性地坐起來,剛開始還有點懵懵的。
教室裡吵嚷聲逐漸大起來。
虞禮揉了揉眼,慢半拍地注意到桌上多出來的這杯奶茶,茫然了一下,還是尹清圓及時轉過來解釋了才恍然。
江霖看到她和尹清圓說了幾句話,而後點了點頭,再然後一副要回過頭朝自己這邊看過來的既視感。
許是尹清圓提到了他。
江霖在虞禮即將轉頭的一瞬間門,下意識低頭開始盯自己桌上的卷子。
說不清是躲什麼。
也許是心虛。
隔了十幾秒,他重新抬眼,本以為虞禮應該已經轉回去了,結果沒想到她居然從位置上站起來、且開始朝後排走來。
江霖僵著身體,餘光注意她走到自己身邊,然後在他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
後排不少睡懵了的同學都去廁所洗臉了,連謝楚弈和程治這會兒都不在,一時間門這邊竟然隻有他們兩個人。
江霖聽到她為奶茶向自己道謝,於是生硬地回了句:“不客氣。”
說話的時候依然目視眼前的題目,試卷都快被他盯出一個洞。
說完又覺得後悔。
這什麼鬼語氣…也太不自然了。
好在虞禮剛睡醒,本來腦子也轉得沒那麼快,沒留心到這一點。
她依然坐在這邊沒打算回去,江霖終於忍不住側目,看到她正在摸校服右邊口袋。
她額前的劉海亂糟糟的,大概是趴著睡覺被手臂壓的,額頭上被壓出的一道紅印還沒消褪。
配上有些惺忪的眼睛,有種很特彆的萌感。
江霖看到她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糖,分了一顆給自己。
“這個糖酸酸的,提神的效果特彆好。”虞禮說著,順便自己剝了一顆含進嘴裡,而後五官就被突來的酸意刺激得皺起。
但不得不說,腦子確實清醒了。
這糖還是夏漣漪安利的,她說熬夜寫作業時這玩意兒比咖啡和茶都好使。
江霖本想說什麼,虞禮忽然朝他靠近了些。
“最後這道題好像不對。”她指了指桌上的卷子。
江霖:“……”
虞禮很快重新說:“應該錯了,淼淼解出來的答案也不是這個。”
江霖也看向自己剛才心不在焉做的最後一題:“哪兒錯了?”
“就是這個複合函數的導數應該是……”
虞禮向他借了一支自動筆,用很輕的筆痕在題目的某個條件上圈了一下,又根據他下面寫的解題過程,找到出錯的地方幫他修改。
手上寫著的同時,嘴裡也一邊解釋著題目。
江霖耳畔縈繞著她細聲細語的說話聲,隱隱還有她在吃的糖果的味道,沒覺得怎麼酸,就是有股淡淡的梅子香。
虞禮放下筆,問他這樣講可以理解嗎?
壓根沒怎麼在聽的江霖:“嗯,理解了。”
虞禮看起來挺高興的:“那你慢慢改,我先走啦。”
江霖手裡攥著她給的那顆青梅糖,包裝紙鋸齒狀的邊緣微微鉻著掌心,心神稍動,下意識地想叫住她。
不過虞禮自己先頓住腳步,又走回到他這邊。
“差點忘記了……”
她邊說著,邊又開始伸手在口袋裡摸,這次摸的是外套左邊口袋。
江霖還以為她又要拿糖出來,結果這次躺在她手心裡的是一條手鏈。
黑色編繩,雨滴銀飾。
無疑是他剛丟的那條。
江霖眼睛瞬間門睜大,眼裡寫滿了錯愕:“你……”
“我和淼淼在籃球場旁邊撿的,固定扣好像有點鬆了,你應該沒注意到它不見了吧。”虞禮笑了笑,把手鏈放到他桌上。
失而複得應該高興才對。
但江霖還什麼都沒解釋,就聽她已經替自己找好了理由,反而有一絲不是滋味。
他垂下眸,道了句:“抱歉。”
說這兩個字的聲音有點啞,他抬頭看向虞禮,重新認真地說了一遍:“抱歉,下次不會再弄丟了。”
虞禮眨了眨眼,感覺他有點奇怪,具體又說不上來,隻好抿著笑搖搖頭:“沒關係呀,也不是很貴重的東西。”
隻要不是故意的,就算真的丟了也沒關係,她自己都不覺得心疼,對江霖而言就更不必說了。
江霖試圖把手鏈帶回去,試了會兒才發現固定扣是真的鬆了,勉強能戴,但估計但凡動作大一點都會容易脫落。
也許是掉在地上有被人踩到過。
“晚點讓阿豐送去修。”江霖微微皺眉。
虞禮忽然提議:“不修的話也可以直接改成掛飾。”
她是覺得沒太大必要特意送去哪裡修,於是又把手鏈拿過來,靈巧地把編繩的一端解開,在手裡饒了幾圈,最後打了個結。
江霖甚至都沒看清她具體是怎麼操作的,總之最後手鏈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一串小掛件了。
也挺好看。
還不用戴手上被誤會成什麼情侶款。
江霖眉梢微聳,順勢說:“那我掛書包上吧。”
還未有所動作,又聽虞禮冒出一句:“淼淼也是誒,不過她是掛在書包裡面的。”
江霖:“……”
他一臉難以理解:“為什麼?”
虞禮聲音稍微小了點,告訴他:“……淼淼說她擔心戴手上會被她嬸嬸看到。”
虞禮其實覺得沒關係,被她嬸嬸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虞禮更希望是這樣,至少證明她和池淼淼關係很好。
江霖關注點放在彆的上面:“你也把她那條手鏈改成這樣了?”
虞禮搖頭:“她那條沒壞來著。”
而後又微微笑起來,“你的手鏈還是淼淼發現的呢,落在球場鐵網旁邊,有一半還被樹葉蓋著,我當時路過也沒留意到。”
其實撿起來以後池淼淼還冷笑挖苦了江霖幾句,說這都能弄丟、明顯是對這禮物不上心……之類的話。
虞禮當她是在開玩笑,不過覺得這玩笑話也可能有損池淼淼的形象,這會兒便沒說。
江霖心裡想的卻是,她們當時要是沒撿到,估計中午他自己就找到了。
謝楚弈洗了把臉從後門回來,去時忘記帶紙巾了,現在滿臉掛著水珠,一進門就嚷著讓少爺給拿兩張紙。
類似於紙巾之類的雜物,江霖通常放在旁邊這張空著的桌上。
虞禮正好在這邊,於是主動幫忙抽了兩張紙遞過去。
謝楚弈把臉擦乾了才後知後覺虞禮竟然在後排,他目光在江霖和虞禮兩個人之間門來回看了幾眼,心下判斷少爺可能是把丟手鏈的事兒招了,現在妹妹是來興師問罪的。
作為好兄弟,謝楚弈深覺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一臉真誠地對虞禮道:“原諒他吧妹妹,他也不是故意的,男人嘛都有不成熟的第一次,你再給他一次機…唔*&%#@*^&+%¥……”
話沒說完,被江霖連扯四五張紙團成一團塞進他嘴裡,強製閉嘴。
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