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蘭珠(九)(1 / 1)

這居然是一本繪畫合集。

每一幅畫,都在畫她和他。

第一幅,是月下初見,她在看曇花的場景。那時,她見到光彩奪目的曇花,不由欣喜,笑容滿面。

她被曇花的美麗驚豔著,而他,眼神一直追隨著她,一眼萬年。

第二幅,是解了極樂丹藥性的她在彈琴,面帶微笑,醉心琴中,而他在一旁靜靜地欣賞。

第三幅,是月下定情,他們一起在鳳凰樓看孔明燈,星光閃閃,美好至極。

第四幅,是他們舉行成婚典禮,一路同行,相愛相知,從大政殿到大清門再到關雎宮,許下一生的諾言。

第五幅……

“怎麼哭了?”皇太極小心翼翼地搽拭著淚水,愛戀地說道。

這會子海蘭珠才晃過神來,抬眼看向皇太極,莞爾一笑:“我沒想到,原來我們已經發生這麼多故事了。大汗還親自一筆一畫地描繪下來,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這還隻是個開始,我們還有很久很久彼此相伴的時光,發生許許多多的故事。到時候我把它們都繪畫下來,做成合集,葬在你我的棺槨之中。”

“大汗?”海蘭珠驚呼不已。

無他,曆來都是隻有正妻才有資格能夠和大汗一同葬入陵寢。

更彆說葬在同一棺槨了。

如今她雖然是東宮大福晉,但畢竟還是位居哲哲之下。

“漢人有句話,“發同青,鬢同雪。生同寢。死同穴,一君歌一弦”。我年長你十多歲,前半句我是沒辦法做到了。後半句,我會用畢生來踐行。”

海蘭珠淚雨婆娑,十分感動。她不用再多說些什麼,一切都在不言中。

“蘭兒,你放心,你我之間永遠沒有第三人。哪怕是到了陵寢,一樣如此?”

皇太極此言意味深長。

迷迷糊糊地跟著皇太極出了宮,又坐著馬車走了許久,海蘭珠才後知後覺猜到了他的意思。

大汗怕是想要廢哲哲。

知道這件事,海蘭珠並不擔心,反而高興極了。

雖說哲哲是她的姑姑,又是哲哲引她進了盛京,按理說,她是該對哲哲感恩戴德。

但是,哲哲私底下沒少下黑手,她隻是暫時隱忍不發,等待時機罷了。

她很貪心。

中宮大福晉之位或者說是皇後之位,和皇太極的寵愛,她都想要。

要是讓她永遠隻是一個受寵的妃子,永遠看著哲哲高高在上,怕是原身的執念難消。

故而,海蘭珠默不作聲,一切就交給皇太極處理就好了。

畢竟,所謂的宮鬥,鬥來鬥去,鬥得不是手段和本事,而是這個掌控著所有人命運的男子的偏愛。

思緒萬千,這時海蘭珠發現,她們竟然來到了福陵。

不免疑惑,“大汗?”

皇太極神色溫和,牽著她的手,慢慢走了進去。

“這是汗阿瑪努爾哈赤和他的四位大福晉安息之處。汗阿瑪他的元妃是佟佳氏,繼妃是沙濟富察氏,我額娘葉赫那拉氏孟古哲哲是他的第三位大福晉。多爾袞、多鐸兩兄弟的額娘阿巴亥是第四位。”

這些事情海蘭珠還是知道的。

努爾哈赤也是一代傳奇人物,他是建州女真首領,後金第一位大汗,是大清建立的奠基者,功勞業績數不勝數。

“在我還小的時候,汗阿瑪他寵愛元妃所出的嫡長子諸英和嫡次子代善,先後將他們立為太子。後來世事難料,兩位兄長先後被廢。”

“汗阿瑪又將目光放在他寵愛的阿巴亥大福晉的兒子多爾袞身上。說句心裡話,若不是汗阿瑪去世的早,今時今日,入主崇政殿的,便會是十四弟多爾袞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娓娓道來,頗為傷感。

海蘭珠關心地看著他,“大汗,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汗阿瑪最終還是將汗位傳給了你,他還是認可你的。”

“況且,自從你即位這九年多來,勵精圖治,大金國富民強,蒸蒸日上,百戰百勝,一統天下指日可待。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聞言,皇太極嘴角上揚,弧度越來越大,高興不已。

這會子,在皇太極的帶領下,兩人已經走到了福陵裡面。

巧奪天工,渾然天成,四周布有夜明珠,因而身處其中也不覺得黑暗。

隨著皇太極扭動一處機關,“轟”的一聲,一石門開起。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就是孟古哲哲的陵墓。

周圍並沒有用很華麗的東西點綴著,一切都乾乾淨淨,

皇太極淡淡地說道:“額娘她不喜奢華,生前一直在汗阿瑪和兄長的爭紛中左右為難,逼得她性子越來遇安靜,越來越恬淡。她不喜歡有很多人來打擾,所以我特地讓人將她的陵墓修得隱晦一些。”

“那為什麼不將額娘的陵墓搬離福陵呢?畢竟你汗阿瑪陵墓在這,大日子祭祀時,熱鬨總是難免的。”

問到這。

皇太極看了眼海蘭珠,神情定定,“從前我不明白額娘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遇見你,我便明白了。愛一個人,便是希望能時時陪伴在她身邊。”

“雖然額娘生前一直被汗阿瑪冷落,但是她的臨終遺言便是希望能葬在汗阿瑪的福陵中,永遠跟他在一塊。”

海蘭珠雖然不太了解從前的故事。

但從他三言兩語便也聽出來了,又是一個癡情女子愛恨情仇的故事。

不由讓人感歎,孟古哲哲年紀輕輕卻芳魂永逝,也是吃了愛情的苦啊!

“蘭兒,我帶你來這,是想讓額娘見見你。即便這第一次見面來得有些突然,額娘若在天有靈,也會為我感到高興的。”

海蘭珠點點頭,跟著皇太極虔誠地拜了三拜。

這是皇太極在邀請她走進他內心深處,兩人禍福相依,命運與共。

“我雖沒親眼見過額娘,有些遺憾。想必是一位莊敬聰慧,端莊賢德的大福晉,不然也不能培養出這麼才德兼備的大汗了。”

被哄得皇太極心情大汗,原先壓抑的心不知不覺放鬆了。

恍然發覺,蘭兒,已經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調動他的心情。

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一切,便是如此簡單。

臨走前,皇太極回頭看了一眼孟古哲哲的陵墓,在心裡默默地說著:“額娘,孩兒要做一些忘恩負義的事情,但是孩兒不愧疚。我可以負天下人,獨獨不能負了她。”

————

關雎宮。

自從上次從福陵回來後,皇太極朝政上的事情一下子便多了,時不時還要親自出征。

每每他去打仗,海蘭珠都擔心得不得了,日日在宮裡為他祈福。

現在皇太極還在外面,帶著多爾袞、多鐸,領著幾旗軍隊,去平息四處反對大金的勢力。

海蘭珠躺在庭院的美人塌上,閉著眼,微微小憩。

這時,烏芳走上前來,小聲說道:“格格,格格,小玉兒格格正在宮殿外面等著,想要來拜訪您。”

哦?

海蘭珠睜開雙眼,頗為好奇。

小玉兒向來跟大玉兒感情要好,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名字也要取得相似。

同她卻是沒什麼交情,今日到這來,稀奇,真稀奇。

“讓她進來吧!”

“是!”烏芳退下。

不一會兒,小玉兒清脆的聲音響起:“給大福晉請安。”

“起身吧!”

小玉兒抬頭,坐了下來,近距離地看著海蘭珠。

不得不承認,海蘭珠得大汗寵愛也是有道理的。

如果說後宮中的諸位福晉都是花園裡的花朵,那海蘭珠便是眾花中開得最美麗的那一朵,眉目間滿是風情,勾魂動魄。

真是得天獨厚啊!

海蘭珠瞧見小玉兒也很是驚奇。她今日沒有穿旗裝,倒是從前在科爾沁時候的蒙古妝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未出嫁的少女一般。

一身大紅色的蒙古女子服飾,額前戴著用瑪瑙穿成的珠串,笑容明媚,不愧是草原上令人追捧的格桑花。

“小玉兒,今日這麼過來了。”

小玉兒眼眉低垂,神情落寞,“大福晉,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這才來求你幫幫忙。要是你能幫我這個忙,我阿布額吉都願意支持你,為你撐腰。”

確實,小玉兒的阿布阿格朗和額吉索達木大妃在科爾沁也是有極強的影響力,他們部落羊馬充足,實力強盛。

海蘭珠用手撐著額頭,低聲道:“我現在可不是那個小庶女,需要在科爾沁艱難立足。身為大汗寵愛的東宮大福晉。我有什麼需要用到你阿布和額吉呢?”

“這……”

小玉兒底氣頓時失了大半,好半響,囁嚅:“有總比沒有的好。花無百日紅,如今大福晉日子是不錯,可也得為以後留條後路。宰桑姨父和博禮姨母可不會全心全意為大福晉打算。”

“我就不一樣了。我是阿布和額吉唯一的孩子,他們疼愛我來不及,自然會答應我的要求,多幫幫你。”

聞言,海蘭珠輕笑出聲。

怎麼還會有這麼天真的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什麼交易,都不過是陽奉陰違罷了。

“好了。現在是你來求我,有什麼話敞開說吧。”

說到這,小玉兒反而支支吾吾起來,臉頰泛紅:“大福晉,我是來向你討教的。你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大汗能夠這般疼愛你?你一來,大汗的眼裡就再沒彆人了。”

海蘭珠面色陰沉,直直地看著小玉兒,細細打量:“你問這做什麼?難不成,是想要幫你的好姐妹大玉兒爭寵?”

“不,不是。”

小玉兒連忙用力地搖頭,堅決地否認,“我是想要奪得我們爺的歡心。”

見海蘭珠不信,她咬牙,忍著羞恥地說道:“我嫁給爺已經五六年了,卻仍然是處子之身。”

“什麼?多爾袞竟然沒有碰過你,那他娶你回府做什麼。難道隻是當個擺設不成?”

“我不知道。”小玉兒傷心得哭起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得爺厭棄,不願進我的屋子。”

“可這些年,爺身邊一直沒有其他的女人出現。我在想,爺是不是因為常年在外征戰,傷了身子?所以才沒辦法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