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
“快點!那邊!他們往那邊跑了!追!”
空曠的街道上,一名女子抱著兩歲多的孩童艱難地奔跑著。身後隱隱約約傳來追兵的聲音,那是趙王派來的人。
幾年前秦趙打了一場長平之戰,秦將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卒,一時間趙國堪稱家家縞素。
自此之後,本就關係緊張的兩國越發敵對,連帶著在趙都邯鄲為質的秦王孫異人也備受冷落。
生活正困窘之時,恰逢衛國商人呂不韋在邯鄲做生意,認為異人奇貨可居,於是資助了對方。之後更是將趙姬獻給了異人,十二個月後,異人的長子政出生。
阿政剛過了兩歲的生辰不久,秦趙又打起來了。
這次秦將王齮直接圍攻了邯鄲,形勢十分危急。趙王氣急敗壞,決定斬殺異人用以泄憤,並威懾秦軍。
然而異人與呂不韋花六百金買通了守城的官吏,逃走了。徒留孤兒L寡母,在邯鄲獨自面對虎狼一般的趙人。
趙王得知異人出逃,更是氣惱,於是又下令去追殺母子二人。
趙姬早在發現丈夫失蹤時就意識到不對,當機立斷帶上兒L子離開了住所。她乃趙國富商家的女兒L,如今唯有去求助母家才能躲過追查。
隻不過因為兩國開戰的緣故,街上如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家家閉門不出,顯得一對逃命的母子異常顯眼。
趙姬畢竟是個弱女子,哪裡懂什麼反偵察,沒多久就被士兵尋到蹤跡,追了過來。
此地距離趙家已經不遠了,趙姬咬了咬牙發狠奔跑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跑得太急,忽地踩到石子打了個滑,跌倒在了地上。
趙國不像秦國那樣,用嚴格律法規定了城市街道必須整潔,不許隨意丟棄雜物。趙姬這一摔,手臂便被劃傷了。
兩歲的小阿政運氣倒好沒有受傷,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趙姬連忙爬了起來,半點不敢耽擱。還好手臂上的口子不大,不會滴落血液留下痕跡。
可她如今受了傷,更難抱起兒L子了。
“就在前面!快點!”
聽著越來越近的追兵呼喊聲,趙姬心急如焚。她想起拋棄她獨自逃跑的丈夫,一狠心乾脆把兒L子往雜物後一推。
趙姬壓低聲音說道:
“你自己躲在這裡彆出來,也彆出聲!”
說完拔腿就跑,竟是直接丟下了幼小的孩子。
趙姬心想,這不能怪她。她和孩子都被丈夫拋棄了,丈夫自己都不要這個孩子,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
大王真正要殺的本來就是秦國王孫,若非她倒黴,也不會經此一劫。若她當真狠心,一開始就該把阿政交出去,但她好歹還帶著孩子跑了一路呢。
趙姬有些遺憾,本來她想和孩子一起在母家躲過風頭的。若不是剛剛摔跤得太狠受了傷,她也不至於斷尾求生。
希望阿政聰明一些,自己躲好吧。
等風頭過去了,她或許還會回來找他。
阿政默默地看著母親跑遠,並沒有去追。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又往雜物後頭躲了躲。
這裡還是不太保險,誰也不知道追兵會不會翻找雜物。他左右看了看,發現不遠處有一家酒肆還開著門。
隻不過這些天根本沒人有心情來飲酒,所以裡頭空蕩蕩的。店家也不在大堂中,不知去了何處。
酒肆門口有個大酒壇子,雖是做裝飾用的,卻正好能遮擋住小孩子的身影。阿政趁著追兵還未來,飛快地跑到酒壇子後面。
這裡距離酒肆的大門很近,他給自己鼓了鼓氣,趕在最後一刻跑入了店內。進入其中,能躲的地方就多了。
追兵路過外面,果然把雜物都踢開翻找了一下。還有人特意檢查了大酒壇子後頭有沒有人,甚至把酒壇的封口都起開了,探頭一看,裡面空空蕩蕩。
這周圍的人家都關著門,唯有一個酒肆還開著,難免要進來搜尋一二。
店家聽到動靜連忙從裡間迎出來:
“諸位!諸位!我方才聽著腳步聲往前頭跑去了!”
可不能讓這些士兵亂翻,他們肯定會趁機撈點值錢的東西走。而且這些人翻找的時候一點都不客氣,會打砸不少東西。
店家悄悄給領頭人塞了點錢:
“我家主子是……”
他搬出了一個趙國公子的名號,士兵果然不敢再亂搜了。草草掃了一眼,視線所及處沒有逃犯的影子,便乾脆地出了門。
店家這下也不敢繼續開著門,去賭有沒有客人願意這個時候上門消費了。他急急忙忙把門關好落鎖,又回了裡間。
阿政從某個空酒壇子裡探出頭來,警惕地四處看了看。確定屋中沒有人了,這才鬆一口氣。
可是看著緊閉的大門,他又擔憂起來。
他現在出不去了。
唯一的好消息,這裡是酒肆。酒肆不一定兼賣吃食,但至少酒水足夠,不怕渴死。
阿政豎起耳朵聽著裡間的動靜,聽到店家好像從後門出去了,店裡恢複一片死寂,這才從酒壇子裡費勁地爬了出來。
得虧這個酒壇子大,不然他還鑽不進去。而且它光大不說,還歪倒在了地上,讓人能橫著爬進去。
阿政聞了聞身上的酒香,皺了皺眉。
帶著這身味道也太明顯了,但他沒有衣服能換。
阿政小心翼翼地摸進裡間,找了一圈確定沒人。又推了推門,後門被店家從外頭鎖上了。
所幸他很快找到了個能開的窗戶,這是從裡頭上木栓的。
確定不會困死在酒肆之中後,他才開始四處尋摸吃食。從一大早他就餓著肚子,小孩子不經餓,現在實在餓得難受。
然而他的運氣不是很好,翻遍了酒肆也沒翻到哪怕一張乾餅子。
窗戶推開一條縫,還能聽見遠處追人的呼喊聲。阿政隻好縮了回去,看來隻能等夜裡再出去看看能不能尋
到食物了。
小孩子從白天硬生生餓到了晚上,驚惶之下也休息不好。他隻有兩歲多,再早熟聰明也有限,能記得要趁著白天多睡一會兒L已經很不錯了。
夜色降臨時,驚醒多回的小孩精神頭不僅沒好,反而更糟糕了。
但他還是強撐著從窗戶爬出去,不然再餓一晚隻會越發沒有力氣。到時候就得在酒肆裡餓暈過去,不是被回來的店家發現,就是活生生餓死。
可那窗戶對小孩子來講實在太高了。
從裡頭往外爬,還能找東西借力。翻出去後想要落地,不摔一跤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發了狠鬆手任由自己摔下去的時候,忽然發現下方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洞。
小孩驚得瞳孔放大,卻是止不住下落的趨勢。眨眼間,他便落入了洞內。
【秦朝】
今日政務不多,始皇便放縱兒L子出去釣魚玩了,自己獨自留在殿內處理奏折。
乾元宮是個“月”字型的結構。
從上到下的三條橫杠其實就是寢殿、日常辦公的正殿、上朝的大殿。兩側的豎線則是左右配殿、左右偏殿、左右側殿,各有用處。
中間的兩個口,一個是蜿蜒曲折的內花園,一個是大氣對稱的外花園。前者中有特意設計的假山流水,後者中有一個方正的大池塘。
最下面開口處的“冂”則是寬敞的殿前廣場。
扶蘇釣魚的地方正是中間那個“口”裡的池塘,其中被人為投入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魚兒L。
正常人你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種地方釣魚。這裡經常有朝臣來來往往,前去正殿向陛下奏事。
但太子敢。
臣子們從池塘一側繞行過去的時候,不得不上前向太子請個安。扶蘇總會笑眯眯地和他們打招呼,還邀請大家有空閒的話可以坐下一起釣兩條。
可惜,大家都以公事繁忙為由婉拒了。
到接近午時的時候,群臣忖度著陛下該用膳了。這個時候跑去打擾屬於是腦子缺根筋的行為,所以宮中一下冷清起來。
侍者正要詢問太子殿下是否回去用膳,忽然,半空中出現一道黑洞。不等侍者驚呼老天破了個口子,就有一個幼小的孩童從中落了出來,砸入池塘中。
幸而那高度不算太高,砸下來並不會受傷和疼痛。隻是那小孩似乎沒什麼力氣,稍稍在水中掙紮一下就沒了動靜,要往池底沉去。
其實這個池塘並不深。
始皇唯恐兒L子哪天腳滑掉進去,周圍侍者又不儘心,無法及時救起太子。所以水深頂多隻到扶蘇大腿中部,哪怕是小孩子掉進去,如果能站穩也可以露出腦袋呼吸。
可惜那水中的小孩根本爬不起來。
扶蘇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想也不想就撲通一聲跳入水中,飛快靠過去將孩子撈出了水面。
他去的及時,小孩隻嗆了兩口水。睜開眼看見這張有點眼熟的臉,喃喃了一句“父親”,然後就因為困
餓交加和受驚,直接昏睡了過去。
岸上的侍者嚇都要嚇死了。
他們不是沒看到有孩子即將溺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可那孩子是憑空冒出來的,誰知道那是人是鬼?所以一時間沒人敢上去救人,他們也料想不到太子會不管不顧衝出去。
現在是初夏時節,水裡倒不太冷。但那是對尋常人來說的,太子體弱,萬一因此著涼生病,他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立時就有人跟著跳了下去,趕緊去攙扶太子上岸。還有人拔腿跑向旁側的偏殿,吩咐人去準備熱水和乾淨衣物。
水裡的侍者向太子伸手:
“殿下!還是讓奴來抱吧?”
這孩子彆看年紀小,身高卻不矮,還有些肉乎乎的。穿著的衣服雖不名貴卻也並非庶民穿得起的,一看就是貴族之家嬌養大的小郎君。
——異人是受呂不韋資助後才有的孩子,那時他已經不缺錢用了。哪怕在趙人的虎視眈眈下不敢太明目張膽,讓孩子吃飽喝足還是不成問題的。
若非日常沒挨過餓,小阿政也不會才餓一天就有些受不了。
曆史上昭襄王五十年嬴異人歸國之後,一直到六年後他得封太子,趙國才為了交好他把趙姬母子送回秦國。
吃了整整六年的苦,才有後來的秦王。
扶蘇下意識避開了侍者的手:
“孤自己抱。”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把這個孩子交出去。哪怕是身邊信任的侍者,心底深處也在排斥。
小孩出現的蹊蹺,難保彆人不會把他當妖孽帶去處決掉。隻有他自己抱著,旁人才不敢輕舉妄動,父親也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暫且放任孩子繼續活著。
侍者沒有辦法,隻得轉頭去協助太子上岸。
好在周圍靠近岸邊的地方有設置台階,走上去即可。就是扶蘇的下半身全濕透了,需要趕緊換衣服。
西偏殿設有恭房,房中就能沐浴。
古人出恭也叫更衣,便是因為如廁過後需得換上乾淨沒有異味的衣服。
扶蘇更講究些,乾脆設了浴桶。若是出現腹瀉等情況,光換衣服不一定好使,還可以沐浴一番。
是以這裡常年備著熱水和衣物,隻是沒有小孩子能穿的尺碼。
扶蘇正要帶著孩子一起去沐浴,聽到動靜的始皇已經趕來了。看見扶蘇還抱著那來曆不明的孩子,血液頓時就衝上了腦袋。
他立刻三兩步上前奪過小孩:
“胡鬨!又不知他是否危險,你怎能與他如此親近?!”
見兒L子還眼巴巴看著,始皇也拿他沒辦法。隻好吩咐人再去尋個大些的木桶來,單獨給小孩洗浴。
扶蘇見父親鬆口了,這才放心進入裡間。
他有些擔憂小孩,便忍不住想快些洗好出去。但始皇帝就坐在外間守著他,沒給他草草了事的機會。
扶蘇隻能乖乖地沐浴夠時辰,主要是遵循匆匆趕來的夏太醫醫囑,要把膝蓋、雙足等位置的寒氣泡乾淨
。
夏太醫說這些部位最容易受寒,要用溫熱的水泡足一刻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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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沐浴過後侍者又換上新水,把太子摁在浴桶中不許他起來。
等一切處理妥當,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了。
扶蘇出來沒見到孩子,緊張地問道:
“那小孩呢?”
侍者回答:
“太醫說小郎君挨了餓又受了驚,這才會昏睡。此前奴等為他沐浴更衣,他也沒有蘇醒。”
另一個侍者補充:
“陛下已經吩咐太醫去熬藥了,膳房也有甜粥送來。隻是郎君睡得香甜,不知是否該將他喚醒?”
扶蘇想了想:
“先讓他吃了東西再睡吧。”
晚點睡不要緊,餓著肚子睡怕他餓壞了腸胃,而且餓著睡也著實難受。
始皇等他和侍者聊完才淡淡地開口:
“太子,你隨朕過來。”
扶蘇一聽就知道父親生氣了。
他乖巧地跟過去,回到正殿中。殿中隻有橋鬆、史菅和因父親升任丞相而接替了郎中令一職的蒙安在列。
始皇讓他們先去各自用膳,拎著兒L子進了一側的稍間。
遣退侍從後,他質問道:
“朕有沒有同你說過,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為重?”
扶蘇垂著腦袋聽訓:
“阿父,我錯了。”
始皇想想還是很氣:
“朕在你心裡就是會隨意處決無辜孩童的人嗎?”
扶蘇趕緊去拉父親衣袖:
“當然不是!隻是、隻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牽扯到那個孩子他就失了分寸。
始皇也看出了兒L子的不對勁,他眉頭微皺,詢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為何無緣無故就如此在意那孩子?”
扶蘇茫然地搖頭:
“我不知。”
那孩子來的蹊蹺,也不知是不是人。若非他們父子倆自己就經曆過重生之事,怕是要直接將他當成仙神妖孽了。
始皇看兒L子這番做派,也知道不能苛責他。或許正是那孩童擁有蠱惑人心的本事,才讓阿蘇忍不住去嗬護他呢。
始皇暗下決心,以後不打算讓扶蘇和那小孩再行接觸了。
決心才下了不到一刻鐘,就聽人彙報說是小郎君用完粥水,想來拜見兩位君上。
片刻前。
阿政穿著使者們緊急從長樂宮借來的簇新衣裳,唯有那裡才有和他年齡相仿的小孩子。
他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料,一時還有些不自在。看周圍的裝飾,也知這不是尋常富貴人家能住得起的,此地主人必是王孫貴胄。
原本他還有些警惕,擔憂這裡是趙王宮。
但他聽此間人的口音不像趙人,反而像他父親的口音,那就應該是秦地、甚至是鹹陽的口音了。
侍者們說的是雅言,阿政從小跟著
父親學的也是雅言。大家說的話他能聽懂,於是知道了自己之前是突然落了水,被太子殿下救了起來。
阿政試探著問:
“這裡是鹹陽的王宮嗎?”
侍者驚訝他居然認出來了,但心下的警惕卻更濃。若非妖孽,如此小的孩子怎麼能夠認出自己身在何處?
聽他口音也不像鹹陽人,總不會是城中走丟的小孩,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鹹陽。
不過侍者也沒欺瞞:
“此地確為鹹陽的秦王宮。”
阿政眼裡迸發出一絲驚喜,他沒料到自己遭遇那古怪的黑洞之後會直接被傳送到鹹陽來。
以前他父親做夢都想回鹹陽,還說要是能回去,就可以帶他去鹹陽過王孫該過的好日子。阿政並不在意什麼好日子,他隻是覺得在邯鄲住著太壓抑了,他不喜歡。
鹹陽是秦人的國都,自己在這裡肯定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
有侍者送來了燉煮得軟爛的米粥。
因為小郎君餓了一整日,擔憂吃彆的不好克化,他們就隻在粥中加入了蜜糖拌勻。雖然畏懼這位郎君可能是妖魔,但還是壯著膽子上前,要喂對方進食。
阿政本來想拒絕的,他可以自己用膳。可抬手的時候發現自己沒什麼力氣,恐怕會灑了粥碗,隻好作罷。
小公子乖乖巧巧地吃完粥,又試探著詢問他能否見一見王上和太子。
其實他更想見之前昏厥前救起他的人,那人長得有些像他父親。當時他隻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父親才剛啟程逃回秦國,應當還沒抵達才對。
對於拋下自己的父親,阿政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年紀小,天然依賴父母,卻又難過於父母的雙重拋棄。
偏偏他在秦國人生地不熟,又還是個小孩子,除了繼續博取父親的庇佑,沒有彆的選擇。
除非——王上和太子願意庇佑他。
侍者去請示了陛下和殿下,陛下似乎不太願意見小郎君,但太子想見。陛下總是拗不過太子的,到底還是宣了人進殿。
阿政是被人抱進來的,不然等他倒騰小短腿,不知道要走多久。
扶蘇一看見孩子又挪不開眼了。
其實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孩子長得有點像橋鬆小時候。但他肯定不是橋鬆,因為兩人隻是像,並不是完全長相一致。
小孩很規矩,為了給王上留下好印象,並沒有東張西望。他全程低垂著眼眸,沒有直視君顏,被放下後也是規規矩矩地行禮。
小阿政說的是:
“孫兒L見過曾祖父。”
侍者沒說太子也在這裡,他斂眸也沒看見,所以隻向一人問好了。
小孩記得父親跟他說過,秦國現在的國君是他的曾祖父稷,以後有機會見到一定要乖乖地喊人。
突然榮升曾祖輩的始皇:……
突然榮升祖父輩的扶蘇:……
目前孫輩裡
年紀最大的橋鬆也才剛定下太孫妃的人選,根本還沒孩子。所以小孩這麼喊始皇,立刻就讓他們兩個想歪了。
總不會真有孩子什麼都沒搞清楚就亂攀親戚,定是方才他問過侍者,知道了如今在位的是始皇帝陛下。
小孩可能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也不知是橋鬆他們兄弟姐妹中誰的孩子。難怪眉眼長得像橋鬆,或許就是橋鬆未來的幼子呢。
扶蘇一下子想明白為什麼自己總忍不住對小孩心軟了,原來是他的孫子。
雖然扶蘇覺得自己還年輕,這個年紀就有孫子委實太早了點。可孩子都出生了,總不能不認。
扶蘇正要開口應下,始皇攔住了他。
目前這些都是他們的猜測,還沒徹底證實呢。萬一猜錯了,豈不是很尷尬?
因而始皇截過了話頭,詢問小孩:
“你是朕的曾孫?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親、祖父分彆是誰?”
小孩一直低頭斂眸的似乎有些不舒服,扶蘇就讓他隨意一些,允許他直視著長輩說話。
阿政便大大方方抬頭,正要回答,先看清楚了扶蘇的長相。
他一句“父親”脫口而出,把扶蘇給喊愣了。
扶蘇:?你喊我爹曾祖父,喊我父親?我和我爹豈不是差輩了?
始皇意識到了不對。
但小孩已經反應過來了:
“對不住,是我認錯人了。您長得與我父親有五分相似,其實您比他好看很多。”
阿政在心裡猜想,這應該是他父親的其他兄弟吧。
接著又想到了旁人說的是太子救了他,再聯想起昏厥前見到的那張臉,阿政恍然大悟——這位就是太子!
原來秦國太子是他的叔伯。
父親以前沒有同他說過太子的事情,也沒說過自己那些兄弟們。聽母親說,祖父有二十多個兒L子,父親並不受寵,才會被送來邯鄲為質。
那麼這位太子,是二十人裡的哪一位呢?
阿政一邊在心裡好奇,一邊還記得回答始皇之前問的問題。
他說:
“回王上的話,我名政,我父親是公子異人,我祖父是安國君柱。”
始皇:!!!
扶蘇:!!!
扶蘇一瞬間就撲出去了,根本沒給他爹阻攔的機會。等始皇反應過來時,扶蘇已經緊緊摟住了那名小公子。
“你是公子政?!”
扶蘇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之前若非他及時把人撈了出來,他這幼年的親爹就要淹死在他眼前了!
始皇卻顧不得去分辨這個公子政到底是不是妖邪冒名頂替的,他趕緊上前讓扶蘇鬆手。
再一次把孩子從扶蘇懷裡奪了出來,往旁邊一放,拉著扶蘇退開三步。
真是胡鬨!倘若對方是故意借用這個身份的邪物,扶蘇這樣近距離和對方接觸,簡直是自己往死路上跳!
扶蘇
根本顧不得那麼多:
“阿父!那可是——”
那可是幼年的阿父!他無緣得見的幼年版阿父啊!
嗚嗚嗚,我阿父小時候真可愛!
難怪他總覺得小孩長得像橋鬆小時候,畢竟橋鬆就長得像始皇帝。也難怪小孩總盯著他喊父親,因為阿父說過他偏巧長得像莊襄王子楚。
異人是子楚的原名。
始皇給了扶蘇一個閉嘴的眼神,還沒確定呢,你激動什麼?
他穩重的太子每每遇到和阿父有關的事情就穩重不起來,讓始皇不由頭疼。
扶蘇隻能眼巴巴地站在父親身後盯著小孩看,好想過去把人抱起來啊。
始皇已經開始詢問具體情況了:
“你是公子政,那你緣何會突然出現在鹹陽?”
阿政被扶蘇的擁抱弄懵了,但還記得回話。
他一五一十地將自己之前遭遇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父親獨自逃走、母親帶他逃到一半就丟棄了他、他在酒肆裡躲到天黑,然後翻窗的時候被黑洞吞沒了。
侍者之前就向陛下回稟過,當時是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黑洞,然後小孩就掉了出來。兩邊的話語能對得上,隻是這還不夠。
扶蘇卻已經聽得憤怒了:
“他們怎麼能把你拋下?你還這麼小!”
也不知道自家阿父小時候是不是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
兩歲的孩子還沒開始記事,以後就會慢慢淡忘幼年時期的絕大多數記憶。阿父也同他說過,說他不是很能記得清八歲之前的事情了。
當年在趙國的過往,他印象最深的大約就是八歲那年有一回他走丟了,後來不知怎麼自己找回了趙家。
沒過多久,趙王就把他和趙姬送回了秦國,他記憶裡趙國的過去就成了一片剪影。
如今聽著小阿政訴說,始皇忽然回憶起了一些幼年的細節。
他好像也遭遇過差不多的事情,隻是過去太久記不真切了。若非重生一遭,前世的記憶得到了加強,這些幼年往事恐怕永遠都回憶不起來。
始皇若有所思:
“朕幼時確實因追殺獨自在酒肆躲避過趙國士兵,後來翻窗出去,幸運地撞見了悄悄出來尋找朕的趙家家丁。”
趙家不像趙姬那麼短視,他們打聽過不少秦國的消息,知道公子異人的父親安國君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秦王。
要是異人能在安國君面前脫穎而出,當上下下任秦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屆時,公子政就是秦王長子,大有可為。
所以,為了這未來的潑天富貴,他們也不甘心放棄這個孩子。摸黑派人出來尋找,還真讓他們避開守衛找到人帶回去了。
隻是母子倆因這件事難免疏遠起來,後來趙姬還曾試圖修複母子關係,也沒什麼效果。
因而與正史上母子倆相依為命不同,始皇帝和趙姬之間其實沒多少感情。
始皇聽著小阿政的描述,表情難辨。
扶蘇倒是看出點什麼了。
他湊到父親耳邊:
“阿父,他是真的,對不對?”
始皇遲疑片刻,還是微微點頭。
因為他和小阿政相同的過往是前世發生的事情,今生並沒有過。
今生這具身體裡的記憶有一部分和幼年相關,而在原主的印象中,自己和母親是提前發現父親不見了,就早早躲去了趙家,沒有後來被追殺的事情發生。
始皇還是比較傾向於妖孽或許能夠獲取原主的過往,卻看不到前世過往的。畢竟那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不是這邊。
扶蘇沒有細問這些,隻期待地看著阿父:
“那我可以去抱他嗎?”
始皇:“……去吧,小心點。”
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泛酸,親爹就在旁邊杵著,兒L子總想著另一個人是怎麼回事?
扶蘇本來要走過去的,聽到這話又收回了腳。他忽然一把抱住阿父,笑嘻嘻地問父親是不是吃醋了。
始皇推開他:
“彆鬨。”
扶蘇也不管有沒有人在旁邊圍觀,直接就開始哄爹,說什麼“我最愛的當然隻有阿父了,誰都比不過阿父”。
始皇聽得耳根微紅,不許他再說下去了:
“不是要帶孩子?自己帶去一邊玩吧,彆來調侃朕。”
小阿政卻打了個哈欠,明顯還很困。
侍者也提醒:
“午膳已經好了,陛下和殿下可要先用膳?”
他們也聽出來了那位小公子仿佛是另一個兒L時的陛下,但誰也不敢多說。這樣的事情自然得爛在肚子裡,所以侍者刻意避開了相關話題。
扶蘇這才想起還沒用膳:
“送小公子去我殿中休息吧,我與阿父先用膳。”
小阿父就在那裡,隨時可以玩,啊不,隨時可以和他相處。這個不著急,還是讓人好好睡一覺比較重要。
沒明白發生了什麼的阿政迷迷瞪瞪地看了眾人一眼,到底還是抵不過困意。任由侍者抱起他送往了寢殿,臨睡前還在琢磨太子到底是他叔叔還是他伯伯。
這就導致傍晚小孩睡醒的時候,見到趴在床邊盯著自己的太子殿下時,下意識喊了一句“叔父”。
對方長得如此年輕俊美,應該比他父親小一些吧?
扶蘇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
這可是他爹,他還沒那個熊心豹子膽給親爹當長輩。
聽著太子的咳嗽聲,小公子知道自己猜錯了。他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唇,趕緊換了個稱呼。
這次他喊的是“伯父”。
扶蘇:……怎麼輩分還越來越大了呢?!
扶蘇趕緊糾正他:
“我叫扶蘇,你還是喚我阿蘇吧。”
小公子蹙眉:
“可是我乃晚輩,怎麼可以喊長輩的小名?”
扶蘇:……
那麼問題來了,我要怎麼告訴我兩歲半的爹,其實我不是你長輩,而是你未來的兒L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