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腦洞:始皇帝互穿1(1 / 1)

【曆史】

秦政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坐在殿中處理奏折。

抬眸打量一番四周,隻見裝飾布局有些陌生。他自己的正殿被太子放了許多器玩,說是什麼都不放太單調了,不符合父親的身份。

秦政一向縱容他,如今看著“樸素”的大殿,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裡定然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低頭看一眼面前的竹簡,竟還在使用笨重的竹簡嗎?看周圍的圖騰,應當是在大秦,就是不知如今是哪位先王在位時期了。

竹簡上正是李斯呈上的奏疏,看到熟悉的名字,秦政確定了,自己確實是來到了另一個大秦,在位的就是他自己。

殿中除卻侍者外沒幾個旁人,連蒙毅都不在,其餘的都是侍者。可見這位始皇帝習慣自己單獨批複,不愛假他人之手。

秦政把竹簡放下,剛剛他已經從李斯所奏之事上大概確定了時間點。應是大一統之後沒幾年的時期,各項新政策還在艱難推行中。

但具體是哪一年——

秦政的目光落在了竹簡末尾,那裡有年月日,寫著“帝三十年九月十二日”。

帝三十年,是秦始皇帝三十年,也就是大一統五年。這裡似乎不以大一統作為年號進行計數,而是直接從始皇帝登基算起的。

也不知阿蘇現在何處。

不找臣子分擔公務也便罷了,怎麼連太子都不找?哪怕習慣自己大權在握,也該將太子帶在身邊順便教導才是。

孩子不教的話哪裡能成才,總不能指望他們自己長好。

秦政沒有輕舉妄動,他喚來侍者。

斟酌了詞句之後,他問道:

“扶蘇……”

秦政隻說了一個名字,接著就揉揉太陽穴,蹙眉做出一副不適的樣子,順理成章打斷了後面的話。

這樣的問詢,侍者自會忖度著君王的意思說出一些內容來。皇帝身邊的都是人精,很多時候話語不用說得特彆明白。

秦政心裡有個隱憂。

他擔心這個位面的阿蘇可能已經去世了,才會導致長子不在父親身邊。前世扶蘇就是幾年前中毒病重的,時間對得上。

若是如此,秦政總不能問“扶蘇如今在何處”,一問就要露餡,好一點也就是被當成傷心過度忘了愛子逝世的事情。

幸好,侍者沒有張口來一句“太子的陵寢如何如何”。

侍者小心翼翼地偷覷了陛下臉色,試探著為長公子說了句好話。

他說道:

“公子前幾日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如今已經知道錯了。陛下,您看?”

秦政眉頭皺得更緊了。

閉門思過?難道是扶蘇又不愛惜身體,隨意折騰自己,才惹得父親氣急罰他了?

侍者見陛下臉色越發難看,也不敢再幫忙說項了。

其實他們還挺喜歡長公子的,畢竟像長公子那般溫厚寬仁的主子十分少見

。許多貴族都不把他們這些奴仆當人看,公子卻會主動關心他們。

外人都說公子仁善,他們也這麼覺得。能看到仆婢辛苦的人,定然也是真心關懷天下黔首。

還是有個受過公子恩惠的侍女忍不住,膝行上前跪伏在殿中。

她哀哀勸說道:

“陛下,長公子他隻是太過仁善了,並非有意頂撞陛下,還請陛下原諒公子吧!”

秦政一愣。

他立時意識到了不對勁。

首先,扶蘇竟還隻是個公子而非太子。其次,扶蘇因為仁善頂撞了原主,這才遭受父親懲罰。

秦政下意識想起自己剛重生那會兒。

那個時候他還沒恢複前世記憶,他印象裡的扶蘇是原扶蘇那仁善到過了頭的模樣。會為了已經死去幾年的韓非發聲,指責李斯太過小器,不堪大任。

莫非這個世界的扶蘇也是這種毛病?

那倒不能全怪原主苛刻了。

身為大秦長公子,可以仁善,但不能真的完全仁善,一點心眼都沒有。

秦政沒有降罪侍女,讓她起來之後表示自己另有考量。而後命人去取了扶蘇這些年寫過的策論文章來,他要親自過目後才能下定論。

尚未處理的奏疏被他丟到一邊,這些東西不著急。

大秦繼承人的問題才是重中之重,會影響到往後許多年的國運。光顧著眼前的治理不顧長遠發展,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竹簡很快被送了過來。

秦政許久沒有再用竹簡了,但翻看起來並不吃力。他一目十行,很快就把公子扶蘇的政治主張總結了個七七八八。

部分文章裡還提及了他和父親在治國上出現的分歧,其實並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矛盾。

公子認為,六國方定、黔首不安,太過繁重的勞役和刑罰會讓天下庶民更難歸心。

不若放緩步調徐徐圖之,父親的很多政策可以兩三代人共同完成。現在這般強行推行下去,隻會揠苗助長,引起禍端。

但是原主卻覺得沒有必要,自己一代人能做完的,何必拖那麼久。遲則生變,他也沒辦法確定後人能堅定地推行他的政策。

連自己的長子都和自己唱反調,如何能讓原主相信子孫後代會堅持始皇帝的改革不動搖?萬一被哪個不孝子孫中途改回去了,他豈不是功虧一簣!

原主認為自己是精準算著庶民的承受能力才下達的政令,必然不可能翻車。待他將想做的做完,再休養生息不遲。

兩個人的想法各有各的道理,說不上來誰對誰錯。

根本矛盾大概在於孩子不夠了解父親,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著急。而父親則不夠信任孩子,不覺得孩子能做完他未竟的事業。

秦政長歎一口氣。

他看出來了,這對父子恐怕相處時間很短,並不像他和阿蘇那般,是父親親手帶大的孩子。

原主甚至可能因為忙於政事,就沒怎麼關注過孩子。約莫丟給

先生教導就不管了,想著自己的兒子不可能蠢鈍,有人教導必然能夠成才。

公子扶蘇確實成材了,就是還有些稚嫩。

秦政放下竹簡:

“讓長公子來見朕。”

公子扶蘇很快就到了。

年輕人一派君子儀態,見到父親先恭恭敬敬地行禮。他和太子扶蘇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太子就很少這樣端莊。

不過這樣也不錯。

秦政看自己兒子怎麼看都順眼,他尤其喜歡長公子這健朗的身材。若他的阿蘇能有這個體型,他也不必一到換季就擔憂太子會著涼生病了。

秦政柔和了神色,示意公子過來,到父親身邊來。

長公子不疑有他,在秦政身側站定,非常守禮地彎腰靜候父親吩咐。

秦政伸手,將他拉下來:

“坐下談吧。”

長公子便坐下了。

年輕人雖然來了,但顯然並不覺得自己之前和父親的爭執中有什麼問題。侍者替他說好話,說公子已經知錯,實則根本沒有這回事。

秦政一眼就看出他骨子裡的倔強。

還是太年輕了,心裡想什麼,臉上都能讓人瞧得出來。他還沒有學會君心莫測,為君者要能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否則極易被臣子把控。

那些人精一樣的臣子慣會借勢謀利,但凡被他看透了,他能想出一萬種法子借用你的偏向達成自己的目的。

公子扶蘇自小養尊處優,沒有經曆過質子階段的磋磨。你不教導他這些人心險惡,他是不會懂的。

一個人爬到高處之後,身邊就全是“好人”了。誰都對他友善,他也看誰都覺得沒惡意,他怎麼可能憑空掌握勾心鬥角的手段呢?

秦政問他:

“你還堅持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嗎?”

長公子抿了抿唇,但依然點頭:

“父親,我不認為我有錯。”

父子倆一脈相承的頭鐵,誰也不肯讓步,非要針尖對麥芒。

秦政覺得有些好笑。

約莫是阿蘇幼年時,他為了養孩子被磨平了脾氣,所以秦政自己是沒那麼倔的。帶過孩子的才知道,小孩有多磨人,但凡脾氣差點都受不了。

可惜原主好像沒遭過這種罪,不知道和孩子相處不能太硬頂著。有的小孩就是吃軟不吃硬,尤其是扶蘇這種完美繼承父親固執屬性的孩子。

始皇帝自己都是這個脾氣,臣子勸他得用《諫逐客書》那樣的委婉措辭,再搭配言之有理的分析。

而那些梗著脖子勸諫的,譬如勸秦王政把太後接回鹹陽的人,就都掛城頭去了。

扶蘇顯然也是一樣的。

你要和他耐心講道理,他才能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可惜原主顯然沒那個耐心,隻會嚴辭訓斥或者乾脆把人丟去閉門思過,眼不見為淨。

原主甚至都懶得和兒子剖析自己的顧慮,扶蘇完全不知道他爹到底在固執什麼。

秦政沒

有像原主一樣斥責孩子,而是伸出手,放在了長公子面前的桌案上。

他說:“你仔細看。”

長公子不明所以,不知父親要他看什麼。

秦政淡然地說道:

“朕已經老了。”

原主如今這副衰老的模樣,和他前世差不多。前世的他操勞過度,又不重保養,大一統之初就感覺到了精力的消退。

長公子沒想到父親要說的是這個。

他一愣,仔細去看父親已經長出皺紋的手背。這不是年輕人的手,可以明顯看得出來手的主人已經邁入老年。

可是、可是父親他才四十多歲!

長公子心裡很難過,但他到底不是太子那種哭包。所以他隻是沉默地伸手緊握父親的大掌,不知該如何應答。

秦政沒有和他說原主不相信他能將自己的改革推行下去。

而是換了個說辭:

“扶蘇,改革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長公子不明所以。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很難,推行的阻力重重。可他不怕這個,再難他也會為了大秦堅持下去。

然而秦政說的卻是:

“改革者會遭到世人的咒罵,因為朕的改革影響到了天下所有人的利益。”

全方位的大一統,不僅會得罪貴族,還會給庶民增加負擔。

本來大家各說各的方言、各用各的度量衡,你強行要求他們改掉不說,那些官吏還能仗著你不懂故意克扣你,讓你多交稅。

所以庶民也恨,恨推行改革的君王。

秦政告訴兒子:

“這些罵名,朕不想讓你和你的兒孫來承擔。”

長公子大受震動,他此前從未聽父親提起過這些。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腦子裡一片空白。

父親這是什麼意思?原來父親是為了他好才強撐著要把一切都做完的嗎?那他之前頻繁頂撞父親,辜負了父親一番好意,豈非不孝?

又聽秦政補充道:

“當然,朕這麼做並非完全為了你。大秦隻需要有一個受萬民痛恨的皇帝就夠了,若是三五代下來全遭人記恨,大秦危矣。”

“朕將一切做好,等你登基,你便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休養生息、收攏民心,這些都將是你的責任。”

長公子終於忍不住了,眼淚落了下來:

“父親!”

雖然父親口口聲聲都在說他是為了大秦,但長公子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來這裡頭藏著的父愛?

父親把艱難的、會擔罵名的事情自己全做了,將輕鬆簡單的、會被後世人千古傳頌的事情留給了他這個兒子。

世人隻記得變法者嚴苛,仁愛者為民。但是沒有變法者把局面變得更好,仁愛者哪裡來的舞台施展?

亂世中的仁愛不過是無根之浮萍,曇花乍現,根本無濟於事。

秦政伸出另一隻手,替兒子拭淚。

他心道果然

,無論哪個扶蘇都是個小哭包。裝得再堅強也是裝的,其實感性得很。

“你也不必如此感動,朕也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

秦政說得很現實。

事實如此,一切都是基於自己和大秦的利益,再帶上一部分的父愛,最終做出的決定。

不能說原主對孩子沒有感情,也不能說原主對孩子隻有感情,兩者摻半吧。

長公子仍舊很難過:

“我以前不該頂撞父親的。”

如果他能早點明白父親的想法,他就不會和父親唱反調。

雖然他很不想看到父親這樣“虐待”自己,但父親如果堅持的話,這樣也確實對大秦有利的話,他會選擇協助父親。

長公子忽然想到,父親是否時常因為自己的關係憂思費神?若是沒有這些事,父親是不是就能全身心投入治國之中,儘早將想做的都做完?

等父親做完了他的事,不就無需等兒孫上位,自己先開始休養生息,改善名聲了?

說到底還是他太不孝了,隻會添亂。

秦政看著兒子又鑽入了另一個牛角尖,有些無奈。

這孩子怎麼這麼極端?

他沒忍住,捏住了兒子的臉頰。

秦政想捏很久了,可惜太子臉上沒多少肉。而且兒子長大了也要面子,捏他臉他要生氣的。

不想面前這個扶蘇,脾氣好得很。

長公子還在自責,忽然被捏住了臉。他懵了一瞬,僵在了原地。

秦政遺憾地收回手。

唉,這個兒子常年習武身材健壯是沒錯,可惜就是太健壯了。臉上的肉一點都不柔軟,還因為習武曬得膚色偏黑,皮膚也粗糙不少。

也就是說,長公子的臉不好捏。

秦政越發想念兒子小時候肉嘟嘟的樣子了。

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阿蘇你還是幼時比較可愛,被朕捏臉也不生氣,還會主動把臉湊過來讓朕捏。”

長公子:……

雖然我早就發現你不是我親爹,應當是另一個始皇帝了。但你裝都不裝一下,還說漏嘴,這樣真的好嗎?

在長公子的印象裡,他親爹是那種很嚴肅端方的性子。他隻見過父親冷淡、皺眉、慍怒的模樣,很少見父親笑,更少見他如此活潑。

尤其是當上皇帝之後,越發沒了人氣,杵在那裡就能嚇哭小孩。

長公子真的很不習慣父親現在的樣子。

不過,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也隻有這樣的父親,才會耐心地跟他分析局勢、講道理給他聽,長公子有點羨慕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了。

長公子低聲說道:

“我知父親良苦用心,您是為了消除我與我父之間的隔閡。以前確實是我不懂事了,未曾領悟父親的意圖。”

秦政緊了緊握著他的手:

“你還是個孩子,不必總自我反省。他不告訴你,你如何能憑空明

白?以後有什麼疑惑,你就直接問他?_[(,告知他你哪裡不懂。若他太忙,你就去尋蒙毅,蒙毅也會為你解答的。”

蒙毅不好說能百分百看透始皇帝的想法,但總比扶蘇自己瞎琢磨要強。

長公子受教了。

隻是他還有些憂慮:

“父親如此行事,真的不會引起大患嗎?”

他並非不信任父親的手腕,隻是朝野並不是父親一人來做所有事。下頭執行的臣子萬一陽奉陰違呢?地方的吏員萬一借機生亂呢?

人多了,情況就會複雜起來。若可以,他總歸還是希望父親能走一條穩妥的道路。

秦政正要說此事:

“所以需要你協助朕,光朕一人治理國家,還是太累了。”

他讓人去尋來百官的名冊,京官和地方官都要。仗著自己兩世為人,他可以提前把一些藏在官吏中的反賊篩出去。

侍者去尋名冊的時候,秦政也沒閒著。

他先是讓人取了幾張絹帛來,分了長公子一張。

秦政說:

“地方上的情況朕了解得更多一些,朕來說你來記。待他回歸,看過這些記載後,處理地方事務便能遊刃有餘。”

地方的治理需要結合當地的情況,原主才剛剛當上大一統帝王,很多事情上還在摸索著處置。

秦政可以用自己的經驗給出指導,每郡每縣到底什麼樣,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口述的同時,秦政還在另一張絹帛上列舉造紙之類技術的簡單方法。他自然記不得繁複的步驟,但給出一個方向讓匠人去研究也總比沒有要好。

等名單拿到手,他就可以把名單裡沒有的臣子單獨列出來,讓原主去各地招攬。而且名單中的那些反賊,則一一注明對方的情況,讓原主自己判斷是否能拉攏策反。

長公子有了事乾,立刻全身心投入進去。

這是他第一次能在大事上幫到父親,他很開心。

不過這對臨時湊對的父子倆並不知道,另一位始皇帝正在隔壁位面重塑三觀。

【同人】

嬴政從睡夢中蘇醒,睜眼發現儘是陌生的場景。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並未露出端倪。

侍者手腳麻利地服侍著陛下洗漱。

嬴政的目光在剔透的琉璃窗上停留了一瞬,如此巨大平整的水晶他竟從未見過。不知這是哪朝哪代,奢靡至此。

但他很快就從琉璃鏡中看見了自己的長相,是他本人沒錯。

周圍的裝飾也符合秦人的偏好,嬴政還在不少位置發現了黑龍和玄鳥的圖騰。可見這應該就是大秦,隻是不清楚與他所在的時代相隔了多少年月。

嬴政細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他猜測自己或許是進入了子孫後代的身體中,隻不過這名子孫意外地長得與他十分相似,應是返祖了。

正思忖著要如何不引人懷疑地問出現在的年月,就見侍者引著他朝外走去。

嬴政決定以不

變應萬變。

這間宮殿寬敞大氣,用屏風、木牆、博古架等物隔出了五間。除卻中間是明堂之外,東西兩側都有兩小間。

侍者口稱陛下,而陛下所住之處在東邊第二間。往明堂走時,中間還有一個臨睡前可以用來看看書的小書房。

嬴政掃了一眼書架,看見了一些眼熟的書籍名字。

《周易》《詩經》《呂氏春秋》……

看到最後一個書名時,他腳步微頓。

因他對呂不韋的感情非常複雜的緣故,侍者們從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和對方相關的任何話題。眾人都會下意識地小心避開這個雷區,自然也就不可能在他的寢宮中放置呂不韋的著作了。

嬴政已經許久沒再見到這本書。

他沒有停留,繼續朝外走。路過明堂,發現這裡沒有設置什麼桌案,反而在牆角擺了一些兵器架。

架上儘是未開刃的刀劍,似乎是練武所用。

侍者引著陛下來了西側第一間。

這裡是個起居室,也做用膳之所。正中一張高桌,旁邊還擺了幾張椅子。

嬴政沒見過椅子,他一向是正跽而坐的。

不過這樣的椅子看一眼也就知道該如何落座了,並無難度。嬴政直接走過去,在正北的主位上坐下。

桌上放置了不少碗碟,皆用陶蓋罩著。雖然陛下落座了,侍者卻沒有揭開蓋子服侍他用膳的意思。

嬴政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就在這時,他聽見西側第二間中傳來了一些動靜。凝神細聽,仿佛是侍者在勸誰起床。

嬴政:?

嬴政下意識看了一眼鐘漏。

這個時辰其實已經過了他平時上朝的點,可見後世子孫耽於享樂,把上朝的時間推遲了。

都已經推遲過了,竟還有人起不來。且這人還與他同居一宮,怎麼想怎麼古怪。

莫非——是原主的皇後?

又或者西側這間是給當夜侍寢的姬妾暫住的,此刻侍者正勸對方來服侍陛下用膳?

嬴政眉心微皺。

他想了想,還是起身,決定去隔壁看看。

進入裡間後,首先看見的是裡頭富麗堂皇的裝飾。比其餘房間都要華麗許多,可見住在此間之人必定喜好奢靡。

不僅裝飾華麗,擺在四周的珍玩也貴重異常。相比之下,原主的寢間反而顯得低調樸素許多。

自從到了這個地方,嬴政就覺得處處透著古怪。

總不能原主雖然是皇帝,上頭還有個活著的太上皇吧?也沒聽說過父子會同住一宮的,大秦沒有多餘的宮殿了嗎?

嬴政審視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終於,他看向床榻。

床上正有個人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神態懨懨地抱怨天好冷,不想起床。

這是個男子的聲音,而且很年輕,還有點耳熟。

嬴政:……

嬴政走了過去,在床邊站住。

被窩裡的人聽到動靜把腦袋鑽了出來,看見父親眼前一亮,立刻就不蔫巴了。

他雙眼亮晶晶地喚道:

“阿父!”

嬴政看著那張眼熟的臉,除卻膚色白皙了不少之外,和他的長子扶蘇一模一樣。

他有些難以接受,扶蘇怎會如此憊懶?

侍者倒是鬆了口氣:

“陛下來了正好,太子正不肯起呢。”

太子?

嬴政十分詫異。

他看琉璃鏡時,鏡中的自己瞧著十分年輕。再看扶蘇,也比他印象中年輕。

若這不是後世而是另一個世界的大秦,說明他應該是來到了滅六國之前。那麼為何他會早早立扶蘇為太子,他不是一直覺得扶蘇還有些稚嫩,撐不起大秦天下嗎?

更奇怪的是,他記得扶蘇這個年紀的時候,自己已經出現老態了。可看鏡子,他分明仿佛才不到三十、風華正茂。

嬴政心中一動。

莫非這裡的自己極擅保養之道?

總不會是未來的自己當真尋到了不死藥,和扶蘇一起吃了仙藥能永葆青春吧?

還彆說,看看周圍這些以前見都沒見過的大塊琉璃等寶物,還真像是這麼一回事。

扶蘇發現父親有些出神,伸手去扯對方的袖子。

待人回神看過來才問:

“阿父在想什麼?”

嬴政避而不答:

“沒什麼,你快些起來。”

扶蘇撒嬌:

“阿父拉我起來。”

嬴政:……

嬴政因為朝政繁忙,和長子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親昵過了。長子過了十歲也不再依賴自己,開始學著做個穩重妥帖的長公子,沒怎麼讓他操過心。

突然見到兒子如此親近自己,嬴政還有些不習慣。但更多的還是欣喜,哪有當爹的會喜歡被孩子疏遠呢。

嬴政於是伸手握住他,將人從床榻上拉了起來。

侍者立刻取來了烘得暖暖的衣物,來為太子穿上。室內還燃著炭盆,其實根本就不冷。

等扶蘇收拾好,父子倆出去落座,侍者這才開始布菜。

用完膳便要去上朝了。

有侍者在前面帶路,嬴政隻需要跟著走即可,不必擔心認不得路。

他們一路順著連廊路過了內花園、處理政務的正殿、外花園,就到了用以上朝的四海歸一殿。

父子倆由後門而入,繞過壁牆行至大殿區域。登上高高的台階,王座便在其上。

百官已經提前待命了,沒人敢比君上來得還晚。

嬴政意外地發現兒子也跟了上來,迤迤然地在他身側落座。以前扶蘇都是在台階之下,與百官站在一起的。

想到扶蘇如今已經是太子了,有點特權也很正常。

不過——

嬴政看向半階之上侍立的青年人。

這裡怎麼還有一個站在百官之上的

人?看五官有些眼熟,但記不起來了。

畢竟嬴政是從大一統後第五年穿來的,那時扶蘇的長子還不到十歲。五官稚嫩與如今大有不同,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扶蘇湊到父親耳邊小聲提醒:

“父親,這是我的長子橋鬆,我大秦的太孫。”

嬴政的眸光瞬間一凝。

他側頭看向旁邊沒事人一樣的太子,沒料到隻是這麼短的時間,對方已經敏銳地發現了他的異常。

扶蘇輕聲解釋道:

“我與阿父親密無間,自然能察覺您並非他本人。想來您應該是另一個世界的始皇帝吧?”

要是連自己親爹都認不出來,那他也不配當阿父最疼愛的孩子了。

至於對方也是始皇帝這一點,還是扶蘇反複觀察之後確認的。

扶蘇心裡很有些憂慮,也不知道他的阿父去了哪裡。最好的情況就是和面前這位陛下互換了身體,以後還有機會再換回來。

其他的……扶蘇實在不敢細想。

但無論如何,扶蘇都得端住。面前這位始皇帝也不知能否靠得住,大秦離不得他,他得在阿父回來之前把大秦治理好。

早朝即將開始,沒時間留給父子倆細聊。嬴政隻好收斂心神,認真去聽下頭臣子的奏報。

扶蘇也隻來得及提醒一句:

“今年是大一統十三年。”

四年前太孫橋鬆加冠,一年前這小兔崽子總算肯議親了。婚期臨近,扶蘇就徹底搬出了太子宮,給兒子兒媳騰地方。

反正他一年裡有小半時間都在父親這裡蹭住,就乾脆直接搬入了乾元宮。

三年前他和父親開啟第三次巡遊,去了百越,兩年方歸。

期間李斯因為一把年紀跟著他們去百越顛簸,身體有點撐不住了。乾脆致仕養老去了,不過依然被扶蘇丟了一堆事情讓他在家處理。

李斯退下後,蒙毅接任相位。這一年海軍還發現了海南島和琉球島,往西則派遣了將士出兵西域,為各國“主持宮道”。

一年前父子倆回到鹹陽,沒多久王老將軍去世。扶蘇見父親傷心,乾脆把下一次巡遊往後拖了拖,沒著急出發。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明年去塞外。

扶蘇將大一統開始的大事件都一一提筆寫下,而後放到父親面前任他觀看。

嬴政心分二用,一邊聽臣子奏報一邊看這張大事表。未曾料到如今距離他那個時間居然才過去八年,他還以為過去許久了。

這記錄中似乎不曾提到尋仙之事?

而且立太子的事情,也不在其中。說明早在大一統之前,原主就已經立了太子。

除此之外,嬴政和原主的巡遊等決定也全然不同。按照嬴政的計劃,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巡遊好幾回了,但原主才去了第三次。

看來兩個世界大有不同。

早朝上奏的大多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嬴政還未曾摸清情況,不好擅做決定。

扶蘇及時頂上,代替父親發號施令。一舉一動皆是沉穩持重,確實是個合格的太子。

嬴政不由目露讚許。

原主到底是怎麼養的兒子?為何他養出來的扶蘇如此優秀,自己養的就儘會和自己頂撞?

群臣有些意外,今天怎麼是太子做主。往日太子殿下都不怎麼開口的,能偷懶則偷懶。

——莫非是陛下嗓子不舒服?

肯定是了!太子一向孝順,陛下今日不怎麼開口,必是太子在體貼陛下呢!

嬴政還在思索教養長子的問題。

忽然有個臣子上前啟奏:

“昨日鹹陽郊外突然有一方巨石從河中現出,似是被水流衝上來的。周圍黔首都引為奇異,擔憂是什麼不祥之兆。”

嬴政頓時皺起眉頭。

自從他一統六國以來,各地餘孽總愛折騰一些類似的事情打擊他的統治。聽到這樣的事,嬴政第一反應就是人為的。

否則好好一方巨石怎會突然浮出水面?

扶蘇倒是想起什麼。

有些石頭看著大,其實分量很輕。被強勁的水流一下子推到岸上,倒也並不稀奇。

但他很不愛聽臣子那句“不祥之兆”。

嬴政正要下令讓人去嚴查,忽聽身側的太子已經開口了。

太子扶蘇微微一笑:

“愛卿想差了,這怎麼會是不祥之兆呢?大河獻石,分明是河神在向我大秦之主示好才對。”

嬴政在心中歎氣。

兒子還是太年輕了些,這種事情哪裡是大秦說什麼就是什麼的?那些六國餘孽慣會散布謠言,把黑的說成是白的。

結果又聽太子補充:

“愛卿隻知巨石出世,卻不知那石上有一行文字,正寫著「大秦國祚永存」呢。”

群臣:……

嬴政:……

那大臣一呆:

“有、有嗎?臣昨日趕去時,似乎未曾見到?”

扶蘇語氣堅定:

“有的,是今日深夜突然浮現的。愛卿若不信,等明日天亮可以前去一觀。”

眾人:……您就是傳說中的大預言家吧?

這下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彆管那石頭什麼來路,今晚他就要趁夜派人去偷偷鑿石刻字。

為什麼是夜晚呢?因為白天會被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