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王綰忽然嗷一嗓子:
“那個趙高!我想起來趙高是誰了!”
其他人立刻看了過來。
之前被各種反賊的曝光扯開了視線,他們倒是忘了探究趙高是誰,光顧著關注胡亥的身份了。
王綰見眾人望來,連忙提醒:
“就那個看守陳縣六國餘孽和亡國之君的趙管事啊!”
王綰之所以對趙高印象這麼深,主要是因為他之前和趙高有過齟齬。當時是想對付趙高這個太子的狗腿子的,結果沒成功還惹一身騷。
想到這裡,王綰一臉迷惑。
趙高不是太子黨嗎?咋回事啊,一個太子黨李斯矯詔害死太子不算,又來一個太子黨趙高和李斯合謀?
王綰忍不住看向太子殿下。
該不會太子早就知道這兩人有問題,提前拉攏了吧?
不對不對,如果太子真是被他們害死的,應該先弄死他們才對。就算拉攏,也頂多拉攏一個李斯,趙高他不配。
有人在王綰的提醒下也想起來了:
“我仿佛記得,趙高他是嬴姓趙氏,是趙國宗室遠親?”
老秦人當即大怒:
“什麼?他趙高原來是趙國餘孽?我就說!我就說為什麼偏偏是沙丘病逝!又偏偏是他趙高在慫恿胡亥亂殺朝臣!趙高定是故意在為故國複仇!可惡的趙狗!”
眾人:……
狗狗有什麼錯呢,為什麼要罵狗?
而且這個攀扯實在太牽強了,趙高從小在秦國隱宮長大,和趙國的親緣關係也非常之遠。他沒必要為趙國複仇,估摸就是自己想當皇帝,所以從一開始就哄著胡亥幫他排除異己。
眾人上前安撫這位暴怒的老兄,勸他消消氣。這次回去陛下絕不可能放過趙高,他又不像李斯忠心耿耿還於社稷有功。
扶蘇瞥了一眼鬨哄哄的眾人,去和父親咬耳朵說悄悄話:
“阿父,天快亮了。”
始皇看了一眼天色:
“困了嗎?你先去轎攆上休息吧。”
扶蘇有一點困,他打了個哈欠,但是沒有去。也不知道這個光幕出現會不會有後遺症,他不放心阿父一個人待著。
不過直到眾人順利下山回齊王宮補覺,也沒發生什麼異常。
始皇擔憂兒子不在身邊,發生危險的話自己無法及時相救,讓兒子和自己湊合在一張床榻上睡了。
橋鬆哀怨地獨自離開,心想祖父果然忘記我了。
扶蘇睡到下午才醒,睜開眼沒見父親。他一驚,正要喚人,就聽見外間有誰在彙報事情。
隨便披了件衣裳下床,過去一看父親果然在那裡。他鬆了口氣,蹭到父親身邊坐下,不肯走了。
始皇隻好示意對方快點把事情說完,然後牽著兒子回裡屋去更衣。
扶蘇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嗎?”
始皇道沒什麼,
隻是讓人去盯著泰山周圍的村落城鎮。看有沒有人發現了昨夜的異常,借機生亂。
扶蘇點點頭:
“阿父,你用膳了嗎?”
始皇讓人去傳膳:
“在等你一起。”
父子倆用過膳也沒著急出去召見大臣,讓臣子自己先討論一波,不然吵得人頭疼。
他們吩咐了蒙毅主持大局,剩下的就丟手了。
扶蘇看出父親有話要說。
他歪了歪腦袋:
“阿父?”
始皇摸了摸他的發頂:
“阿父有些不高興。”
侍者們都退下了,父子倆能說說私房話。扶蘇聽著父親的話,沒有出聲。
他知道父親在生氣什麼。
另一個扶蘇到底是被人害了,還是自刎了,他們身為局外人無法肯定。哪怕找儘一切借口,也不過是讓自己心裡舒坦點。
始皇心中始終放不下自刎一說,尤其兒子還赴死得那麼乾脆利落。
他摸腦袋的手改去揪兒子耳朵了:
“朕有沒有跟你說過,朕要你好好活著?”
扶蘇心虛得不敢回話。
父親當然說過,而且是說過好多回了。父親還說要兒子長命百歲,他受不住白發人送黑發人。
始皇歎了口氣:
“你這是要氣死朕。”
扶蘇拉住父親的衣袖:
“阿父,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
始皇卻清楚臭小子隻會嘴上認錯,心裡指不定在想什麼呢。
他嚴厲地說道:
“下次再讓朕知道你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看朕怎麼收拾你。”
但這種程度的警告顯然沒什麼用。
小混蛋吃軟不吃硬的,他還得再換個法子。
於是始皇又打起感情牌:
“若是當真碰見光幕所言的那種情況,你想一想朕分明是要你回來繼位的,結果死後一睜眼,發現你也死了。你覺得朕會不會被你嚇出個好歹來?你難道想看著朕為你難過嗎?”
扶蘇把腦袋靠在父親肩膀上:
“其實和父親同生共死也挺好的……”
始皇:?
朕感情牌白打了是吧?
始皇敲了他腦門一下:
“你再說一遍?”
扶蘇立刻改口:
“那樣怎麼行?那樣我們父子倆隻能眼睜睜看著胡亥禍害大秦了,絕對不可以!”
始皇心下無奈。
扶蘇其實遠不如他那麼在意大秦,在扶蘇心裡阿父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是知道扶蘇會為了阿父的理想堅強地活下去,為大秦綿延國祚。始皇甚至都要懷疑他家阿蘇是不是看出來父親死了、李斯是弄了假詔書,但他覺得這樣可以下去陪父親,於是從容赴死。
這還真是臭小子的風格。
但凡李斯選的不是胡亥而是公子
高那幾個靠譜的,以及大秦並未千瘡百孔到必須要明君去支撐。扶蘇絕對做得出來認為李斯等臣子可以照顧好大秦,自己不如省點力氣直接去和父親重逢。
越想越氣,這都什麼倒黴孩子?
始皇抓著扶蘇絮叨了一陣,最後說道:
“不行,朕還是得直接立遺囑。”
先把遺囑寫好,不給旁人篡改的機會。反正也沒人規定過遺囑必須臨死的時候才能寫,他可以先寫好後封存在哪個位置,跟臣子說等他駕崩就去那裡取。
始皇還叮囑扶蘇:
若是遺囑被人動了手腳,對你不利,你記得自己偽造一份。左右朕的字跡你都能模仿,朕再多給你幾張空白的詔書。?_[(”
說著就拿傳國玉璽去蓋印,要扶蘇自己收好。
扶蘇不肯要:
“阿父你冷靜一點,空白詔書怎麼能給我?”
萬一他拿著造反怎麼辦?!
始皇讓他不許胡說,張口閉口就是造反的,成何體統。
他還道:
“不管如何,朕都不會讓你傷害自己。你記住這一點,誰的挑撥離間都不許信,聽見沒有?”
虎毒還不食子呢,那些人拿他當什麼了,竟敢用這招哄騙阿蘇自刎。
——該不會李斯就是算準了他的阿蘇最聽父親的話,才敢這麼冒險的吧?
扶蘇很多時候都不會質疑父親的決定,除非那個決定對父親自身有害。隻要無害,扶蘇基本都會無條件順從。
封禪結束後,王駕就迅速趕回鹹陽了。
路上沒敢耽擱,擔憂光幕會追著他們再次降臨。這樣一來沿途的庶民就有可能誤闖進入光幕範圍,看到這些內容了。
如果可以,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幸而一直到王駕抵達都城,也都沒有出現過異常。眾人趕路都累個夠嗆,紛紛回府休整,始皇難得給他們放了三天假期。
三日後的大朝會,被臨時調入鹹陽任官的劉季也來了。
呂雉聽人說這就是劉季,冷哼一聲。
劉季摸不著頭腦:
“呂禦史,下官沒有得罪過你吧?”
呂雉高貴冷豔地瞥他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去自己的位置站定了。
她是三公之一,名義上和丞相地位齊平。不過丞相還是在百官之上的,所以她的身份略低一籌。
但再低也遠高於劉季,劉季目前的職位是典客丞。因為就這個位置空出來了,再加上劉季交友能力不錯,給張良當個副手正合適。
這次的朝會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始皇落座後直接說道:
“朕已立好遺詔。”
群臣:???
沒跟去泰山封禪的那部分臣子大驚失色。
他們不明白陛下春秋鼎盛,怎麼這就開始立遺詔了?難道是陛下發現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可能命不久矣?!
見識過光幕的臣子倒是很
淡定:
“陛下英明。”
唉,看來太子自刎這件事還是把陛下給刺激大發了。
始皇隨後說自己會把遺詔放在某個位置,日夜由信任的侍衛把守。待他百年,臣子直接來取遺詔即可。
扶蘇是親眼看著他爹寫遺詔的。
扶蘇其實很不開心,他覺得父親寫遺詔簡直是在詛咒自己早死。但父親堅持,他也沒有辦法。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爹寫了一封又一封,極其操心。
不僅寫了要扶蘇繼位,還給其他重臣也寫了。大體內容就是要求他們平日怎麼照看太子殿下,比如太子忙於政事茶飯不思,你們必須勸著他按時用膳雲雲。
扶蘇:……誰家遺詔寫這個啊?
這是遺詔嗎?這分明是太子飼養指南!
扶蘇對父親把他當巨嬰十分不滿,堅稱自己才不會這麼不愛惜身體。
始皇充耳不聞,寫得起勁。
最後玉盒裡塞滿了遺詔,始皇這才覺得差不多了,命人妥善放好。
宣布完這件大事之後,他正要示意臣子開始奏事。
突然——
熟悉的音樂響起,光幕又來了。
第一次見這架勢的臣子們不由瞪大了眼睛。
但這次的天幕好像和上次不同,因為這次沒有出現那個曆史小老師。
它展現的是一個短視頻,類似於那種在爆帖裡截取了有趣回複之後集合在一起,給沒看過的人分享這些好玩的內容。
【家人們誰懂啊,上個網簡直要被網友們的神回複笑死。】
沒有經曆過短視頻衝擊的老古董們聞言一驚,這什麼東西,怎麼上來就喊“家人”的?誰和你是家人啊!
劉季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的上官張良臉上一派平靜。仔細分辨過後,劉季認定這不是裝的。
再結合之前呂禦史莫名其妙看他不順眼,劉季明白了。他猜測以前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可能對方是在裡頭看到了什麼對他不利的東西,才平白討厭他。
劉季湊到張良身邊套話:
“典客見過這神物?”
張良也是人精,哪裡能被他套到話。
而且這劉季可不是一般人,漢高祖呢!
陛下把他放到自己手下,可以說是信任他,讓他盯著點劉季。也可以說是不信他,故意給他們兩個創造機會結交,觀察他們會不會一起生事。
誰讓劉季的其他下屬,大部分都是他在老家結識的好友。隻有張良、酈食其等少數幾人才是後來拉攏的,其中就數他張良身份最微妙,有個一心向韓的親爹。
換他是陛下,他也不放心。
張良客套地笑笑:
“良不曾見過這口稱家人之物,不過身為朝中重臣,總不好太過一驚一乍。”
他確實沒見過叫家人的,他見的那個自稱曆史小老師來著。這不
算騙人,至於劉季怎麼理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劉季了然一笑,看來這位上官對他也有點排斥。真好奇之前光幕都說了什麼,怎麼那麼多人看他不順眼呢。
上首的扶蘇好奇地往前探了探,撐在桌案上想去觀察下頭臣子的反應。
上次光幕出現時候大家光顧著緊張了,扶蘇也沒心情看戲。但是這次不一樣,光幕似乎沒有危險,所以他才有心思看人笑話。
“唔,有人好像被嚇得摔倒了。”
可惜人太多,擋住了,看不真切。
扶蘇正看得起勁呢,忽然感覺有人扯住了他的後脖領。他被這股力道帶著往後一靠,來到了父親身側。
始皇用身體半擋住他:
“小心一些。”
雖然上次光幕沒有傷人,但不代表這次也不會傷人。侍者已經很妥帖地去喚侍衛進來了,群臣也紛紛往旁邊退去。
最後大家在大殿圍成個圈,留了光屏在最中間。
還是和上次一樣,試圖出殿的侍者沒能成功出去,自然也喊不來侍衛。好在臣子中有不少武將,大家自發守衛在了君上和文臣周圍。
始皇眉頭微皺。
看來以後到哪兒都得讓侍衛隨身保護了。
上次的光幕主要是聽老師講解,這次更多的是搭配文字。視頻裡出現了大量截圖,雖然那個古怪的聲音也會把圖片裡的文字念一遍,到底沒有直接看文字方便。
光幕把文字都轉換成了大秦的隸書。
第一張:
【你們敢信嗎?那個寫了《始皇帝傳》的梓桑是誰終於被人破解出來了,這居然是扶蘇本人啊!扶蘇給始皇寫了一本傳記,始皇知道這件事嗎?】
眾人齊刷刷看向上頭的陛下和太子。
扶蘇眨了眨眼:
“啊?什麼傳記?孤沒寫過啊!”
不過梓桑確實是他的表字來著。
始皇若有所思地盯著兒子。
扶蘇倒是忽然反應過來:
“這次光幕聯通的是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後世?難道說孤以後給父親寫過一本傳記?”
這個想法妙啊!明天就去寫!
群臣:實不相瞞,臣想看一眼寫的什麼樣的。
這次的光幕似乎不像上次那麼勁爆,都是一些安全的話題。而且講的八成還是他們這裡發生的事情,可以方便大家預知未來。
很好很好,這樣的光幕多來點。
群臣欣喜地看向光幕,期待它多爆點料。
第二張截圖:
【驪山陵的藏書坑居然是史菅的外圍陪葬墓唉,這也太損了,用人家的陪葬墓當藏書坑。我猜這個主意肯定是太子扶蘇出的,隻有太子這麼不做人。】
史菅本人拿筆的手一頓:???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殿下。
扶蘇避開了他的視線。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出這個餿主意,但,他覺得這招
不錯啊。史官陪葬一堆書籍,很合理對不對?
扶蘇覺得這次的光幕可太合他胃口了。
能抄未來自己的作業?,快樂。
眾人同情地看向史菅,旁邊的侍者還小聲安慰了一句:
“往好處想,您的墓葬規模肯定很大,說明陛下和殿下很看中您呢!”
反正隻是陪葬坑被占用了,又不是把他陪葬坑挖了,換成書再埋……進去……
第二張的回複:
【哈哈哈史菅肯定想不到,太子往他陪葬墓裡放書就是等著後人去挖的。現在已經挖了一大半了,應該要不了兩年就能把書籍全部出土。】
史菅:!!!
住手!住手哇!那是我的墓!是我的墓!
史菅撲通一聲跪下了,抹著眼淚控訴:
“陛下,您管管太子殿下吧!”
怎麼還有讓人挖墳的操作呢?殿下這樣實在過分了。
始皇:……
始皇不得不為太子以後的調皮善後。
他安撫道:
“愛卿不要激動,朕自然不會再讓他這麼做了。”
扶蘇則嘀咕了一聲:
“那換一個人?有誰不在乎這個的嗎?驪山陵的藏書坑不也是阿父的陪葬坑,阿父被挖了藏書都沒生氣,史菅生什麼氣呢?”
史菅:!這是人話嗎?!
不等史菅氣急反駁,已經有反應快的臣子意識到什麼了。
現在是史菅的陪葬坑被打造成了藏書坑,要是陛下答應了不借用史菅的陪葬坑,那豈不是說太子可能對其他臣子下毒手?
不成不成,還是犧牲史菅一人,造福全體同僚吧。
李斯立刻跳出來聲援太子:
“臣以為殿下所言不錯,不過是區區陪葬坑,又並非主墓室。且這同樣也是驪山陵的陪葬坑,陛下都不介意,史起居郎實在不必反應過激。”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是極,是極,史菅你就認命吧。
史菅反駁道:
“那隻是現在沒挖我的主墓,萬一後人挖紅了眼,連主墓也一起挖了呢?!”
說不準後人還嫌棄陪葬坑裡的藏書不夠,懷疑他主墓裡有更多藏書,不管不顧非要挖開來看看。
要他說,太子這就是胡鬨。單獨弄個藏書坑不行嗎,為什麼非要拿他作筏子?!
扶蘇想了想:
“可能你名氣比較大吧,大家想找藏書坑就會第一時間想到你們家博學多識,然後先來找你的墓。”
史菅:……
始皇裝模作樣地訓斥了一句:
“太子,不要胡鬨。”
史菅:陛下,您這樣真的很假,真看不過眼的話您倒是管管他啊!
百官在吵吵嚷嚷,光幕卻不會為此停留。第三張截圖很快被放了出來,這次終於和太子沒關係了。
【荊軻刺秦的故事一共有幾十個版本,到底哪個版本是
真的啊?大秦這群人各個都愛寫自傳,每人寫的還都不一樣,所有人都說自己才是那個協助擊殺荊軻的大功臣。】
回複:
【我覺得吧,可能都是假的,全是去蹭熱度給自己貼金的。】
寫過自傳且給自己加過戲的群臣:……
後世怎麼還拿這個出來討論!
要不,我們還是說回太子殿下吧?
但是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看到個和自己沒關係的笑話,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扶蘇眼前一亮,直接點名:
“李丞相,孤有些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寫的,不如你分享出來給諸位聽一聽?”
李斯以袖掩面,不給回應。
扶蘇又點名王綰:
王愛卿,要不你來打個樣,分享一下你是怎麼寫的??_[(”
王綰裝聾作啞,他年紀大了聽不清。
扶蘇繼續往下點名,一連點了好幾人,都沒見有人願意主動站出來分享。
沒關係。
扶蘇手一伸,就有侍者送來了默寫下的小抄。這些侍者記性怪好的,居然記住了誰是怎麼編的。
扶蘇當著所有人的面念起來:
“逆賊荊軻正被太子殿下追殺,左支右絀,狼狽不堪。眼見就要斃命當場,逆賊決定拚死一搏,與殿下同歸於儘。”
“當是時,臣李斯趕至附近,見此情形大喝一聲‘殿下小心’。而後縱身一躍,將逆賊撲倒在地,殿下趁機一劍將其擊殺。”
李斯:……
李斯尷尬得腳趾扣地。
彆念了,師父你彆念了!
四面八方傳來了壓抑的悶笑聲,讓李斯頭暈目眩,越發想死。
但也有人笑不出來。
畢竟會被公開處刑的不可能隻有他李斯一個。
扶蘇又換了一張:
“在太子與刺客纏鬥之時,臣王綰急中生智,找準機會上前一腳,將那刺客絆倒。刺客大驚失色,就要抱頭翻滾,幸而臣一腳踩中其肚腹,使其動彈不得。”
這次扶蘇還加了一句點評:
“王愛卿力氣可真不小,一腳就能踩得賊人無法動彈,沒去從武可惜了。”
王綰:……
王綰也開始腳趾扣地了。
周圍的悶笑聲越發大了起來,劉季笑得樂不可支,躲在張良身後藏了個嚴嚴實實。
張良有點想把這家夥丟出去。
眼看著太子還要念第三份。
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終於出手了,伸手抽走了那張罪惡的小抄。
始皇很穩重地表示:
“彆念了,光幕開始播放下一條信息了。”
李斯王綰:?
陛下,您為什麼不早點開口?太子都念了,不該讓他念完嗎?憑什麼隻有他們兩個倒黴啊?
嗚嗚嗚。
但眾人已經轉移注意去看光幕了。
第四張:
【那個把秦五世搞成傀儡皇帝的丞相劉徹是不是有個小名叫劉彘?聽說這還是他娘懷他的時候遇到曾祖父劉季托夢,說此子不凡,應取名叫彘,才叫的這個小名。】
劉季快樂吃瓜才吃到一半,突然看到這一條,口水直接把自己給嗆著了。
劉季:“咳咳咳!”
大家正在找劉季在哪兒呢,大部分人根本不認識他。現在當事人一咳嗽,瞬間吸引了全部的視線。
劉季:……!
劉季又往張良身後縮了縮,可惜這次張良躲開了,把他完完整整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眾人意味深長。
這個劉季還挺有能耐的,自己能當漢高祖,生個曾孫還能當丞相架空皇帝。
秦五世啊,距離現在也沒多少年了。
感受到周圍灼熱的目光,尤其是上首陛下和太子的視線,劉季感覺自己快要遭遇目光淩遲了。
他連忙下跪請罪:
“罪臣劉季教孫不嚴,還請陛下責罰!”
曾孫能乾得出這種事,一定是孫子沒教好孩子。所以劉季直接說自己教孫不嚴,不然總不能說“教曾孫不嚴”。
看那截圖裡說的,明顯曾孫出世的時候他人都沒了,不然也沒必要托夢了。倒是孫子,說不定他死前能見著。
不過劉季心裡也有點嘀咕。
不會吧?他現在就一個兒子劉肥,劉肥不太聰明。這小子還能歹竹出好筍,生出個能當丞相的大孫子?
隔著挺遠的呂雉也在皺眉。
啊這,劉季那個後代應該不是和她生的吧?這光幕也不說清楚她生的是誰、有哪些後人,或者說一說那劉徹的曾祖母、祖父和父親分明是誰。
想到這次放的是當前位面的未來,而自己絕無可能在這個位面和劉季在一起。呂雉稍稍鬆了口氣,心想她應該不用跟著請罪。
還是得瞪劉季一眼。
都怪這家夥,好好的拖她下水。本來她清清白白一個孤臣,莫名其妙就成了彆人家皇後了。
當皇後哪有當官自在?
扶蘇和始皇倒是沒太往心裡去,他們早就暗自決定不給劉季再生孩子的機會了。現有的那個劉肥看著不像有本事的,可以考察一番,倒不用限製得太死。
畢竟讓功臣絕後也不太好,留個不那麼聰明的後人算是對得起他了。
始皇示意劉季起來:
“朕不會以後世子孫的行為論罪。”
真要這麼算,誰的後世子孫都不乾淨。過去個千百年,繁衍出那麼多個後人,哪有可能保證人人都一心向秦。
之所以不讓劉季再生孩子,也是為了斷了彆人支持劉季的路。一個繼承人扶不起來的領導者,終究不是良主。
扶蘇則不負眾望地問出了吃瓜群眾們最關心的問題:
“劉愛卿,你真的會托夢給你孫媳婦,說要給曾孫起名叫野豬嗎?”
劉季:……
來了來了,果然該
來的躲不掉。
每一個被光幕點名的臣子都彆想有好日子過,不被太子揶揄一頓是不可能的。
劉季想著曾孫剛剛才得罪過君上,現在最重要的是刷回君上的好感。
至於什麼曾孫不曾孫的,不重要。犧牲他一人,造福老祖宗,劃算。
劉季當即表示:
“殿下放心,若他當真出生了,哪怕不叫劉彘,臣也定會給他起個小名叫劉彘!”
群臣:哇!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給你當曾孫還怪倒黴的。
扶蘇於是和父親咬耳朵:
也不知道劉徹是不是劉肥的孫子,萬一不是,那劉肥的孫子也挺倒黴的。?[(”
他得替劉徹頂著劉彘的名字過日子。
不過想想劉徹如今估計不會再出生了,又說不好到底誰更倒黴些。
光幕中出現了第五張截圖:
【如果有一天能穿越回秦朝,我一定要把那些野史都求證一遍,看他們到底是真是假。】
眾人精神一振。
野史?什麼野史?
聽說正史記載的不一定是真的,但野史記載的一定非常野。
在座的同僚有什麼野史故事流傳到了後世嗎?
想看,非常想看!
這是一張長圖,後面跟著一串回複。
回複1:
【北方有個遊牧民族的首領特彆喜歡劉季和蕭何,所以他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中原姓的時候選了劉姓,給他夫人改成了蕭姓。我就想知道,劉季和蕭何真是那種關係嗎?】
劉季:?!
怎麼還有乃公啊!乃公雖然好南風,但不好蕭何那種的好不好!
蕭何:?!
果然,跟劉季沾邊就沒好事!絕交!現在就絕交!
“噗!”
不用懷疑,這是太子殿下笑了。
回複2:
【聽說公子將閭為了不成婚曾經在地上打滾耍賴,這要是真的,應該是古代反催婚第一人了吧?】
頂著眾人探究的目光,將閭的臉唰一下紅了。
他氣急敗壞:
“這是汙蔑!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沒有體統的事情?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打滾耍賴分明是其他幼弟乾過的事情。
最多、最多他小時候曾經這麼乾過,反正長大之後是沒有的,到了適婚年齡就更不可能了!
扶蘇幫忙解釋了一句:
“沒有在地上打滾,隻是撒嬌抱怨父親偏心罷了。”
將閭:!
將閭大聲反駁:
“我沒有!大兄你胡說!”
回複3:
【還有個野史是不是說張良長得特彆漂亮,面若好女。有一次出使西域某國,聽說那個國家是女性掌權,國內女子很排斥外來男子。
於是張良乾脆男扮女裝,和女國王結下了深厚友誼。談妥了歸順大秦的事
情之後,女國王還親自到鹹陽想約見友人。
結果沒約到人,打聽了一圈才知道當時去她們國家拜訪是張良帶的隊,她就去找了張良。張良謊稱自己有個妹妹已經嫁去了很遠的地方,把她給忽悠過去了。】
眾人雙眼放光,視線忍不住在張良臉上徘徊。
啊,真想看一看張典客女裝的樣子……
張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不可能,這條絕對是野史。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臣子,沒必要為了一個附屬國的歸順犧牲到這個程度。
彆讓他知道是誰在造謠!
回複4:【……】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臣子被點名,主打一個無人生還。
群臣簡直窒息,搞不明白為何本朝會有這麼多野史故事的存在。
那些人整天閒得沒事就盯著他們編故事是嗎?
跟隨始皇帝創立萬古未有之偉業確實很香,能夠青史留名。但如果是這種青史留名的方式,好像也沒那麼吸引人了。
扶蘇看戲看得非常快樂。
底線低就是這點好,不要臉皮就不會被創到,還能開開心心地看彆人的笑話。
直到最後一條回複:
【姐妹們,我聽過最離譜的一個故事是這樣的。據說扶蘇沒有妻妾且孩子隻有區區三個,是因為他根本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三個孩子都是他懷孕生的,正好他們出生的年份都不一樣。史書沒記載具體是幾月出生,沒寫就當不是紮堆生的,一年生一個正正合適!】
扶蘇:……
這次輪到群臣:
“噗哈哈哈哈哈哈!”
扶蘇微笑著看向報複性笑出聲來的諸位愛卿,互相傷害是吧?
就連始皇也掩唇輕咳一聲,壓下笑意:
“這些不過是後人的杜撰之言罷了,當不得真,不必放在心上。”
扶蘇控訴地看向阿父。
阿父沒有被人編排這種東西,當然可以輕飄飄地說不用當真。
始皇給了他一個適可而止的眼神。
方才你自己沒惹一身騷的時候,看彆人的笑話時不也這麼囂張?沒道理輪到自己就開始委屈上了,還不許旁人笑一笑。
光幕放完短視頻就消失了,消失之前還發出了連接不暢的“呲呲”電流聲。最後係統自檢說了句【視頻連接錯誤,已修複】,便消失無蹤。
眾人心中都有了隱約的明悟——這個光幕,以後恐怕不會再出現了。
看來應該是錯誤投放到了他們眼前,讓他們見識到了後世之景。雖對大秦沒有太大的用處,但也不失為一番奇遇。
唯獨太子殿下還惦記著和父親翻舊賬,散朝之後就去計較方才阿父嘲笑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