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個“秦朝史書研究學會”的組織開啟了最新課題的探討。
這是個很鬆散的民間組織,由一群對秦朝曆史感興趣的網友組成。
大家來自天南海北，有學生，也有工作黨,還有零星幾個學者，每隔一段時間會在網站上的聊天室裡連麥進行學術討論。
史藏真便是學會裡少有的幾個學者之一。
他家據說祖上就是史學世家,一直有家學淵源。他的祖父、父親從事的都是與曆史考古相關的職業,他自己也對曆史非常感興趣。
研究學會是史藏真和幾個同好創立的,因為同好裡有人不是專業學者，所以他們也乾脆不設立加入門檻。
有時候沒有門檻反而更難加入。
因為要得到其他成員的認同，才能成功進入其中。
今天有個成員推薦了一位網名叫“秦梓桑”的青年人加入，看他網名都以秦作為姓氏來取,想必確實是個秦朝愛好者。
不過大家還是決定再看看,先讓他參加一次研討會,再決定要不要接納他。
正好昨天考古學界公布了最新的研究成果,推翻了之前兩千年來對秦始皇迷信長生的定論，解開了曆史的一層面紗。
史藏真在仔細鑽研過秦朝史書之後，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小細節。
於是他發起了這次的課題——
《從史書細節裡隱藏的曆史真相，研究秦朝史官的記錄習慣》
扶蘇撐著下巴翻了翻課題主持人發在公告欄上的詳細解釋,扭頭詢問身邊的史菅：
“他姓史，不會是愛卿的後人吧？”
史菅也不知道，謹慎地回答道：
“臣不是這個位面的人，或許殿下可以去問問這個位面的史菅？”
因為太子殿下和太孫殿下在大秦共和國的位面坑了好多王侯將相去上學，一下子拉滿了仇恨值。
也因為大家都去上學了,太子突然就找不到什麼小夥伴能和他一起玩耍了。
甚至還可能是因為太子終於受不了兒L子杵在那裡和自己爭寵礙事,於是決定帶著親爹跑路。
總之，父子倆暫且離開了之前的位面，來前世這個位面玩一玩。也沒帶太多人,留了橋鬆瓊琚繼續在那頭念書，還以此為借口留了一群臣子“保護兩位公孫”。
扶蘇來了之後不知怎麼在網上找到了這個研討會，抱著好奇地心態加入，想看看他們平時都在探討什麼內容。
主持人史藏真已經開始說開場白：
【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兩千多年來，史學界對於始皇帝陛下求仙一事都持否定的態度，並且批判他勞民傷財、貪戀權柄。】
【到了現代，因為我們都支持無神論，漸漸開始有人拿他的這些舉措作為笑談，笑話他是“年紀大了遭遇詐騙”。還有人認定“彆人求仙是貪戀長生，我們政哥肯定隻是單純的工作狂想繼續治國”。】
【但我們未曾想過，求仙一事或許還有
隱情。就在前不久公布的最新考古發現中，出土了一份秦朝竹簡，書寫者已經被確定是當初遭遇秦一世扶蘇處決的方士盧生。】
一名成員在公屏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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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生侯生這幾個公然誹謗陛下，後來陛下命人將這群方士捉住。但是記載不是很詳細，這兩個領頭人被抓住了嗎？」
另一個人回答：
「不知道抓沒抓住，就算抓住了估計後來也一起被壓去修長城了。
我就記得扶蘇勸始皇說“不能對他們用太重的刑罰，否則天下人會認為父親殘暴，不如送去修長城，還能廢物利用”。」
「笑死，結果起居錄裡說其實一開始始皇說的隻是單純地丟去戍邊，太子卻讓他們去修長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刑罰是更輕了還是更重了。
反正那些古人估計也沒研究過這些細節，隻看到太子勸始皇減輕刑罰，就一股腦認定太子給出的解決方案必然更仁愛。」
「《仁愛善良秦一世》」
「關於盧生的記載在他誹謗始皇並逃跑之後就沒了，直到後來扶蘇上位。
史書說因為徐福久久不歸的緣故，扶蘇派人去海外抓人。最後抓回了這個大騙子，並且認定所有方士都是騙子。
然後緊接著就是盧生這個方士裡的領頭人被處死，其他方士的結局沒提。懷疑是扶蘇殺了盧生泄憤，然而為了朝局穩固放過了剩下的人。」
「古人對於扶蘇泄憤處死盧生好像沒什麼看法，估計也是那些文人墨客不在乎這種神棍騙子。
要是換成個普通臣子因為騙了始皇帝、過個十年被他兒L子翻舊賬弄死，肯定口誅筆伐，指責繼任之君記仇小氣。」
「應該也有扶蘇仁政愛民的緣故吧，越往後的朝代文人裡就有越多出自底層寒門，他們對施行仁政的君王一向嘴下留情。」
主持人沒有管公屏裡的聊天，繼續說自己的台詞：
【盧生在竹簡裡記錄了自己是如何獲得始皇帝信任的，然後出於什麼目的又提出了哪些修仙的方法。】
【這裡頭直接向我們披露了始皇帝一開始尋仙的原因，並不是始皇愈漸衰老，於是生出了怕死的心思。】
【盧生從蛛絲馬跡中發現始皇帝其實並不是非常相信仙神之說，但帝王又迫切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因而他大膽推測，始皇應該另有目的。】
【經過他細心打探，終於發現了端倪。一切的線索都指向太子扶蘇，尋仙求長生自此而起。】
扶蘇聽著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敘述，沉思了一會兒L。
他小聲嘀咕：
“我怎麼不知道盧生還記載過這些事情？”
人是他下令處死的，處死之後屍首就隨便掩埋了。按理來說史學界不應該能找到盧生的墓葬，就算對方真有遺物，也很難保存至今。
這裡頭必有古怪。
扶蘇想到了什麼，發消息給他兒L子三世，詢問對方知不知道其中內情。
三世回得很快：
“那不是盧生的墓葬，是他兒L子的，當時您沒有牽連他的家人。他兒L子手裡還有他的一些遺物，後來就乾脆陪葬了，免得留在子孫手裡又惹出麻煩來。”
考古學界隻能從陪葬品判斷墓主人的身份，看到有盧生的竹簡，就推測這應該是盧生的墓，畢竟沒有其他能夠證明主人身份的東西了。
公屏上倒是沒什麼質疑墓穴存在的，畢竟考古學界都經過多方論證了，現成的文物總不會出錯。
「這幾天的新聞我也看了，很難想到求仙一開始是因為太子的病。但是回看史書記載，發現一切其實都有跡可循。」
「所以主持人才開了這個話題嘛，開場白說完了，什麼時候進入正題？」
主持人說：
【下面大家可以一起討論了，為了秩序還是按照老規矩，上來排隊，按順序發表自己的看法。】
所謂“排隊”，就是聊天室開啟禁言之後的一個發言模式。
想發言的人點擊排隊按鈕，輪到自己時就可以開麥暢所欲言了。說完之後可以選擇下麥，從隊伍裡脫離，讓給下一個人發言。
主持人自己率先點擊排隊：
【我們都知道，秦朝的官方正史是按照時間順序簡略記載的。有的時候前後發生的事情之間存在一定的聯係，但更多時候是獨立的兩件事。】
【以秦始皇一十八年，也就是大一統三年為例。這一年發生了幾件大事，在此之前我們一直以為互相間沒什麼聯係。或者說，我們理解的方向錯誤了。】
【第一件事是秦始皇第一次巡遊途中於泰山封禪，期間會見了徐福。對方提出海外有仙山，可以出海尋仙。當時始皇帝是拒絕的，認為仙神之說虛無縹緲。】
【緊接著，史官記載就變成了太子中毒病重，身體垮了。雖然毒解了，卻從此變成了一個病秧子。】
【接下來記載的第三件事，就是帝招徐福，詢問仙山一事。並且給他派了人手送了金銀，支持他出海尋仙。】
【大家發現沒有？太子中毒之後始皇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這一點在過往的史學界引起過爭論，一部分人認為太子出事是導致始皇帝態度改變的原因，另一部分人則認為這是碰巧，其實是徐福想法子慢慢說動了始皇。】
公屏：
「支持因果論的人比較多，主要這也太巧了，而且這裡頭有邏輯能說得通的。
主流觀點是太子不行了，大秦眼看後繼無人，所以始皇帝決定還是自己多活兩年。要是自己能長生不老最好，不行也得撐到孫子長成、直接讓孫子頂上。」
「但其實那個時候秦三世橋鬆還是個小屁孩吧，看不出來以後能不能當個好皇帝。反正更多人還是支持長生的說法，覺得始皇是為了自己求的仙。」
「確實，不然萬一孫子也出了狀況，那可咋整？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古人也是蠻現實的。」
「結果誰能想到呢，始皇帝是因為太子求仙的不
假，但不是因為放棄太子決定自己上，而是想找仙藥來給孩子治病。」
「幻視一個孩子被診斷為患了絕症的老父親，拿著畢生積蓄去求騙子幫他弄來神藥給孩子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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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這種事情還蠻多的，好多父母其實知道對方是騙子，可為了追求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還是寧願給騙子送錢。」
「哎，想想就辛酸。」
「所以還是騙子最可惡！太子殺得好！野史說他把徐福抓回來淩遲了，正史隻說是處死沒說怎麼處死的。
既然正史沒寫，我猜就是淩遲。因為擔心直接寫會影響扶蘇的形象，這才含糊成了“處死”。」
主持人下麥了，第一個人頂上：
【那我就接著後面說了，後頭的記載裡有關尋仙的還有好幾處。一開始徐福的尋仙沒什麼結果，於是派了盧生去尋仙，結果盧生找回來個“亡秦者胡也”的圖書。】
【然後後面的記載就很有意思了，我們之前這一直都沒往這裡想。緊跟在盧生記載後面的，一共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始皇帝派遣蒙恬去攻打河套南部，北擊羌胡。史學界認為，始皇是看到這句預言後，認定胡人會霍亂中原，所以派兵攻打。】
【第一件，則是始皇帝下令讓中車府令趙高教導十八子胡亥判案斷獄。中車府令一個管皇帝車輿的跑去教公子斷案就很奇怪，而且還是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
【有沒有一種可能，中車府令作為天子近臣，其實是始皇帝找個借口派他過去盯著胡亥的？畢竟胡亥名字裡也帶個“胡”字，說不定胡指的是他呢？】
公屏：
「史學界怎麼說？」
「史學界說我們沒把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因為之前都沒有明確寫出十八子叫什麼名字。
胡亥就是十八子這一點，之前隻是推測而已。是由於最近出土的文獻裡提到了十八子的姓名，史學界才最終敢肯定了。」
「我就說這後頭為啥跟著個給孩子當老師的記載，這種事有啥好記的，公子高、公子將閭那幾個的老師是誰也沒記載啊。」
第一位發言人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在這裡提這個，主要是我覺得可以合理發散一下。“亡秦者胡”裡的“胡”可以有不同的解釋，為什麼“秦”不能也有兩種解釋呢？】
【秦可以是秦國、秦朝，也可以是太子秦扶蘇嘛。我覺得按照始皇帝對他家太子的寶貝勁，彆是懷疑太子被人下毒可能跟胡亥有關係吧。】
【扶蘇能在皇宮裡頭中毒，沒人裡應外合我是不信的。可記載隻說是六國餘孽動的手，所有涉事人員有沒有全部被清理掉誰也不能確定。】
【就算真和胡亥無關，老父親看到那句話也有可能想歪，認為胡亥不乾淨。但畢竟是自己兒L子，所以沒直接處置，而是先派個人去盯梢，試圖抓他的把柄。】
公屏：
「話說那個時候胡亥多大？」
「秦始皇三十一年，胡亥是秦始
皇十七年生的，15歲吧。扶蘇中毒是他11歲時候的事情，不過胡亥母家有點勢力，不排除母家幫他乾掉長兄捧他上位的可能性。」
「胡亥母家有勢力？這點有記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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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載裡隻說胡亥性格乖戾，可看他的名字也不像從小受寵的樣子，真受寵始皇能給他起這個名？那他乖戾的底氣是從哪兒L來的？隻能推測是母族帶來的。」
「彆看11歲小，古代皇族11歲能乾可多事了。皇室小孩都早熟，幾歲就會爭寵了，我覺得這個胡亥一派暗地裡出手的推論挺有可信度的。」
「重點不是有沒有可信度，而是始皇帝信不信吧。帝王都多疑，你覺得始皇會相信六國餘孽隻是單純地買通宮人下毒，還是會相信彆的公子心大了偷偷出手協助歹人？」
「都派人去教他斷案了，可見陛下還是有點懷疑的吧。」
「結果胡亥趙高倆人狼狽為奸，陛下死後還妄圖篡位。篡位就篡位吧，跑去聯絡六國餘孽，想來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就這樣的，你說胡亥之前就和六國餘孽有勾結，扶蘇的毒是他幫忙下的，我覺得完全沒毛病。」
「不對啊，如果趙高是始皇派去盯著胡亥的，那趙高應該知道胡亥被懷疑了，他為什麼還會選擇支持胡亥呢？」
「就衝胡亥家能差點坑死太子，支持他不虧，總比彆的公子有優勢。」
「大家已經默認是胡亥乾的了嗎？」
「推測，推測啦，不要當真。比起這個，他母家的推測更可信一點，趙高也有可能看在他背後有母族支持的份上站他。」
「趙高這人怎麼說呢，平時看起來膽小恭順，其實沒那麼安分，也沒那麼謹慎。
他不是還因為犯罪差點被蒙毅處決嘛，然後賭一把直接去和始皇帝請罪，巧言令色得到了赦免，說明他賭性挺大的。」
「之前大家都說趙高會和胡亥搞到一起，有可能是因為他給胡亥當老師的時候兩個人結下了交情。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趙高看出陛下時日無多了，又見太子病弱不中用，於是大膽決定趁教導胡亥的機會跳上胡亥的賊船？」
一號發言人看完大家的討論，靈光一閃說道：
【如果趙高真是去盯著胡亥的，他又選擇了捧胡亥上位，那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始皇後來會寵愛幼子了。】
【估計在始皇的視角裡，趙高是他的心腹近侍、或者他認為趙高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所以沒懷疑過趙高會私底下偏幫胡亥。】
【結果趙高偷偷幫著胡亥刷始皇帝的好感度，教導胡亥怎麼做才會討父親喜歡。史書不是記載胡亥一開始裝得很乖巧，和後面的乖戾記載大相徑庭嗎？】
【之前的記錄裡都沒提到過始皇寵愛幼子，但後頭突然就帶人一起巡遊了。彆不是趙高給陛下彙報的時候，說了什麼‘公子很乖巧懂事、沒有不臣之心’這種話，胡亥才從小透明開始得寵的吧？】
公屏：
「趙高也有可能
直接告訴了胡亥，自己是被派來盯著他的。胡亥有他這個近臣幫忙，自然能精準打消陛下對他的懷疑，知道什麼時候該做出什麼應對。」
「這麼看我們太子真是個大冤種，老爹懷疑著懷疑著，就不懷疑弟弟了。不僅不懷疑，還把弟弟帶在身邊寵愛，給了弟弟跟他抵抗的勇氣。」
「萬一胡亥真是下毒的參與者之一，那就更冤種了。」
「你們說，胡亥要是聽趙高說了父親因為長兄的事情懷疑他，還派人監視他，會不會因此記恨長兄？」
「有可能有可能，那後頭的篡位就不見得單純是為了奪位了，也有報複泄恨的意味在。」
主持人有管理員權限，就算不在排隊列表也能發言。
他乾咳一聲：
【大家聊天就聊天，不要過度發散哈。有些事情隻是推測，太當真了也不好。】
眾人連忙回複了一個“知道了”。
之後大家沒有繼續就著這個話題說下去，一號發言人也接著闡述自己的觀點：
【我們剛剛說到始皇可能是派趙高去監視胡亥的，理由是胡亥或許和下毒一案有牽扯。其實還有個理由，光看亡秦者胡??[”這句，還能理解為以後胡亥會殺了秦扶蘇，而不是他之前已經動過手。】
【結合後來胡亥和反賊勾結，導致扶蘇沒有時間養病，身體越發差勁來看，我覺得這句讖言還是蠻有意思的。但凡扶蘇命薄一些，就真應了這句話了。】
【不過讖言什麼的，其實都是我們後人牽強附會，從各種角度去論證它的真實性。實際上這種東西模棱兩可，怎麼都能說得通，是個很常見的騙術。】
公屏：
「沒錯，發生了，可以說讖言準。沒發生，可以說是提前應對所以度過了此劫，怎麼都能解釋得通。」
「說起來我以前隻記得徐福出海了，原來盧生也出過。這個讖言我倒是記得，就是沒想到是盧生出海尋回來的。」
「徐福一十八年得到準許，一十九年正式出海，三年沒有收獲。期間盧生也出去了一趟，帶回來一個讖言。
盧生總不能是剛出去就帶回來的，所以他三十一年回來，至少也是三十一年出發的吧？陛下有點急性子啊，等了兩三年沒等到仙藥就立刻又派了一隊出去。」
「不是，徐福不是出去之後就沒回來了，一直待在海外。他是每年出去一趟，然後沒有收獲，第一年繼續。」
「原來是這樣，那怪不得陛下失望了。一十九、三十、三十一年，去了三回，回回一無所得，換我我也覺得他沒用，不如另請高明。」
第一位下去了，第三位發言：
【關於盧生，這裡還有一件事。是說三十五年的時候，盧生對始皇進言，忽悠始皇按照他的法子進行修煉。】
【他要求陛下不見外人，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蹤。說這樣的話，不死藥就能煉製成功了。】
【關於這一點，大部分人都隻關注到了始皇被忽悠信了這麼離譜的說
辭。少部分人則分析，這麼做對政權很不利，容易造成朝野動蕩，皇帝死了都沒人知道。】
【幸好最後也沒釀成大禍，要是始皇駕崩的時候身邊的李斯也被派出去和蒙毅一起祭祀山川了，我真懷疑趙高能偽造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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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屏：
「忽悠始皇不見人，對盧生到底有什麼好處？我實在是想不通。」
「可能是這樣隻有他能見到始皇帝，方便他更好地籠絡帝王？畢竟方士還挺多的，盧生也有不少競爭對手。」
扶蘇圍觀半天，在這個時候才往公屏上發了一條消息，提醒大家：
「盧生誹謗始皇帝後逃走。」
大家被點醒了，一下子思路通暢起來。
「對對對！盧生後來跑了，說始皇頻繁問他要仙藥，但是他煉不出來。合格的騙子這個時候肯定要想退路了，找機會逃跑。」
「先用這種很瞎的修煉方法穩住始皇，減少他和外界的聯絡。然後自己趁機跑路，妙啊。」
「剛翻了史書，提出修煉方法和誹謗逃跑確實是發生在同一年前後腳的事情。」
「靠，他可真雞賊。」
「我還以為盧生和六國餘孽有勾結呢，畢竟他這個修煉方法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幫反賊創造機會，霍亂大秦朝綱。」
三號發言人：
【盧生應該就是靠著出海帶回了讖言才獲得陛下的倚重，可能還說自己取得圖書的時候學會了煉製不死藥的方法，始皇於是深信不疑。】
【之後盧生逃跑是因為始皇要的不死藥他拿不出來，他能拿出來的複合藥沒有經過試藥，違背了大秦律令，唯恐受到懲處。】
【說到這裡，該不會始皇帝沒吃過丹藥吧？盧生煉丹一直沒什麼成果啊！】
公屏：
「這個不好說，有可能之前他練過一些非複合類的普通丹藥，隻是效果不佳，始皇覺得這不是不死藥。」
「對，也有可能他直接就說這藥是輔助修煉的，始皇不是在修煉嗎？主要野史都流傳他吃過丹藥，具體吃沒吃真說不準。」
「盧生為什麼不把複合藥呈上去，然後讓始皇找人試藥呢？這樣不就可以避開違反秦律的懲罰了，也沒必要逃跑了？」
「你忘了，他是個騙子啊！他根本練不出來不死藥，就算找人試藥也是要露餡的，那還不趕緊跑？」
「也是，剛剛一時沒轉過彎來。」
三號發言人：
【古代史書記載得太簡略了，我們隻能自己腦補過程。史官為什麼不能事無巨細都寫上，還要後人自己去理順邏輯？】
公屏：
「很簡單，因為有些事情不方便記錄。寫簡略點，就可以隱瞞內情了，人家皇帝不一定願意後人知道全部內幕。」
「還有就是文字載體的緣故，竹簡寫不了太多字。」
「後頭發明了紙張也這樣。」
「省點紙吧，不然光一個皇帝在位時候的曆史就厚厚一大堆，根本
翻不過來。」
三號發言人吐槽完畢，沒什麼想說的了，就讓位給了四號。
四號發言人：
【最後一件始皇帝一朝比較有名的事件應該就是徐福最後一次出海了吧？秦始皇三十七年，在盧生事件的兩年後。】
【徐福找了個借口說海上有大鮫阻攔，必須射殺大鮫才能出行。始皇果然射了鮫，然後徐福就帶著錢跑沒影了。】
【這裡史官的記錄也很有意思，他寫道徐福請帝射鮫，後出海。帝病，遣蒙毅祀山川，至沙丘駕崩。經年，未見徐福歸來。】
【這是一個很完整的過程，但是也省略了很多細節。明明寫在同一條記載裡，甚至直接插入了徐福的前後兩項記載中，可之前所有人都覺得始皇生病是一個偶發事件。】
【但仔細琢磨的話，有可能這裡頭存在因果關係。忽略掉其他的乾擾因素，“帝射鮫，病，至沙丘駕崩”為什麼不能是個完整的邏輯鏈呢？】
公屏：
「因為射鮫而生病嗎？有可能唉！畢竟那個時候陛下身體已經挺不好的了，一大把年紀跑去射鮫，透支身體說得通。」
「史官的記載看似隻是流水賬地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一起寫了下來，但你還真彆說，彆人不一定是在記流水賬，有可能是省略了內在聯係。」
「這樣的話，徐福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讓始皇去射鮫，想害他。」
「徐福又不是反賊，害始皇乾嘛？」
「始皇年年盯著他出海，他一直沒有收獲，始皇遲早會收拾他的。他怕死，就想先把始皇搞死？」
「彆太離譜！他又不能預知始皇會因此生病！」
「害始皇不至於，我覺得他純粹是在為後頭跑出去再也不回來鋪路。就像盧生忽悠始皇不見人那樣，是一個道理。」
「怎麼說？」
「你想啊，之前徐福出海都是年年出去年年回。他現在想帶著人和錢財一去不返，是不是得做個鋪墊？不然為什麼前頭都及時返航了，今年卻沒能回來，始皇肯定要懷疑他啊。」
「我懂了，所以他跟始皇說之前是大鮫攔路才跑不了太遠。這次他讓始皇殺了鮫，自己就能順理成章多往外跑一段，三五年回不來也很合理。」
「等三五年後，始皇反應過來，再派人去抓他也不一定能抓到了。說不準還以為他是死在外頭了，才一直不回來。」
「他們這些方士真是心臟！」
「哈哈哈哈我突然想到，徐福被扶蘇派人抓到的時候是不是很懵逼，我都跑這麼遠了怎麼還能被抓回去的？！」
「我猜，沒有始皇後頭生病的事情，扶蘇不一定會下死力氣抓他。盧生那些人都誹謗始皇了，還騙了好多錢財，也隻是被發配去修長城而已。」
「你的意思是，扶蘇覺得他爹會死都怪徐福，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把人抓回來處決？」
「啊！那野史會傳扶蘇把他千刀萬剮我就理解了！不然光是騙錢騙人，扶蘇也不至於
那麼恨他。」
「剮了他還覺得不夠解氣，把盧生也一起殺了。」
「等等，徐福被殺是因為害始皇生病駕崩，盧生為什麼會突然被翻舊賬處死？遷怒總不能隻遷怒他一個，帶頭誹謗始皇的還有個侯生呢，侯生就沒被處死。」
「丹藥！」
「丹藥！」
「肯定是扶蘇發現丹藥有毒了！」
「說不準還是抓住徐福之後審訊對方，徐福交代的丹藥有毒。」
「嗯，他倆一前一後死的，徐福死完盧生死，說徐福沒透露什麼對盧生有害的消息傻子都不信。」
四號發言人：
【我那天看到盧生的記錄時說實話蠻震驚的，尋仙是為了救孩子我可以理解。但是修煉也是為了孩子，就很讓人意外了。】
【竹簡裡寫，始皇不許太子學他一樣修煉、吃用那些方士提供的東西。其餘方士都懷疑始皇是忌憚太子，想獨自長生。】
【唯獨盧生，因為看透了始皇的真實想法，斷定這是擔心那些東西會損傷身體，這才不肯讓太子嘗試，隻自己先試。】
【我一直以為皇家沒有真正的親情，畢竟普通人家的父母都不一定肯為了孩子親身試毒。陛下能做到這一步，誰還能編排他們父子失和啊？】
公屏：
「前些年一直有陰謀論，說胡亥會造反是因為始皇遺願就是讓他繼位。還說要不是有李斯篡改遺詔，胡亥就能代替兄長了，我看著都覺得好笑。」
「？？？怎麼還有這種謠言？」
「他們覺得史書都記載過父子倆在朝堂上因為政見不和鬨過矛盾，比如處置方士那次扶蘇勸父親減輕刑罰、始皇因此不悅，這樣的事情還發生過好幾次。
說明父子倆早就有隔閡了，始皇肯定一直想廢太子來著。再加上他又把聰慧的幼子胡亥帶在身邊，這還不明顯嗎？胡亥就是他培養的新繼承人。」
「他們是不是沒看過起居錄裡寫的，始皇一開始壓根就沒有嚴刑峻法處置方士啊？扶蘇睜著眼睛說瞎話，勸父親減輕刑法，明顯是父子倆做戲給六國反賊看呢。」
「起居錄比較小眾吧，很多史料也不是誰都會一一看過去的。好些人隻看一部分，就開始自行腦補了，根本不看全的。」
主持人讚同地點頭：
【近些年父子失和的營銷號文章也挺多的，還有說什麼始皇擔憂扶蘇上位後推翻自己的政策，於是決定扶持個沒什麼本事的幼子上去。打著讓朝臣輔國，胡亥不需要乾什麼、隻需要當個傀儡皇帝就行的主意。】
公屏：
「？？？？？？？？？」
「我頭一次聽說皇帝主動給自家王朝安排傀儡皇帝的，我不理解，我大受震撼。」
「關鍵真有人信，要不是扶蘇這個秦一世當得好，胡亥又太拉了，相信的人估計會更多。」
「我覺得一個有腦子的皇帝都不會在年長繼承人優秀的情況下，做出另立幼子的選擇。彆說繼承人優秀
了，哪怕繼承人平庸一點沒什麼能耐，也比立個傻缺上去強。」
「彆這樣，胡亥那時候還沒暴露傻缺的本性——那些人可能是這麼自我說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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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說是始皇帝擔心太子活不了兩年，這才選擇另立幼子。沒想到李斯幫著太子穩住了皇位，太子自己又那麼能活，誤打誤撞開創了大秦盛世。」
「笑死，營銷號怎麼不找你去寫？」
「這個說法營銷號也寫過，我就看到過好幾次。」
主持人：
【反正這次的文獻一出土，應該沒有人繼續編排這些了。我看最近的營銷號文章全是吹捧感天動地父子情的，雖然陰謀論很有市場，但這種極其少見的皇家真情也挺吸引人眼球的。】
公屏：
「那可不，太子病弱至此，陛下也沒考慮過換一個繼承人，誰看了不誇一句絕世好爹。」
「我個人認為試毒那一段更真愛。」
「想魂穿太子了，難怪爹一死太子就瘋了似的給爹報仇呢，換我我也瘋。」
「好像自那之後秦朝皇室都對方士產生了ptsd，每每有方士試圖忽悠皇帝，都會被皇帝直接派人打出去。」
「方士才應該產生ptsd吧？秦一世說淩遲就給人淩遲了，後頭的皇帝也不好相與。就這還敢跑來嘗試撈金，是挺大膽的。」
主持人看沒有更多的人想分享課題相關的內容了，開啟了自由討論模式，所有人都能發言。
聊著聊著，話題就偏了。
“其實我一直想吐槽，大秦史官是有什麼讓人玩猜猜猜的愛好嗎？搞半天前因後果都是我們在推測，也不知道具體猜中了多少，這也太難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就沒打算讓你去研究他們那段曆史。他出於職業道德隨便記一記，誰知道你們整天琢磨這個啊。”
“許願下輩子能碰到個記錄事情把所有內幕和過程都寫清楚的史官。”
“那你想看的可能不是史書，是史書的分析注解，類似《春秋》和《春秋某某傳》那種。”
“那就許願下輩子的大秦能多出幾個寫史書注解的，不然光看史書天天玩猜謎，太費腦細胞了。”
扶蘇看他們開始閒聊了，內容沒什麼意思，乾脆退出了聊天室，轉身去找父親。
始皇最近學會了軍棋的玩法，正和蒙恬等將領對戰，試圖借此領悟一些行兵作戰的技巧。
當然，結果是被殺了個片甲不留。
一開始大家還會讓著陛下，但始皇認為這樣就沒意思了。最後大家放開來殺，始皇經常遭受針對。
幸好四人版的軍棋是分成兩個陣營的，始皇有個盟友。大家一對一，有支援的情況下勝率也不至於太難看。
一般能獲勝的情況，是韓信和始皇組了隊。
扶蘇就和始皇不一樣，他玩這個從來不和將軍們一起玩。他會拉著不懂軍事的史菅等人玩，這樣就可以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和三腳貓的軍事素養光
明正大地獲勝。
不過和高手對決總歸比和菜雞互啄要更容易學到東西，始皇很快就在這方面完勝了他兒L子，扶蘇已經下不過父親了。
見父親一局還沒結束，他就坐在旁邊，撐著下巴盯著阿父看。
始皇依然琢磨著棋局，卻能分心詢問：
“為何如此看朕？”
扶蘇問道：
“阿父寵信胡亥，真的是因為趙高幫忙說項嗎？”
剛準備走子的李信聽到這話，手一滑，走錯了。
他驚恐地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也太不拿他們當外人了，為什麼這種問題也能當著他們的面問啊？
韓信抓住機會吃了他一顆子：
“承讓！嘿嘿！”
他根本沒去在意太子問了什麼，人家問的皇家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信一言難儘地看向韓信，這家夥怎麼這個時候還能玩得起勁啊？
仗著李信心神動蕩，韓信直接一路推平過去，迅速結束了殘局。李信也有意相讓，他現在隻想趕緊走人，彆留在這裡聽父子倆說悄悄話。
三個武將很快就告退了。
始皇示意兒L子坐到自己身邊來：
“怎麼忽然提起胡亥？”
胡亥沒有功德傍身，早已陰壽耗儘。且因身負罪孽的緣故，投去畜生道了。
趙高也和他差不多。
扶蘇說自己方才聽人討論這些，忽然產生了好奇。他前世身體不好，很多事情都沒精力去管，所以根本不知道幼弟是怎麼突然得寵的。
始皇回憶了一下當初的情形：
“胡亥身體強健，性格又活潑。朕想著將他帶在身邊，多看兩眼感覺自己仿佛也年輕起來了。”
可他其實沒怎麼多搭理過胡亥，就偶爾把人叫過來一起用膳。畢竟始皇更多的時候還要處理奏折、關心太子的身體，能抽出的空閒少之又少。
始皇還道：
“巡遊之時朕沒時間去市井閒逛，便讓他替朕去尋摸一些民間的有趣玩意。朕當初給你寄的齊地玩具，便是命他尋來的。”
扶蘇這才高興起來，完全忘了他爹答非所問，避開了自己錯信趙高的黑曆史，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但這也不重要了。
扶蘇想聽的本來也是父親並不在意彆的弟妹，隻在意他一個人而已。
扶蘇有點得意：
“現在人人都羨慕我，說想魂穿成我，體驗一把被阿父寵愛的感覺。”
始皇為他理了理散亂的發絲：
“他們穿成你也沒用，朕認得出來。”
這話效果極佳，扶蘇被徹底安撫了。
阿父疼愛的是他這個獨一無一的魂魄，其他人哪怕頂著“扶蘇”的名字和身軀也沒有用。
哄著兒L子去一邊玩之後，始皇再次打開了和心理醫生的聊天框，大致描述了一下方才父子倆的對話。
醫生大力
誇讚了始皇：
“對！就是這樣！要時時刻刻給孩子安全感！你學得很快嘛，都學會委婉暗示了。不過就得這樣才效果最好，你家孩子敏感，更信任自己推測出來的觀點。”
始皇問道：
他還是很抗拒尋醫，若我一直這樣嗬護他，可否不去看大夫？”
醫生想了想：
“你家孩子情況不算嚴重，如果實在抗拒的話，也不是不行。而且他現在病情也在好轉，你之後記得仔細觀察。沒有惡化的話，就這麼慢慢引導也是可以的。”
缺乏安全感雖然是一種心理問題，但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找醫生治療的。輕度的引導一下就能漸漸好起來，嚴重的話才必須控製和疏導。
始皇一聽不看醫生也行，放心了。
在他看來不看醫生等於病症很輕，也說明他家阿蘇臨近痊愈，這是件喜事。
始皇決定去給兒L子挑一件禮物，慶賀他病愈。
第一日，有人運了一株桑苗過來。
始皇帶著兒L子來到院中：
“和阿父再種一棵桑如何？”
扶蘇立即眼前一亮：
“好呀！”
前世的桑樹枯死了，枯枝被栽在了前世的地宮裡。後來始皇用功德強行激活了它的物魂，於是地宮中多了一顆永遠不會枯死和落葉的假桑樹。
扶蘇還挺喜歡它的，不過扶蘇更喜歡有生命力的真樹。每年發芽、每年生長、每年落葉，等它老死之後，就將它的物魂移去地府，再種新的。
始皇聽著他的暢想，縱容地答應了：
“朕以後都陪你種新的桑樹，遲早有一日，驪山陵城牆外能有一整排巨桑環繞。”
扶蘇蹲在地上用小鏟子聊勝於無地刨土：
“那樣不知道要種多少年。”
桑樹最多可以活百年，不過一般還是20到50年。即便按照20年來算、每隔幾米才放置一顆桑樹，想種滿城牆外圍，也要萬萬年之久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期許，扶蘇光想想就覺得很開心。
他和阿父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