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黑曆史(1 / 1)

說真的,史官的裝睡本事非常糟糕,根本騙不過任何人。

但在這種時候,裝睡本來就是一種態度的體現了。他在用行動告知君上,自己絕對不會往外說的。

而且身為史官的他本該秉筆直書,把一切都記錄下來,可人總有工作開小差的時候。一不小心睡著了,漏聽了什麼東西導致沒有記錄下來,也是很合理的吧?

始皇滿意地跳過了史官,繼續去看蒙毅。

蒙毅感受到了什麼叫大難臨頭各自飛。

好在身為始皇帝心腹,蒙毅見過的大場面也很多。況且他也知道現在表忠心隻是走個流程而已,陛下並未當真懷疑他的忠誠。

所以蒙毅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表達了自己絕不謝露秘密的決心。

所幸這會兒殿內的侍者不多,站得又遠,根本沒看明白這頭發生了什麼。否則始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扶蘇模仿自己字跡,定然要遣退眾人再說。

旁側的橋鬆有點懵:

“發生什麼了?”

他方才在認真琢磨一封奏折,聽到蒙毅的動靜才恍然回神。

經過上回泰山封禪時,橋鬆成功從他爹身邊挪走之後。回到鹹陽了這小子也不肯跟親爹待在一塊兒,死活非要賴到另一頭去。

因而這會兒橋鬆坐在始皇另一側,他親爹想做點什麼根本夠不著。

扶蘇遺憾地看了一眼離太遠的兒子:

“看你的奏折,跟你沒關係。”

橋鬆警惕地往更外面挪了挪,生怕他爹不顧中間還有祖父擋著,非要伸手過來捏他臉。

始皇淡然地無視了父子倆的交鋒,自顧自處理政務去了。

那封經過二人之手的奏折後來發了下去,看到批文的臣子果然沒有察覺異常。

畢竟誰也不會莫名其妙突然去研究陛下的字是不是他本人寫的,沒人會想到批文寫到一半中途轉過手。

往常哪怕轉手,也是換個字跡。一看就知道是太子或者太孫代筆,根本不需要彆人去猜。

沒人往那裡想過,也就沒有人會去仔細分辨兩人的字跡是否當真毫無區彆。這件事大概會在知情人心裡成為永遠無法破解的謎題,因為陛下肯定不會費心思鑒定筆跡的。

史官心裡就在琢磨,或許太子仿的字跡也沒有像到那麼誇張的地步。隻不過是陛下一向謹慎,不願太子有任何風險。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邊郡的戰報依然在不斷傳來,這回韓信有了蒙英壓著,沒再出過錯。不僅不能繼續按照自己的想法隨便寫信,每次寫完還得拿給蒙英檢查一遍。

韓信寫信的時候就發過牢騷,說蒙英很看不慣他塗改信件。每次檢查完挑了刺之後,還要逼著他謄抄一遍。

他們蒙家人好像都比較一板一眼,蒙恬蒙毅是這樣的,底下的小輩也是這樣的。

蒙英認為,給君上的信如果卷面不夠整潔,那就是對君上不敬。他沒有要求韓將軍把字練漂亮點

已經要求很寬鬆了,謄抄個無塗改的版本出來難道不是最基礎的要求嗎?

韓信:要不你直接幫我寫吧?

蒙英:不行!你才是主將,我不能越俎代庖!

韓信:……

怎麼會有這種人?幫忙寫個信怎麼就越俎代庖了?蒙家人真是死板,處處都要講規矩。

扶蘇看完笑了一聲:

“韓小將軍和蒙小將軍都辛苦了。”

兩個性格三觀南轅北轍的小夥伴待在一塊兒,日子過得簡直雞飛狗跳。不過二人較為互補,確實適合作為搭檔,可以互相查缺補漏。

所以還要委屈兩人再當一段時間的搭檔了。

東胡和匈奴的戰爭沒什麼好說的。

看起來陣仗很大,但畢竟都是打不過大秦的遊牧部落在內部互打。邊境守將瞧著他們,就跟圍觀隔壁兩個村子聚眾鬥毆似的。

所有人都認為北邊不會有變數了,不需要過多關注,大家隻要等著韓小將軍凱旋即可。

情況也確實如此,沒過多久,匈奴在大秦的“暗中幫助”下攻破了東胡。他們不僅占領了東胡的地盤,還搶走了東胡的財產。

逃出來的大多是東胡的青壯漢子,家鄉被占了,族中老幼也不知情況如何。殘存的這點人手根本打不過剩下的匈奴,匈奴還俘虜了一部分東胡殘兵。

這個時候,除了找秦人求助根本沒有彆的選擇。

韓信決定趁勢收編東胡部落。

蒙英也提出了相對可行的方案,他認為可以從東胡的未來危機下手,勸說東胡投靠大秦。

畢竟就算這次他們幫著把匈奴打跑了,也不見得對方不會下次還來。匈奴已經搶不了大秦了,西邊又有瘟疫根本去不得,匈奴隻能和東胡死磕。

東胡隻要不是傻的,應該就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是投靠秦國以後都能得到大秦的庇佑,還是繼續隻靠自己單打獨鬥,必須要做出個選擇了。

而且東胡自己心裡也有數,秦國幫忙發兵不會是白幫忙。你不出點血,人家憑什麼幫你呢。

東胡人跑來找秦軍時,就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了。

最差的結果就是大秦以出兵幫忙的名義直接占領東胡的地盤,取代匈奴成為這裡的掌控者。

考慮到匈奴的凶殘習性,而秦人則不會隨意搶奪女人,自白起死後他們也不怎麼屠殺戰俘。頂多是拿走一些財產,總比匈奴那樣連他們妻兒老小都不放過要強。

中原人畢竟還是文明人,和文明人打交道更安全一點。

現在秦人願意和他們談判,不直接趁虛而入,擺足了姿態,東胡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反正現在秦人的態度不錯,先合作著。以後要是秦國做得太過分了,他們再跳反也不遲。

韓信和蒙英也私下商議,認為可以先穩住東胡裡的反對派和牆頭草。等時間長了總有法子解決掉的,現在維持住表面的和平更重要。

偌大的秦國人才濟濟,難道還能搞不定一

個東胡?東胡都搞不定,後續的匈奴就更彆肖想了。

秦國確實沒有對東胡下手,但匈奴已經好心地幫他們乾掉了東胡絕大多數的有生力量。

現在大秦根本不用臟了自己的手,東胡部落剩下的本就是老弱病殘為主。青壯漢子就那麼點,翻不起風浪的。

其餘的婦孺就好辦多了,懷柔政策很容易能拉攏過來。再想個法子給年輕一代洗洗腦,過個十來年東胡就徹底不會鬨了。

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攻破東北的消息傳來時,正是大一統三年的冬季。剛剛過完新年,就有東胡歸順的好消息傳來,確實令人振奮。

除卻這個消息之外,匈奴那頭也傳來了喜報。

秦軍攻打東北的過程中,少不得要擊殺一批匈奴人。這一路追擊過去,匈奴的青壯死了不少。

大秦接手東北時,境內留下的不僅是東胡的人口和資產,還有匈奴的人口和資產。逃逸的匈奴人隻帶走了馬匹和武器,還有少數口糧。

蒙英已經開始著手安置留存下來的人口了,把匈奴的婦孺和東胡的婦孺分開安置。東胡人繼續留在東北老家,匈奴則要遷往草原。

沒人去追逃跑的匈奴人,因為沒有必要。

他們帶走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會餓死。不想餓死就得內訌,自相殘殺搶奪糧食。

草原裡還有少量部落留存,或許可以去投靠他們。隻是人家收不收可不一定,而且那些部落眼看著也要自身難保了。

被俘虜的匈奴老弱們已經認命,眼看匈奴再無翻身之地,他們同意了與大秦合作。至少這樣可以保證族群的延續,自己也不至於立刻就被處決。

或許那些流竄在外的匈奴人還可以繼續去西邊以搶劫為生,甚至越過青海去西域、去西羌。

秦國並不管他們。

西羌是高原,匈奴人不一定能適應。西域那邊情況複雜,也不是匈奴能隨便翻身壯大的地方。

大秦的目標隻是掌控住草原,並在草原地區安置一批能征善戰的國人,替他們看守北邊門戶即可。

草原的草場劃分起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哪怕有匈奴老人詳細說過草原的情況,大秦也得派人一一探查過去。再規劃出合適的勢力範圍,安排新的部落前去駐紮。

這將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畢竟大秦對草原的了解太少了。以後這裡都會是大秦國土,那麼秦國就得將它的一切消息都詳細地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行。

南邊的百越叢林需要人探查,北邊的草原也需要人探查,東北的廣袤森林同樣需要人探查。以後打下高原之後,顯而易見還有的是地區等著他們探查。

秦國不得不多培養一些野外探險相關的專業人員,不僅要有極強的生存能力,還得懂天文地理、繪圖勘測等專業知識。

這種人才比普通的治國型人才還要難培養,大秦官學不得不額外開設相應科目。

然後官學就迎來了一場變革。

扶蘇提出,可以將官學進行劃分。

西周始有太學,不過它與明堂等物混而不分,布政、祭祀、學習等各種活動都攪合在一塊兒。

太子殿下認為,不如單獨將太學列出來,治國平天下的學堂可稱之為“太學”。那稚童啟蒙之學就稱為“小學”,技能工巧之學則為“中學”,專業深造之學可為“大學”。

而後,他將官學一分為四。

稚子先入小學打基礎,而後入中學學習一些技能性的東西。比如相對高深一些的數算,為人處世的手法等等。

這些東西無論是想進官場的,還是不打算進官場的,學了都有好處。

中學畢業之後,再根據自己對日後的規劃,選擇入對應的大學專業深造。要當官的去鑽研曆史政治,要做其他的,也有他們要鑽研的其他課程可學。

最後的太學,則是為官者才要上的學堂。

始皇帝看完說道:

“在學堂中進行劃分也好,個人天賦不同,不進學也不知到底擅長什麼。”

基礎學習的過程中,才能發現自己擅長什麼、喜歡什麼。

雖然為官是眾人最追捧的一條路,可能很多人會硬逼著自己走這條。但總有人會向現實屈服,或者發掘出自己的喜好,不願意隨波逐流。

更何況,扶蘇也提出專業之類的進學不一定非得一成不變,實在學不下去也可以轉專業嘛。

總之就是要最大限度地發揮每個人的天賦,不浪費任何一個人才。

這幾天始皇帝一直忙於官學改革的事,不如往年的冬日清閒。所以少有的閒暇時刻,就格外珍惜。

大約也是重生以來被太子寵壞了,前世始皇帝每日從早忙到晚都不覺得疲憊的。現如今竟然懷念起以往傍晚之前就能處理完事務,飯後還能和愛子散散步的日子了。

侍者點上了新的走馬燈。

自從上回始皇說過太子之後,太子自己畫燈繪的次數就少了。好在這樣的燈繪彆的畫師也能畫,照著太子之前巡遊時留下的連環畫臨摹並不難。

隻是畫師畢竟沒親眼見過陛下的英姿,畫也不過是照葫蘆畫瓢。

不像太子殿下親眼看過全程,當初的畫作隻能留下一些零星片段,畫燈繪的時候太子便會換著畫之前沒畫過的部分。

始皇看過幾次畫師的作品之後就不怎麼感興趣了,隻當普通裝飾品掛在寢殿中。偶爾想起其他兒女沒見過他伏虎獵鮫,便賜給兒女們收藏。

今日難得是太子的作品,侍者剛一點燃,始皇就看出來了。

他有些意外:

“太子這些日子不是很忙?”

怎麼還有空畫新的?

侍者笑道:

“這是之前畫的,殿下讓我們等一等,不要著急拿出來。許是猜到了這些時日陛下會忙碌,想著這會兒再取來哄陛下開心。”

精神疲憊的時候突然收到愛子的禮物,心下確實熨帖。

始皇隻覺得疲憊一掃

而空,走上前仔細欣賞了一會兒這隻新燈。燈上畫的是他上回與惡狼纏鬥的場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過程比伏虎要驚險些。

那次實則是個意外。

始皇有想過獵狼,奈何一直沒遇見。有太子盯著也不好主動去找狼,還以為遇不到了,不成想某日傍晚忽然遭遇了狼群。

當時父子倆是微服私訪,準備去一處鄉間瞧瞧的。明面上帶的人不多,大部分都隱在暗處了。

狼群起初的目標也不是他們,約莫是想去襲擊村莊的。在附近警戒的衛兵發現了狼群,連忙前來彙報。

始皇都撞見了,自然不能放任它們獵殺國民。於是主動帶人迎了上去,在眾人的簇擁中射殺了撲過來的狼王。

狼王很聰明,知道遭遇了硬茬子。奈何敵方人多它們打不過,退無可退,於是選擇擒賊先擒王。

它隔著人群直接高高躍起,想要撲向人群中的始皇帝。但始皇臨危不懼,在周圍侍從的驚呼中冷靜地拉弓,一擊即中。

射完他還回頭安撫兒子:

“可嚇著了?不怕,阿父保護你。”

扶蘇對這一幕印象很深。

雖然明知道即便父親不射這一箭,侍衛也不會讓他們受傷出事。但狼王撲上來的第一時間父親就擋在了他身前,依然叫他十分感動。

扶蘇當然是順從地做出驚慌的模樣,亦步亦趨地跟在父親身邊尋求庇佑,狠狠滿足了父親洶湧的保護欲。

至今始皇回憶起此時都非常驕傲,認為愛子果然離不開他。

始皇帝欣賞了許久,直到侍者提醒該就寢了,才讓人熄了燈。

或許是臨睡前接觸了和狼相關的東西,睡夢中觸發聯想,倒是讓始皇夢見了一些往事。

之前在夢裡圍觀前世記憶時,有些不怎麼重要的日常就被跳過了。畢竟記憶太長,真要全部回憶一遍,不是一兩年能結束的。

所以始皇都是挑著重點的看,其他的就略過了。這也導致他後續在睡夢中會偶爾夢見一些無關緊要的片段,這些片段平時在他清醒時倘若仔細回憶,也能想得起來。

不過始皇一般不會主動去回憶這些,因為他太忙了,而且人的記憶也會下意識忽略掉它們。

今晚夢見的是扶蘇五歲那年的事情。

自從扶蘇三歲起被他帶回章台宮親自教養開始,小家夥夜裡都是一直跟著父親睡的。

當時還是秦王政的始皇白日忙碌,能抽出來陪伴兒子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處理朝政,放任小扶蘇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看書或者擺弄玩具。

哪怕是用膳時,秦王政也要抓緊時間,不能耽誤太久。直到過了最忙的那幾月,才能在飯點關心一下兒子愛吃什麼、哄挑食的小孩多吃點。

為了儘可能地多一些父子間的相處,夜裡就得利用上了。於是秦王政就把孩子帶在身邊同床共枕,企圖利用這個法子增加自己在兒子心裡的分量。

小家夥一開始睡覺還是很老實的,直挺挺躺在一邊,並不往父親身

邊靠。秦王政覺得這樣不行,沒有親密接觸怎麼提升感情?

所以他把孩子摟了過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用保護地姿態抱著他睡。

大約小扶蘇是真的沒什麼安全感,漸漸的還真放鬆了許多。他開始會在睡夢中主動往父親懷裡拱,也會睡著睡著趴到父親身上去,然後再翻到另一側。

起初秦王政還會被他的動作鬨醒,後來就習慣了。任憑小家夥睡姿差到在他身上翻山越嶺也巍然不動,依舊能夠一覺到天亮。

不過秦王政也不是日日都會來陪兒子睡覺的,有時候要忙到深夜,有時候要去臨幸姬妾。

小崽子乖得很,父親不在他就一個人睡,很讓人省心。

到了五歲的時候,小扶蘇不知從哪裡聽了什麼話,覺得自己長大了。大孩子就該自己睡覺,不能天天粘著阿父。

秦王政答應了他,給他在隔壁收拾了一間房出來。

這天秦王政比往常就寢的時間晚一些回到寢殿,更衣時便問侍者太子可睡下了,準備換完衣服就去隔壁看一眼兒子睡得如何。

卻見侍者表情有些奇怪。

他們猶豫著答道:

“應當睡了吧?”

秦王政意識到了不對勁,更衣完畢正準備去看看,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腳步一轉進入自己的寢間,果然見被子鼓起一小團,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小太子窩在裡面呢。

小團子整個躲在被窩裡,也沒把腦袋露出來透氣。秦王政在榻沿坐下,伸手探入被子中摸了摸。

很快,他感覺自己的指尖被輕輕咬了一下。

小太子果然還沒睡著,就是躲在裡面好玩的。

秦王政故意說道:

“寡人的床上怎麼有一隻會咬人的小狗?”

被窩裡傳來一聲奶凶的“嗷嗚”。

意思是說他就算咬人也不是小狗,而是威風凜凜的小狼。

秦王政眼裡的笑意越發明顯,他將被子掀開,把團成個球的小狼崽抱了出來,放在腿上。

“讓阿父看看到底是狼還是狗。”

說著,他伸手去捏兒子嬰兒肥的小臉。

小扶蘇又超凶地“嗷嗚”了一聲,假裝要咬他的手。父子倆玩鬨了一會兒,在周圍侍者忍俊不禁的表情中重新躺回床上。

秦王政拉過被子,問小太子:

“你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要自己一個人睡了嗎?”

小崽子拱了拱,湊到阿父耳朵邊上做賊一樣地小聲開口,活像聲音大了就會驚擾到什麼東西一般。

他說:

“一個人睡有危險,要阿父保護我。”

秦王政:?

秦王政不太明白小孩子的腦回路,他認真地詢問哪裡有危險。是侍者伺候的不夠儘心,還是彆的什麼緣故。

“是什麼危險?”

小扶蘇煞有介事:

“就是半夜會被人從被子裡拖出來,然後送去給先生們玩弄的危險!”

秦王政:……

這很明顯是誇張的說法。

最近天冷,天氣又不太好。哪怕是睡到半上午起來,看著外面也像是時辰很早的樣子。

於是就被扶蘇誇大成了半夜被拖出被窩,說得好像侍者膽大包天折磨他一樣。

秦王政不和兒子掰扯這個,他再次伸手捏住了小孩的嫩臉蛋:

“淨是胡說,先生怎麼玩弄你了?從哪裡學來的詞,到處亂用。”

小扶蘇可委屈了:

“先生欺負我,他教的東西那麼簡單,還要反複說反複說。我不想聽,他就說我上學不認真,還要找阿父告狀!”

小孩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久。

什麼先生明明知道他都懂了,但先生故意講很多遍。還有什麼先生覺得他就算懂了也不能不聽課,找借口罰他抄寫。

小扶蘇舉起了他白生生的小手,給父親看他手指都紅了。說是抄寫抄的,先生體罰他。

秦王政隻好安慰兒子,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被先生的告狀給迷惑。他知道阿蘇是個好孩子,不像先生說的那麼調皮。

“阿父明日就告訴先生,以後不給阿蘇布置這些抄寫了。”

小扶蘇滿意地哼哼一聲。

還補充道上課內容也要改一改,學會的他就不想聽了。

其實扶蘇現在學的都是基礎啟蒙,基礎自然該打牢固,就要多教幾遍。

抄寫也是把學會的文字多寫幾遍,先生認為小孩子就應該多寫寫大字,慢慢練出自己的風骨來。

先生的教導沒什麼問題,隻不過扶蘇太聰明了。他堪稱過目不忘,完全不存在囫圇記憶會缺斤少兩所以需要多學幾遍的問題。

練字倒是應該的,但秦王政捏了捏兒子軟軟的小手,擔憂練太多了會傷了他幼嫩的骨頭。既然扶蘇說手疼,那就少寫一點吧。

哄好了兒子,秦王又故意問道:

“現在沒有危險了,阿蘇要自己去睡嗎?”

小小一個人非要說自己長大了,然後迫不及待地搬出去住。這對當爹的來說自然是又欣慰又失落的,一直依賴自己的小寶貝就這麼跑了,秦王政晚上都睡不太安穩。

結果這臭小子倒好,因為點上學的事情才肯跑回來找爹。要是沒有這一出,他是不是都不想著回來了?

哪怕明知道孩子大了就會獨立起來,秦王政依然覺得不太習慣。

小孩要是不會長大就好了。

小扶蘇把頭往父親懷裡一埋,假裝沒有聽見父親的詢問。

秦王政撓了撓他的癢癢肉:

“問你話呢。”

“唔……”

小扶蘇往旁邊躲了躲,賊兮兮地說道:

“還是很危險的,阿父不要趕我走。”

可見小兔崽子是剛開始說要獨立說得開心,真出去獨立了又後悔了。今晚八成是找借口蹭回來的,告先生的黑狀不過是順帶罷了。

秦王政心道不能慣著

他,便說:

“跟著阿父睡也可以,但是明早阿父要早起去上朝,你得陪阿父一起去。”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伸手把腦袋已經埋到他肚子上的小孩撈過來一看,果然是睡著了。

想靠睡著躲過去可不成。

第二日早起,秦王政就把小孩子從被窩裡拎出來了。扶蘇撒嬌耍賴也沒有用,隻能打著瞌睡洗漱更衣。

坐到桌案前用早膳的時候,小太子差點一頭栽到桌上。侍者眼疾手快扶住了,連哄帶騙喂了半碗粥下去。

秦王政吃完的時候,粥還剩半碗。

但這個時候已經喂不下去了,小太子說什麼都不張口。逼急了就淚眼汪汪地嗚嗚,用小奶音說不想吃飯。

秦王政伸手把孩子抱過來,小扶蘇迅速找到熟悉的位置,閉上眼睛就要睡過去。

“寡人來吧。?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秦王政接過勺子,喂到小孩嘴邊。

小扶蘇依然緊抿著唇,眼看便要發脾氣了。

秦王政哄道:

“再喝一口,過兩日阿父帶你去珍獸園看狼崽。”

珍獸園裡有以前養的野獸,但秦王政沒什麼時間去觀賞。裡面的野獸就漸漸生老病死,數量越來越少。

侍者來詢問要不要添補的時候,秦王政想著兒子年紀小還愛亂跑,萬一闖進去遇到危險就糟糕了。

於是他否決了這個提議。

直到前不久下頭送來了兩隻狼崽,說是在鹹陽周邊擊殺野狼時找到的。

反正隻是兩隻崽子,想著珍獸園裡空蕩蕩的也不太好,就乾脆拿去充數了。小崽子沒什麼殺傷力,從小養大的應該不太危險。

扶蘇聽說之後就一直想要阿父陪他去看,但是阿父最近真的抽不出空來。

珍獸園遠了些,來回一趟加上玩,至少要花費半個時辰。秦王政隻能陪兒子在章台宮玩一會兒,跑去珍獸園就不成了。

扶蘇也不知是聽了父親承諾過幾天就有空,還是單純聽見了父親的聲音,沒有再繼續抗拒。

小孩子睡著的時候還是很乖的,打瞌睡的時候也很乖。勺子遞到嘴邊就乖乖吃下去了,一勺一勺地吃著,非常省事。

半夢半醒間吃完了剩下的半碗粥,人也清醒了不少。

秦王政乾脆牽著他走向開朝會的宮殿。

剛出門的時候,扶蘇還能蹦蹦跳跳,自娛自樂。走了一半困勁就又上來了,直接往父親腿邊一靠,不動了。

秦王政發現腿上拖了個分量,低頭看了一眼。太子的腳還在原地,小身體卻隨著他往前走的動作已經歪向一邊了,眼看就要摔倒。

果然,帶他出來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秦王政隻能彎腰把他抱起來,從侍者手裡接過小披風把人裹好,揣著個崽子繼續去上朝。

不需要遷就小孩的步伐,便能大步流星地前進了。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應著臣子們詫異的目光淡然地在上首落座。

扶蘇一直睡到了朝會快結束才醒。

他的腦袋從桌案下探出來,趴在桌上,好奇地朝下面的群臣張望。

李斯本來在奏事,奏著奏著王上身前突然多了個腦袋,嚇得說出口的音調都拐了彎。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太子醒了,但他的臉已經丟完了。

李斯尷尬得頭皮發麻,心道回去之後得鍛煉一番膽量,不能再出類似的問題了。

結果小太子很天真地問道:

“你剛剛是在唱歌嗎?”

秦王政一把捂住兒子的嘴,把人往自己身邊一帶,按到腿上讓他繼續睡。

而後衝李斯頷首:

“愛卿繼續奏事吧。”

李斯:……

李斯懷疑太子的天真是裝的,因為他隱約聽說過這位是個混世魔王,已經在宮裡闖過不少禍了。

但是李斯也不敢肯定這個傳言是不是真的,畢竟王上經常和他們炫耀太子乖巧聽話又聰穎,仿佛和流言裡傳得不太一樣。

最後李斯還是沒想明白,太子之前是不是故意讓他下不來台的。

不過從這天開始,太子每日都會跟隨王上一起來上朝。

因為小扶蘇發現,早起好像也沒那麼難受。雖然不能在床上睡覺,但可以在父親身邊接著睡。

睡醒還能看臣子們的笑話,比自己待在宮裡要好玩。

秦王政原本是為了逗他才帶他上朝的,反而讓他嘗到了甜頭。之後就化身成了小粘人精,非要跟著一起去。

秦王政也沒辦法,隻能教育兒子不要在朝會上亂說話。

小太子學得很快,他果然沒有再亂說話了。變成了湊到父親身邊“壓低聲音”打小報告,告訴父親誰在走神。

然後所有人就都聽見了。

李斯:我真的很懷疑,太子不是因為年紀小控製不住音量,他就是故意的。

貓嫌狗憎的年紀也就那麼幾年,過了這個階段,太子學會了偽裝。他開始接觸朝政了,他知道父親需要他擁有仁善的好名聲。

所以後來太子不再故意欺負人,大家從暗地裡吐槽太子難搞、王上怎麼什麼都縱容他。變成了誇讚太子端方如玉,是個合格的儲君。

這裡頭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的不好說,畢竟當人臣子的當然要說君上愛聽的。

反正太子小時候那點破事誰也不會忘,後來太子繼位後開始折騰臣子的時候,老一輩的功臣沒誰覺得意外的。

——這家夥小時候就這德性,真以為他大了能改啊?

可惜這波老臣年紀不小,沒幾年便致仕養老去了。剩下在朝中活躍的大多是沒見過這些的,要不也不會有個禦史腦子不清醒地試圖靠死諫改變二世陛下的想法。

始皇帝從夢中蘇醒,陷入沉思。

他一直以為他兒子是登基之後才放飛自我學壞的,說話一句賽一句地噎人。原來不是啊,是從小就天賦異稟。

太子後來裝君子裝多了,臣子沒當真

,他這個當爹的倒是選擇性眼瞎。自我催眠一樣地忘了這家夥小時候有多皮,認定他家太子就是從小這麼乖巧的。

這能怪他嗎?

扶蘇後來確實穩重又懂事,登基之前再也沒嘴賤過。

始皇思來想去,覺得這不是他的問題。他絕對沒有因為自己是親爹,就對兒子有過厚的濾鏡,太子那時分明是真的懂事。

所以就是臣子的問題。

他都辛辛苦苦把太子教育成君子了,結果他一駕崩,太子就故態複萌,很明顯是被那群臣子刺激的。

那麼他們有什麼資格計較太子說話難聽呢?這都是他們該的。

始皇帝更衣的時候又回憶了一下,自己後來有沒有帶兒子去看小狼崽。畢竟都答應了孩子,不能出爾反爾。

他應該不是那種畫大餅哄人的壞爹吧?

片刻後,始皇放心了。

看是去看了,隻不過看到的不是狼崽。因為那兩隻被搜羅出來的崽子從一開始就是狼狗的崽子,也不知道怎麼被搞混的。

這輩子珍獸園裡也有這兩隻狗,他們生的後代如今就在舜華身邊養著呢。

始皇來到四海歸一殿,隻見他家太子已經在位置上做好了,正在整理一會兒要用的公文。

他安靜地看了一會兒。

扶蘇頭也不抬地問道:

“父親在看什麼?”

始皇突然起了玩興,答道:

“在看阿父的小狼崽。”

扶蘇不由迷惑:?

始皇卻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奇怪的問答困惑了扶蘇一整天,他實在是搞不明白父親在說什麼。直到晚間又被舜華的狼狗撲了一通後,瞬間福至心靈。

扶蘇:!!!

這麼久遠的黑曆史父親怎麼突然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