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泰山封禪(1 / 1)

徐福那裡有人盯著他,送來的丹藥不想吃他也得吃。

侍者見他動作躊躇,嗬嗬一笑:

“徐仙師怎麼不吃?這仙丹不是你們方士煉出來的好物嗎?莫非方士們都在欺騙王上,仙丹實則是什麼催命毒藥?”

徐福嘴裡發苦:

“這丹……這丹並非在下所煉,在下也不知是否有用……”

言下之意彆人煉的他保證不了質量,萬一同行能力不足,煉出來的不是仙丹呢?

許多方士自己心裡是清楚丹藥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真信了這個的反而不多。而所有的方式,基本都清楚自己是個江湖騙子。

江湖騙子能煉出什麼仙丹來?彆開玩笑了。

侍者卻不吃徐福這套:

“這丹可是精挑細選呈上來的,煉丹之人在你們方士中名聲極大。徐仙師連這都瞧不上的話,不如自己去煉製?”

自己煉的總不會還能找借口說質量不好了吧?

徐福意識到自己這次是躲不過去了,秦王鐵了心要收拾他們這群方士。

他不由得暗罵那些同行,搞什麼不好搞仙丹。也不看看秦王是不是那麼好騙的,現在仙丹沒進秦王嘴裡,反而被秦王拿來找方士試藥了。

徐福覺得冤枉極了。

他雖然忽悠秦王搞出海尋仙,但他這個操作又不害秦王性命。頂多就是騙點錢財,可比那些煉丹的同行有道德多了。

結果秦王不去找那些人試藥,反而用他試藥。總不可能對方真相信了這個是仙丹,所以才賞賜給他吧?

徐福至今還沒見過秦王,他隻聽人說秦王已經年近四十。

這個年紀在很多君王裡頭都算步入老年了,秦王他生父才活了三十多年,他祖父也不過就活了五十多年,他高祖父則隻活了四十多年。

近幾代秦王裡活得比較久的也就一個昭襄王,但那在徐福看來屬於特例。

所以徐福忖度著可以來騙一波秦王,帶著錢財人手遠走高飛。等過幾年秦王駕崩,他說不準還能改名換姓回到故土。

就算回不來,他要人有人要錢有錢的,在哪裡過不滋潤?

現在丹藥放在跟前,徐福也顧不上考慮那麼多了。他就算真能騙到錢財人手,吃著這些催命藥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原本不善煉丹的徐福不得不硬著頭皮順坡下驢。

吃彆人做的仙丹是不可能的,誰知道裡面放了多少有毒物質。自己煉好歹還能控製一下劑量,少吃一點應當不要緊。

於是徐福順著侍者的話表示他要自己煉丹,必不叫王上擔憂他在尋到仙山之前就一命嗚呼。

侍者也不管他:

“仙師願意自己煉丹也好,需要什麼直接同我等說就是。”

反正彆管徐福吃的什麼丹藥,太子想要他死的時候他都躲不過去。現在他自己煉丹還安全一點,免得真吃彆人煉的丹藥提前吃死了。

自己煉自己吃,至少能

保證死不了。

侍者回去就將此事稟告給了太子殿下。

扶蘇聽罷頷首:

“既然徐仙師懷疑這丹藥有問題,那不如這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誰煉的誰吃。呈給父親的藥怎麼能無人試藥呢?且先讓他們一日三頓地吃著,吃個一年看看是否有不良反應。”

侍者手一抖:

“還是殿下思慮周全。”

從扶蘇這邊離開後,侍者就去找了太守。通過太守朝外傳達了秦王想要求取仙丹的意思,並且表示對所有方士都來者不拒。

秦王政之前為了等待大鮫出現,是在沿海暫居的。但是獵鮫結束後,他便啟程來了齊國舊都臨淄。

臨淄距離泰山不遠,此地還有齊王宮,正適合王上與太子暫住。

齊王宮規模龐大,侍者特意分出不少空置的宮殿,收容這些方士。方士們對此沒有防備,見自己能直接進入彆宮居住,還當秦王是真的看重他們。

直到他們煉製的丹藥被原封不動地送到了他們嘴邊,侍者微笑著表示入王上之口的東西須得有人試藥才行,方士們才意識到危險。

當場就有不少心理素質不佳的方士破功了,驚恐地跪地請罪。

他們本就沒見過什麼大場面,隻不過是跟風過來撈錢的。這些人以往頂多是在小貴族家中忽悠一下那些人,哪怕露餡了也能及時逃跑,對方勢力不大拿他們也沒辦法。

可如今他們面對的是掌控四海的秦王,哪裡還有掙紮的餘地?被巨額財富衝昏的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了,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場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能穩得住,不會因為需要自己服用丹藥就驚得露餡。

他們暗恨地瞪了一眼身邊那些惶恐的同行,心裡埋怨他們拖累自己。這麼多人承認了他們煉製的丹藥有問題,豈不是要拉其他人下水?

所幸職業騙子的心理素質還是過關的,不少人依然端著世外高人的姿態,面上看不出端倪來。

就仿佛其他人的丹藥有問題,隻是他們自己不會煉丹,是假方士來騙錢的。而他們不同,他們是實打實的真高人。

侍者也不戳穿,隻讓人把這些承認了的騙子帶走。

太子前些天還在念叨要多弄點人去修長城,人這不就來了?還是他會辦事,活該他在太子身邊混成頭一等的內侍。

至於剩下這些人,那就拖著唄。看是他們先受不了每天吃丹藥,還是徐福那邊出現問題,牽連他們被治罪。

雖然徐福現在吃的是他自己煉的丹,可隻要沒人往外說,誰知道他吃的是誰煉的?

就是煉丹確實費錢,用的原材料都不便宜。好在這一波嚇到了不少騙子,剩下穩得住的也不是很多。

在吃了幾天丹藥之後,又有一撥人受不了選擇了妥協。

一天三頓地吃丹藥,哪怕削減了劑量一般人也受不了。

方士們剛開始還想找借口,說什麼丹藥珍貴不該自己吃。或者丹藥須得幾天吃一次,吃太多凡人的身體會撐

不住。

侍者隻反問他們:

“仙師們如何不配吃這丹藥呢?原來仙師的身體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嗎?”

之前一個兩個把自己裝扮成半仙的模樣,現在倒說是凡軀了。

侍者在召集方士時特意問過他們很多細節,就是為了後面堵他們嘴的。當時方士們隻想著怎麼編瞎話才能坐實仙師身份,現在回旋鏢全紮到了自個兒身上。

扶蘇對這名下屬的工作能力極為讚賞,特許他泰山封禪那天可以站得近一些。

侍者激動得連連謝恩。

等把人打發走了,秦王政才看向兒子:

“拿朕的封禪做賞賜?”

扶蘇理直氣壯:

“我為父親弄到了這麼多修長城的苦力,父親難道不該誇獎我嗎?”

秦王政失笑,順著他的意思誇道:

“太子果然能乾,有子如此夫複何求?”

如今齊王宮裡還留下的方士,不是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煉的就是仙丹,便是騙子中的領軍人物,有的是法子護住自己。

他們既然願意吃丹藥,那就多吃點。

扶蘇還派人去記錄他們每日服用過丹藥之後的反應,打算留給後世子孫做個警醒。

免得以後說什麼“聽聞丹藥有毒,但誰也沒真見過,或許是誤傳呢”,然後非要去服用仙丹。

剩下這麼幾個煉丹的,大秦還是供得起的。隻要能叫子孫得到警醒,一切都值得。

齊王宮裡的消息封鎖得十分嚴密,好些遠在其他地區的方士並未得到傳信。他們依然在受召前來臨淄,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然後來一個落網一個,大約用不了多久,大秦境內的修仙騙子就能變成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秋意漸濃,太子換上了更厚實的衣裳。

將閭取笑大兄裹得像是冬天來了,結果一扭頭看見快五個月大的小侄子裹得比他大兄還厚實。

因為人小身量短,瞧著有點像個球。

將閭沒養過孩子不懂這些,便問:

“需要穿這麼多嗎?他會不會熱?”

公子高把兒子往他懷裡一塞:

“不知道,你嫂子給他裹的。奶娘也沒阻止,大約是不要緊吧。”

奶娘連忙解釋道,今日風大,才多穿了些。如今進了殿內,可以脫去一件外袍了。

小崽子如今很不喜歡被繈褓裹著,一裹就要哭鬨。不得已,隻能多給他做一些小衣服,像模像樣地穿起來。

外袍去了之後,胖崽就變成了苗條崽,扶蘇又成了裹得最厚的那個。

為了避免繼續被弟弟嘲笑,他主動岔開話題,問道:

“他可會爬了?”

雖然扶蘇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上輩子孩子還更多。但眾所周知,扶蘇是個不合格的爹。

而且他上一世自從中毒後身體就很不好了,哪有餘力再生孩子。重生後的三個孩子是現成的,他也沒怎麼關注過

,算起來扶蘇已經有二三十年沒照顧過小嬰兒了。

連將閭都知道:

“大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小孩子要八個月才會爬!”

扶蘇疑惑地反問: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莫非是看高弟有妻有子羨慕了,也想早日成婚?”

年輕單身大小夥兒誰沒事去關注這個。

將閭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

“大兄你不要胡說!我隻是見小侄子可愛,這才多問了幾句!”

說著還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確認父親是否在殿內。要是被父親聽去了,又催他成婚可如何是好?

他覺得如今這般自由自在挺好的,成婚後離京出行都不方便。二兄便是如此,出門還得顧著妻兒,他看著就累。

扶蘇斜睨著弟弟沒有說話。

秦王政聽見動靜從偏殿緩步走出來:

“將閭想生兒子了?”

將閭:我就知道!

給父親聽見了保管沒有好事。

將閭費勁唇舌向父親解釋他真的很享受單身生活,絕對沒有想娶妻生子的打算。哪怕他看小侄子可愛,也隻是覺得彆人家的孩子討喜。

將閭振振有詞:

“自己生的那不就是討債鬼?有二兄家的孩子給我玩,我不用現在就生。”

秦王政深以為然地點頭:

“你確實從小就是個討債鬼。”

將閭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扶蘇借著低頭看書的動作掩飾笑意。

蠢弟弟完全不知道父親已經變了,從以前的高嶺之花變成了現在的壞心眼。上回試圖和使者繚開玩笑結果翻了車,這次在將閭身上找補了回來。

方才那兩句話,沒有一句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將閭怕什麼,就特意說什麼,然後坐看對方抓耳撓腮地解釋。

偏偏將閭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父親在戲弄自己,聽到了父親的感慨,就有點小情緒了。

他哼哼一聲:

“我怎麼就是討債鬼了?我隻是稍微調皮了一點點,總比底下那些弟弟妹妹強。”

現在的小孩是一代比一代更熊,連他都被弟妹們鬨得頭疼。將閭自認為自己還是比弟妹們乖巧的,父親不能這麼說他。

秦王政卻沒有哄他。

多大的人了,二十多的男子漢,還要爹哄?又不是兩歲。

秦王政扭頭看向小孫子:

“抱來給朕瞧瞧。”

小孩子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祖父,長得比橋鬆小時候秀氣很多。秦王政伸手要摸摸他腦袋,倒是被他一偏頭躲過去了。

將閭頓時緊張起來:

“南嘉隻是膽子有點小,不是嫌棄父親!”

秦王政:……

蠢兒子還是閉嘴吧,他難道還會和個小嬰兒計較?

扶蘇習以為常地伸手,粗魯地呼嚕了一把小崽兒的腦袋。

孫輩裡少有不畏懼始皇帝威嚴的,祖父在他

們心裡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根本不敢親近。

上輩子就是這樣,一個兩個都沒出息得很。除卻扶蘇家少數幾個孩子,其餘有一個算一個,見到祖父都和老鼠見到貓。

這也不奇怪,畢竟他們爹娘面對始皇帝時也是縮頭縮腦的,就更彆指望孩子能支棱起來了。

小南嘉被伯父摸了腦袋倒是不躲,還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

將閭痛心疾首:

“南嘉啊,那是全家最可怕的人。你不要找他抱,你這樣三叔也救不了你的!”

扶蘇忽略了弟弟的唱念做打,收回手,沒有抱孩子。

這群弟妹們的兒女一向如此,小時候被大伯溫柔的表象欺騙了,問起來都說最喜歡太子大伯。

但是後來開始進學之後,感受到了學習的痛苦,就再也不喜歡大伯了。改去喜歡真正溫柔耐心的二伯,可惜他們二伯護不住他們。

扶蘇心道這些都是日後給父親分擔壓力的小苦力,給個好臉色就差不多了。抱什麼抱,他自己的孩子他都懶得抱。

公子高對長兄的冷漠習以為常,伸手摟過孩子拍了拍,權當是安撫沒有得到大伯抱抱而委屈的小崽子了。

父子幾人坐在一處,喝著茶閒話家常,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

將閭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顯擺地說道:

“大兄給南嘉起的名字可是翻了足足一個時辰才選定的,可他非要說是隨手一翻就定下了,口是心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扶蘇堅決不承認。

他為什麼會翻一個時辰?跟他用不用心沒有關係,那是他在找上一世高弟的長子叫什麼名字。

他有三十多個弟妹,生了兩百多個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這麼多人他記名字哪裡記得過來,早就記混了。

當初為了分清楚誰是誰家的,扶蘇乾脆貫徹一個原則——弟弟生的在詩經裡挑名字,妹妹生的在楚辭裡挑名字。

本來他也不想選楚辭的,太給楚國人長臉了。奈何秦國自己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唯美著作,起名字都不好起。

所以看在生母楚姬的份上,扶蘇還是給了楚辭一個機會。

詩經和楚辭都是合集,按照不同篇章分一分,就能完全區分開來了。比如公子高的崽就在《小雅》篇裡挑名字,這樣就不容易弄混。

倒是扶蘇自己的孩子,在《鄭風》裡挑了挑,又在《衛風》裡挑了挑。

因為一開始扶蘇是給長子長女在鄭風裡挑的,後來想起來他自己的名字是出自的鄭風,兒女都在這裡挑豈不是顯不出父親給他起的這個名字的獨特性了?

然而前頭兩個兒女的名字都用了很久,不方便再改,隻能從後面的孩子開始換個篇章挑選。

《詩經》的篇章還挺多的,將近二十篇。但是扶蘇光兄弟就有二十多個,他自己又一人占了兩篇,肯定是不夠分的。

不過問題不大,《詩經》編纂的年代比較久遠了,這麼些年又有新的詩歌出現。扶蘇後來讓人重新擴編,分

出了更多的係列,這樣就夠用了。

那天挑選名字的時候,扶蘇把《小雅》的那些篇章來回翻了兩遍,終於將公子高的孩子們和那幾個名字對上號了。

不過翻完他又想起來,其他弟妹以後也會生孩子。到時候還得他來起名,趁著現在回想起來了一點,他得趕緊把剩下的孩子也和名字一一對應。

一整本《詩經》最後被扶蘇標注了一堆序號,什麼“貳二”“拾七”。大寫的是弟妹們的排序,小寫的是他們兒女在自己家裡的排序。

秦王政當時就在旁邊看著,還幫忙回憶了一下,查缺補漏。

說起來曆史上漢字的大寫最早是在東晉時期才廣泛運用的,至於什麼時候發明的,那就說不準了。

反正同人文作者開的掛那麼多,多這一個也不多。扶蘇就提前用上了大寫文字,不過倒不是他發明的,而是世上早就有了。

現在正好提起這件事。

扶蘇便把那本《詩經》拿了出來:

“你們兒女的名字我都起好了,自己過來看。記不住就拿紙寫下來,以後彆再來煩我。”

公子高:?

將閭:?

不是,大兄怎麼知道他們以後會生多少孩子?還是說已經不管生多少了,先起一大堆,用不到的再說?

公子高接過詩經翻開一看,看到了一堆數字。實在沒搞明白是什麼意思,最後還是史官上前積極主動地幫忙解答的。

將閭沒忍住問道:

“所以大兄那一個時辰是用來挑名字的?”

一個時辰挑了一百多個名字,這是正常人能乾出來的事嗎。

扶蘇又拿出一本屈原的著作合集:

“這還有個,等下陰嫚來了就給她,妹妹們以後也不用煩惱起名了。”

上輩子這群人不知道為什麼就愛找他給孩子起名字,說是不好意思麻煩父親,就讓大兄代勞了。

後來大兄當了皇帝,也沒見他們說大兄處理政務辛苦,不好意思麻煩他。將閭還道自己不會起名,反正大兄都有經驗了就一事不勞二主。

扶蘇:我就說弟妹都是討債鬼吧!

公子高又翻了翻,發現這個《詩經》好像比他看過的要厚不少,新增了很多內容。便問大兄這是怎麼回事,扶蘇說是他命人擴編的。

其實這輩子沒這回事,是他自己默寫下來的。

那天拿出《詩經》一翻他就發現不對勁了,現在的《詩經》版本還是沒擴編過的。他用這本來標注名稱的話,有一些名字就找不到了。

所以還得抓緊時間把缺的默下來,公子高手裡拿著的就是一半印刷一半扶蘇手寫的版本。這麼短的時間沒來得及印刷全本,扶蘇是拿著原先的拆開裝訂,添加手寫紙張插入進去的。

這麼珍貴的《詩經》,秦王政當然要自己留下收藏。照例叮囑兒子看完就還回來,他要放到陵墓裡去。

公子高:……行吧。

公子高隻好把孩子又塞回

給將閭,自己擼起袖子開始謄抄名字,好儘快把書還給父親。

越抄他越覺得他大兄真是個人才,可太會給自己省事了。

關鍵人家還是當著父親的面這麼做的,完全不帶一點心虛,光這個心理素質他們就有得學。

不過這個詩經明顯就是現編的,還是大兄現編的。根本不像大兄說的找人編的,難道大兄是為了他們這些弟妹的兒女特意花費了時間做這個?

公子高心裡剛升起一點大兄是不是太敷衍的想法,轉頭又有點感動了。

扶蘇看透了他的想法,強調:

“不是我編寫的,我可不和旁人搶功勞,我就是閒來無事謄抄一遍。”

公子高卻道:

“那大兄也是費神了,謄抄這麼多要花很長時間吧?”

扶蘇:哼,隨你怎麼想。

秦王政笑看他們兄弟兩個吵嘴,又看著每個兒女後頭跟著的一串名字,突然想起愛子這一世膝下空虛,居然隻有三個孩子。

上一世太子的孩子們他都有印象,倒是彆的兒女的孩子他沒那麼多時間關注。如今裡頭的絕大多數人都見不著了,難免有些可惜。

孩子他爹可一點都不可惜。

都重生了就彆指望一成不變了,說真的扶蘇也不確定公子高如今生的長子就是上輩子那個南嘉。

公子高的年歲變了,他妻子雖然年齡沒變,兩人隻是從姐弟戀變成了兄妹戀。但他們成婚的時間和懷孕生子的時間都和前世有了出入,誰敢保證孩子還是前世那個孩子?

說起來扶蘇的前三個孩子和上一世一致,都算得上是運氣好了。

等眾人都走後,扶蘇便安慰父親。那些孩子在另一個大秦生活得幸福美滿,倒也不必執著每個大秦都有他們的存在。

萬一某個大秦中他扶蘇在權力鬥爭裡輸給了旁的公子,那他兒女可太遭罪了,他倒不如根本沒生過孩子。

秦王政有些生氣:

“怎麼又說這樣的話?”

他很不喜歡愛子設想一些悲觀的情況,哪怕他其實也知道各個世界發展不同,或許真的什麼局勢都有可能出現。

何況扶蘇因受上輩子神魂不全的影響,思維一直偏向消極,喜歡做最差的準備。哪怕重生之後,扶蘇也已經改不過來了,並不是有意說些刺耳的話紮老父親的心窩子。

見父親不高興了,扶蘇便不再提這個。

他轉而說起開心的事情來:

“煙花等物我已經命人在各處放好了,到了時辰便會點燃。上一世封禪時不巧遇到了降雨,此次我已令太史細觀天象,應當不會再落雨。”

因為封禪遭遇暴風雨的緣故,那些儒生很是嘲笑了一番父親。

當時始皇帝不好降罪於他們,扶蘇哪怕再生氣,為了仁德的名聲也隻能忍著,為大局計。

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記仇的某人足足把這件事記了十年。十多年後他坐穩了皇位,曾經譏諷過父親的一個都彆想好過

裡頭有些人提前死了,倒是便宜了他們。可扶蘇才不管什麼父是父子是子,他隻知道父債子償。

那些人難道以前沒有仗著親爹的大儒身份得到裨益嗎?沒道理有福同享,有難不同當。

除卻嘲諷始皇帝遇風雨是不得上天眷顧之外,此前因為許久無人封禪,眾人皆不清楚封禪的流程。

於是父親招來了七十餘大儒商討該如何操作,結果因為他們提的建議過於簡陋,父親沒有采納,他們後續也為此心生怨言。

都說始皇帝遭遇暴風雨除卻上天不眷顧之外,也是由於他用的禮儀不合規。借此譏諷秦人蠻夷不懂規矩,活該被上天厭棄。

扶蘇:你們這麼能叭叭,一定很懂規矩吧?知道妖言惑眾、汙蔑君王在秦律裡要受什麼刑罰嗎?

重規矩的大儒可不能躲避律法的處罰,否則你們還不如蠻夷之人懂事,豈不是貽笑大方!

扶蘇對太史預報天氣的能力有所質疑。

但是除卻太史,也沒彆的人擅長這個了。不能因為上輩子這人看走了眼,這輩子就棄之不用,畢竟也找不到新人替代。

所以扶蘇選擇了曲線救國。

先做好所有極端天氣的預案,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說是天降祥瑞。哪怕和祥瑞夠不上邊,也能說這是上天對秦王的考驗。

封禪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誰來都行呢?上天肯定要考驗一番,看你有沒有資格封禪。

能夠順利渡過難關的,就算是考驗通過了。佐證便是秦王封禪之後“祥瑞煙花”炸起,這還能不是上天給秦王的表彰?

秦王政聽著愛子侃侃而談,又看了一眼總算擺脫將閭的糾纏溜進殿內的史官。輕咳了一聲提醒愛子不要當著史官的面說這個,免得被記錄下來。

不然後世人一看,發現祥瑞什麼的都是你策劃的,會嘲諷你的。

扶蘇卻道:

“功績不足才會被人嘲諷,父親功蓋三皇德高五帝,如何會被嘲笑?後人隻會稱讚我機智,為父親化險為夷。”

說著扶蘇還扭頭去叮囑史官,務必把他的策劃全盤記載下來,讓他們都看看他對父親的一片真心。

史官:好、好的。

秦王政:……

上一世的封禪其實分成了三個部分,並不是隻去了泰山就完事的。

第一步先去了嶧山,在山上立石銘記秦之功業,證明自己有資格進行封禪。

第二步才是登上泰山,進行封禮,祭祀上天。

第三步則是前往梁父山,在此進行禪禮,祭祀大地。

但是這三個步驟也是父親決定的,此前並無先例。所以如今封禪是走三步還是隻走一步,其實都可以。

由於大秦如今有意削弱天下人對天地的信仰,封禪就沒必要搞那麼複雜了。

泰山封禪一是證明始皇帝的正統性,二是彰顯大秦國運,三是給天地一個面子。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去一個泰山足夠。

前世始皇帝還需要立石證明資格,今生他驕傲地認為沒那個必要。

他的大秦在另一個位面已經延續了許多年,說明大秦就是可以千秋萬代的。他不必向任何人證明他的功績,功績擺在那裡誰也無法抹除。

扶蘇很愛父親這樣的驕傲。

他提議道:

“雖然不必立石自證,卻可以立下碑文向上天宣布我大秦的功業萬古不朽。”

封禪之時在泰山立碑,謙虛點說是向上天稟明秦國這五百年來努力的成果。驕傲點說,就是在向天地炫耀他大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憑什麼不能炫耀呢?

這種時候就不必太過謙虛了。

秦王政:……你怎麼比朕還驕傲自滿?

但他到底拗不過太子,隻能答應下來。

罷了,他結束了兩個位面的亂世,這可是雙倍的功績。不過是向上天炫耀一下而已,天地總不能和他計較這點小事。

史官在旁邊奮筆疾書,一臉與有榮焉。

他也覺得太子說的對,他們大秦之主何須像個交作業的晚輩一樣謙虛地對上天陳述自己的功過?

古時三皇五帝在神話中能令神仙俯首相助,他們王上也值得。要是凡人真能成神,他們王上不得去神界當個神帝?

反正都是編的嘛,黃帝怎麼可能真有神仙相助。

古人能編,他們秦人也能編。

回去他就讓夫人編個神話故事,等過個千百年,這故事就會成“真”。畢竟現在也有很多人真情實感地相信黃帝能夠號令神獸應龍,得到玄女下凡相助也是真的。

十月初一這日。

早晨天氣晴好,初冬時節的陽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

扶蘇做了一大堆極端天氣的預案,看樣子似乎是用不上了。這個季節不下雨的話,一般也不太可能突然下雪。

畢竟現在的黃河流域還沒後世那麼冷,要把這裡的氣候往長江流域那邊靠。

眾人這次沒誰再傻乎乎徒步上山了。

就連秦王政都坐了轎攆,畢竟他答應了太子,要維持住始皇帝的驕傲。

泰山不就是個尋常的山,怎麼就非得大秦之主一步一個腳印地爬上去,以此彰顯對天地的敬畏了?

周圍在場的都是大秦臣子,沒有一個掃興的人。儒生更是看不見幾個,絕對不會出現哪個家夥膽敢出言諷刺的情況。

扶蘇可不希望這次再有不長眼的人來鬨事。

轎攆行至半山腰時,扶蘇抬眼看了一眼轎外。前世就是這個時候突然風雨大作,他都快被這種變故鬨出心理陰影了。

好在這次一切風平浪靜,沒有出任何異常。

一直到眾人在山頂上下轎,天氣都很給面子。但當秦王政站在祭台前準備念誦祭天的祭文時,天突然陰了下來。

扶蘇的心提了起來。

不會吧?又來?

秦王政八風不動,淡定自若地念完了祭文。期間陰雲一直

不散,就飄在眾人頭頂。

放下祭文後,秦王政朝扶蘇伸手:

“太子,來。”

扶蘇走過去,被父親拉到了祭台旁邊。

秦王政將祭地的祭文遞給兒子:

“念吧。”

扶蘇有些驚愕,這個流程父親沒同他說過。在他看來,這些都該身為始皇帝的父親來進行才對,他何德何能?

“我兒於大秦有再造之功,封禪自然有你一份。”

無論是上輩子愛子為大秦嘔心瀝血,還是這輩子提前改善大秦現狀,都配得上一個封禪。

秦王政昨日已經夢完了魂魄狀態下的全部見聞,他知道前世時也曾有臣子建議二世陛下效仿始皇帝封禪。

臣子是真心實意地覺得扶蘇陛下值得,但扶蘇卻認為自己配不上這樣高的典禮,那該是獨屬於父親的榮耀。況且他身體不好,隻怕也無法完成整個封禪的流程。

最後這個提議還是作罷了,扶蘇沒有去。

秦王政覺得有些惋惜,而且他瞧著這一世扶蘇估計還會推拒。扶蘇又一向不喜歡折騰這些勞民傷財的事情,除非是為了父親,否則絕不妥協。

既然如此,那他們父子便一並封禪吧。

扶蘇慢半拍地接過祭文:

“阿父……”

秦王政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兒子站在祭台中央,示意他安心念便是。

扶蘇隻好清了清嗓子,走完了這個流程。

祭祀天地的儀式結束之後,烏雲似乎變薄了些許。眾人抬頭看去,因為憂心落雨,竟都沒工夫去思索太子代王上念祭文是否合乎規矩。

秦王政回首看向抬著碑文的士兵:

“將石碑立在山頂吧。”

這石碑的碑文還是他與太子親手所書。

前半段是他寫的,記載了秦國先王們的功績。後半段則由太子補上,歌頌父親的恩德。

石碑落地的聲音悶悶的,震響在眾人耳畔,卻更像是敲在他們心頭。

大家的心更提起三分,生怕這個時候雨點落下,或者狂風大作。

但是沒有。

烏雲無動於衷,仿佛真的隻是一片尋常的雲。

反而是一道絢麗的煙火炸開,在天空留下不甚分明的彩色光點。現在還是白日,煙花沒有那麼顯眼。

可泰山上的眾人和泰山周圍的人們都瞧得分明,那就是從地下升起的異象。如此美麗,肯定不是妖異,那就隻能是祥瑞了。

甚至因為有烏雲的關係,煙花比尋常白日綻放時更加顯眼。這麼一來,倒是說不準這烏雲到底是福是禍了。

被扶蘇提前安排混入人群的人大聲驚呼起來。

“快看!那是祥瑞!”

先聲奪人之後,哪怕還有誰想左右輿論說這是天罰,也沒人信了。

山頂的眾人被煙花嚇了一跳,差點以為是雷鳴。仔細一看才發現沒有打雷,不過依然很懵逼。

這是什麼

東西?

秦王父子不受影響,繼續進行接下來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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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提前算好了時辰,幾乎是每一個階段結束,都有一道煙花上天。漸漸的,大家也都回過味來了。

老天爺肯定不會這麼有眼力見,天地又沒必要巴結他們王上,那就隻能是人為的。

還有誰擅長搞這種東西?

眾人悄悄去看太子殿下的表情。

史官激動得臉都紅了,現場全是名場面,他寫字的手快摩擦出火星了,根本記不過來!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把夫人一起拉上。

現在他們夫妻兩個一個負責記錄王上、太子和祭天的景象,一個負責記錄百官的反應,總算能忙得過來了。

終於,封禪走到了尾聲。

秦王轉運後的好運氣似乎發揮了作用,烏雲就在這個時候散開了,露出了後方的絕美夕陽。

為了配合煙花造勢,他們這次封禪沒有一大早上山,反而是選擇了偏晚一點的時間出發。

山路沒那麼好走,爬了三個多時辰才抵達山頂。之後封禪的過程也耗費了一個多時辰,如今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但秦王政並沒有就此下山的想法。

泰山封禪是結束了,可他還有彆的安排呢。哪怕是為了煙花,也得拖到入夜,榨乾煙花這一祥瑞的全部價值。

所以秦王政撤下了祭台,與臣子在泰山頂上先是欣賞了一番周遭的風景。

接著,他仿若不經意地表示:

“朕欲於今日稱帝,更改年號為大一統元年。可朕覺得‘天子’之稱太過常見,且此乃分封之主的稱號,與我大秦不太相合。朕想重新換個帝號,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史官酸軟的手頓時又充滿了力量。

這件事王上和太子提前沒說過啊!居然還有驚喜!此行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