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為何?(1 / 1)

生氣離開的太子殿下,在王駕即將出發前往野熊出沒的地區時,果然又不放心地回來了。

馬車裡坐著四個人,除了儘量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史官之外,剩下三人之間的氣氛很詭異。

陰嫚有點坐立難安,她開始後悔擠上父親的車架了,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坐一輛車。

她原本想在和父親同乘的時候,多和父親敘敘舊,問一問巡遊路上的見聞。但現在看來,有大兄在她根本不敢開口。

大兄最近越發氣勢迫人了。

陰嫚用眼神向父親求助。

方才父親要她幫忙的時候她可是出了力的,現在輪到她需要幫助了,父親可不能拋下她不管。

秦王政:……

秦王政戰術性地翻看奏折,回避了女兒的視線。

陰嫚不可置信地看向父親,父親怎麼這樣!她還是不是父親最疼愛的小公主了?!

扶蘇輕笑一聲,他就知道會這樣。

以前的父親當然做不出這種事,但現在的父親可是恢複了前世記憶的。

最近的夢境已經走完了駕崩前的部分。

之前父親一直有一種自己是旁觀者的感覺,並不能百分百代入夢中自己的心態。但是自從生前記憶全部回籠後,那些記憶仿佛徹底融入了父親的神魂中,讓他的思維邏輯和上輩子大權在握多年的始皇帝重合了。

權勢確實是一劑毒藥。

年輕時候的父親還能算得上君子端方,當了十年皇帝之後嘛,難免任性一些,有時候也不太在乎旁人死活。

你跟當皇帝的聊什麼良心?

雖然父親已經在努力克製了,這一世的記憶思維也儘量中和了那些不利影響。可父親畢竟這幾天才剛剛融合上一世的心態,正是受影響最嚴重的時候。

連扶蘇勸他不要去以身犯險都勸不動,陰嫚那點小委屈就更彆指望父親會體諒了。

扶蘇也沒辦法,隻能等過些日子父親調整過來後,再和他算最近的賬。

大約秦王政自己也察覺到了異樣,這幾日一直不怎麼消停。

獵熊回來之後一點不閒著,不僅明面上四處巡視,找機會把想乾的乾了,私底下還在派人尋訪剩下一些還沒獵殺過的野獸。

被派去統籌這件事的是蒙毅。

蒙毅不太理解:

“王上為何如此著急?”

不是說還要在這裡等候好些天,等到大鮫出現嗎?最近一點大鮫的影子都見不到,短期內他們肯定不會離開膠東的。

秦王歎氣:

“愛卿你不懂。”

再拖幾日他心態調整過來之後,就沒辦法頂著愛子的壓力,不管不顧地去和野獸搏鬥了。

趁著現在他“病”著,可以任性一點。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他昨日還聽見扶蘇在和史官打商量,說齊地沒有巨鱷,這是人力無法乾擾的事情。既如此,不如就記載為“王上原有斬

殺巨鱷之心,奈何巡遊途中不曾碰見”。

這樣一來,秦王政之前說的話就不算吹牛。不是他乾不掉巨鱷,是附近沒有,這也怪不了誰。

然後,扶蘇就可以理直氣壯地阻攔父親去其他地區尋找巨鱷了。

誰讓之前秦王政用的借口是“史官已經記錄下來,若做不到寡人會遭後世嗤笑ツ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王政察覺到了危機。

再這麼下去,扶蘇遲早能給他把所有猛獸都找到合理的說辭,讓他省去獵殺環節。

比如記載的時候玩點春秋筆法,在某次他打獵之後寫一句“王上於齊地獵得猛虎、大熊等野獸”,誘導後人誤以為剩下的那些都包含在“等”裡面了。

可實際上,“等”裡隻有一些野兔之類的小收獲。史官可沒有騙人,是你們自己理解有誤。

太子太能乾也不見得是個好事。

秦王政又叮囑了蒙毅一句:

“愛卿快些去,不要耽誤了時間。”

蒙毅:……

蒙毅還是摸不著頭腦,出門碰見太子便問了一句。太子最是了解王上,或許能明白王上的深意。

扶蘇一聽就知道父親在打什麼算盤,但是很給面子的沒有拆台。隻說父親可能是之前在船上憋了太久,精力無處發泄,這才四處搜尋猛獸。

蒙毅想了想,感覺好像也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便信了這個說辭。

太子和郎中令在院門口交談時沒有刻意遮掩,左右王上的院落附近都是信得過的士兵和侍從,他們不會隨意把君王的消息往外亂傳。

可好巧不巧,那時郡守府的郡尉過來拜見王上,聽見了隻言片語。

他離得有些遠,隻依稀聽見什麼“精力無處發泄”。當時沒太往心裡去,回去後一拍腦袋,覺得自己升官的機會來了。

郡尉雖然也掌握一郡軍事,但到底是郡中二把手。上頭還有個郡守壓著,誰不想當老大呢?

郡尉悄悄打聽過了,如今的郡守隻是臨時擔任,過段時間就會撤換。他不知王上想換誰上去,隻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機會搏一搏。

哪怕不在郡中當老大,能調任到軍部更高的職位上去,那也不錯啊。

郡中的軍隊數量有限,平時也沒什麼戰事。遠不如邊境和匈奴胡人作戰威風,還能賺取軍功。

之前郡尉還在苦於不知道該如何討好王上,如今他醍醐灌頂,發現自己居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

郡尉連忙找到自家夫人:

“王上出行竟連一位姬妾夫人都沒帶,身邊難免寂寞。太子殿下也是,聽聞殿下後院空虛,還未有太子妃。”

郡尉的夫人眼前一亮:

“那咱們女兒——”

可以的話當然是當太子妃最好,當不上也不要緊。他們家門第是低了一些,隻當個尋常妾侍還是不成問題的。

夫妻倆開始合計起來。

秦王政發現這幾日郡尉開始隔三差五找借口往自己身邊湊

,過來了也不奏事,就聊聊家常,詢問一下王上的喜好。

一開始秦王政沒太在意,他當皇帝那會兒整天有人打聽他喜歡什麼,他都習慣了。

可是郡尉回回聊著聊著話題都能往後宮上拐,一時問王上可要人伺候,一時又問太子可覺得孤單。

秦王政起初隻是回了不必,以為說過就可以了。未曾想郡尉鍥而不舍,你今天說不用,那我明天再來問一次,或許你就改變主意了呢。

秦王政:……

主要還是直接給王上送人郡尉不太敢,非得得個準話才好。畢竟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事情屢見不鮮,他也怕自己會錯了意反而惹來厭棄。

秦王政不免對太子抱怨:

“郡尉若能將這些鑽營的心思放在正事上,恐怕早就升官了。”

扶蘇忍俊不禁:

“父親當真不覺得孤枕難眠嗎?這一路行來可是難得有人主動獻上美人。”

之前他們都在楚地打轉,楚地的太守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

而且他們想獻美人,也得找得到身家乾淨的美人才行。萬一獻上的是個楚國餘孽,那不是嫌棄自己腦袋太多餘了。

地方官員也沒料到王上會突然要來巡遊各地,否則提前幾年準備或許還能趕得上。現在臨時找人,到哪兒找去?

這家郡尉有適齡女兒算是正好撞上了,旁人家的不是年齡不合適,就是早已有了婚配。

扶蘇記得父親上輩子巡遊似乎就沒怎麼收美人。

大約是各地情況比如今糟糕許多,巡遊途中也不得清閒。哪怕都城中有太子替他分擔壓力,他也一心鋪在政務上,根本沒功夫擴充後宮。

秦王政聽著兒子的調侃,有些無奈:

“朕有三十多個兒女,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倒是你,如今膝下隻有三個孩子,當真不肯再娶嗎?”

彆看扶蘇現在說得大度,他要是真的收了那些美人,太子肯定不高興,覺得父親又要給他生一堆和他搶寵愛的弟妹們來。

小兔崽子有三十多個還不夠嗎?

三個他都嫌多!

上一世人生的最後幾年,始皇帝為了修行在生活方面十分克製。不僅是出行起臥,後宮之類的也不去了。

當時盧生忽悠他說真人須得餐風飲露,喝水都要喝最純淨的露水,這樣才能不沾染世間濁氣。

始皇帝很信這些,一切在他看來會被濁氣汙染的行為他都摒棄了。太子他都狠下心來不去相見,隻每日寫信與兒子交流,更何況妃妾。

哪怕後來盧生他們逃逸被捉,因為汙蔑始皇帝的事情遭受處決,始皇的清修也沒受到影響,依然在繼續進行。

如今再想起這些黑曆史,秦王政雖然覺得十分尷尬,但養成的習慣卻不是那麼好改的。

扶蘇便總覺得父親間歇性處於“沒有世俗的欲望”那種狀態裡,總擔憂父親又去修仙。於是經常絞儘腦汁地想法子把人“拉回人間”,比如

努力逗他開心。

史官覺得王上擺出一副清冷出塵的姿態其實挺唬人的,一看就不是凡世俗人,不理解為什麼太子殿下為此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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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懶得跟他解釋。

方才父親問他是不是當真不再娶妻納妾時,正逢郡尉又雙叒叕前來拜見。一聽這話就精神一振,拿出了推銷的架勢準備侃侃而談。

他覺得他女兒真的不錯,而且太子一副不想娶妻的樣子更好。這樣如果女兒入了太子後宮,那不就是獨一份了?

說不準以後都隻有女兒一人,這就是另一種形式上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郡尉摩拳擦掌,暗暗發誓一定要說動太子。

但被扶蘇一句話否決了:

“太醫說我身體不好,不可縱欲。”

這話是上輩子的太醫在二世登基後才說的,因為當時二世陛下的身子骨實在差到了極點,這輩子的夏無且表示不背這鍋。

秦王政還不曾夢見這一幕,聞言神色頓時嚴肅起來,追問愛子可是真的。

若是影響身體健康的話,左右已經有了繼承人,不娶就不娶吧。

什麼都沒有愛子的身體重要。

秦王政腦海裡全是昨夜夢裡愛子纏綿病榻的樣子,一時險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問出口後才恍然想起太子今生身體康健,其實根本沒這回事。

可他也沒有改口,反而還道:

“太醫說的也有道理,身子骨不好好保養,遲早重蹈覆轍。既如此,你便跟著朕好好修身養性。”

史官疑惑地發現王上最近的自稱發生了變化,以前總是自稱寡人,如今時常稱朕。秦朝之前朕是很多人都可以用的自稱,無法體現諸侯王的身份,也不知王上為何如此。

太子似乎對此沒什麼異議,也不曾問過一句。或許裡頭有他不清楚的內情,隔日他再尋機問問。

郡尉聽得萬分失落。

他剛剛還以為機會終於來了,沒成想三言兩語之間,一切化為泡影。

到底是哪個太醫這麼多管閒事?

太子分明如此健康,面色紅潤,氣息綿長。上回遊獵還射殺了一頭公鹿,哪裡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一群庸醫!

郡尉失魂落魄地告辭了,終於不再跑來刷存在感。

陰嫚難得出門,在外面快玩瘋了。時常不見人影,便錯過了郡尉給父兄推薦美人的好戲。

等她聽說時都過去了好些日子,那時的大兄已經開始和父親翻舊賬,算他之前一意孤行非要冒險的事情了。

陰嫚進門就聽見大兄苦口婆心地勸父親打消下回巡遊找機會獵鱷這個想法,邁入門的腳步一頓,後悔自己這個時候回來。

可她已經被她眼尖的父親看見了。

秦王政的語氣顯得有些欣喜:

“陰嫚回來了?快來讓為父瞧瞧。你看你又曬黑了許多,這次是去哪裡野了?”

扶蘇被迫結束了話題,回頭看向在門口躊躇著不想進屋的

妹妹。哪怕已經被父親叫住了,陰嫚仍舊磨磨蹭蹭。

扶蘇立時想起了之前這對父女聯手,一唱一和地勸他同意父親的危險提議。

好的,翻舊賬的目標又多了一個。

最後的結果就是父女兩個一起被太子絮叨,誰也彆想逃過去。直到一個保證以後肯定不去獵鱷,另一個保證再不幫父親說話,才被放過。

等大兄心滿意足地走了,陰嫚便鬱悶地說道:

“上回我為父親說話,父親卻不幫我應付大兄。就是這次大兄不提,我以後也不會再開口了。”

還害得她白白被念叨一通。

秦王政想起自己受前世性格影響乾出的騷操作,輕咳一聲,許諾道:

“明日朕讓你大兄為你畫一幅畫,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幅拾貝圖嗎?”

來到海邊,不留下一些紀念實在遺憾。沒有拍照技術的古代,就隻能靠人工畫圖實現了。

奈何齊地沒有像扶蘇這樣可以畫寫實畫的畫師,陰嫚便後悔當初沒綁個畫師跟她一起上路。

這幾日一直纏著大兄想要一幅畫,當然能多幾幅更好。扶蘇還在生氣她和父親唱雙簧呢,怎麼都不肯鬆口答應。

陰嫚又吐槽了一句父親給她的補償為什麼是勞煩大兄動手,他就仗著大兄孝順他可勁造作。

不過提要求時她倒是一點都不留情:

“那這幅圖我要自己收著,父親不能討要,我這裡的大兄手稿都快被你全換成畫師的摹本了。”

秦王政不是很想答應,試圖討價還價:

“摹本也很好看……”

陰嫚看著他,一臉絕不鬆口的模樣。

秦王政隻好同意:

“就這一張。”

陰嫚哼了一聲,這才滿意地從袖子裡掏出自己在海邊撿的小貝殼,說是孝敬父親的。

一個不怎麼好看,也不怎麼名貴的普通貝殼。到底是女兒的心意,秦王政還是妥善收下了。

第二日他去找太子說作畫的事情。

他說自己想要一幅一家三口在海邊拾貝殼的溫馨全家福——雖然全家並沒有到場。希望太子能畫兩份,給陰嫚也留一份收藏。

扶蘇便問父親還記不記得自己昨日在生氣。

不要以為您避重就輕,他就猜不到這是陰嫚想要的賠禮。

秦王政從袖子裡掏出一枚貝殼:

“這是阿父特意為你撿的,你看花紋像不像扶蘇?”

這裡說的扶蘇就是後世的桑樹了。

扶蘇:……

扶蘇無奈:

“父親這招又是跟陰嫚學的吧?”

也難為父親能找到這樣的貝殼了,不過扶蘇懷疑他是命侍者去找的。找到後再過去撿回來,說成是自己尋到的。

最終,特彆好哄的太子殿下將扶蘇貝殼收了下來,讓人打磨一番串到了腰間的禁步上,隨身攜帶。

禁步是古代貴族用不同形狀的玉佩、珠寶

等物,以彩繩穿成一串掛於腰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用來壓住衣服下擺的。

佩戴它行走的時候,會發出聲音。如果聲音雜亂就會被認為十分失禮,所以對儀態的要求比較高,被稱之為“鳴玉以行”。

秦王政很愛給兒子做不同的禁步,比起自家其他的小兔崽子,風雅的太子佩著禁步徐徐而來的樣子最為賞心悅目。

父親的禮物都收下了,要求自然也得答應。

扶蘇很快就準備好了畫紙和顏料。

父親已經說了這是“全家福”,扶蘇對於“全家”裡隻額外擠進來一個的妹妹,還算比較寬容。四舍五入全家裡就隻有他和父親,彆的什麼弟妹都不算在內。

於是這次的畫作畫得格外用心——用心在他和父親身上,妹妹作為背景板就隨便畫畫了。

畫圖講究詳略得當,寫實還更注重近大遠小。

陰嫚那丫頭起初還記得自己在做模特,比較注意形象,後面玩興奮了就跑遠了。

扶蘇於是理直氣壯地在畫作中隻畫了一個小小的她,還有些模糊,不仔細看會被當成背景忽略掉。

這樣的畫陰嫚當然是不滿意的。

秦王政幫著勸了兩句,扶蘇才鬆口給妹妹額外畫了一幅單人畫。

回程的時候,陰嫚見大兄把父親撿的貝殼串在禁步上佩戴了,便去看父親腰間。接著發現她送的貝殼不在,便問父親為什麼不戴。

秦王政答道:

“沒有玉飾可以搭配。”

愛女自己撿的貝殼有多醜自己心裡沒數嗎?

彆人挑好看的撿,她挑奇形怪狀的撿,美其名曰這種貝殼獨特。秦王政堅決不肯戴出來丟人,當個珍藏就差不多了。

陰嫚:哼,你不戴我自己戴。

回去她就叫人把她今天撿的貝殼做了一串禁步出來,走哪兒戴哪兒。

大部分臣民還是很給面子的,誇公主有巧思。唯有“耿直”的史官如實記錄了她的禁步有多奇形怪狀,陽滋公主還不值得他特意為其描補,畢竟太孫都沒這個待遇。

太守來回稟發現大鮫蹤跡的時候,已經是夏季末了。

王上在膠東這裡待滿了一整個夏日,鹹陽那邊的臣子三催四請,希望王上早點走完流程回京。

不僅是因為他們著急想參與泰山封禪,也因為王上都出去大半年了。出去那麼久也就算了,居然還停在齊地不挪窩,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秦王政卻回信表示太子畏熱,在海邊待著比較舒適。中原地區酷暑難熬,他舍不得太子受累。

臣子們:要不是聽說您在等大鮫,我們就信了。

秦王政:大鮫當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太子的苦夏同樣很重要。

就在齊地的陰嫚知道得還更多一些,比如父親已經和大兄約定好了,這次回到鹹陽之後至少得休養兩三年才可以再進行下一次巡遊。

齊楚兩地的情況比他們預計的要好很多,確實可以稍微拉長巡遊的間隔時間,不必隔一年就來一

趟。

父親為此十分惋惜,出門在外並不是很想回家繼續,在鹹陽宮那個鳥籠裡待著。所以找儘借口拖延,反正朝中最近也沒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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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明兩年的大方針都是休養生息,也確實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非得王上坐鎮鹹陽不可。

夏季過去後扶蘇比父親和妹妹都提前換上了厚一些的衣服,從衣服的更替就能看得出來,太子確實要比旁人體弱一些。

雖然這和他不怎麼愛動彈有關係,大約類似後世人的亞健康狀態。隻不過扶蘇還被父親壓著每日習武,症狀稍微輕些。

秦王政見他早早換上厚衣服,便不再讓人給他上冷茶水。

扶蘇喝著溫熱的清茶,提起大鮫的事:

“太守說要想法子先將鮫魚引入海灣,再逼它靠岸。還得在海上多派遣一些船隻阻攔,免得鮫魚潛回大海。”

這麼一番操作下來,要花費的功夫可不少。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搞不定的,要多等兩日了。

秦王政一個夏天都等過來了,不差這點時間。

其實之前有遇到過小型鮫魚,但是他嫌太小了。特意命人壓下了消息,免得鹹陽那邊的臣子抓著這點不放,問王上為什麼鮫魚都出現了還不回京。

連扶蘇都說不出什麼,畢竟海豚確實是小了點。

陰嫚還說可愛,想抓一隻回去養。後來想起來這得養在海水裡,鹹陽沒有海,這才作罷。

她可沒本事隔三差五讓人來海邊運新鮮的海水回鹹陽,這麼奢靡她會被禦史罵死。

父子倆正聊著大鮫的事,郡尉又來了。

這次郡尉找了個新的方向討好王上:

“王上可知齊地有一方士徐福?此人在琅琊極為出名,相傳是鬼穀子的關門弟子,精通許多本領。”

郡尉多方打聽,才打聽到王上在鹹陽時曾數次召見方士。雖然那些方士都是來替王上修陵寢的,可郡尉想著都是方士,或許徐福的尋仙本事王上也能看上呢?

秦王政陡然聽見熟悉的名字,為之一怔。

前些日子他融合記憶的時候,本該為了徐福此人大動肝火的。畢竟射鮫確實致使他透支身體而染病身亡,引發了後來一係列的麻煩。

但因為叫他更在意的愛子就在身邊,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關心扶蘇的身體上面。後來又忙於和扶蘇鬥智鬥勇,就暫且忽略了這等小人物。

如今又被提起,頓時眉頭緊皺。

郡尉一驚,沒想到王上會露出怒容。他好像也沒說什麼冒犯的話,難道是那徐福曾經做過什麼觸怒君王的錯事?!

郡尉當即就改了口:

“那徐福其實也無甚本事,不過是會點醫術,籠絡了些許庶民罷了。王上既然看不上,那臣便不提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扶蘇。

他對父親說道:

“徐福在琅琊當地民望頗高,不好隨意處置。”

秦王政怫然不悅:

“朕要處置區區方士

,竟還要顧慮這顧慮那的。”

這就是氣話了。

太子為了他的名聲付出良多,他也舍不得叫太子功虧一簣。嘴上抱怨了一句之後,還是暫且放過了徐福。

扶蘇卻不會叫父親吃虧:

“那徐福不是懂航海?先讓他去傳授我大秦將士航海之術,以便日後東渡搜尋扶桑島。”

到時候渡海就把徐福帶上,出海那麼危險,遇見意外死一兩人有什麼奇怪的。海邊的庶民更知道海上的凶險,肯定不會懷疑。

秦王政這才頷首:

“便按太子說的去辦吧。”

郡尉有些傻眼。

他是來獻方士的,怎麼最後變成獻航海人才了?王上要東渡搜尋扶桑島嗎?

不是,扶桑是哪裡他怎麼沒聽過?!

如今對於海外仙山的傳說,都是說的三座山,蓬萊、方丈和瀛洲。郡尉不知道扶桑是什麼地方,有些摸不著頭腦。

扶蘇便解釋道:

“我大秦版圖本就該東至扶木,扶木即為扶桑島。”

呂不韋當初編纂的《呂氏春秋》裡就寫過一段話,說秦國自古以來理想中的政治版圖就是:“北至大夏,南至北戶,西至三危,東至扶木,不敢亂矣。”

始皇帝繼承了先王們對領土的野望,所以始皇其實一直都是想把扶桑占領下來的。隻可惜當初沒有實現,好在扶蘇繼位後替父親完成了這個設想。

他一說扶木,郡尉頓時明白了。

原來是扶木啊,那沒問題了。航海這事徐福確實會一些,就算他不會,齊地地處東海,總有人會的。

郡尉總算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方法為秦王效力,他當即拍胸脯保證一定辦好此事,在王上需要的時候定能拉出一支能遠渡東洋的艦隊來。

秦王政滿意頷首:

“愛卿有心了。”

可算把這家夥打發走了,這人不再繼續鑽營那些有的沒的最好不過。

人走之後,秦王政見兒子盯著自己看,不知在想什麼。

他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

扶蘇單手支頤,側倚在桌案上:

“父親似乎還未同我說過,您如何就放棄尋仙了。”

按理說父親體驗過了死後以魂體存在,應當會更加相信仙神之說。上一世那麼積極地尋仙問道,沒道理重生之後提都不提。

尤其是之前剛融合記憶那會兒,明明都受前世帝王思維影響很深了,連性格都有了些許轉變,偏偏尋仙之事卻被完全摒棄。

隻是知道了丹藥有毒,能做到這一點嗎?

扶蘇總覺得這裡頭有一些古怪。

秦王政坦坦蕩蕩地回望兒子:

“既然得知人死後確有魂魄在世,朕自然不再求仙。若是當真成仙,或許與鬼魂便不是同一處的了。先祖兒女們都在黃泉地府齊聚,唯獨朕一人孤身在外,實在不妥。”

這個理由還算說得通。

扶蘇狐疑地打量了父親幾眼,實在沒看出說謊的痕跡,可見父親當真是這麼想的。而且他也沒瞧出什麼心虛來,應當沒有更多的顧慮在瞞著他了。

但扶蘇還是追問了一句:

“父親當真不想自己壽與天齊,一直坐鎮大秦?”

秦王政失笑:

“朕在太子心中權欲就這麼重嗎?”

扶蘇想了想,搖頭。他看了一眼周圍的臣民,湊到父親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兩句。

接下來的話不好叫旁人聽見。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原本的秦王政如何想的不好說,但手把手將他養大的父親卻不是那樣的性子。

他的阿父隻是想做出一番事業,想要大秦國祚永存。至於是他自己當皇帝、還是他的子孫後代當皇帝,隻要大秦能一直好好的,父親都不在意。

扶蘇也希望父親能早日歇下擔子好好休息一番,一直當皇帝那也太累了。

治國又不是輕輕鬆鬆就能搞定的,哪怕是大權在握多年的帝王,每次遇到大-麻煩也不可能隨便處理,都是要殫精竭慮仔細斟酌各方利弊的。

因為朝局永遠在變化,這不是做題,題乾類似就能無腦套用以前的公式。

扶蘇伸手摸了摸父親的鬢角:

“胡麻還是要堅持吃,父親如今還未生白發,真好。”

上一世父親稱帝時頭發都半白了,看起來比如今蒼老得多。

他有些見不到父親變老,唯恐那日又一覺醒來得到噩耗。隻有父親一直保持年輕,扶蘇才能安下心來。

傷感的氣氛結束在陰嫚人未到聲先到的咋咋呼呼中:

“大兄大兄!你有沒有空?”

扶蘇一秒恢複冷淡:

“又乾什麼?”

妹妹自從來了齊地就徹底野了,而且格外鬨人。以前還有彆的兄弟姐妹陪她鬨騰,現在隻剩一個大兄,她就隻能來鬨她大兄。

秦王政失笑,催促太子去陪妹妹玩耍。

如今他這個父親還力壯,用不著太子耗費太多精力幫他處理國事。孩子們還是要活潑一些的好,趁著年輕,他想讓扶蘇多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陰嫚也是得到了父親的授意,這才總纏著大兄不放。這次不知是又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她總能找到新樂子。

扶蘇雖然嫌棄妹妹煩人,但是當小姑娘真的撒嬌要他陪,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妹妹孤身一人在外頭行走,想來也是害怕的。需要父兄陪伴不過是人之常情,他還不至於冷血到不管不顧。

正好父親也說想安安靜靜看一會兒書,不讓他陪著。閒著也是閒著,就陪小姑娘走一走好了。

等人遠去,秦王政才鬆了口氣。

方才差點就被愛子看出來了,幸好在修仙這事上他著意偽裝了多年,才沒有露餡。

秦王政權欲沒有外人以為的那麼重,之所以會沉迷修仙,自然有彆的原因。

當年因著各地反賊

不斷作亂,始皇帝為了保證社稷安穩不得不選擇巡遊,以此震懾宵小。可巡遊本就辛苦,還要在途中處理國事,太子如何能放心?

所以留在鹹陽監國的太子便勸說父親把大部分政務留在鹹陽,讓兒子代他處理。

如此,父親在外便能輕省一些了。

第一次巡遊的時候一切都好,但第二次回來後始皇帝發現了不對勁。愛子看起來憔悴了許多,還不如他這個在外頭走了一圈的人精神。

逼問過侍從之後才知道,原來太子因為操勞生過一場重病。太子不讓他們說,嚴加審閱了所有傳出鹹陽的消息,愣是瞞到了巡遊結束才露餡。

從這次起,扶蘇的身體就開始惡化。

可實際上所謂的生病,在仔細查驗過後發現並不是單純的病症。那次分明就是太子中了毒,這才壞了身子。

六國餘孽屢次刺殺始皇帝不得,便把主意打到了大秦儲君的頭上。

始皇帝年歲已高,必然活不了多少年,與其殺他不如去殺他的繼承人。秦朝這個爛攤子沒有能君接手,始皇一死還不是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鹹陽原本在多年治理下還算鐵桶一塊,然而隨著始皇帝出巡,扶蘇擔憂父親的安危增派了許多人手,鹹陽這裡便出現了漏洞。

有心算無心,險些真把扶蘇給害了。

再後來扶蘇又生了一場重病,這次就是當真生病了。中毒損傷了他的身體,隨便一場風寒都能釀成大病。

第二次巡遊時始皇其實就見過徐福了,但當時他對尋仙興趣不大。他有優秀的繼承人,不是很需要長生不老。

曆史上這一年他派徐福出海尋仙山,但在同人文的世界裡,這件事被拖延到了次年第三次巡遊。

出現這樣的差彆,正是因為第三次巡遊時始皇帝憂心太子。後續他采納了盧生等方士的真人修仙之說,也是因此。

太子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不知道能支撐多久。這是他心愛的孩子,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英年早逝。

除卻親情方面的顧慮之外,還有就是大秦確實需要能掌控局勢的統治者。長生不老藥若是能夠尋來,就可以解決這兩大燃眉之急。

古時人們尋仙,很多時候就是因為醫療解決不了問題,不得不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仙神之上。

始皇帝自此開始了服用丹藥和避世修煉的日常。

但他不許太子隨意學他。

東西是否有用還未可知,若是太子亂吃東西反而讓身體雪上加霜,那就得不償失了。

左右還有徐福出海,到時候尋回長生藥,太子的身體就能立時好起來,不必現在就用丹藥和修煉續命。

這件事始皇帝誰都沒說,他怕事情不順利會叫太子失望。

當初沒說,現在就更不會說了。要是讓扶蘇知道一切的因由在他身上,扶蘇必然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