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帶著一身酒氣回到了章台宮。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宴席還在進行中。扶蘇提前回來,秦王政隻當兒子是被弟妹們鬨騰得受不住了。
他讓扶蘇快些去沐浴更衣,換一身鬆快的常服來。
大婚時不僅新人要著婚服,賓客也要正裝出席。扶蘇最不耐煩穿這些拘束的衣服,不如常服穿著舒適。
扶蘇沐浴出來,父親還在他殿內沒有回去休息。坐在桌案前翻看著書冊,燈火下愈發顯得身形挺拔,完全看不出已經到了當祖父的年紀。
扶蘇在父親身邊坐下:
“父親可是有話要同我說?”
侍者輕手輕腳地跟過來,跪在扶蘇身後替他擦拭濕潤的發絲。
秦王政正要叮囑兒子先去裡屋把頭發擦乾,外面不如裡屋暖和。就聞見一股酒味隨著扶蘇開口說話彌散了開來,分明已經洗漱過了,味道依然很濃鬱。
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不是讓你不準喝酒嗎?”
早知太子會在席上借機飲酒,他應該派個人過去盯著的。或者估摸著典禮結束就將人叫回來,不讓他留下參加後續的宴飲。
扶蘇表示自己十分冤枉:
“又不是我想喝的,酒一點都不好喝。”
他才不喜歡飲酒呢,借著宴席的機會飲酒根本不可能。倒是父親,上輩子乾過這種事,生病了也不老實。
秦王政略一思索大概也猜到發生什麼了。
他不太高興的說道:
“你那些弟妹們越發不懂事了,怎麼能灌你酒?”
扶蘇積極地火上添油:
“父親你不知道,李斯替我擋酒,他們還耍心機把李斯拉走了。”
秦王政頷首:
“李斯還是懂事的。”
隨即他便吩咐侍者:
“去問問都有誰參與了,還有底下那群年紀小的,盯著點也不許他們喝酒。”
侍者領命下去了。
席上也不是每一桌都上了酒的,年幼的弟妹們跟前就隻有柘漿。有人偷偷從隔壁桌順了一壺酒回來,大家分一分,每人面前也就隻有一口的量了。
速度快的已經喝掉了,生怕被兄姐們發現沒收。但多的是速度慢的還沒喝,好奇地聞一聞抿兩口,細細琢磨為什麼那麼多人愛喝酒。
就在這個時候,章台宮的侍者到了。
一到就直奔這桌,顯然是知道什麼事情應該先辦、什麼事情可以後辦。
然後把偷摸喝酒的一桌子公子公主抓了個正著。
剩下的酒全部沒收,還叫來了侍奉這一桌的幾個侍者訓斥了一頓。都瞧見他們偷酒了居然還不製止,要是叫王上知道了肯定要罰的。
侍者們哪裡敢阻攔貴人的行動,隻能不斷求饒。好在章台宮這位也沒太計較,吩咐他們去問點事情將功贖罪,便將自己的任務成功分派了下去。
兩刻鐘後,
他帶著一串小蘿卜頭回到章台宮。
彼時秦王政正和扶蘇聊公子高的婚事。
秦王政留在兒子寢殿中沒走,就是想問問二兒子的婚禮舉行得可還順利。
他傍晚隻抽空過去了一趟,回來之後繼續處理奏折。今日太子因為主婚一事脫不開身,奏折隻能秦王政自己處理,好在還有太孫協助,這才沒有忙到太晚。
扶蘇答一切都好,不過還是將弟弟的誤解告知了父親。
父親做決定一向不會同旁人解釋太多,臣子還會仔細揣摩君上的意圖,兒女卻難免想歪。
扶蘇也不指望父親改掉這個毛病,隻是提個建議。日後涉及到婚事這類的,不如處理方式再委婉一些。
倘若當初父親和高弟說的不是“寡人決定將李氏女許配給你”,而是“父親替你挑了個不錯的姑娘,你去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就算了”,高弟肯定不會多想。
秦王政聽罷沉默片刻:
“寡人知道了。”
他以前對兒女都是習慣性用命令的口吻說話,但這些年被扶蘇折騰得沒脾氣。小壞蛋就喜歡撒嬌鬨著要父親哄他,秦王政早就學會語言的藝術了。
對一個兒子能溫言軟語,多來幾個也沒什麼差。
太子說的對,兒女又不是臣子,與他們交談時何必那麼嚴肅。尤其是像將閭那種倔脾氣,父子倆要是都語氣冷硬肯定得吵架。
正說著,小蘿卜頭們進來拜見父兄了。
秦王政看他們一個個蔫頭耷腦地入殿,頓時明白這是偷喝酒被捉住了。
侍者特意在席上多留了一會兒,就是為了等小主子們吃飽。
他不放心留他們在席上繼續待著,其他人看不住他們,說不準又要偷偷乾壞事。不如等人吃飽後全部拉來章台宮聽訓,聽完訓再回六英宮休息,肯定就不敢偷跑去二公子席上喝酒了。
秦王政正要擺出嚴厲的樣子教育幼子,忽然想起方才太子才和他說過的話。
他頓了頓,換了個口吻:
“你們年紀還小,喝酒對身體不好。等過了二……十五再喝吧。”
原是想說過了二十成人禮後再喝酒的,但想想覺得不太現實。這群孩子十五歲差不多就能入朝學著辦事了,到時候官場交際不可能滴酒不沾。
而且他們的兄姐有好些還沒到二十,如今在宴席上已經喝得很開心了。若是對底下的弟妹要求嚴苛,他們會覺得不公平。
小崽子們過來原本以為會被父親教訓一頓,沒想到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了,一時間還有點不敢相信。
他們瞪大眼睛看向父親,懷疑自己聽錯了。
還是說今日二兄成婚,父親心裡高興,所以不和他們計較這些?
有調皮的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既然兄姐成婚的時候父親會因為心情好不生氣他們調皮搗蛋,那以後……
當爹的眸光一掃就知道有些兔崽子心裡在打什麼小算盤。
秦王政
:……
果然不該聽太子胡說八道,熊孩子們就得冷言冷語訓斥一頓才會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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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頓時冷下臉:
“要是十五歲之前,再讓寡人抓到你們喝酒——”
剛升起的小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所有孩子鬆了口氣覺得父親恢複正常的同時,也更蔫吧了。一個個聳拉著肩膀垂著腦袋拉長聲音回“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被家長狠狠罵了一頓呢。
扶蘇無奈地扶住額頭:
“你們啊,和你們好好說話你們不聽,非要惹父親生氣。”
不過也就年紀小的小混蛋們會這樣了,年紀大的公子公主可沒那麼傻。好賴話還是能聽懂的,不會自討苦吃。
小崽子們眼巴巴地看向大兄,眼裡寫滿了想溜的意思。
剛犯了錯,他們不是很想繼續待在這裡被父親犀利的眼神掃射,隻想趕快躲回自己宮殿裡去。
扶蘇便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去替他們哄父親消氣。
秦王政也沒太生氣,畢竟這些幼子的調皮程度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太子。太子可比他們會闖禍多了,他哪裡氣得過來。
不過是用冷臉嚇唬孩子而已,免得他們再犯。
扶蘇笑道:
“他們也就是沒喝過酒好奇罷了,父親越不讓他們喝,他們越是想嘗嘗。倒不如讓人取了難喝的烈酒過去,叫他們多喝兩口,以後自然就不想喝了。”
說著扶蘇還有點躍躍欲試,想親自去看看弟妹們被烈酒辣到舌頭的慘狀。
一定非常有趣。
大秦以前的酒水再烈也就那樣,和米酒區彆不大。後來工匠們研製出了提高酒精度數的蒸餾法,如今已經有類似後世四十多度的白酒了。
扶蘇今晚喝的酒雖沒到這麼高的度數,卻也有三十多度了。對於喝慣了低度酒的秦人來說,這個程度的酒依然堪稱“烈酒”。
能喝兩盞還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其實酒量當真不錯。
秦王政製止了兒子的危險提議:
“小兒腸胃嬌嫩,你彆讓他們喝出個好歹來。”
扶蘇隻能遺憾放棄。
秦王政看兒子臉頰微紅,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沐浴時熱氣蒸的。但聽他都能提出隱患極大的建議了,八成是真的醉了,理智已經消失大半。
侍者端來醒酒湯,但扶蘇推說喝不下了不肯喝。
他之前灌了兩壺酒下肚,確實不想再喝任何飲品。秦王政哄了幾句才叫他好歹用了幾口,一碗湯還沒喝到一半。
正想再勸時,太子已經靠在他手臂上睡著了。
秦王政摸了摸兒子的發頂。
愛子醒著的時候頗能鬨騰,醉了反而很乖巧,也不怎麼惹事了。要是能一直這麼乖就好了,他也能省點心。
將人抱回床上,吩咐侍者好生伺候著,秦王政便回了自己的寢殿。
之前去章台宮打探消息的侍者默默跟了上去,低聲將情況
奏明。
秦王政頷首:
“去他們寢宮把他們私藏的美酒沒收,這麼喜歡喝,那就彆喝了。酗酒傷身,今夜已經喝了不少,接下來三個月都禁酒吧。”
家裡除卻一個太子之外,剩下的都挺愛酒的。尤其是今晚來灌酒的這些個,個頂個的能喝。
不愛喝酒的老秦人才是少數,想來是和扶蘇上一世的經曆有關。畢竟楚人也好美酒,哪怕扶蘇是遺傳了母親,也不該嫌棄酒難喝才對。
六英宮的宴席結束之後,一群酒鬼興高采烈地回宮去了。
秦王派來沒收美酒的人早已離開,他們根本沒發現異常。呼呼大睡到天明,因為公子高大婚的關係眾人都有半日的假期,夜裡玩得很是儘興。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洗漱一番就快到午膳的點了。用完午膳又要趕緊去府衙上職,畢竟隻有半日的假,不能翹班一整天。
一直等到晚上披星戴月地趕回宮中,才終於看出了侍者的欲言又止。
將閭很不耐煩他們這個猶猶豫豫的勁:
“有事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侍者隻好小聲說了:
“昨夜章台宮派了人過來,將公子珍藏的美酒全都搬走了。”
將閭一愣,第一反應是:
“大兄居然沒收我的美酒!”
一定是為了昨天灌酒的事情打擊報複,他也太小氣了!
侍者見他誤會,連忙解釋:
“不是太子殿下,殿下昨夜醉酒睡過去了,是王上派人來取的。不止公子您,其餘幾位公子公主也都被收走了美酒。”
將閭動作一僵。
是父親派人來沒收的?為什麼?不會是因為他們灌大兄酒吧?
將閭覺得這也太不可理喻了,父親怎麼連這點小事都要為大兄出頭啊。
美酒這麼好的東西,雖然大兄不愛喝,但他們讓大兄多喝兩杯也沒什麼吧!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將閭決定去找其他人吐苦水。
和他有一樣遭遇的眾人早就齊聚在了長姐的宮殿,唯獨公子高不在,因為他搬出宮去居住了。
將閭進屋看到昨晚灌酒的一個不落全部到齊,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真是為了這件事才受罰的。
他鬱悶地問道:
“你們也被沒收了美酒?”
榮祿搖頭:
“我沒有啊,我是看你們大半夜不休息都跑過來,才跟來看熱鬨的。”
將閭:……臭弟弟!
他想起來了,昨晚榮祿說什麼都不肯和他們同流合汙。他還說大兄身體不好不能喝酒,勸大家不要這麼欺負人。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什麼叫他們欺負人?到底是誰在欺負人?就他們還能欺負到大兄?
將閭覺得榮祿就是個叛徒,永遠和大兄站在一塊兒,沒有骨氣。
至於榮祿說的大兄身體不好這話,將閭聽聽就得了。他沒覺得他大兄哪裡身體不
好了,這假消息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簡直莫名其妙。
陰嫚托腮看他們吵吵鬨鬨了半晌,等都消停了才開口:
“我白日去問過大兄了,他說他不知道這件事。”
清婉有些遲疑:
“他真的不知道嗎?”
這是懷疑大兄又裝無辜騙人。
扶蘇在他們心裡已經沒什麼信譽度可言了,畢竟弟妹們一般都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們不像父親那麼眼明心亮,一聽就知道太子哪句在撒謊。
陰嫚補充道:
“大兄說這話的時候,父親就在旁邊。父親說是他吩咐的,還說咱們昨晚喝了太多酒,接下來應該克製一點。”
十四公子沒有忍住:
“這個邏輯就很像大兄。”
言下之意父親可能是被大兄說動了,才做出這等事情來。父親為了給大兄打圓場,居然還配合大兄說謊,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陰嫚卻覺得不是:
“父親整日裡和大兄待在一起,遲早會學到大兄的壞毛病。”
彆人家都是當爹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帶壞孩子。到了他們家,大兄是個可怕的傳染源,從上到下沒有人能屏蔽他的感染。
將閭悲痛地說道:
“這樣下去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一個大兄已經很難纏了,想想章台宮裡的父親已經開始學壞,以後還有個侄子橋鬆很可能也會學壞。
父親還算好的,畢竟是成年人了,不是那麼容易被徹底汙染。最危險的反而是大侄子,那還是個孩子。
而且大家心裡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肯定能活到侄子繼位。他們人生中的大半時光都是長兄在位和侄子在位的時期,應付一個長兄已經很困難了,後面還有侄子在等著他們。
眾人都覺得有點窒息。
“要不,還是祈禱父親多活兩年,活到一百歲吧?”
“有點困難,咱家最長壽的好像就是昭襄王,活到了七十四。”
“七十四也好啊,隻要我活不到六十,那我就不用面對那樣的未來。”
所有人齊齊一靜。
半晌後,榮祿小聲地感慨:
“將閭你真有覺悟啊,彆人都想多活幾年,隻有你想早點死。”
將閭:……
將閭能說他就是隨口一禿嚕嗎?
他撲過去揉亂了榮祿的頭發:
“不許胡說!我才沒有想早死呢!”
陰嫚冷靜地分開兩人:
“將閭你消停點吧,就你這樣的,整天生氣,氣大傷身。還六十呢,能活到五十就謝天謝地了。”
將閭:?你怎麼也拉偏架?
一群人鬨哄哄到後半夜,也沒有誰鼓起勇氣提議去找父親把美酒要回來。
換在以前還能偷偷尋大兄幫忙,可這次是他們先招惹大兄的,大兄才不會幫他們。不落井下石,已經是他們對大兄最
大的期盼了。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美酒被沒收了,不代表他們就真的喝不到。去同僚家蹭飯或者參加彆的宴席時,還是可以解解饞的。
兩項都不行的話,就去尋其他沒被沒收酒水的兄弟姐妹接濟。哪怕大多數時候都會被拒之門外,也總能蹭到兩口。
陰嫚另辟蹊徑跑去她大兄的私庫裡翻。
之前大兄承諾她可以去私庫裡隨便拿珠寶玉石去打首飾,但太子宮的管事一般不會嚴格到隻許長公主進這一個庫房的程度。
尋常陰嫚也經常過來挑點自己喜歡的彆的東西走,反正大兄又用不了那麼多,父親時不時還會賞賜一些下來,庫房都要塞不下了。
由於大兄不愛喝酒的緣故,陰嫚來這裡挑美酒的次數僅次於來挑珠寶玉石。管事都習慣了,聽說公主要什麼,立刻給她開庫房拿。
陰嫚這次沒敢拿太多,畢竟父親都發話不讓他們喝酒了。她要是一口氣把大兄的美酒全拿走,父親肯定會知道的。
於是她隻挑了兩壇走,還讓人動靜小點不要被隔壁章台宮發現。然後做賊似的帶著侍者溜之大吉,全程還真的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韓信今天又逃課了,躲在臥房裡看他的兵書。聽見有人進入太子宮,丟下兵書就趴在窗台圍觀,見證了全過程。
陽滋公主這麼躡手躡腳的,肯定有問題,他得去告訴太子殿下。
跑去打小報告的韓信哪裡想到應該避開秦王,反正他想做什麼就做了,根本不挑時間。
要是太子殿下沒空見他,自然會拒絕他的求見。他又不會耽誤殿下做正事,屆時把事情告訴侍者,讓侍者將事情轉達給殿下也是一樣的。
扶蘇這會兒確實沒什麼事。
昨天宿醉醒來有些頭疼,父親說是他不肯喝醒酒湯的緣故,還抓住機會教育他以後不許再喝酒了。
扶蘇本來也不愛喝,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答應了。
後續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看得秦王政心疼不已。原本隻說要兒女禁酒三個月,直接翻了一倍,變成半年了。
橋鬆還沒喝過酒,見狀便在心裡烙下了酒不是個好東西的印象。怪不得父親不愛喝,原來喝了酒會頭疼。
扶蘇告訴他:
“何止是頭疼?喝多了胃也疼,嗓子也疼。”
橋鬆對此半信半疑。
他去問祖父,秦王政想到烈酒傷腸胃也辣嗓子,太子說的也沒錯,便點了點頭。
橋鬆:原來酒這麼可怕啊!
一開始橋鬆對酒的排斥隻停留在“聽說這個東西不好”的階段,直到第二天他爹明明頭已經不疼了,還借口頭疼偷懶。
橋鬆看著他爹拙劣的演技,見他捂著腦袋說看不進去奏折,一整個面無表情。
酒果然是個可惡的東西,給他爹提供了非常完美的持續壓榨兒子的借口。橋鬆有理由相信他爹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裡都會一直喊頭疼,直到祖父看不下去讓他適可而止。
所以祖父為何不提前阻止父親裝病。
橋鬆一本本翻看著成山的奏折,覺得國君真不是人當的。為什麼那麼多人想當國君呢,是沒有遭受過批改奏折的痛苦嗎?
韓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王上和太孫都很忙碌,唯有太子無所事事。
他疑惑了一瞬,但也沒多想。走過去小聲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了,也沒意識到打小報告是個多麼可惡的行為。
作為太子特意命人接回來的孤兒,韓信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靠山是誰。所以在他心裡太子殿下才是最重要的,他絕對不會隱瞞太子任何事情。
哪怕告狀會被公主記恨。
扶蘇笑吟吟地給他塞了一塊點心:
“阿信最近有沒有多吃點飯?我見你還是這麼清瘦。”
韓信乖乖回答每頓有吃兩大碗,但是不知為何就是長不壯實。不過他現在已經很能打了,不要看他身形修長就覺得他好欺負。
橋鬆放下筆,盯著這兩人。
韓信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太孫殿下有何見教?”
橋鬆默默地搖頭。
直到韓信告辭離開之後,他才譴責地看向他爹。
他爹對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都那麼好,為什麼對他這個親兒子就不能溫柔點?
以前他小的時候,父親還會做做樣子裝一裝。現在他開始接觸朝政了,父親就裝都不裝了。
扶蘇不以為意:
“你都知道我溫柔是裝的了,那還問什麼?”
此話一出,橋鬆沉默了。
是哦,他爹的溫柔都是裝的。那他爹對韓信那麼耐心和善,應該也是裝的吧?
既然是偽裝,就沒什麼好酸的了。
扶蘇又說:
“韓信是個天生的將軍苗子,以後要為大秦開疆拓土的。你要是有這個本事,我也對你這麼溫柔。”
橋鬆:……
父親你要不要這麼現實啊?
橋鬆據理力爭:
“我以後也能為大秦穩固朝局!”
扶蘇:“但是你能力沒有韓信強,比他差多了。你要是和你祖父一樣雄才大略,我肯定對你比對他好。”
橋鬆無話可說了。
好的,是他不配,他太沒用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爹就是個純純的君王思維。無可替代的人才捧著,可替代的人才隨便應付,有小心思的一邊重用一邊壓製,沒用的家夥不值得他一個眼神。
涼薄至此,確實是個當君王的料子。
橋鬆陷入糾結。
這方面他是應該跟他爹學呢,還是跟祖父學呢?祖父好像沒這麼現實吧,對臣子們大多一視同仁來著。
一視同仁=對誰冷肅著臉,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隻能從職位等細枝末節窺探君王偏向。
一個走的是君威莫測的路線,一個走的是狗的路線。好像都有各自的道理,要不他挑著學
?
秦王政還不知道他的大孫子即將學壞,聽兒子說話也跟孫子似的無遮無攔,完全不在乎史官怎麼記,不得不開口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好了,你不要總和孩子說這些。寡人看你仿佛是頭不疼了,把這幾封奏折批閱了吧。”
丟過去幾封奏折警告兒子收斂一些,扶蘇果然乖乖閉嘴了。
史官熟練地記錄——某年某月某日,太孫吃韓信的醋,太子搪塞過去,言韓信有大才,爾不如也。
春秋筆法運用得爐火純青。
太孫的黑曆史詳細記錄,太子的就選擇略寫。沒辦法,太子是他的吃瓜好夥伴,而且王上偏愛太子,史官還不想被收拾。
當臣子的就要足夠有眼力見,誰能得罪誰不能,得心裡有數。
關中的雪即將化儘的時候,齊國的戰事才大範圍平息。
但齊王建還是不能回鹹陽。
攻打臨淄之前,蒙恬迅速拿下了有異心的齊國守將。而後由田儋整合士兵,配合蒙恬攻取了都城臨淄。
國都被迫之後並不代表齊國被滅,因為表面上秦人是來協助齊王建歸國的。所以後續還經曆了一場做戲,齊王建為表感激主動俯首稱臣,聲稱願意成為大秦的附屬國。
蒙恬推脫自己做不了決定,傳信去鹹陽詢問王上的意見。秦王則回信表示齊國乃大國,不好隨意收為附屬。
實則是秦王政並不想自己轄下有個所謂的附屬國,要收肯定是收為正式的國土。
古代講究三推四讓,無論是天子禪位還是老臣致仕,都得有個推辭的流程。反複幾回才能答應下來,否則顯得太過迫不及待,會被世人指指點點。
齊王建一開始以為秦王也是在走這個推辭的流程,於是反複傳信了幾次說要歸附。
秦王固辭不受,讓他很是納悶。直到被酈食其點醒了附屬國的特殊性,才恍然。
當年吳越爭霸的時候,一開始吳國就是沒有滅掉越國,而是將越國收為臣屬。後來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一雪前恥,反手覆滅了吳國,沒有像當初吳王那樣手下留情隻讓吳國當個附屬國。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吳國的下場擺在那裡,秦王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齊王建:早說嘛!
齊王建本來也沒指望保留齊國的編製,隻是一般說歸附都是成為附屬國,他沒轉過這個彎來。
既然秦王是這個意思,那齊王建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找酈食其出了點主意,然後又做了幾場大戲。
大意就是用各種自然異象證明自己不適合繼續當齊王了,齊國應該並入秦國之中。這是上天注定的未來,阻攔的人都會倒大黴雲雲。
給自己扯了個順應天意的大旗之後,齊王建就自請去除王位,降為齊侯了。
這次終於沒有再生波折,雖然齊國境內的庶民大多有點無法接受,但庶民淳樸。聽說了幾則仿佛是神罰的故事之後,就不敢再明著抱怨。
本來意見大的也多是
貴族而非庶民,庶民隻要日子能過下去,哪裡會管是誰當統治者。
而齊國的貴族……之前已經有一波人偷偷投效秦國了,還給秦國籌集了糧草來著。後來見局勢不妙,又有人叛投大秦,剩下的齊國忠臣真沒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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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還沒投效的大半是觀望黨,不一定想維持齊國的統治,隻是單純的沒想好要不要轉而為秦國效力而已。
蒙恬在齊國沒打什麼仗,淨去抓逃竄的貴族了。大多還不是齊國貴族,而是之前淨身出戶逃來齊國尋機複國的那些人。
更離奇的是,蒙恬帶去抓人的還不是秦國軍隊。因為齊王建說他們這些人在齊國作亂十分惹人厭惡,這是齊國的遺留問題,不如讓齊國軍隊去抓人處決。
當然,這個主意也是酈食其出的,齊王建沒那個腦子。
彆管天下人知不知道到底是齊王想處決他們還是秦王想處決他們,反正明面上動手的是齊國士兵。
蒙恬發現像酈食其這樣的太子一黨確實很擅長搞這種表面功夫,不像他們這些王上的心腹,很多都和王上一樣作風耿直。
果然什麼樣的君上帶出來的就是什麼樣的臣子。
齊王建自認為該配合的都配合了,於是期待地詢問自己能不能回鹹陽去。臨淄這裡沒有鹹陽待得舒服,他早就在這兒住膩了。
剛去鹹陽的時候齊王建還水土不服過,可這兩年住著已經適應那邊的氣候了,乍然回到臨淄,他還有點不習慣。
然而蒙恬拒絕了他:
“齊地還有很多城池不肯歸附,需要大王協助。”
能兵不血刃的奪城當然比開打要好,開戰肯定得死人。
反正和平奪城也能分到軍功,雖然沒有殺敵梟首那麼直觀,但鹹陽那邊也給出了相應的獎勵措施。
就是底下那些想打仗的小將有點鬱悶,不過他們也知道能少死點人是最好的。不費吹灰之力分到功勞,這不和白撿的差不多?
大不了回百越去打仗。
百越那麼多部落,哪怕有的部落肯乖乖歸順,也肯定有不服軟的刺頭。想打仗還不簡單,不急於一時。
齊王建無法接受蒙恬的說辭:
“什麼?你還想讓寡人在齊國境內把大小城池都轉一圈?!”
他為了配合秦軍攻城都錯過了好幾場熱鬨了,本來他是可以早點回鹹陽去參加長公主的及笄禮、二公子的加冠禮和大婚的!
之前他在鹹陽住了那麼久也就見識了一回太子加冠的熱鬨,結果他一走連著三場熱鬨。要不是太離譜,他都要以為奉常和太史是故意針對他了。
蒙恬:……
齊王為什麼喜歡湊這種熱鬨?
他用眼神詢問酈食其。
酈食其回了一個他也不知道的眼神,可能是閒得無聊吧。
畢竟整天在齊王宮裡待著確實挺沒意思的,都是聽膩了的絲竹管弦。偶爾有個典禮確實讓人耳目一新,可惜最近齊國貴族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舉辦什麼慶
典。
紅白喜事、壽辰慶賀等等,一律延後。
不過齊國覆滅之後,貴族也要被篩一遍。到時候他們可能也沒錢舉辦什麼宴會慶典了,其實還不如提前辦好呢。
大約貴族們自己也回過味來了,在齊王建離開臨淄之後,趕緊瘋狂辦喜事。趕在家財被沒收之前先花用掉一些,好歹是自己用掉的不是全數沒收,心裡也能好受點。
蒙恬被齊人的騷操作給震驚到了。
一天之內臨淄城中的貴族舉辦了十幾場婚禮、三十來場喪事、一百多場壽宴。婚禮也就罷了,喪事多是因為有些老太爺聽說臨淄成破之後嚇得一口氣沒上來就去了。
最離譜的要數壽宴,說是擔心以後沒錢辦壽宴了,也不管自己最近是不是過生日,反正先提前辦了。
有個六十一的老人家提前辦了七十大壽的宴席,場面十分熱鬨。可惜因為大家都在辦宴,抽不開身沒來太多客人,最後愣是在大街上請了些路人進去撐場面。
有幾個秦軍被混在人群裡拉了進去,進去之後主家才發現拉了秦人進來,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但是來都來了,來者是客,主家還是硬著頭皮邀請他們坐下吃席。秦軍莫名其妙吃了一場盛宴,回去還摸不著頭腦。
最後隻能感慨,齊國人確實有錢。
這個熱鬨齊王建是湊不到了,他前一天才和蒙恬約法三章,答應隻去大城裡逛逛,利用齊王的身份叫個門。
不能所有城池都叫他去,那他太掉價了。而且那麼多他也忙不過來,隻去不肯歸順的大城就差不多了。
有一些大城池已經開城投降了,所以這部分數量倒不是很多。約莫隻需要去個十座左右的城池即可,很快就能搞定。
蒙恬想了想,大城都歸順後小城應該不會負隅頑抗。除卻零星一些刺頭,其他的直接就能兵不血刃接管,於是答應了齊王建的要求。
就這樣,齊王建總算肯動身了。
結果他剛動身沒兩天,臨淄貴族想通了,決定趁著抄家前把錢先花了,齊王建後續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氣得鼻子都歪了。
怎麼又是他在的時候不辦席面,他一走就熱鬨開了?針對他是吧?果然是針對他的吧?!
齊王建催促車夫趕路速度快點:
“寡人下個月就要回鹹陽!”
秦王有那麼多適齡兒女,保不齊接下來就是不斷的典禮要舉辦。他已經錯過這麼多了,不能接著缺席,他得加快速度。
酈食其:……
為了安撫暴躁的齊王建,酈食其隻好去信詢問太子,三公子二公主他們的成年禮什麼時候舉辦、最近應該沒有成婚的打算吧。
扶蘇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回信了。
拿到回信的酈食其歡天喜地地跑去告訴齊王建不要擔心,三個月內都不會有新的典禮,他可以慢慢趕路。
齊王建:不,寡人就要早點回鹹陽,你休想幫蒙恬哄騙我多跑幾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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