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太子的手段(1 / 1)

扶蘇原本是想等胡亥自己作死之後,再把人收拾掉的。畢竟父親關愛每個孩子,他要是隨便欺負弟弟妹妹,會影響他在父親心中的完美形象。

雖說胡亥上輩子乾過蠢事,但這輩子的胡亥目前還是個小孩子。

十一歲還是小了點,要是他已經十五六了,扶蘇就能光明正大收拾他了。

扶蘇微微皺了皺眉。

拖幾年再把人搞掉原先是可行的,可如今胡亥惹了父親不悅,扶蘇就不想留他了。

扶蘇好不容易才把父親哄開心,因他一句話前功儘棄。方才叫陰嫚跟過去哄父親了,也不知道妹妹哄得如何。

不能再耽誤下去了,這樣的事情再來兩三次,日子還過不過了?他得把胡亥趕出鹹陽宮去,也免得留在弟妹們堆裡汙染彆的小崽子。

胡亥見大兄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壞主意,心裡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但他不肯認慫,倔強地瞪著扶蘇。見扶蘇起身,一個激靈做出防備的動作來。

“你要乾什麼?即便父親不在,你也不能隨便打我的!”

扶蘇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他就隻能想到打人嗎?官場上誰跟你赤手空拳打肉搏?沒有政治覺悟的人還是老老實實貓著吧,跳進渾水裡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呢。

和這樣的蠢貨計較實屬浪費時間,扶蘇直接越過他離開了。

胡亥摸不著頭腦,想了想,決定回去問問母親。母親比他聰明,肯定知道扶蘇想做什麼。

扶蘇詢問守在門外的侍者,王上去了哪處宮殿。

侍者答就在扶蘇原先居住的宮殿中。

自從扶蘇出宮建府之後,宮殿就空置了下來。後來太孫他們來六英宮上學,又把宮殿好好收拾了一番,給他們作午休玩耍的地方。

這個點太孫已經下學回太子宮了,空著的宮殿便被秦王霸占。

扶蘇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十分熱鬨,將閭咋咋呼呼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父親,這個印章我真的不能照著也做一個嗎?”

扶蘇微微挑眉。

門口的侍者低聲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知了太子。

原來陰嫚追著父親來到殿內之後,一開始殿中氣氛還是比較壓抑的。大家都看出來父親心情不悅了,不太敢說什麼調笑的話。

還是陰嫚想著大兄交給她的任務,硬著頭皮上去撒嬌賣乖。好不容易才哄得秦王政重新露出一點笑意,趕緊打蛇隨棍上,裝作剛剛發現父親腰間掛了個新印章的樣子來。

扶蘇原還以為父親今日炫耀印章的目的怕是達成不了了,多虧妹妹機敏。

提起印章,秦王政難免想起之前胡亥口出狂言的事情來。

但陰嫚卻不會叫大兄辛苦製作的印章和胡亥那小子扯上關係,纏著父親在各處印了幾下給他們看看,鬨得秦王政沒空想起糟心兒子。

最後秦王隻在愛女珍藏的畫作旁邊空白處留了幾個印

,之後就不肯再印了。說是秦王私印,不能亂蓋的。

公子公主們見氣氛鬆弛,也都大著膽子湊過來圍觀。於是就有了將閭愛不釋手,想仿照著做一個的發言。

扶蘇聽罷便進入殿中,正好撞見父親婉拒弟弟的提議。

秦王政說:

“章上刻的是玄鳥和黑龍,不好給你們用,讓你大兄替你們畫點彆的圖案吧。”

話音剛落就見愛子入殿,立刻改了口:

“還是算了,你們大兄太忙了,沒空給你們畫這個。不是有畫師嗎?自己找人畫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將閭:……

父親你怎麼能這樣?剛答應又反悔。

將閭不高興地說:

“畫師的水平不及大兄十分之一,也就臨摹的時候能摹個七八分。讓他們自由發揮的話,遠沒有這個精致好看。”

扶蘇在父親身邊落座。

見父親似乎想要獨占他的印章,又不好明說的樣子,立即瞪了貪心的弟弟一眼。

印章本就是他為了彌補親子裝被旁人抄去才為父親做的,你還想要同款,想得倒是挺美的。要是大家都用上了一樣的印章,他不是白忙活了?

父親不好拒絕,那就讓他來替父親拒絕。

扶蘇冷酷無情地說道:

“既然你嫌棄畫師畫得不好,那就彆做了。普通印章還滿足不了你,你有那麼多東西需要蓋章嗎?”

將閭:QAQ

雖然他們確實沒什麼需要蓋章的地方,可他就是想收藏一個這種樣式的章嘛!

大兄好凶!

秦王政出來拉偏架:

“好了,既然你們大兄不想畫,那你們也彆總是纏著他。畫師畫得不好就讓他們多畫幾幅,畫多了自然就好了。”

將閭委委屈屈不說話。

扶蘇可不慣著他:

“父親彆被他這模樣騙了,他又沒有需要蓋章的地方。這種帶圖案的章如果刻的不是大秦圖騰,也不適合用在公文上,太不莊重了。用不著給他們做這個,普通的章夠用了。”

他覺得保證自己和父親的私印是天底下獨一份挺好的,杜絕跟風。

將閭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兄。

大兄說的這是人話嗎?他和父親用帶圖案的章就是莊重正經,彆人用就是不莊重?不帶這麼雙標的!

扶蘇:玄鳥和黑龍能和普通圖案一樣嗎?

扶蘇想達成目的的時候,總能找到彆人無法反駁的理由。秦王政被說服了,他想了想,將閭私底下也不愛寫文作畫,確實用不著私印。

於是點頭讚同了愛子的說法:

“那就不讓他做了,也免得他折騰畫師。”

炫耀就會導致有人想跟風,但是讓秦王政不炫耀是不可能的。還是愛子聰明,用這個借口堵住他們照著學的口子。

最後,秦王政心滿意足地帶著自家太子離開了,徒留滿殿人哀怨地看向將閭。

將閭真沒用

啊,這點小事都被他辦砸了。

將閭惱羞成怒:

“你們嫌棄我不行,倒是自己上啊!又不敢和父親提,我提了又怪我壞事!”

陰嫚振振有詞:

“可是大兄在場哎,我們哪裡敢唱反調?”

大兄又不是親爹,親爹是不會和他們計較的。大兄心眼可小呢,一言不合就給人加工作量。

將閭:?

合著你們不敢站出來,就等我衝鋒陷陣是吧?那你們還有臉埋怨我,可惡!

扶蘇隨父親回宮之後,沒有著急處理胡亥的事情。

現在父親心情好,他不想說這種東西惹父親不開心。而且這事也不著急,現在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因而扶蘇隻提了一下兩個弟弟,說他們想來跟著自己學習理政。

扶蘇茶言茶語:

“弟弟們還是很有上進心的,父親也不要再苛責他們了。他們年紀小,多學點東西自然就會懂事。”

秦王政滿意地點點頭:

“他們願意學也好,總算不是無藥可救。”

在對待弟弟的事情上面,太子從來不叫他失望。

這才談了一次話,就打消了一個兒子的小心思。另外兩個雖然還不甘心,但太子也沒有記恨弟弟,反而還給了弟弟們學習的機會。

如此大度,堪當大秦太子的表率。

不過秦王政也不能叫愛子吃虧,愛子平日裡已經非常忙碌了,哪有空教導弟弟?

“就讓他們在章台宮旁聽吧,能學到多少看他們本事。”

手把手教是做夢,當個旁聽生頂天了。要是什麼都學不到,隻能證明他們不行。

蒙毅就是靠旁聽學習的,蒙毅能學,他們怎麼學不了?

秦王政又問扶蘇:

“你就不擔心他們學成出師之後,野心越發大了?”

若是壓不住,可就養虎為患了。

扶蘇反問:

“父親對我沒有信心嗎?”

說有野心,在他看來六國餘孽的野心和威脅都要比幾個弟弟大多了。那幾個小子就是小打小鬨,和三歲小孩揚言要打敗壯漢沒有區彆。

防備他們還不如防備六國之人呢。

父親等著看吧,不出五天,他們就會哭著說不學了。

第二日,十四公子和十五公子早早就到了章台宮。他們來的時候早朝還沒結束,隻能呆呆地在正殿等候父兄回來。

秦王政見兩個兒子如此積極,也沒說什麼。詢問過後得知二人尚未用過朝食,便叫侍者多上了些食物來。

二人惦記著學習吃得心不在焉。

眼睜睜看著大兄和父親同案而食,時不時還要照顧父親的口味,用公筷為父親夾這夾那。

不由得感慨學不來,真的學不來。

大兄也太拚了,這種活讓侍者來乾不就行了?何須他堂堂太子親自動手,竟也不覺得辱沒了身份。

父親便是

被大兄這等糖衣炮彈腐蝕了吧!真是太狡猾了!

秦王政心情愉悅地用完早膳,一轉頭看見兩個蠢兒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飯也沒吃幾口,好心情頓時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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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鬨什麼呢?

秦王政也不管他們,直接讓侍者撤下飯食。

不吃就彆吃了,餓著吧。

接下來是例行處理公務,扶蘇叮囑蒙毅帶著點兩位公子。也不用做彆的,就讓他們整理整理奏折,先從簡單的做起。

對奏折進行歸類是最基礎的事情了,這活總不能做不好吧?

多了兩個幫手,蒙毅本來以為自己會更輕鬆一些。結果沒多久就發現兩位公子對奏折的分類確實沒什麼概念,分不清楚哪些是重要奏折,哪些是不重要的。

這就導致蒙毅的工作量反而增加了。

明顯的比如請安折子兩人當然是能分清的,可有些奏折比較隱晦,政治敏感度不夠的人就察覺不到裡面透露出的問題。

這方面蒙毅也不敢保證自己做得萬無一失,太子殿下就時常能從他已經分類好的普通折子裡挑出隻言片語看出不對勁。

倒不是寫奏折的人有意識寫得晦澀,而是當地官員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比如某地縣令照例每隔一段時間送請安折來,裡面提到了最近治下的大致情況。他可能就是隨口一提,說最近周邊都看不到什麼野獸出沒,治下十分太平。

原是為了表功的,扶蘇卻覺得情況有異。為防萬一回信讓縣令派人探查附近山中的情況,然後發現是有六國貴族藏在山裡。他們為了自己的安全撲殺野獸,導致下山作亂的野獸減少。

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過不少次,不一定回回都是六國餘孽作亂。太子總能從蛛絲馬跡裡看出各式預警,這個本事確實很了得。

扶蘇:無他,唯手熟爾。

當皇帝二十年什麼沒見識過?很多都是吃過虧才學會的。

就比方說哪裡哪裡鳥獸有異動,一開始扶蘇也不明所以沒當回事。後來出過兩三次這樣的事情後,一對比才發現幾次之中的規律,都是鳥獸異動後發生了地龍翻身。

這樣的事情等奏折傳到鹹陽再提醒肯定已經晚了,卻能讓鹹陽這邊的官吏吸取經驗,總結出規律來。然後把規律傳播至各地,下次再遇到就知道怎麼處理了。

蒙毅也不求兩位公子像太子這麼敏銳,但是他們也太不敏銳了吧!

第三次從奏折堆裡挑出明顯放錯的拿到一邊,公子們尷尬,他也尷尬。

當臣子的指出君上的錯誤,很容易被君上記恨的。這兩位公子他又不熟悉,也不清楚是不是小心眼的人。

蒙毅隻好改變策略,讓他們去看自己分好的折子查漏補缺。新送來的奏折還是他親自分吧,不要難為彼此了。

兩人有點泄氣。

但想到自己才剛開始學,犯錯很正常,又重新振作起來。

他們決定拿著分好的奏折學習分類。

這件事彆看簡單,其實很重要。要是當君王的自己都分不清什麼奏折要緊什麼奏折不要緊,那還是趁早洗洗睡吧,奪什麼嫡。

一個上午過去,兩人小有所得。

扶蘇看他們神采奕奕的,便在午休時分對父親說道:

“我看弟弟們似乎學到了不少,左右這會兒也清閒著,父親不如親自教導他們一番。”

剛用完午膳的兩刻鐘內確實也隻能歇著,秦王政便點頭答應下來。正好他也考教一下兒子們的能力,看看他們具體都是什麼水平。

要知道這一世的秦王政都沒怎麼親自教導過太子,這兩人也算是待遇極佳了。

扶蘇招呼兩個弟弟來身邊坐下。

二人強壓著激動走過來,拘謹地坐在父兄對面。扶蘇從奏折裡抽出一本遞給父親,說這個事情有點難度,看看弟弟們能不能解決。

秦王政沒有異議,考教水平當然得拔高點難度,總不能從一加一等於幾開始考。

然後二位公子就被親爹塞過了奏折,讓他們自己看,看完說說自己的想法。

兩人頭碰頭一起看完了奏折。

奏折裡的內容並不複雜,說的是一樁官司。南郡有兩個相鄰的縣,兩位縣令互相告發彼此,都說對方私藏楚國餘孽,請王上派兵捉拿對方。

縣令甲說自己在縣界邊境發現了餘孽的蹤跡,於是一路追查,發現楚人時常喬裝改扮混入隔壁縣城購買糧草等物。如果對方縣令沒有放水,怎麼可能任由餘孽隨意進出?

縣令乙說自己也發現了餘孽,對方拿著隔壁縣戶籍的照身帖來自己縣。一開始以為隻是正常的親戚走動,結果來的次數稍微有點頻繁。他就仔細查了查,發現持有照身帖的人躲藏在邊界的山林中,他懷疑是隔壁縣令想要陷害自己。

二位公子看完都有點懵。

秦王政問他們:

“你們覺得誰在說謊?”

十四公子猶豫了一下:

“縣令甲吧,他太武斷了。”

十五公子看父親表情不對,猜測是兄長說錯了,連忙答道:

“縣令乙,他的邏輯有問題,哪有人這麼陷害人的?餘孽拿的可是甲縣的照身帖,調查起來甲縣逃不過去的!”

秦王政:……就這?

扶蘇發現他這幾個有野心的兄弟實在是太逗樂了,每天都能提供新樂子。

但作為一個好兄長,他不能看弟弟的笑話。

隻能忍著笑提醒道:

“父親不是讓你們斷案的,是問你們作為君上,該如何分辨臣子話中的真假。”

斷案那是廷尉司的事情,當君王的何必自己去抽絲剝繭?

正確的回答應該是派人去調查。

隻聽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詞都是沒用的,自己信任的下屬去調查到真相再決斷也不遲。

兩人恍然大悟,連忙檢討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秦王政按住突突直跳的額角:

你們大兄的話,你們當真聽懂了嗎?”

這有什麼聽不懂的?

十五公子正要點頭,被他十四兄一把按住。他疑惑地扭頭看過去,就見十四兄已經飛快開口補上了缺漏。

十四公子答道:

“父親其實是想問我們會派誰去調查此事吧?”

這個問題的第一重考驗,是看他們能不能想到當君王的應該乾什麼。君王要乾君王的事情,而不是替臣子把他們查案的活給乾了。

第二重考驗,就是看他們能不能想到該派誰去調查。朝中這麼多大臣,自然不能隨意指派。

大兄方才雖然沒有提醒的很明顯,可其實長了腦子的就該意識到。他們是在答題,應該考慮到方方面面,而不是隻給個籠統的答案。

父親要的是完整的解決辦法,而不是一個構想。

不是你說“我派個人去調查”就行的,你得仔細說派誰、為什麼派他、要是他查出來的結果有問題你怎麼分辨、之後再派哪個代替他去查,這些都得提前考慮到。

至於查出真相後如何處置……

十四公子猶豫地看向大兄,不知道這個該不該提前想好。

扶蘇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沒有不許他解答的意思,便大方地告知道:

“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能有十數種可能性。就算你現在想一大堆處置方案,可能也對不上後續的調查結果。”

萬一查出來這裡頭還藏了三四五個罪魁禍首,你提前想的解決方案不就白費了?

君王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能浪費在這種無窮無儘的可能性裡。反正事情查清楚了再想怎麼處置也不遲,這又不是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

十四公子若有所思。

所以君王還要學會分配自己僅有的精力,什麼事情該多上點心,什麼事情交給下頭人處置就行,都是一門學問。

這也太難了,當秦王原來這麼複雜的嗎?

之前他們在不同部門實習的時候,就沒這麼多事。出現問題直接解決就好了,頂多遇到的事情棘手一點。

但在章台宮完全不同,秦王要做的大部分是調度人手,安排合適的人去解決合適的難題。隻有一些很重大的事情,才需要君王親自裁決。

光識人這一項就能卡死九成九的公子,伯樂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等父兄去午休後,十四公子和十五公子交頭接耳,感慨難怪戰國那麼多國君都十分昏聵。

很多人其實不是真的昏聵,他們就是人傻,分不清好賴忠奸。

奸臣最會裝模作樣哄人開心了,被蒙蔽之後君王自然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再被奸臣堵塞言路,君王壓根不知道治下的真實情況,就以為自己任命的當真是個好臣子。

然而在外人看來,這個君主也太昏聵了。某某大臣不是一看就是奸佞嗎?某某將軍肯定是好人啊這還用猶豫?

你問他們怎麼看出來的,他們回答:大臣搞得民不聊生,

將軍在努力救國。

對,很有道理。

但這是局外人的視角。

當你成為那個被困在宮中的君王時,隻能聽到看到奸臣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你怎麼知道外面民不聊生了?你怎麼知道將軍努力救國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如此。

這種情況下想要破局是很難的,哪怕換個普通的聰明人魂穿君王,也不一定能看出身邊的臣子在裝模作樣。得是比一般聰明人更敏銳的那種,才能一眼辨認忠奸。

曆史上有名的明君也有不少被奸佞蒙蔽過,要求智商普通的君王看透迷霧,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六國這幾代的君王難道真的個個都昏聵到令人發指嗎?不一定,大部分隻是單純的平庸而已。

不完全是因為君王昏聵才導致六國滅國的,這裡頭還有六國的官場風氣造成的奸佞叢生、不斷擠壓賢臣良將的生存空間這個問題。

新繼位的君主一上來就面對奸臣,直接被忽悠瘸了。然後奸臣越來越多,忠臣越來越少,形成了惡性循環。

期間隻要出一個聰明人就能打破局面,但可惜的是六國連出普通人。

當然,各國的情況都不相同。

有的國家是有點小聰明的君主看出了誰是奸臣,但覺得自己可以掌控,於是繼續任用。結果自己一走,後代看不出那家夥是壞的,當成輔國重臣傻乎乎交付大權。

對方在位時各種排除異己,朝中隻剩奸佞。於是君王從此就跳不出來了,一坑坑了好多代國君。

也有國家是出現了外力乾擾,彆國刻意出錢賄賂和挑撥離間,幫忙把忠臣趕走,加速了這國的墮落。

趙國就是典型例子。

趙王遷從小就被忽悠瘸了,幾乎堪稱郭開一手帶大的。

他爹還算半個聰明人,為了防備李牧和長子趙嘉聯手,於是打壓趙嘉廢長立幼。結果忘了他的小兒子壓不住郭開,趙遷就是個普通人,可能比普通人還要笨一點。

這就是為什麼大爭之世,君主不僅不能是個昏聵的奇葩,還得不平庸才行。

大一統王朝好歹沒有彆國使絆子,君主平庸也就平庸了。朝中臣子自己內鬥不一定會把國家拖垮,畢竟忠臣又不會被排擠到不存在的彆國去。

隻有一個王朝能選,那就隻能在這裡死磕。忠臣會拚了命地把奸佞乾掉,而不是戰國這種“這個老板不行我就去彆家看看”。

兩個公子探討半天,覺得自己對戰國這攤渾水有了更多的了解。

十四公子陷入沉思:

“我大秦以往也有平庸之主,為何沒有落入六國的境地?”

十五公子想了想:

“可能因為那個時候秦國也沒什麼人才能外流吧?”

就沒聽說過哪國有很厲害的人才,以前其實是秦人,在秦國待不下去所以過去的。

平庸之主因此沒什麼存在感,即便出了昏君也鬨不出大動靜來。頂多在關中為非作歹,又禍害不

到彆人家。

哪怕禍害到了,秦國地理位置太好了,彆人覺得這裡沒油水。攻打過來秦國就躲在函穀關後頭龜縮,費勁巴拉打半天撈不到好處,各國也就懶得打了。

不像中原地區,出了個昏君大家彈冠相慶。趕緊收拾收拾聚眾討伐,把人打成“夏桀在世”,分分鐘滅了此國,瓜分肥肉。

所以秦國最後是靠著苟才發家的。

昏君不會讓秦國滅國,但是隻要出個明君,就能立刻翻身。多出幾代明君,還有機會一統天下。

可惜“苟”隻能在當諸侯王時使用。

大一統王朝太紮眼了,大家都想當天子皇帝的,那就不能放過關中。

更何況修建過鄭國渠又占領了巴蜀糧倉的秦國關中早就不是雞肋了,這裡有糧又有天險阻隔,多好的國都所在呢?不能放過,哪怕攻打函穀關再難也要拚了命攻下來。

於是暴秦無道的時候,龜縮就行不通了。

午休結束後,下午接著處理奏折。

扶蘇丟了幾本給弟弟,讓他們看完拿紙寫個解決方案出來。這算是隨堂測驗,考教他們一上午的學習成果。

但扶蘇丟的都是很難的問題,為君的方方面面都會考驗到。不僅是識人這個難關,還有製衡、帝王心術等一係列高級手段。

題目做得兩位公子那叫一個眼冒金星,甚至產生了“我為什麼要來這裡自取其辱”的想法。

扶蘇現在這樣就像個無良老師。

正常人教學生應該是從打基礎開始的,先出個摸底考試的卷子。看看學生是目前是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大學水平,然後再選擇針對性教導。

扶蘇不這樣,他上來先出高數題。

看弟弟們做不出高數,於是大發慈悲減一減難度,出個高中奧數題目。然後一層層減下去,把弟弟給整自閉了。

公子們原本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雖然那天被大兄打擊過了,可他們能學啊。結果幾天的學習下來,大兄出一道題他們麻爪一次,一道題都不會做。

關鍵是他們也能看出來題目一天比一天簡單,然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會!做!

十四公子拿著奏折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原來我真的這麼沒用嗎?”

難度一減再減,他不會還是不會。父親看他的眼神已經從欣慰他們肯學,變成了嫌棄、很嫌棄、非常嫌棄了。

十五公子痛苦地放下筆:

“我不想學了,好難啊……”

誰知道哪個臣子是忠心的,這怎麼看?製衡是什麼玩意兒,要怎麼製衡才能算是有效製衡?帝王心術更是莫名其妙,為什麼同樣的事父兄做出來顯得他們君威深不可測,他做出來像個喜怒無常的二傻子?

秦王政午間散步回來看見的就是兩個已經失去夢想的鹹魚。

蒙毅在旁邊努力憋笑,憋得非常痛苦。

秦王政:……好丟人。

扶蘇慢悠悠跟在父親身後進來

,掃過兩個戰五渣弟弟,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活像個深藏不露的幕後黑手。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個人設。

秦王完全沒發現愛子在折磨弟弟們,在他看來扶蘇的教導方式完全沒有問題。

這兩人都十四五歲了,又不是小娃娃,難道還要從最簡單的東西開始教起?

太子從難的開始考教半點問題都沒有,換他他也是這麼開頭的。一點點往下考,看看這兩人到底掌握到哪個階段了。

至於兒子們會不會因為這種考教方式,自信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這就不在千古一帝的考慮範圍內了。

這點小事就受不了了,隻能說明他們沒用。受不住這種打擊的人以後也當不了君王,因為繼位之事隻會有更多更可怕的打擊等著他們。

古代可沒有教育心理學,皇帝們也不講究嗬護孩子的心理健康。雞娃都是往死裡雞的,要求越嚴格才代表越看重你。

能在這種教育模式下成長出來還不心理變態的,隻能說天賦異稟,已經超過99%的人了。

扶蘇兵不血刃就讓有野心的弟弟失去了野心,同時還叫父親堅定了其他兒女都不行、隻有太子值得托付的想法。

論爭寵,他是專業的。

之前父親不在場,扶蘇對他們還能有點兄長愛,不過分打擊弟弟。

可在父親面前那就不一樣了,兄弟親情是不存在的。他一定要把有威脅的弟弟全部壓下去,摧毀他們在父親心裡的好形象,隻留自己一個。

至於弟弟們會不會因此一蹶不振,他才不管呢,父親才是最重要的。

秦王政私下同愛子抱怨道:

“他們兩個還不如陰嫚將閭幾個。”

所以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和扶蘇爭儲?

扶蘇勸道:

“小孩子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父親明日再問問他們,他們肯定說不想當太子了。”

秦王政若有所思:

“你說的也有道理,之前或許就是一時興起。”

其實真不是一時興起。

但如今兩人已經打退堂鼓了,還不如讓父親就認為他們是三分鐘熱度呢。至少這樣顯得他們不是空有野心的蠢貨,而是小孩心性鬨著玩。

這樣好歹能保留一點父親對他們的好印象——畢竟小孩子調皮嘛,還是可以原諒的,何苦跟孩子計較。

當天夜裡十四和十五湊在一起商量要怎麼提出結束學習,才不會被父親覺得他們既沒用還不好學。

好學已經是他們僅剩的優點了,他們真的很怕半途而廢會讓父親越發厭惡自己。

可是,這個真不是人學的啊QAQ!

兩人討論一夜也沒想出個解決方法,第二天頂著憔悴的黑眼圈去章台宮報道。

秦王政到底還是關心兒子的:

“你們兩個昨夜沒有休息好嗎?”

二人有氣無力地點頭。

秦王政想起他們這幾日被打擊得和蔫

了的小白菜一樣,難得有點憐愛。還是少年人呢,自己是不是不該要求太高?

扶蘇忽然說道:

“父親,我這幾日左思右想,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十八弟的事情。他年紀還小,一時誤入歧途,也不好責罰他。”

秦王政的注意力頓時就被拉走了,忘記了兩個慘遭蹂-躪的兒子。

他眉頭微皺:

“他那叫什麼誤入歧途?就是心懷不軌!”

愛子還是太善良了,對弟弟都這麼包容。殊不知有些人不值得他包容,胡亥這個兒子實在叫他不喜。

隨即又仔細觀察,見愛子似乎也有些憔悴,當即勸道:

“他的事情你不用往心裡去,寡人會處置的。你有空閒就好好休息,彆為了這種小事煩惱。”

說著就要叫太醫來給愛子看看,是否要開幾副安神的湯藥。

蒙毅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太子哪裡憔悴了,以前他裝病好歹還在外表上下點功夫,現在是徹底不裝了吧?

兩位公子更是不可置信。

他們難道不比大兄看著憔悴?父親隻想著給大兄叫太醫,怎麼不想著給他們也叫一個?

嗚嗚嗚,能力不足的兒子沒資格享受父親的疼愛。

扶蘇隻說自己沒事,又欲言又止地看向父親。

秦王政就讓他有話直說。

在父親面前有什麼不敢說的?他又不會生愛子的氣。

扶蘇當真說了:

“其實我想著,胡亥那個性子隻怕不適合當大秦公子。若他隻是個普通宗室子弟,反而還好些。”

秦王政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胡亥實在子不類父,還狠狠丟了他這個親爹的臉面。其他孩子再傻也不至於毫無大秦公子的氣度,被個宦官耍得團團轉,也都有自己的驕傲。

自家太子一向視父親為逆鱗,誰動誰死。這個連累父親背上汙名的弟弟,他當然是恨不得就此抹除的。

隻是太子擔憂他對幼子還有感情,不好下手太重。乾脆選了個折中的法子,慫恿父親把人過繼出去。

扶蘇提議:

“王叔成蟜雖犯過造反的重罪,卻畢竟是祖父僅有的兩子之一。若叫他就此絕嗣,日後父親在泉下見到祖父恐怕不好交代。”

莊襄王隻有兩個兒子,長子秦王政,次子長安君成蟜。成蟜因起兵造反失敗,於屯留自殺,死時尚且沒有子嗣。

兩世的成蟜都是同一個年紀死的,死時也有個十七八歲了。但正常世界的成蟜這個年齡才剛到適婚的時候,哪怕洗腦包世界大家生孩子都早,這一世的成蟜也沒有憑空變出個妻兒來。

沒子嗣那就好辦了。

胡亥一個以後會造反的公子,不正好配那個造過反的王叔嗎?留在父親膝下影響父親一世英名,倒不如去禍害成蟜。

正好成蟜也不是什麼聰明人,這對便宜父子誰也彆嫌棄誰。

秦王政:……

秦王政聽完對兒子的

壞心思有了更深的了解。

確實,過繼給成蟜那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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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能彰顯他這個兄長的大度,告訴眾人他已經不計較兄弟的冒犯了,借此安撫秦國宗室、經營好名聲。

還能解決胡亥這個燙手山芋,有個造過反的父親,胡亥絕無可能繼位。就算他想折騰,陪著秦王政一路走來的臣子也不可能支持他——哪怕秦王所有子嗣都沒了,也輪不到他上位。

扶蘇又哄父親:

“我知父親介意王叔當年起兵時汙蔑過父親的出身,但他都死了這麼多年了,父親便大度一回不和他計較了吧。”

反正送給成蟜的也不是什麼好兒子,指不定誰占便宜呢。

成蟜早就是個死人,秦王政對他倒沒有太多的仇恨。哪怕還對當初成蟜的部下樊於期造謠他是呂不韋之子一事心裡膈應,有了愛子的溫柔哄勸,他也願意放下芥蒂,做一做戲。

秦王政緩緩點頭:

“寡人自然沒那麼小氣。”

過繼出去的兒子,就等於不再是自己的兒子了。禮法上隻承認過繼後的父母,以後胡亥再折騰出什麼蠢事來,也牽連不到他。

愛子一番心意全是為了他,史官就站在旁邊,此事一旦記錄下來,後人隻怕要指責扶蘇容不下弟弟。

秦王政十分感動,他歎了口氣:

“你分明有彆的法子收拾他的。”

不落人口舌的辦法多得很,偏偏要選這個,無非是想讓他和胡亥割席。

扶蘇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兩位公子在旁邊聽得人都傻了。

他們驚悚地看向大兄,心裡瘋狂思索胡亥到底乾了什麼,大兄為什麼一出手就是將人過繼出去?!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一言不合就慫恿父親把弟弟送人,結果父親還當真同意了!

父親你清醒一點啊!!!

兩人心頭警鈴大作,覺得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

大兄不會是在殺雞儆猴吧?告訴他們要是再敢肖想太子之位,胡亥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