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國如火如荼舉辦立儲大典的時候,齊國卻被趕來的趙韓貴族弄得十分頭疼。
第一波跑來的還算好的,
身邊有健仆,
手裡還藏了點金子,日子節儉點還能過。後頭那些就不行了,一個個跟難民似的。
早晨齊國城池一開門,一堆灰頭土臉的貴族男丁魚貫而入,把守城的士兵嚇了一跳。
為防止他們四散生亂,城中官吏不得不出面安置。好歹給他們找個地方居住,借點糧食果腹,否則誰知道這群人會不會一不做一不休,乾脆去當土匪。
官吏們防備地看著那些跟隨主家一起進城的遊俠,這麼能打的漢子,去當土匪可不好對付。
齊地富庶,這裡的山匪本來就比其他幾國的壯碩。因為山匪能搶到足夠的食物,不像窮苦地區,庶民家無餘糧想搶也沒得搶。
那裡的山匪不少都餓得皮包骨,隻能偶爾擄幾個瘦小的黔首去山裡殺了吃肉。齊地的山匪雖然不吃人肉,但齊人也對他們深惡痛絕。
遊俠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們是重義輕利的遊俠,不是恃強淩弱的惡人!齊人憑什麼懷疑他們的人品?!
齊官乾笑一聲,趕忙收回了視線。
他們這裡俠風不如燕趙韓楚那麼興盛,多是文學之士在做學問。對齊人來說,這些動輒殺人的遊俠確實不算什麼好東西,尤其是遊俠特彆愛“自以為是”。
不少齊國的商賈就是被遊俠殺死的,因為遊俠重諾且好忽悠。
齊商出去得罪了人、或是搶了彆人的生意,就會有仇家去找遊俠,請求對方替自己報仇。
然後這群遊俠也不管誰對誰錯,或者做錯的人是否罪不至死。隻要承諾了替人辦事,就一定會辦到,不是自己死就是目標亡。
至於被殺的人冤不冤枉,遊俠才不在乎,他們維護住了自己講義氣重諾言的名聲就好了。
齊人私底下都議論,覺得遊俠就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幸好齊國遊俠不多,不然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麼樣。
聽聞秦國沒有遊俠敢生事,真是令人羨慕。隻是秦律也太繁瑣嚴格了些,要是隻管束遊俠,不管束其他的就好了。
現在齊國來了這麼多遊俠,大家都很憂慮,生怕風氣被帶壞。
遊俠們自己不知道這些。
跟隨主家來到齊國之後,有一些遊俠依然願意跟著主家過苦日子,但大部分還是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
既然報答完了主家的知遇之恩,總不能繼續跟著主家吃苦。於是告辭離去,準備重新找個飯票。
齊國人有錢,在這裡一定能找到非常大方的主家吧?
遊俠們逛了一圈,結果沒人願意招攬他們。
雖然遊俠重諾這一點很好利用,而且遊俠提的要求也比較低,一般隻求包吃住。
但齊人實在是對遊俠偏見太重,寧願花錢雇傭健壯男丁自己訓練成護院,也不肯直接招攬這群自帶武藝的遊俠。
剛到齊國就遭受了這種求職打擊,大量遊俠心灰意冷。想到往西南走不遠就是魏國地界,不如去那邊碰碰運氣。
魏國也挺好的。
就是可惜自從竊符救趙之後,信陵君魏無忌便受到魏王的猜忌,不敢再廣招門徒。
哪怕如今信陵君已經去世多年,整個魏國上下也沒人敢大肆結黨。所以遊俠過去之後求職難度同樣不小,魏國貴族都怕自己被當成下一個信陵君。
幸好他們都是純打手類型的遊俠,不懂朝堂之事,也沒興趣摻和。像是荊軻那種身為遊俠卻一心入朝的,就比較慘了。
趙國遊俠們重新在魏國找到了飯票,生活回到了正軌。但是他們的舊主在齊國的日子可不好過,齊國隻是借他們房宅和糧食,沒說送,以後要還的。
可話又說回來,一群不事生產的貴族能怎麼還?
放得下身段的,也不管自己是貴族出身了。想著好歹讀過書學過不少東西,總能找到活乾。
齊國商業發達,招人的崗位其實還挺多的。尋常勞動崗競爭激烈不容易入職,不代表高級一點的腦力崗位也一樣。
哪怕如今逃來的貴族數量眾多,提高了行業門檻,大家還是慢慢都找到了活乾。
這些年戰國動亂不斷,隔三差五就有小貴族沒落下去,淪落到隻比庶民好一點的地步。給人打工不丟人,不過是家道中落的無奈之舉罷了。
隻是總有不願意面對現實的,齊人也不管他們。反正借糧就借兩個月的,不去想法子養活自己,兩個月後餓死了也沒人管你。
後勝聽著底下人的彙報冷笑:
“還當自己是貴族呢,就他們這種的,趙國複國了他們也恢複不了貴族身份。”
家財都保不住,一群廢物。
複國後的趙王頂多會補償窮困的宗室,沒有閒錢資助這些小貴族。反正小貴族也沒什麼存在感,過幾年又能重新長出一批來,誰來當都一樣。
後勝不由得佩服秦王的手腕。
用這種殺人不見血地方式將貴族打落塵埃,看來他是真的很恨趙國人啊。嘖嘖嘖,活該,誰讓他們欺負孤兒寡母。
後勝完全忽略了欺負過秦王政的都是邯鄲貴族,和這些分散在各地的小貴族沒有半點關係。
在他心裡秦王一怒牽連到整個趙國貴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暴秦一直都很喜歡搞連坐。
後勝懷揣著滿腔的地域歧視跑去找了齊王建,和對方商量要送什麼賀禮恭喜秦國立太子。
齊王建隱約覺得最近自己給秦國送東西送得有點勤快過頭,是不是不太好。
後勝義正言辭:
“這不是正趕上好時候了?秦滅韓、滅趙、立儲等等事情集中在了這兩年發生,時運而已。”
齊王建一想也是。
左右送秦國的禮物對他的私庫來說九牛一毛,不必心疼這點錢。
“舅父決定便是。”
後勝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齊王建不親自盯著,他就可以借口給秦國挑賀禮,偷偷私藏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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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要立太子的消息在開始準備大典的時候就經由探子們傳往各國了,所以當真舉辦典禮的那天,各國已經得知了此時,動作快的甚至連賀禮都及時送到了鹹陽。
繁複的典禮過後,扶蘇帶著興致勃勃的三個小崽子查看禮物。
也沒什麼好看的,扶蘇陛下見過的好東西太多,根本瞧不上。
滅六國之後各國國寶都被收入帝王私庫,始皇才不愛惜彆人家的國寶,感覺好的就直接塞給兒子,讓他拿去用。
後來扶蘇登基之後,全天下的能工巧匠都在他手下,要什麼沒有?沒有也能新造出來。
扶蘇琢磨著什麼時候帶孩子們去父親的私庫見見世面,不要被一點蠅頭小利迷花了眼。
隔天是正式冊立太子之後的第一次朝會,十分隆重,滿朝文武能到的基本都到齊了。
以往殿內的站位是秦王政端坐上首,長公子立在半階上,其餘公子和朝臣都在階下依次排開。
今日起就不同了,秦王政命人在自己身側加了一個席位,令太子跪坐在自己身邊。
公子們難得上朝,往日他們都被困在各種工坊和課業中,沒空參加朝會。偶爾早晨沒有安排,也會抓緊時間睡懶覺休息。
好不容易這幾天因為大兄的事情放假,懶覺還沒睡兩天,一大早就被拎了過來。
他們沒見過大兄站在半階上的樣子,看對方坐在父親身邊,絲毫不曾發現問題,隻感慨了一聲果然還是大兄受寵。
但是其他朝臣就不同了,立刻有人站出來發表反對意見。
太子如今的座次隻比秦王偏一點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秦有兩位君王,這可怎麼是好!
君臣父子之分不能混淆,他們絕不同意。
秦王政:廢話真多。
不讓兒子坐旁邊,傳遞奏折之類的都很麻煩。他時間寶貴,沒空浪費在這等事情上。
給了丞相等人一個眼神,示意他們管管。
相國昌平君會意,當即站出來表示:
“朝會上應當商討正事,怎能用些許小事耽誤時間?太子新立,你們就想通過打壓太子展現自己的威風嗎?”
太子可是他外甥,這群家夥當他是死的嗎?他這個相國還沒發話,輪得到你們挑刺?
那名朝臣被他氣了個半死。
這如何就是小事?而且哪有這樣一上來就給人扣帽子的,他們哪有膽子打壓長公子啊!
同僚趕緊把他拉下去了,小聲勸道:
“大喜的日子何必和太子過不去呢?你這樣會被人記恨的。”
王上正高興呢,你給潑一盆冷水,不要命了是不是?
太子自己脾氣好是一回事,你不能仗著他脾氣好就隨意造作。太子手底下又不是沒有勢力的,那些人可不見得
脾氣好。
秦王政直接忽略了這段爭鋒:
“眾卿可有事啟奏?”
直接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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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靜靜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雖然無論他怎麼降低,都很顯眼就是了。
時任禦史大夫的王綰出列:
“攻魏之戰即將開啟,但如果魏國似有防備,恐因趙國被滅之事起了疑心。”
六國不能擰成一股繩對付秦國,剛開始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們覺得這是正常的滅國行為。
戰國七雄裡除了少數幸運兒,其他國家基本都被滅過那麼一兩次,然後沒多久就複國了。所以大秦連滅兩國不算特彆顯眼,尤其是在其中夾雜了個韓國的情況下。
各國並不覺得秦國這是要一統天下,他們認為秦國這次隻是比之以往格外凶猛一點。有長平之戰的坑殺四十萬俘虜在先,趙國被滅這件事好像也沒什麼衝擊力了。
大家都翹首以待,等著趙國複國。
不是說李牧逃走了嗎?秦國這邊也沒有傳來擊殺李牧的消息,那隻要等李牧回到代地整合兵馬,很快就能複國啦。
秦國自然也很樂意六國產生誤解,這樣他們才不會拚了命地合縱攻秦,給大一統的過程增加麻煩。
不過魏國到底和趙韓離得近,接連兩個鄰居沒了,他們會產生疑慮也實屬正常。
對秦國來講,各國最好的狀態自然是不設防,徹底信了“滅國隻是一時”的這等鬼話。
秦王政於是問道:
“王卿有何妙計?”
王綰不愧是天下一統時的第一位大秦丞相,哪怕後來因為支持分封被擼下去了,智商也擺在那裡。
他提議道:
“扶持一個趙國公子在代地稱王,命李牧將軍配合他做出抗秦假象,讓各國誤以為趙國已經開始複國了。”
扶蘇眸光一凝。
原來,這就是上輩子父親不著急滅掉代王趙嘉的原因。他是故意留著趙嘉,用以迷惑齊楚魏燕的。
直到楚國滅亡,天下再沒有了能威脅大秦的諸侯國。父親才在派兵攻打燕國時,順手把同在北邊的趙嘉給收拾掉。
上一世這個時候,扶蘇才十歲出頭,課業還很繁重。哪怕父親把朝中所有大小事都分析給他聽,精力有限的他也難免漏掉一兩條細節。
後來他長大之後天下已經一統了,過去的事情也不那麼重要,扶蘇便沒有細細複盤。如今看來,其實代王趙嘉這個點並不難理解,他應該能靠自己想明白的。
不過根據扶蘇的判斷,父親應該不是故意放走趙嘉的。
趙國公子裡誰都能稱王,趙嘉隻是威望最高的那個而已。威望高隻能增加這件事的可信度,但趙嘉本人不受秦國控製,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若他沒有猜錯,是趙嘉逃走稱王在先,大秦意識到留著他可以當煙霧彈在後。
這一次沒了趙嘉逃走,又有李牧在手,大秦就
可以更穩妥一點,直接選自己能掌控的趙國公子進行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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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將軍寄掛趙國黎庶,若想讓他配合倒也不難,隻需以此利誘。”
比如承諾在趙地多搞點產業鏈、多分發點官牛等等,隻要對庶民好的,都能打動李牧。有之前發糧賑災的先例在,李牧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在騙人。
雖然請老將軍幫忙做這種事情稍顯殘忍了一些,如果他自己不願意的話,讓他兒子來也可以。
在李牧不出面的情況下,李牧之子號召力同樣不弱。對方對趙國的感情更淡,會更願意與大秦合作。
群臣就著這個計劃商討了一早上,大家都覺得可行性很高,精神十分振奮。
之前他們雖然對其他幾國的國君智商都心裡有數,可也難免擔心誰會突然警醒,發現真相。有假趙國存在,好歹是個迷惑項,能延緩他們恢複理智的速度。
商議完趙國,就該商討下一件事了。
九卿之一的宗正硬著頭皮站出來:
“如今太子已立,是否該修繕太子宮?太子殿下長居章台宮,實在不妥。”
哪有太子和君王同住的,又不是沒有錢多修一座宮殿。都不用新建,隻要把空置的宮殿修繕一下就好了,耗費不大的。
宗正其實不想站出來說這件事,偏偏少府不肯出頭。他倆一個管宗室成員,一個管鹹陽宮室,本該兩人一起上奏才對。
今日這個時間點不好,前頭剛有個傻子挑了太子的刺。
宗正在心裡把那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感歎自己命苦,怎麼就碰上這種時機。
不說又不行,事情都拖這麼久了,太子遷宮畢竟也是個很重要的政治事件。
秦王政這一回倒是沒有生氣,隻是不太情願。
他問宗正:
“你認為何處可作太子宮?”
原本的太子宮被孝文王賞賜給了華陽太後,改名華陽宮。
那宮殿距離章台宮太遠了,秦王政不是很樂意兒子住過去。哪怕住那邊的話不用怎麼修繕,很省錢。
宗正小心翼翼地提議:
“華陽宮?”
秦王政立刻否決:
“華陽宮既已被孝文王賞賜給了祖母,怎可隨意挪用?寡人已命人封存宮室,不許旁人入住。”
住那麼遠,誰知道扶蘇這小子會背著他做什麼。放在眼皮子底下都管不住他亂跑,華陽宮就更不行了。
宗正苦了臉,他懷疑自己說什麼都會被王上找借口否決。
關鍵時候少府終於站出來了:
“章台宮北側有一宮室,不如便設立為太子宮如何?”
秦重水德,喜黑,水為北位。所以章台宮四周的宮室,自然是北邊的那座更尊貴一些,配得上太子的身份。
加上它和章台宮離得很近,也方便太子隨時前往章台宮議事。既然王上不想讓太子離自己太遠,這裡豈不是正合適?
秦王政果然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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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三個小崽子確實不方便。
先把宮殿修起來,然後把崽子們趕過去。至於扶蘇,章台宮的寢殿先給他留著,不忙時回太子宮住,忙的時候直接留宿章台宮便是。
秦王政漫不經心地想,寡人都退讓一步了,誰敢再嘰嘰歪歪就拖下去衝個涼水清醒清醒。
這一日的朝會總算結束了,後續沒再聊太多大事。少府倒是忙了起來,派遣了不少人手去北邊的宮室查看需要如何修繕。
秦王政忙不過來,隻能偶爾過問兩句。又擔心兒子的宮殿住著不夠舒適,便生出了去逛一逛私庫的想法,預備著挑一些東西拿去裝點宮室。
隻修繕宮室的話,其實不需太久。
章台宮附近的宮殿即便空著,也不會任由其荒廢,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好好養護一番的。
所以一個月後,秦王政就收到了修繕完畢的奏報。
王上眉頭一皺:
“這麼快?”
慢工出細活,這麼快能修得多好?這群人莫不是偷奸耍滑了?
趁著午間的些許休息時間,秦王政帶著兒子親自去查看情況。一進去,他就黑了臉,表達出了明顯的不滿。
工匠們瑟瑟發抖,不明白王為何不滿意,這不是和章台宮差不多嗎?
少府令壯著膽子詢問:
“不知何處需要改動,還請王上明示。”
秦王政嫌棄地看著“簡陋”的宮室,點評道:
“不夠華美。”
少府令:???
工匠們:???
等一等,他們秦國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華美風格了?不都是這樣玄色為主、莊嚴肅穆的嗎?
秦王政不這麼想。
玄色確實好看,以玄色為主沒有問題。但玄色不代表要單純的樸素莊重,華貴莊重也是很不錯的。
少府令:可是現在這樣難道不夠華貴嗎?
這是給太子的宮室,他們哪裡敢弄得樸素啊!王上真的不是在吹毛求疵嗎!
秦王政蹙眉:
“寡人想要的不是這種華貴。”
他自己的宮殿這麼布置沒什麼問題,給扶蘇他就覺得不太合適。
扶蘇自己沒感覺,但居移氣養移體,他身上其實帶了很明顯的盛世雍容那味。
樸素的老秦人審美和他整個人畫風格格不入,必得是融合了六國極致華美的大秦玄色審美,才配得上他。
而且秦王政也認為,扶蘇這小子從小就沒吃過苦頭,一直錦衣玉食地養大,不給他最好的確實有點虧待兒子了。
雖然秦王政自己對六國那種追求精美彩器和奢靡享受的風氣並不怎麼感冒。
無所謂,兒子喜歡。
他兒子喜歡什麼都是對的。
秦王政沉吟片刻,告訴少府令:
“去學學齊魏楚是怎麼建造宮室的,寡人的鹹
陽宮不能比他們的差。”
少府令:……
說得好像學完了要改造整個鹹陽宮似的,
不還是隻為了太子宮一個宮殿嗎?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王上身側的太子殿下,
心道現在這個宮殿在太子跟前確實顯得寒酸了一些,也不怪王上不滿意。
少府令猶豫片刻,向秦王政問起可否動用君王私庫充盈宮殿。秦國本身的寶器風格恐怕不符合王上的要求,最好用之前剛從韓趙兩國手裡搶來的寶物填充宮殿。
秦王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你看著取用,要最好的。”
又對扶蘇說:
“有喜歡的自己去挑。”
扶蘇眨了眨眼,答應下來:
“好。”
其實他覺得現在這個也能住,和章台宮差不多。但他不會忤逆父親的決定,反正隻是一點小事。
下午扶蘇乾脆就去了秦王私庫,仔仔細細挑了半天。最後帶著一堆東西回來了,沒往太子宮裡放,反而放到了章台宮中。
秦王政看著被放置在桌案上的淺墨色琉璃盞,陷入了沉默。
東西確實是好看的,放著也不突兀,是他喜歡的玄色。就是他不怎麼用這麼珍惜的奢侈品,有些不太習慣。
卻聽扶蘇笑道:
“玄色琉璃少見,隻尋出這麼一個,父親可喜歡?”
秦王政收回視線:
“尚可。”
琉璃是冶煉青銅時產生的副產品,加工提煉後製成。玄色的不多見,倒不是因為難燒,主要是六國不像秦國這麼喜歡玄色,更不會把盞做成玄色。
這一份琉璃盞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貴族庫房裡收繳來的,趙人不懂欣賞,便宜了他們大秦。
扶蘇表示,多好的琉璃盞啊,正可用來裝清水——研墨需要滴清水潤滑。要不是太小了點,當筆洗也不錯。
蒙毅看得欲言又止。
王上用琉璃盞裝研墨用的水,明天就得被禦史痛心疾首地認為是奢靡享受,在向六國昏君靠攏。
不過想想王上的性子,估計根本不會搭理那群家夥。
說起來最近朝中是不是多了很多喜歡挑小毛病的家夥?是被儒家帶壞了吧?他記得儒生就最喜歡跳腳說反對奢靡來著……
蒙毅眉頭一皺,覺得此風不可助長。他們大秦的君王愛用什麼用什麼,輪得著他們上綱上線。
這邊秦國開始整治手伸太長的諸子百家,那邊燕國上下則開始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秦國怎麼突然屯兵易水了?
燕太子丹愁地茶飯不思,終於打聽到了具體消息。
原來趙國有個宗室因為存在感不高,好運地躲過了秦軍的搜捕。一路輾轉跑到了代地,尋到李牧將軍的兒子求助。
趙國在外的宗室不多,這人主動送到李將軍手裡,那就不如乾脆擁立他為新的趙王,也能省點迎接其他宗室來代地的功夫。
於是這位趙國宗室在代地大軍的協助下自立為王,稱趙王顧。
“趙顧?沒聽過此人。”
燕丹皺了皺眉,懷疑是個沒什麼本事的普通宗室。
考慮到李牧將軍的人品,他壓下了李牧之子是立了個傀儡趙王的猜測。不管趙國那邊是什麼情況,反正現在就是趙國複國了。
有代地大軍的幫忙,收複國都邯鄲應該隻是時間的問題。
至於秦國屯兵易水,約莫就是衝著趙顧去的。
燕丹歎了口氣:
“這下糟了。”
誰知道秦國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屯兵這邊到底是防備趙顧和代軍的,還是想迷惑燕國,趁燕國放鬆戒備一舉攻燕。
不行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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