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處置 乾壞事之前先找個背黑鍋的……(1 / 1)

大秦厲害的女子確實很多, 經過小半年的學習,居然就已經有人把秦律記了個七七八八了。倒是韓國的語言和文字,她們學的要慢一些。

韓國文字的學習倒是不著急,反正以後也不怎麼用了。主要是當地的方言, 這個必須得會。

秦王政預計將雅言作為官話推廣。

雅言是貴族之間的通用交流語言, 底層黔首會說的很少。但至少,這是一種本身就在各國流通的語言, 很多有誌之士都主動學習過。

倘若推行秦地方言作為官方語言的話, 很容易引起六國舊民的反抗。但是以“教授大家隻有貴族才會說的雅言”做借口, 排斥的人就會少很多。

所有人都知道, 想要進學,不會雅言是基本行不通的。那些有才能的先生講課一般都用雅言講,但凡有上進心的年輕人都會抓住學習雅言的機會。

年輕人學會了,年長者不會也不要緊, 家裡的小輩自然會為他們翻譯。等過個三五代, 雅言就能徹底在民間門推廣,成為人人都會說的官話了。

文字也可以用同樣的套路。

如今六國黎庶基本都沒學過文字,是一張白紙。沒學過比學過要好, 這樣就不會對新文字有意見了。

對平民來說, 能習字已經是天大的好事, 誰還有功夫挑剔這是韓文還是秦文?他們隻知道自家孩子認字之後, 更有機會做到階級的晉升。

韓國是最合適的試點區域。

它國土面積小,黎民的數量不多, 方便推行。關鍵是這裡也形成不了什麼有力的反抗, 即便新政策玩脫了,也能輕鬆補救。

可惜隸書還沒改好,程邈最近才被抓壯丁。

扶蘇有些遺憾, 早知道自己的偽裝沒什麼用,他就不搞那些有的沒的了。直接第一時間門把程邈弄來,現在說不定文字都改好了。

不過現在也不遲,畢竟他在父親那邊都已經過了明路。他可以多多給李斯和程邈提供建議,加快他們的簡化速度。

扶蘇翻看了一下這半年來大秦學堂裡成績優異的學生名單,發現這些成績不錯的女子大多是之前就學過字的。

因為有認字的基礎,記憶起秦律來事半功倍。再加上他們本身就是秦人,從小接觸秦律,很多律法內容早就爛熟於心了。

可惜此前大秦沒有女官的崗位,這些女子學了認字也沒什麼用。除了自己在家琢磨學問之外,也隻能和普通女子一樣默默等待嫁人生子。

學堂的建立給了她們一個新的選擇,於是好些個不甘心就這麼埋沒一身才華的女子毅然選擇了入學。

扶蘇在查看過她們的檔案之後,決定先把人派往韓國。

隸書沒改出來不要緊,她們反正也不用著急學認字。不如去韓地實地考察,學一學當地語言、了解一下韓地民風。

作為基層官吏,她們到時候是要和那邊的韓人長期打交道的。所以光會說韓國方言並不夠,還得對那一片的風土人情有足夠的了解。

律法條文是死板的,但是執法過程卻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靈活調整。

扶蘇給出的是盛世大秦版本的律法,已經幾乎消弭了六國之間門的差異。可其實剛一統的六國,應該因地製宜,不同地方的秦律需要有細微的差彆。

然而扶蘇對這些六國舊時的風俗了解得不算很多,讓他針對性修改實在是難為他。倒不如在執法上做手腳,這樣也不必反複調整秦律了。

律法條文畢竟不是兒戲,還是得少做更改為妙。

“等她們在韓地和庶民們混熟,新文字應該也造得差不多了。借著雙方的交情,她們再提出教導韓人學習雅言和雅文,想必韓人的接受程度也會更高。”

扶蘇張口就把書同文的隸書定位成“雅文”,捧到一個黔首仰望的高度,企圖誘導黔首們心生學習文字的向往。

蒙毅表示學到了,但又提醒道:

“韓國故地的官署中有往年的舊檔案,派去的秦吏若是不會韓國文字,隻怕看不懂這些東西。”

雖然郡縣是新設的,這也不代表當地原本的官府文件就不用看了。文件裡還是有很多重要內容的,而且文件還比較多和雜,翻閱起來並不方便。

扶蘇頷首:

“此事陰嫚已經解決了。”

自從上次小姑娘說了想給父兄幫忙之後,她就果真抽出了時間門去做了點正事,不再每天玩鬨了。

之前說過,陰嫚學習能力很強,七國文字她都認得。正好扶蘇需要一本對照的字典,就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妹妹。

小吏不能隨身攜帶個文字翻譯上任是嗎?那就給他們提供可以查閱的字典,用來轉換文字。

隨著造紙術的不斷改進,搭配印刷這一利器,想必很快每個小吏就能人手一本字典了。

扶蘇拿了一本樣品給蒙毅看。

翻開之後,每個秦國文字都有對應的六國文字對照。

這還隻是趕工出來的出版,隻有常用文字。等日後隸書出世之後,還得填上新的雅文,以及每個字的詞意解釋。

蒙毅一眼看出了字典的優越性:

“若是黎庶能有此物,識字將事半功倍。”

但蒙毅還有彆的憂慮:

“讓黔首庶民都能識字,會侵害貴族的利益。”

縱觀曆史,得罪貴族的人都沒好下場。也就是秦國從一開始就給底層平民留下了晉升道路,且還有外敵六國貴族虎視眈眈,否則扶蘇必然受到極大的阻力。

如今為著六國舊貴族這個勁敵,秦國境內的貴族世家或許不會公然搗亂。可這種阻礙遲早都會出現的,畢竟如今已經開始有世家的苗頭了。

扶蘇自然知道這一點,否則他何必著急在庶民裡推廣文字和官學呢。

不趁著世家大族還沒成氣候、六國舊貴族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趕緊動手撅了他們壟斷的根基,再過個幾十年隻怕就遲了。

當初扶蘇繼位時大秦世家已經初見端倪,這群人精還個個都很狡猾,趁著扶蘇收拾大一統遺留下來的問題時猥瑣發育。於是等扶蘇開始著手打破門閥壟斷時,難度幾乎翻了好幾倍。

吃過一次虧,這次扶蘇可不能再栽進同一個坑裡了。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這會兒的大秦隻有軍功家族,沒有文臣家族。文臣都還是創業的第一代,家中小輩尚未入朝。

最重要的,是如今正處在大一統的過程中。

值此新舊交替之時,有大量的新製度頂替舊製度。女官選拔、全民識字一類的變革,都可以乘著這個東風一起推廣出去。

和廢除分封製比起來,這兩項不過是為了大秦的後續統治無奈做出的妥協罷了,非常不起眼,不是嗎?

蒙毅發現長公子比自己考慮得周全,便不再憂慮。

事後,蒙毅與秦王政提起此事。

他感慨道:

“未曾想公子如此遠見卓識,有王上當年的風範。”

秦王政嘴角微勾:

“不過雕蟲小技罷了。”

蒙毅沒法接這話。

王上的性子著實是彆扭,明明心裡高興還不肯直接誇兒子。幸虧公子聰慧,否則父子之間門豈不是要生出誤會來?

秦王政卻是聽完蒙毅誇兒子之後心情甚是愉悅,哪怕是看到了和韓王安有關的奏報,也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恰逢扶蘇從外頭看完孩子們回來,秦王政便把奏報遞給扶蘇。

扶蘇接過一看:

“韓侯?”

韓國滅亡之後,韓王安自然是沒法繼續當諸侯王了。但好歹是曾經的一國國君,秦王政還是很給面子地封了他一個“韓侯”的爵位。

這個爵位比較虛,畢竟大秦爵位都這樣,沒有封地,隻有食邑。唯獨少數幾個人有封地,但也是特例,到此為止了,以後想都彆想。

可,有食邑總比沒有要好,這樣至少不會餓死。

現在畢竟是滅國之戰剛開始的時候,秦王政還是比較仁慈的。

等到最後一個齊國被滅的時候,齊王建可沒這麼好的待遇。直接被丟進深山老林自生自滅了,食物還得自己找。

總之,韓王安就是個擺在明面上的幌子,忽悠其他五國的君主——看,被滅國的國君待遇還是不錯的,所以你們彆老負隅頑抗了,不行就投降了吧。

韓王安原以為自己會被直接弄死,沒成想峰回路轉,還能當個吃喝不愁的侯。

所以韓王安雖然仍舊沉浸在亡國的悲痛中,到底沒有之前那麼寢食難安了。就是被軟禁著沒有自由,讓人心生抑鬱。

倒是跟隨他一同被抓的韓國舊貴族,對自己的遭遇頗有怨言。

上一世秦國滅韓之後沒有把舊貴族抓光,隻抓了一些比較出名的。

結果這群人一點都不懂安分守己為何物,趁著秦滅趙的關鍵時期在韓國舊都新鄭發動叛亂,企圖複國。

好嘛,原本韓王安能平平安安活到天下一統才會和齊王建等亡國之君一起被乾掉。有舊貴族這麼一折騰,那也彆等統一了,直接動手吧。

為了掐滅舊貴族複國的希望,秦王政冷酷地處決了韓王安這個倒黴鬼。

這一次扶蘇建議騰將軍把能抓的都抓了,剩下的寧願讓他們跑了也彆留在韓地搗亂。

這群人在韓地複國容易拉起許多人的響應,對地方的治理影響很不好。倒不如放他們去彆的國家折騰,少來乾擾韓地百姓。

不過那些逃走的舊貴族也沒出乎扶蘇的預料,果然都跑去了齊國這個遠離暴秦的富庶之地。

扶蘇對此樂見其成,還表示:

“待其餘五國全滅,便可借由齊國收留五國貴族,定是意欲對我大秦不利,發兵攻齊。”

蒙毅:長公子你是會找借口的。

為了自保,齊國肯定會派兵捉拿那些舊貴族,直接扭送給大秦。不過大秦才沒工夫養這些隻會借機生事的閒人呢,倒不如暗示齊王直接將人處決了。

這樣一來,動手的是齊國,他們大秦隻是問了問。是那齊王自己膽子小,一不做二不休殺死了那麼多無辜的貴族,和他們大秦有什麼關係呢?

這都是以後的安排了,現在的重點是被抓住關押在陳縣的韓國舊貴族抱怨連天。

秦王政淡淡地說道:

“他們恐怕還沒認清自己階下囚的本質。”

眼看父親下一秒就要說出“先挑幾個殺雞儆猴,這樣以後就沒人膽敢抱怨了”,扶蘇及時截住話頭。

現在擊殺韓國貴族容易引起韓地民心動蕩,倒不如先留著這群人的命。

什麼?嫌棄他們花銷且整日裡抱怨連天煩得很?這還不簡單,他們就是吃太飽了。

扶蘇提議道:

“父親隻封了韓侯一個爵位,剩下那些貴族都被褫奪了封爵。既然如此,何必再給他們優渥的生活待遇呢?”

韓侯是侯,他們可不是。隻不過是秦國抄了他們的金庫,稍微有點良心發現,於是就沒太克扣那群人的物質條件罷了。

現在這些人自己不想過好日子,那可怪不得彆人,沒食邑的就得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

“非貴族不可一日三食,日後通通按照黔首的級彆給他們準備食物和用具,不可逾製了。”

貴族和庶民的待遇差彆是周天子當初定下的規矩,為了表示對天子的崇敬,自然不能亂改了。

那麼抱怨的諸位,你們自詡是韓國的貴族,而韓國是周天子名下的諸侯國,是否應該遵守天子頒布的法令呢?

舊貴族們:啊呸!周天子最後的那點地盤不就是被你們暴秦打掉的嗎!

可暴秦就是有臉扯出周天子的虎皮來壓製他們,逼迫他們不得不從。畢竟周天子定下的規矩聽不聽無所謂,但貴族的特殊待遇他們還是要維護的。

不維護這一點,就是在自掘貴族階級的墳墓。讓所謂的貴族特權成為一個笑話,一個其實誰都可以隨便逾製的笑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韓國舊貴族又能怎麼辦呢?隻好乖乖換上粗麻衣裳,過起吃糠咽菜的淒涼生活。

早知道就不圖一時的口舌之快,胡亂嗶嗶了。

他們原以為大不了就是激怒秦王被處死,成就身後的好名聲。哪裡想到秦王竟如此歹毒,故意留他們一條性命,讓他們活著受罪。

黔首吃的穿的為什麼這麼糟糕?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一時間門,韓國舊貴們苦不堪言。

那些沒有亂說話得罪秦王的韓人恨死這群多話的家夥了,壞事是他們乾的,結果所有人都要一起受罰,豈有此理!

韓國朝堂中本來就有投降派和主戰派兩種觀點,隻不過沒等他們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國都就淪陷了。

現在大家整日閒著沒事,倒是可以將新仇舊怨拉出來重新辯一辯,也好打發時間門。

等陳縣裡的韓人自己狗咬狗的消息傳到鹹陽,扶蘇這才滿意。

看,這不就給他們找到事情做了?

每天光顧著吵架,就沒工夫生事了。還能從內部分化瓦解敵人,防止他們聯合起來反叛。

不過都亡國了還隻顧著吵架,韓人也委實是夠心大的。

扶蘇想了想,覺得光這樣還不夠。

舊貴族不是愛打著複國的旗號鬨事嗎?那就挑撥他們和韓王安之間門的關係。

扶蘇吩咐下去:

“我大秦是禮儀之邦,自要善待所有諸侯王。以後韓王安的吃穿用度都上最好的,讓天下人看看我大秦的風度。”

反正之前滅韓時搜刮地皮弄到了不少金銀財帛,彆說讓韓王安過幾年奢侈日子了,過幾百年都綽綽有餘。

羊毛出在羊身上,扶蘇揮霍起來一點都不心疼。

善待諸侯王,一來可以拉攏韓地民心,二來可以洗白大秦的殘暴形象。三嘛,還能挑撥韓侯和韓國舊貴的關係。

任誰看到韓侯日子過的那麼舒坦、自己連口好的都吃不上,想來都會心生不滿。倘若舊貴因此對韓侯口出妒言,大秦就可以抓住機會大做文章了。

“讓天下人好好看看,善待韓侯的是我大秦,而對韓侯惡語相向的反而是他韓地貴族。”

你們這群對國君一點都不尊重的舊貴族還妄想重新擁立韓王複國?太可笑了,誰信你們是真的為了國君,而不是為一己私利啊!

曾經的六國仗著秦國不擅長輿論戰,隨意給秦扣各種帽子。如今可不同了,你會汙蔑我也會,你會挑撥我比你更會。

隻要給扶蘇一點把柄,他能宣揚得全天下皆知。對付這些人,非得抓住關竅、釜底抽薪才能一擊致命。

這件事交給誰去督辦好呢……

扶蘇眼眸一轉,忽然想起一個很擅長逢迎媚上的家夥。讓他去做肯定能辦得漂漂亮亮,甚合上位者的心意。

而且等事情辦完了,還可以把那人推出去頂鍋,說苛待貴族都是他自作主張的。然後將之處決,用來平息六國舊貴的怨氣。

就決定是你了,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