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話雖如此，話雖如此，他們也沒有主動湊上去與敵人硬碰硬的道理。

尤其是那個放下豪言的某人……

夏油傑警告他，“彆亂來啊，悟。”

五條悟不耐煩的道：“知道啦，”隨後身體向後仰躺，倒在草地上。

拂過樹梢的風吹過他的睫毛，留下古老森林特有的味道。

屬於現代自鋼鐵的城市中長大的神子，用那雙天賜的蒼瞳映入五百年前的天空，這一刻，過去與未來接軌，瑰麗的蒼穹連接成一線，“六眼”好像就此成了天空遺落在地面上的一部分，與偉大的天共享同一份蒼茫曠遠……

身旁傳來有序的窸窣聲，耳朵動了動，五條悟扭頭，那個一直窩在硝子身上的小丫頭現在抱住膝蓋在他旁邊蹲坐下來，剛才聽到的聲響是鞋底踩過草地發出的動靜。

“乾嘛？”他的語氣不算親切，但要說凶惡也不至於。

蛇乃加綾歪著腦袋，下巴輕輕放在膝蓋上方的手背上。

“你們不回去嗎？”

五條悟：“？”

蛇乃加綾小聲道：“我知道的，那個粉頭發的哥哥不喜歡這裡，他一直想回去。”

五條悟挑起了眉梢，似乎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能這麼敏銳，便以為她又是來推銷自己的。

“要說回去的話，隨時可以哦，那邊兒那個超能力者的技能刷新我們就能回去，完全用不到向你這個小不點許願。”

蛇乃加綾低低道：“那你們留下的目的是什麼？”

五條悟：“打敗那個可以算是你們原型的女人，老子還從沒被誰這麼痛揍過！”

真正的我爸爸都沒有打過我！大少爺就算記仇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蛇乃加綾似是不讚同，小小的一隻，偏偏像是大人一樣向他說教。

“你們很弱。”

五條悟：“……說什麼呢？”

他一下子坐起，抄起面前的小家夥放到懷裡，兩眼在墨鏡後面緊盯著她看。

“可是你就是很弱嘛。”蛇乃加綾鼓鼓臉頰，大眼睛裡面映出的五條悟抽抽眼角。

咒術界未來的最強者看了她一會兒，果斷扭頭喊人。

“傑，這家夥的嘴巴好壞啊！她居然說我弱！”

夏油傑正和超能力者在商量什麼，聞言頭也不回的揮揮手。

“和人家好好玩，不許弄哭人家。”

儼然一副這倆同歲，男孩子不要欺負女生的監護人態度。

蛇乃加綾聽見他在自己頭頂“嘁”了聲，然後開始用手指一下一下戳她的臉。

五條悟在她的死目中沒好氣的說道：“現在打不過不代表之後打不過，我可是已經會用‘赫’了！知道‘赫’是什麼不？‘嗖’的一下，就能把很多人一起炸飛，是非常可怕的招數哦。”

蛇乃加綾一直是個安靜又令人省心的小孩，也不知道現代那個“蛇乃加綾”，還是異聞帶之王的“蛇乃加綾”曾經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但嘴巴壞也是真的壞。

“都說了你很弱了，不向我許願的話，你一定打不過‘我’。”蛇乃加綾想想，為了增強說服力，用力挺起小小的胸膛，然後就被五條悟按住腦袋製裁了。

“口氣不小啊！”五條悟撇撇嘴，五指稍稍用力表達不滿，“喂，乾嘛一個勁兒說我弱？我要是真向你許願了怎麼辦？”

蛇乃加綾毫不猶豫的避開他的視線。

——所以說，你這個一次性許願杯的態度就是把人的興致挑起來後，然後“已讀不回”是嗎？

好欠揍啊！

五條悟沒想到有人這把年紀就已經這麼欠揍，靠什麼長這麼大的？臉嗎？

不論是成年女性的蛇乃加綾，還是限定版本的小號，外貌在她們這個年紀都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一個妖豔迷人，一個純真可愛。

再加上不知好不好說的，蛇乃加綾的長相確實挺容易對上青少年的胃口。

身材姣好的魅惑大姐姐，沒幾個人會不吃的對吧？

就算心理年齡總被汙蔑在幼稚園的五條悟，最近也有在和傑偷偷看成人雜誌，所以說，一切都可以歸類到天性本能。

面前這個小號蛇乃加綾長的很萌，又萌又可愛，就算總是說他弱降低了好感度，但也不至於瞬間拉到底。

當五條悟像是在擺弄洋娃娃一樣擺弄她，蛇乃加綾又蹦出一句可以歸類到詛咒範圍的預言。

“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你們會死哦。”

五條悟動作一頓，“哦？”

小號版本努力組織語言：“蛇乃加綾就是蛇乃加綾，我也是蛇乃加綾，所以我知道的，你們不是從她手裡逃走了，而是她有了彆的想法，故意放你們一馬。”

五條悟舉起她，對著她的眼睛問道：“什麼想法？”

蛇乃加綾搖搖頭，將自己半天功夫才整理好的內容緩緩道出口。

“所有‘蛇乃加綾’都知道的事情，所有‘蛇乃加綾’的出現都源自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出自蛇乃加綾的推動。因此在那之後誕生的我們生而向死，為死而生，無數次的死亡便也積累下來了龐大的願力。”

“……蛇乃加綾需要這個。我想，這個情報能幫助到你們。”

“哎——”五條悟思考兩秒，扭頭衝那邊兒的兩個喊道：“聽到沒有，粉毛的超能力者，你有聯想到什麼嗎？”

齊木楠雄還沒說什麼，蛇乃加綾的小手就扒拉上五條悟的臉，女孩板著臉蛋認真道：“快想辦法變強吧，不然你們都會消失。”

五條悟鼻梁上的墨鏡滑落，那雙蒼瞳由此露了出來。

“我當然會變強。”他豎起大拇指，“不然也沒辦法揍那個女人一頓。”

蛇乃加綾再次氣鼓鼓的撅起嘴，“你的腦筋不好，聽不懂蛇乃的話！”

五條悟：“啊？”

家入硝子舉起手，幫忙解釋道：“我想她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想辦法提升你和傑的實力。”

“這裡？這種時候？我們可是在被追殺哦。”五條悟抱著懷裡的小不點站起來朝硝子他們走去，到達附近後他站穩，“……根本沒那個安穩的閒工夫吧？倒是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試試回頭去挑釁那家夥，說不定生死之間，大家就都爆發了。”

“你會變成寶可夢大師！能跟小精靈附體的那種二創展開！”五條悟伸出的手指又轉回來指向自己，“我，自然不用說，恐怖如斯，神擋殺神！”

夏油傑無語了一秒，“悟，現實又不是，沒有那麼創人展開。”

梳著丸子頭眯眯眼的少年冷靜的說道：“況且那可是建禦雷神，根本不清楚祂能有多強。”

五條悟不以為意的道：“是嘛，所以你怕啦？”

夏油傑：“我隻是希望避免最差情況。”

“哈，考慮那麼多做什麼？反正總會對上的。”五條悟低頭皺皺鼻子，躲開小不點抓向他墨鏡的手。

蛇乃加綾好奇：“你為什麼要戴這個？”

五條悟大言不慚的道：“因為太帥了，有人承受不住本大爺的帥氣！”

蛇乃加綾：“騙人，你一看就不是會受歡迎的類型！”

五條悟：“！”

“說什麼呢，小東西！你是對這張得天獨厚的美顏有意見嗎？”

蛇乃加綾又被舉起來了，她沒什麼情緒的俯視下面這個幼稚的大男孩，手指指向西方。

“變強的話，就去西國吧。”

“嗯？”齊木楠雄抬起頭。

蛇乃加綾如同沒發現超能力者神色間的變化，對五條悟充滿了孩子氣的憐憫。

“看人不能隻看臉，這個道理連我一個小孩子都知道。”

說完她清清嗓子。

“雖然你這個隻有臉的家夥脾氣不好，還小氣到會報複比你小這麼多的蛇乃，但是！讓你們就這麼死掉，蛇乃也會過意不去。”

“看來救命之恩的份上，蛇乃就幫幫你們好了！”

“……”五條悟盯著這個被自己舉到天上的小號BOSS，突然露出大大的笑容，“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說，你跟著我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蛇乃加綾一下子變得面無表情。

“我後悔了，笨蛋大哥哥什麼的因為太弱死掉算了。”

“砰——”

“疼！”

五條悟活動著手腕去看抱頭蹲地的小丫頭。

“胡說什麼呢，你見過幾個男人，就敢說我是笨蛋？”

……

“疼。”

從來沒表現出來過強烈情緒的天守閣主人忽然呼疼，侍奉她的人難免驚訝。

蛇乃加綾揉揉頭頂並不存在的包，衝目露擔心的大陰陽師搖搖頭。

“一點兒小問題，不會影響後續計劃。”

麻倉葉王卻沒有放下心，眉心蹙起，一副混雜著驚歎和擔憂的複雜姿態。

“您居然從那麼久之前就將靈魂切開成碎片，分散到整個異聞帶，再以她們為媒介，徹底將這條被裁剪下來的‘人類史’編入‘蛇乃加綾’的概念之內，從此您在這個‘碎片內’獲得了如同造物主般無可比擬的權威。”

“以權利統轄力量，用力量將世界塑造成獨一無二的‘長矛’，貫穿文明和星球之間的支點，將文明自依附的大地上剝離，如此一來，缺乏實質支持的曆史會飛快化為烏有，文明也會倒退到長矛錨定到的位置。”

“而能做到這一步，就需要所有‘蛇乃加綾’無數次向死而生積攢下來的龐大願力。”

“自三萬年前起，滅絕眾神，獨享此世的信仰願力，再將之化為自己計劃中重要的啟動能源。”

“何等宏偉巨大，剛從您這裡得知‘歲月之輪’的具體姿態時，簡直不敢想象有人的毅力能貫穿如此漫長的時光，如此也可以說明了人類意誌的可敬。”

“不然我也不會是人，葉王。”蛇乃加綾割裂神聖的妖異雙眸倒映著異聞帶大地上流經而過的風景，“我一向認為人有許多可能性，並且有著遠超非人的韌性。”

麻倉葉王微笑：“可惜生前不曾有機會與禦主相識，總覺得因此錯過了許多。”

蛇乃加綾好奇起來，那張豔麗的女性面容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微微睜大眸子，於是瞳孔內的風景就流動起來。

“那葉王會放棄成為通靈王，放棄成為掌控人類靈魂的精靈王的主人嗎？你會放棄成神嗎？”

麻倉葉王沒有猶豫，“不會。”

蛇乃加綾笑了，前傾的身體又倒了回去，單手撐起臉側，巨大的身體倚靠在特製的靠椅上。

麻倉葉王平靜道：“想要毀滅汙穢的人心，唯有成為在那之上的存在。”

蛇乃加綾淡淡的態度不像是在提醒，“未來的你做到了，隻不過在毀滅之前止步。”

麻倉葉王垂眸：“所以我不一樣，我來到‘毀滅’身旁，向它效力。”

大陰陽師隱晦的效忠，蛇乃加綾不置可否，她捏捏自己的手指，想到在大地上如同人形聖杯積攢無窮願力的‘蛇乃加綾’，突然歎息道：“還是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