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這是蛇乃加綾第二次毀滅世界，先前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為未來的人在過去進行的一切行動都不會改變過去本身的走向。”
齊木楠雄低聲道：“我們的所有行動隻會成為未來的一部分——現·在·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那麼蛇乃加綾的事情就不重要了嗎？”家入硝子習慣了平淡的語調在此時聽來卻有股奇異的聽了就會不舒服的味道。
五條悟便非常順從本身心情的呲牙。
“我可不這麼覺得！就算不能改變未來，但這也不是應該向我們隱瞞的事情吧？對吧，傑？”
夏油傑對五條悟的話表示讚同。
“我也這麼認為。”
齊木楠雄……齊木楠雄扭頭不去理會他們，轉而望向前方，視線放的又長又遠。
遭到嫌棄的五條悟不依道：“喂！喂！那邊的超能力者，你就不再說些什麼了嗎？比如說，我們真的要老老實實去見那座神轎的主人？你剛才可不是這麼乖乖聽話的！”
齊木楠雄：[住嘴，瞬間移動有三分鐘的冷卻時間，時空跳躍的CD也還沒到。]
終究是享譽曆史，聲名赫赫的大陰陽師騙掉超能力者的瞬移之後，完全有能力在這三分鐘內控製住他們接下來的一切行動。
五條悟知道這是事實，但還是撇嘴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嘁，這不就是說明你也沒辦法了嗎？虧你之前表現的那麼了不起。”
齊木楠雄：[認真的話想離開也是可以的。]
夏油傑注意到他似乎有意識的利用心靈感應建立起了隊伍頻道，是為了避免被竊聽嗎？
[不是，那家夥有和我類似的能力，我的心聲他雖然聽不到，但是你們的不行，以敵人的立場站在對立面會很棘手。]
夏油傑：……那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還是說這麼不喜歡開口講話？
想到齊木楠雄一直是用心靈感應和他們交流，說不定就是這麼一個無口的人設？
齊木楠雄不對這個問題發表任何看法。
其實這次以超能力者的實力少有的失手，多少也讓這位正值青春期的男子高中生在五條悟幾人面前感到不自在，然後順而發展成使用心靈感應避免更多交流的走向就十分符合情理了。
兩個人還沒研究出齊木楠雄性格中的彆扭之處，超能力者也不打算更多的暴露自己，立刻在他們胡思亂想之前說起他們都會感興趣的部分。
[人類的文明其實很脆弱，已知的過去是被無數因素篡改修正過的“結果”。像是魔神，妖怪等等，都曾插手過人類世界，但是從某一天開始，它們自身也成了曆史的一部分，且變成了不為人知但卻被留存下來的“記錄”。]
“不為人知……但卻被記載下來……”夏油傑仔仔細細品味著，莫名感受到整句講述背後的隱喻暗示，然後一瞬間仿佛看見了字句背後的刀光劍影，刹那間如芒刺背！
五條悟更是直白的問出自己的疑惑，“什麼意思？”
[在此之前，神明也好，魔物也好，妖怪也好，人類隻是非人類的附屬品，人類的文明自然它們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但是當那一天到來，所有的神秘未知，都被清晰的鐫刻在石板上。人脫離了附屬的位置，妖怪和神靈也不再具備主人的地位。]
[妖物們賴以生存的恐懼消失了，神靈們棲身的神秘也被限製封鎖。從此，神在天堂，下不來凡間，恐懼另外有了去處，妖怪失去源頭成了無根之水。]
齊木楠雄：[之後妖怪消失，神秘輻射的範圍也便大幅縮減，但是就算妖怪消失，人類的恐懼仍然存在，不過這次除了恐懼以外還多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夏油傑聽了這麼多唯有隱世的那些古老者才知曉的密辛，此時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已經足夠他理清齊木楠雄傳達出來的意思。
“所以要有新生的族群接手恐懼……所以才有了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靈。”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在場幾個人都能聽見，包括引路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
他淡漠的瞥了一眼過來，語氣平緩疏然。
麻倉葉王：“妖怪消失，咒靈便從人類的情緒中誕生，神靈不顯，也會有其他存在接受無有指向的信仰。歸根究底，人這樣的生物，從古至今都沒什麼變化。”
五條悟：“你好像對人類有很多意見，你不是人類嗎？”
“曾經是。”麻倉葉王不帶情緒的回答讓五條悟勾起嘴角，“怪不得你身上的能量流動這麼奇怪，這又是什麼力量？”
麻倉葉王側目：“沒有見識過巫力嗎？看樣子未來的能力者之間相對閉塞。”
五條悟桀驁道：“啊，什麼巫力的根本沒聽說過，說不定這種力量就像是妖怪一樣，到現代的時候已經消失了也說不定。”
麻倉葉王淡淡道：“不會。”
五條悟：“什麼？”
“管理所有人類靈魂的通靈王還存在，那麼巫力就仍然流動在通靈人的身體內。巫力是靈魂的力量，也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總重’。這個人的巫力有多少，就能看出他的‘重量’能給世界帶來多大的影響。”
麻倉葉王說起在千年前算是能力者與顯貴之間常識的內容，語氣也是不緊不慢，透出那個時代特有的矜持，“通靈人是和自然交互，與星球交談的使者，負責調和陰與陽，天空和大地之間的關係。敬畏生命，安撫死亡，撫慰仍在遊蕩不得安息的靈回歸冥府。”
“隻是在你們的時代既然已經不曾聽說過通靈人的存在，那麼或許確實是已經消亡了吧。”
五條悟：“…………”
他乾巴巴的道：“通靈人是這樣的職業嗎？聽起來和我們咒術師不太一樣。”
糟糕，不存在的良心似乎痛了一下，他愧疚了！
麻倉葉王倒是淡泊的似乎根本沒在意五條悟的冒犯。
“既然消失了，就代表那個時代的人類已經不需要通靈人。”他說道。
夏油傑在這一瞬間真切的感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殺意，戰鬥直覺敏銳的他立刻捕捉到這股殺意的源頭。
那個一身白衣的大陰陽師神色清淡，殺意和惡意卻驚人的可怖！
麻倉葉王消去殺意的速度很快，不過是被未來人類的傲慢影響了。
這些來自正史的人代表著未來的人類文明還是放棄了與自然共存的道路，轉而開始奴役星球。
失去通靈人的調和，自然和人類之間再無平靜。
一抹冷笑浮現在嘴邊，麻倉葉王垂下冰冷的視線。
那樣的人類真的有必要存在嗎？
所謂的正史又是憑什麼奠定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地位？
“說話不要說一半，齊木君，”路上無聊，剛才引出尷尬話題的五條悟轉眼就沒事人一樣的撩撥起超能力者，他豎起大拇指，“繼續，我知道你肯定還會帶來驚喜！”
齊木楠雄：“……”
“剩下的，到她面前會更直白。”
“呀咧呀咧，”萬能的超能力者站在天守閣前做出頭疼的模樣，齊木楠雄仰頭看向直入雲霄的城池喃喃道：“現在已經開始想要後悔了。仔細想想，她一定是故意的吧，真的很會推波助瀾，將事態導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利用起人來毫不手軟。”
其他人不理解他這個表現，五條悟更是直接道：“你怎麼回事啊？”
然而齊木楠雄心中的懊惱不為人所知。
他就不該為了救這幾人的性命，然後被蛇乃加綾推到這個尷尬的處境。
但是……要讓心地善良的超能力者見死不救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知道自己插手後，麻煩會一波一波到來，他最後還是向這幾名高專的咒術師伸出了援手。
“各位。”
齊木楠雄輕聲說道：“做好準備，接下來我們要去見……”
“蛇乃加綾！”
幾人都被他抬起頭的一瞬間，驟然認真起來的表情警醒著加強了戒備。
厚重的城門就在這時從裡側緩慢打開。
一隻隻烏帽子用細長的四肢拽動繩索，絞盤轉動，大門被吱嘎吱嘎的拉起來。
麻倉葉王搖動扇子，單薄的人形紙片變成小巧的式神落到一隻烏帽子的肩膀上。
這些類人的奴仆也是麻倉葉王的式神，平時由它們打理天守閣的外圍，織縷天女則負責天守閣內的清潔與女主人的侍奉。
“請進，殿下久候多時了。”大陰陽師冷峻的臉上此時方才浮現些微的笑意，隻這一點兒變化就帶來不一般的感受。
在場唯一的女生向兩位男同伴感歎。
家入硝子：“人好看不管做什麼事就是可以被輕易原諒。”
變相承認千年前的大陰陽師的皮相絕對是超越時代的風華絕世。
五條悟看起來有些不服，但他還不至於沒輕沒重到這種時候去挑釁不該招惹的人物，因此幾人在五條悟的忍耐中順利見到神轎主人。
當他們看到“她”時，他們匱乏的想象力才終於描繪出了為何會將一座神轎打造成一座城池的圖景。
前方那具偉岸的身軀並不缺少性感誘人的曲線，她側躺在屋子中心，就像是一條色彩斑斕的巨蛇，頭尾盤踞，妖異的注視著身前這幾個渺小的生物。
來到蛇乃加綾面前，領路的麻倉葉王略作示意就憑空變成一捧飛散的紙片，和剛才他放到烏帽子肩膀上的人形式神一模一樣。
這些紙片飛舞著落到一隻手中，真正的麻倉葉王走了出來。
因為蛇乃加綾龐大的體格與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導致並沒有刻意躲避的麻倉葉王直到這時才進入眾人的視野。
而在這些人進門之前，從者與禦主，蛇乃加綾與她信任的同盟剛好結束最後的交談。
“這個名字要是沒有人叫的話，可能連我也會忘記吧。”
蛇乃加綾支起臉頰，靜靜的注視著在雙方巨大的體型差距的映襯下而渺小起來的麻倉葉王。
“雖然事成之後，這個名字同樣會成為塵埃的一部分。這樣一看，蛇乃加綾實在不算個幸運的名字。”
陰陽術中，名字是最短的咒。
麻倉葉王是大陰陽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抹去名字的後果。
抹去蛇乃加綾之後，這個咒也就不再存在了。
同樣——
在這裡的這個人也一樣不複存在……
……
現代。
一個人在家的蛇乃加綾看著捧在手裡的茶杯，輕輕吹拂水面，突然她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茶葉梗立起來了，看起來要有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