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麻辣牛肉(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28990 字 3個月前

“福壽全?果然是個好名字。”長公主聽得笑了起來,轉瞬又奇道,“怎麼又叫佛跳牆?”

梅娘微笑說道:“這道菜是用鮑魚、海參、魚唇、蹄筋、墨魚、瑤柱、鵪鶉蛋等食材,加入高湯和花雕酒,文火煨製而成。隻因為蒸好的菜一揭開蓋子,便濃香撲鼻,令人垂涎,有人便寫了一句詩,叫做‘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所以這道菜的彆名就喚作佛跳牆了。”

長公主聽得忍不住笑,說道:“本宮隻道是自己嘴饞,沒想到這樣的香味,連佛子都受不住呢,果然貼切!”

“多謝殿下誇獎。”梅娘恭順地答道。

長公主心情大好,向一旁的侍女說道:“梅姑娘做菜辛苦了,賞。”

侍女應聲而去,長公主側過頭,目光再次落在梅娘身上。

“梅姑娘的廚藝如此精妙,本宮很是喜歡,以後你就留下服侍本宮,如何?”

梅娘早有準備,忙行禮笑道:“能服侍殿下,那是民女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隻是家中尚有寡母幼弟,民女實在放心不下,待弟弟長成,母親能安度晚年,民女定來服侍殿下。”

古代最重孝道,就算是皇族也不好壓著孝道行事的,梅娘這麼一說,長公主雖然遺憾,卻也不便強求。

“也罷,那這事日後再說吧。”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銀湯匙,舀了一塊鮑魚放入口中。

既然梅娘不肯留下,她就不能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了,還是先抓住機會,嘗嘗這道佛跳牆吧。

趁著長公主吃飯的機會,一旁的桑落皺起眉頭,走到梅娘身邊。

“你這小廚娘,怎麼如此不識好歹?”

長公主是何等人物,想要什麼東西得不到?這個卑賤的小廚娘,竟然敢拒絕長公主!

梅娘似是嚇了一跳,不由得一臉惶恐。

“桑落姑娘,我是不是說錯了話?真對不住!”她似乎剛回過神來,連忙轉向長公主的方向,“殿下,民女年輕,不懂規矩,衝撞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長公主正沉浸在鮑魚那軟嫩柔潤,濃鬱葷香的滋味中,聽到這一聲,不由得眉頭一皺。

她看向始作俑者,柔麗的眉眼中難得露出幾分嚴厲。

“桑落,你對梅姑娘說了什麼?”

桑落見自己擾了長公主用飯,嚇得立刻跪在地上。

“殿下恕罪,奴婢隻是想讓梅姑娘留下,跟奴婢一起侍奉長公主……”

長公主沒好氣地說道:“梅姑娘已經說了要侍奉母親,撫養幼弟,本宮怎麼能強人所難?”

她可是堂堂長公主,難道還要做強搶廚娘的勾當?

長公主的神情逐漸嚴厲:“本宮已經說了不提此事,你怎麼還逼著梅姑娘進府?難不成你想要做本宮的主?”

這話可就重了,桑落嚇得連連磕頭,哀泣道:“殿下恕罪,都是奴婢想得不周到,奴婢一心隻想著殿下,隻盼著

殿下好……”

長公主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出去,自己去領十個手板,這個月不用上來當差了。”

桑落大驚失色,還要苦苦哀求,早被其他人拖了出去。

再轉向梅娘,長公主又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本宮馭下不嚴,讓梅姑娘見笑了。”她看向眼前的燉盅,笑道,“雖然你如今不便服侍本宮,可若是本宮又想吃你做的菜,請你過來,你可不要推脫呀。”

梅娘心知長公主這是借著桑落立威,忙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是,民女萬不敢辭。”

這些皇家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長公主見狀,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她又吃了兩口菜,似是閒聊般問道:“聽說你開著一家酒樓,有很多官員都喜歡你做的菜?”

梅娘斟酌著說道:“來者都是食客,是官員還是平民,民女也不曾仔細打聽過。”

長公主微笑道:“本宮不過是好奇問問,你彆多心。”

“民女不敢。”

“哦對了,聽說你還會做女真菜和天竺菜,這又是從哪兒學的?”

長公主笑語晏晏,梅娘卻覺得如履薄冰。

“不過是聽說過,看過幾個菜譜,就試著做做看,味道肯定是不正宗的,不過是街坊鄰居捧場罷了……”

不過說了一會兒的話,梅娘就緊張得後背都快汗濕了。

倒不是她膽子小,隻是總覺得長公主話裡有話,讓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就在她緊張得如芒在背的時候,外頭傳來丫鬟的聲音。

“啟稟殿下,顧大人求見。”

顧大人,是哪個顧大人?

長公主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頓時擴大了。

“是簫兒來了?快叫他進來!”

顧南簫一身朱紅官服,頭上的冠帽也沒有摘,似乎是從衙門直接過來的。

他大步流星地進了門,環視一圈就看到了梅娘。

見梅娘安然無恙,他緊鎖的眉頭才鬆開了,上前給長公主行禮。

“臣顧南簫,問長公主殿下安。”

長公主笑容滿面,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多禮,快快起來。來人,看座。”

顧南簫告了座,長公主又叫人盛一份佛跳牆給他。

“這是一道新菜,你嘗嘗。”

顧南簫隻看了一眼佛跳牆,便猜到是梅娘做的。

他嘗了一口,不由得微微一笑。

“葷而不膩,味中有味,滋味果然絕妙。”

長公主本以為他口味挑剔,拿佛跳牆出來也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顧南簫居然給了如此高的評價,頓時覺得面上有光。

顧南簫又狀若不經意地問道:“不知是府上哪位大廚做的?”

長公主笑眯眯地說道:“你定是猜不著的。”

顧南簫笑了笑,沉聲道:“若是臣猜

到了,殿下能不能答應臣,讓臣帶走這個廚子?”

長公主胸有成竹,說道:“好!不過你若是猜不到,就要答應我,以後還像在宮中那樣,隨著太子叫我小姑姑,可不許再叫我殿下了,讓我聽著都覺得生分!”

長公主勢在必得,想著顧南簫肯定猜不到,因為做出這菜的廚子,壓根就不是長公主府的人!

“一言為定。”顧南簫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便抬眼看向梅娘,“這道菜,定是這個小廚娘做的。”

長公主的笑容還沒等落下,就瞬間凝固了。

“你……簫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南簫望著梅娘,目光難掩溫柔。

“姑姑忘了嗎,我在南城做了這幾年官,難道連南城最好吃的酒樓還沒去過?”

“好哇,原來你是早有預謀!”長公主聽到顧南簫主動改了口,心裡那少許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她在宮中長大,心思比旁人靈敏許多,不過轉眼的功夫就猜到了幾分。

能讓顧南簫連官服都不脫,就匆匆趕到她這來的事,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這個簫兒,十有八九是衝著武梅娘來的!

想到這裡,長公主眼中燃燒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簫兒,你也二十有三了,表哥表嫂可曾為你定下親事了?”

顧南簫面不改色,說道:“多謝姑姑關心,此事簫兒已經稟過父母,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此言一出,不但長公主目瞪口呆,一直不曾出聲的梅娘也是一臉驚訝。

他說他稟過了父母,這是什麼意思?

當著長公主的面,梅娘隻覺得心跳加速,卻又不能開口詢問。

長公主萬萬沒想到顧南簫答得如此乾脆,下意識地問道:“定了誰家的姑娘?”

顧南簫卻不答,而是說道:“方才打賭,是我贏了,姑姑,我能帶她走了嗎?”

長公主回過神來,重新露出微笑來。

“那是自然。”她目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梅娘,又看向顧南簫,“原來簫兒也是熱血方剛少年郎,自打你三歲以後,我還沒見過你這麼著急的模樣呢!”

梅娘被長公主看得臉紅心跳,頭埋得越發深了。

顧南簫走到梅娘面前,溫聲道:“梅姑娘,請。”

梅娘強忍住羞澀,向長公主行禮。

“民女告退。”

她跟著顧南簫一直走到二門外,顧南簫才停下腳步。

“梅娘,你沒事吧?”

他一聽說梅娘被長公主府請來,就放心不下,沒等下衙就趕過來了。

直到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那裡,一顆心才算是落在地上。

梅娘輕輕嗯了一聲,說道:“你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跑來了?要是被人知道……”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

顧南簫卻笑了起來,道:“怕什麼,早晚都會被人知道的。”

梅娘越發覺得臉頰滾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夕陽餘暉落下,將她的側顏映襯得越發秀美絕倫,顧南簫攥了攥手,忍住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梅娘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還有雲兒和周帽呢,她們是跟我一起來做菜的。”

顧南簫叫了個管家過來,讓他們安排送周帽和雲兒回去。

下人都知道顧南簫跟長公主情誼匪淺,不敢怠慢,連忙滿口答應。

隻是在顧南簫離去的時候,他們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不是長公主府今日請來的小廚娘嗎?怎麼卻被顧大人接走了?

梅娘本以為叫周帽和雲兒回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卻沒想到此刻長公主府的廚房早已熱鬨非凡。

聽說梅娘被長公主叫去,有經驗的便知道梅娘做的菜十有八九是得到長公主的認可了。

要不是長公主喜歡,怎麼可能還把人親自叫去,早就讓下人把她們趕出府去了。

因此便有那慣會見風使舵的人主動湊過來跟周帽和雲兒搭話,又是給她們倒茶水,又是給她們拿果子,旁敲側擊地問她們學了梅娘的幾成手藝,借機奉承討好她們二人。

周帽和雲兒牢牢記著梅娘的囑咐,半步不敢多走,也不敢跟人閒話,不過是含糊答應罷了。

正被眾人圍著的時候,方才領她們進來的那個小丫鬟來了。

雲兒連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拉著那小丫鬟一陣道謝,又把梅娘留給她那份蓋澆飯給她。

長公主府富貴無雙,自不會為了一點兒吃食克扣小丫鬟,而且梅娘專門挑了方才做菜的邊角料做了這一份飯,看著不顯山不露水,正適合小丫鬟這種身份的下人吃。

當著一眾人等的面,那小丫鬟隻覺得又驚又喜,小臉都跟著揚得老高。

“多謝雲兒姐姐,聽說梅姑娘正在殿下跟前呢,我聽房裡的姐姐們說,殿下可喜歡梅姑娘做的菜了!”

聽到這話,周帽和雲兒都放下心來,又追問起長公主都誇了梅娘什麼。

那小丫鬟也不過是在院子外頭聽了隻言片語,少不得又添了幾句誇大其詞的話,一眾廚子廚娘聽了不禁人人自危。

長公主最喜精致膳食,這些廚子廚娘誰不是使了渾身解數,才留在長公主府裡過著清閒又富足的日子,要是來了新人,他們這些舊人可怎麼辦?

還沒等他們想出法子來,就聽那小丫鬟說,長公主果真想要把梅娘留下來。

這下他們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個屏氣凝神,生怕漏了一言半語。

然後他們就聽說,梅娘竟然婉拒了長公主!

這讓他們大大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是疑惑不已。

長公主府這麼好,那個梅姑娘都不想留下,難不成她還想進宮伺候皇上嗎?

不過彆管她想伺候誰,目前對他們是沒什麼影響了。

既然聽說梅

娘不會留下,回過神來的人們便趕緊又去巴結周帽和雲兒,還想跟她們打聽,梅娘方才做的到底是什麼菜。

周帽和雲兒知道梅娘得了長公主的賞識,心就落下了一大半,想著這事兒沒什麼好隱瞞的,便說梅娘用那些食材做了一道菜,叫佛跳牆。

聽到這個名字,那些廚子廚娘都面面相覷。

哪怕是年過七十的那位資曆最老的廚子,都沒聽說過這道菜!

眾人實在好奇不已,有膽子大的索性進了小廚房,想要找到蛛絲馬跡,看看梅娘到底是怎麼做的菜。

那小丫鬟說完了話,便喜滋滋地端著蓋澆飯坐在灶台旁邊。

揭開蓋子,一股香味立刻飄了出來。

正在廚房內外嗅來嗅去的人們聞到這個氣味,頓時眼前一亮。

“就是這個味兒!”

“海參,鮑魚……還有什麼來著?”

“真鮮啊,我這輩子都沒聞到這麼鮮的味道!”

循著氣味,眾人立刻就發現了小丫鬟面前的蓋澆飯。

他們趕緊爭先恐後地跑過來,似乎生怕晚了一步,那蓋澆飯就要長翅膀飛走似的。

“快看看,這菜裡還有什麼食材?”

“人家這湯是怎麼熬的?這才叫真正的頂湯!”

“要是咱們也能嘗一口就好了,肯定能咂摸出都用了什麼調料!”

小丫鬟舉著筷子,愣愣地看著將自己圍得水泄不通的人。

其中有府裡最得寵的廚子廚娘們,還有大廚房裡的管事媽媽們,外層還有數不清的人。

這麼多的人死死盯著她,她怎麼吃得下去?

小丫鬟艱難地咽了一下唾沫,萬般不舍地把蓋澆飯往外推了推。

“你們……要不要嘗嘗?”

打頭的幾個人自然不會把這小丫鬟放在眼裡,聽到她這一聲推讓,便毫不客氣,連忙紛紛取了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那一盤蓋澆飯。

熬得香濃無比的頂湯,配上其中各種海參鮑魚瑤柱的碎粒,裹上晶瑩噴香的米飯,這一口下去,香得人幾乎要魂飛天外。

更有甚者,吃完這一口居然哭出了聲。

“我從沒想過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嗚嗚嗚,我浸淫廚藝三十載,自以為已有大成,吃了這道菜,才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是怎麼做出來的啊?我為什麼就做不出這麼好吃的東西!”

看到幾個平日最傲氣的廚子廚娘都是哭喪著臉或者一臉挫敗,其他人更加好奇了,更多的筷子伸了過來,有後來者沒搶到筷子的,居然用手指撚著飯菜品嘗起來。

不過幾下眨眼的功夫,一盤蓋澆飯就連湯汁都沒剩下一滴。

小丫鬟拿著筷子,看著空蕩蕩的盤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麼香的東西,梅姑娘專門留給她的,她居然連湯都沒嘗到一口!

而那些有幸分吃到一口海鮮蓋澆飯的人

,則都是滿臉的心醉神迷。

這才是真正的廚子,這才是廚藝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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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到這一口蓋澆飯,再回憶之前吃過的那些美食,都隻覺得索然無味。

等他們品過滋味,又不由得神思恍惚起來。

梅娘隻是用邊角料就做出了如此美味絕倫的蓋澆飯,那之前奉給長公主的,那份名叫佛跳牆的菜,又該是何等的美味啊!

隻怕他們絞儘腦汁,也想不出那樣的美妙滋味!

原本對梅娘還抱著不屑或者看熱鬨心理的人們,這會兒恨不能給梅娘跪下,隻求她能傳自己一招半式。

雖然梅娘此刻不在,但是她的徒弟在這裡啊!

周帽和雲兒再次被人群團團圍住,這次大家的討好變得毫無忌憚,還有人居然掏出銀票和玉佩首飾,隻要周帽和雲兒能教他們幾個廚藝的絕招。

兩人被逼得退無可退,欲哭無淚。

梅娘不在,她們哪裡敢自作主張?

再說,這些人都是長公主府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她們兩個小學徒,能教他們什麼絕招啊?

就在兩人無計可施的時候,管家來了,說是要送周帽和雲兒回去。

她們倆如逢大赦,逃一般地離開了廚房。

長公主府很好,可是她們再也不敢來了!

周帽和雲兒坐著長公主府的馬車,才回到南華樓,就又一次掀起了軒然大波。

長公主府的下人自然不可能低調行事,那馬車又掛著長公主府的標識,一路招搖過市地穿城而來,早已被無數好事者看在眼中。

再看長公主府的馬車居然停在了南華樓門口,又有兩個女學徒跳下來,眾人就不由得一陣驚訝。

周姑娘和雲姑娘可都是南華樓有名的小廚娘,難不成長公主府竟然請她們去做菜了嗎?

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又是一大堆禮物從馬車裡辦下來,流水般送入了南華樓。

那穿著綢緞長衫的年輕管家則站在車轅上,趾高氣揚地說道:“這些都是殿下賞給梅姑娘的,你們可要捧好了!”

長公主賞梅姑娘的!

這句話清清楚楚地傳到街上人群的耳朵裡,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梅姑娘是什麼身份,不就是個普通的小廚娘嘛,她竟然能去給長公主做菜!

連保甲和裡老人都被驚動了,紛紛來到南華樓一看究竟。

畢竟,這可是整個南城的榮耀!

當著一整條街的人的面,梅娘落落大方地收下禮物,向長公主府的管家道謝,又親自送他們離開。

這下大家不信也得信了,梅娘竟然得了長公主的青睞,這可是極大的臉面!

不過半日的功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南城。

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謠言,到後來甚至成了梅娘馬上就要被長公主送到宮裡當禦廚了,他們想要再吃到梅娘做的菜就吃不到了。

可想而知,這種謠言讓一眾食客心慌不已,急匆匆趕來南華樓,

一來打聽消息,二來則是真怕梅娘走了,他們這輩子就再也吃不上梅娘做的菜了。

梅娘聽了這話也是哭笑不得,一開始她還會耐心跟客人們解釋,後來索性也不解釋了,反正她日日都在南華樓,客人們來了看到她在,自然就會安心。

好在這謠言沒傳上幾天,就被其他消息蓋過了風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春闈放榜的消息。

梅娘對古代科舉不感興趣,可是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聊這個話題,南華樓更是日日賓客滿座,不管她在大堂還是樓上,聽到的都是關於這次春闈的各種新聞。

無意之中,她居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李韜竟然是本次春闈的探花!

聽說能得到探花之位的都是年輕俊朗的學子,梅娘回憶了一番李韜披紅遊街,被無數懷春少女丟手絹的情形,不禁失笑。

笑過之後,她才想起來一件事來。

李韜似乎有一陣沒來過南華樓了。

難怪,他最近忙著考試,又怎麼會有空出來逛街。

如今他高中探花,估計很快就會來南華樓吃一頓,犒勞他這些年的辛苦了。

隻是接下來的日子,梅娘卻一直沒有見到李韜來吃飯,反倒等來一個令她意外的消息。

“二姐,二姐你快回家去看看吧!”

這一日下午,武興突然跑到南華樓來,一見到她就大聲喊了起來。

梅娘嚇了一跳,連忙起身。

“怎麼了?家裡出什麼事了?”她立刻追問道。

武興一路跑來,早就氣喘籲籲。

“沒……沒什麼大事……不對,是大事!”武興緊緊攥著書袋,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一下了學,就看見家裡來了客人……反正娘說了,讓我趕緊叫你回去!”

梅娘聽他說得顛三倒四,隻聽明白是家裡來客人了,便想著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她讓武興摘了書袋,坐下歇歇,又給他倒水喝。

武興生怕誤了事,也不肯坐,咕嘟嘟喝光一碗水,就拉著梅娘往回跑。

一家人剛搬到新買的宅子住,不過片刻功夫就到了,還沒進屋,梅娘就聽到房間裡傳出一陣陣陌生的笑聲。

“武太太,這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親事,你就答應了吧!”

親事?難道來的客人是來說親的?

梅娘聽了這話,心裡就奇怪起來。

自己的親事連番受挫,武大娘早就熄了給自己說親的念頭,哪怕後來再有媒婆上門,武大娘也都直接打發走了。

如果這次來的又是媒婆,武大娘為什麼不能自己把人打發了,還偏偏心急火燎地叫她回來?

梅娘心思一動,便不忙著進去,打算先聽聽屋裡人怎麼說再說。

隻聽武大娘語氣無奈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嘛,梅兒的親事,我做不得主,等我問問她的意思……”

“這還要問什麼呀!”媒婆快言快語地打斷了武

大娘的話,“我可是聽說,李公子跟梅姑娘相識已久,彼此都再熟悉不過了,李大人還說,之前是因為李公子沒有功名,怕配不上梅姑娘,這才一直拖著沒提,如今李公子中了探花郎,才叫我來上門提親!”

“武太太,你可要想清楚啊,這可是堂堂探花郎!我說句話你彆愛聽,那春闈的榜一張出來,李探花家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全天下哪個女子不想嫁給探花郎呀?更彆提梅姑娘和李公子早就——”

許是想到這事兒事關兩人的名聲,媒婆打了個哈哈,笑著說道:“擱我說呀,這李府的人可真是重情義的,如今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時候,竟然還想著梅姑娘,真真兒是難得!武太太,您是梅姑娘的親娘,難道這親事還做不得主?再說這李公子您也見過,當真是年少得誌,又有情有義,須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梅娘再也聽不下去了,推開門走進了屋。

“娘,我回來了。”

一看到梅娘進來,武大娘像是見到了救星,連忙把她拉到身邊。

“梅兒,你可算是回來了!這事兒我實在是沒法幫你拿主意……”

若是彆人家,武大娘也就直接拒絕了,可是媒婆說的人是李韜!

被媒婆那張巧嘴說了半天,連她都動搖起來,心裡直犯嘀咕。

難道梅娘真的跟李韜情投意合,隻等著李韜高中就來議親嗎?

若真是如此,她可不能替梅娘回絕了。

再說,聽說李韜中了探花,她也是心動不已。

那可是探花郎啊,要是梅娘能嫁給探花,那就是正經的官太太,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梅娘知道武大娘的為難,她向武大娘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便轉向媒婆。

“是李韜讓你來的?”

媒婆眼睛一亮,連忙笑眯眯地湊上前。

“可不是嘛,李探花說——”

“他自己怎麼不來?”梅娘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媒婆笑容一滯,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這說親事,自然是由我們這些媒人來說,才合規矩……”

梅娘不等他說完,便說道:“那你跟他說,這門親事,我不答應。”

媒婆張著嘴,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怎麼跟李韜之前說的不一樣?

他不是說,自己跟梅娘早已熟識,一等到春闈放榜之後就讓人上門提親,請她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媒婆想著這謝媒錢好賺,樂顛顛地就來了。

誰知她跟武大娘說了半天,武大娘硬是不鬆口,好不容易等到正主回來,更是乾脆地一口回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梅娘也沒看她臉色如何,走過去拉開了門。

“既然話說完了,就請回吧。”

人家都開口趕人了,媒婆臉上掛不住,隻得悻悻離開。

她得趕緊去李府問問,這是怎麼個意思?

送走

了媒婆,武大娘臉上卻絲毫不見喜色。

“梅兒……”她欲言又止。

她是見過李韜的,雖然在她眼裡,李韜未免輕浮和嘴饞了些,可是以李韜的出身,梅娘要嫁給他那絕對是武家高攀了。

更不用說,李韜是新鮮出爐的探花郎!

這麼好的親事,梅娘怎麼想也不想就回絕了呢?

梅娘轉向她,微微一笑。

“娘,這事兒你不用管了,回頭我會去跟李韜解釋的。”

她不想再談這件事,目光看向剛剛喘勻氣息的武興。

“近來功課怎麼樣?都在看什麼書?”

武興一臉苦相:“二姐,我才剛到家,你能不能彆急著查我的功課?”

武大娘瞪了他一眼,說道:“不讓你二姐查,難道叫我給你查?你大哥大姐都忙著呢,更沒空兒管你,難不成你讓月兒幫你?”

武興撅著嘴,隻得進屋去拿書本和字帖了。

武大娘趁機小聲說道:“自打你那次說過他,他比之前用功多了,我給他買零嘴的錢他還攢了起來,說要買一本什麼食記的書……”

說了沒幾句,武興拿了書本出來,梅娘見他的字果然比之前寫得好了,也不再錯字連篇,這才滿意地笑了。

“有進步就好,興兒,一會兒我給你做個炸雞柳獎勵你。”

一說到吃,武興頓時高興起來。

一家人說笑著,默契地把李韜提親的事撂下不提。

次日一早,梅娘就在南華樓門口看到了李韜。

“梅娘!”

李韜顯然早早就等在這裡了,看到梅娘就快步迎上來。

梅娘卻繞開他,徑直進了南華樓。

“李公子,請進。”

李韜憋了一肚子的話,見到梅娘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跟著梅娘進了大堂,又隨她一起上了二樓。

梅娘引他在一個雅間落座,這才開口說話。

“李公子,從前你幫我仗義執言,我曾答應給你做三桌好菜,當做謝禮。隻是後來的日子各種陰差陽錯,現在還欠著你一桌,請李公子略坐一坐,今日我便把這欠你的一桌菜做好送來。”

李韜怔怔地看著梅娘,心裡升起一種不安的預感。

“你……梅娘,你等等!”

他見梅娘轉身要走,趕緊站起身來。

“你是不是怪我了,怪我沒親自來……來跟你提親?”李韜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我爹說,咱們私下見面,不合禮數,我娘也說,要請媒人來說親,才合規矩……”

梅娘聽他滿嘴都是我爹說,我娘說,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

“李公子誤會了,昨日送媒人出去,我也想了許久,許是曾經我讓做了什麼,讓李公子對我有了什麼誤會。”

梅娘聲音不高,卻十分果斷。

“所以我想當面跟你說清楚,我向來當你是個普通客人,從未有過什麼其他想法,所以

議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韜聽得臉色發白,卻還想努力掙紮幾下。

“沒關係,我……我可以等你,等你想要……呃,想要嫁人的時候,你可以……可以考慮我嗎?”

李韜鼓足了這輩子的勇氣,才把這句話斷斷續續地說完。

梅娘望著他,輕輕而堅決地搖搖頭。

“不能。李公子,實不相瞞,我已心有所屬。”

到底是女孩兒家,梅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由得微微紅了臉頰。

李韜聽到這話,頓時如遭雷劈。

“你……你喜歡上彆人了?他是誰?”

梅娘沉默不語。

李韜等不到答案,待回過神來,不由得苦笑。

他算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要逼問梅娘的心上人是誰?

李韜面如死灰,強撐著問道:“那……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想起顧南簫,梅娘的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也沒多久。”她顯然不想多說,不等李韜再問,便說道,“李公子,我先下樓做菜了。”

看著梅娘轉身離去,李韜頹然坐倒。

他們才在一起,沒多久……

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啊。

四下寂靜無聲,他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門,心裡隻餘酸楚。

他為了她日日苦讀,可是等他高中,她卻告訴他,她已心有所屬。

難道命裡注定他們有緣無分嗎?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捉弄嗎?

坐在南華樓的雅間裡,李韜第一次不再期待即將到來的美食。

若是不能娶她為妻,再美味的食物,對他來說也是苦澀難咽。

梅娘下樓進了廚房,正好瞧見杜秀正在從一大盆料湯中取出幾塊醬牛肉。

眼看著天氣一日日暖了,梅娘生怕冰窖裡的牛肉化了,昨天便將一部分牛肉取出來,做成了鹵牛肉。

如今這牛肉已經在料湯裡泡了一夜,想來定是入味十足,正好拿來做菜。

梅娘將牛肉切片,放入鍋中油炸,直至牛肉片表面微微焦黃。

將牛肉片撈出,鍋中留少許底油,下入蒜末和辣椒面,炒出香味。

接著放醬油、鹽、糖、五香粉、花椒粉等調料,再放兩大勺油潑辣子,將所有調料翻炒爆香。

最後倒入牛肉,撒上少許白芝麻,就可以裝盤了。

梅娘又做了幾盤菜,讓夥計送到樓上去。

雅間裡,李韜看著一桌子紅彤彤,香氣撲鼻的菜肴,卻連筷子都提不起來。

辣子雞丁,剁椒魚頭,酸辣粉,麻辣香鍋,都是他平日裡愛吃的那些菜。

昨天他聽媒婆回來說梅娘拒絕了親事,就著急萬分,一夜都沒睡好,天一亮就直奔南華樓,自然也沒有吃過早飯。

可是本該饑腸轆轆的他,看到這一桌子菜卻隻覺得喉嚨裡堵得慌。

梅娘是真的很想把這份人情還清吧,所以做

的全是他愛吃的菜。

可是此時此刻的他,又如何吃得下去?

直到四九進來問他可要喝酒,李韜才回過神來。

他連忙搖頭拒絕,同時掩飾般地拿起了筷子。

一口酸辣粉下去,他才發現,眼前的菜肴已經變涼了。

李韜不想叫夥計拿下去熱菜,索性就這麼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所有的菜還是那熟悉的味道,可是他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

直到看到那盤麻辣牛肉,他才提起了那麼一點點精神。

這道菜,以前他從沒吃過,想是梅娘又特意為他做了一道新菜。

他夾起一塊牛肉,放入口中。

先鹵後炸的牛肉外焦裡嫩,滋味十足,外頭還裹著油潑辣子和芝麻,更是越嚼越香。

吃著吃著,李韜忽然覺得手背上落了一滴冰涼的水珠。

他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流淚了。

他用手背用力地抹了幾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定是這辣椒放得太多,居然把他辣哭了。

除了梅娘之外,誰還敢放這麼多辣椒做菜,誰還能如此明白他的口味?

隻可惜,親事不成,以後隻怕再也沒有機會吃梅娘親手做的菜了。

李韜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怔怔地看著桌上的每一道菜肴。

辣子雞,酸辣粉,剁椒魚頭,每一道菜都有著滿滿的回憶。

可是現在,他和梅娘之間所剩的,也就這些回憶了。

想到這裡,李韜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猛然站起身,走到房間門口。

“夥計,過來打包。”

這些菜,他要拿回家去,慢慢地吃,細細地品。

哪怕他知道這麼做隻是徒勞無功,甚至隻會讓自己更加煎熬,卻依然舍不得丟棄。

畢竟,這是他吃過最好吃,也是最永生難忘的一頓飯。

這日是顧南山的生辰,顧南簫特意抽空回來,參加靖國公府的家宴。

待散席回房已是夜深,顧南簫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一個青衣小廝躡手躡腳地進來,將一盞醒酒湯放在桌上。

“三爺,三爺?”小廝叫了幾聲,見顧南簫動了動眼皮,忙說道,“三爺喝了這醒酒湯,早點兒歇下吧。”

顧南簫睜開眼睛,說道:“哪裡就醉了?這醒酒湯若是喝了,就更睡不著了。銅爐,怎麼今兒是你進來伺候?”

銅爐連忙答道:“其他人都讓小人打發出去了。”

顧南簫微微蹙眉,立刻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有事?”

銅爐見問,忙應道:“是。”

他看了看身後,見沒有動靜,這才壓低聲音說道:“那日夫人喚小人去問話……”

那天靖國公夫人叫了銅爐過去,細細地問他可知道顧南簫在外都做些什麼,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書信或是沒見過的女子物事

,可聽顧南簫提起過哪家的小姐。

銅爐聽著這話頭不對,隻覺得脊背一陣陣發冷,還沒等回答就先給靖國公夫人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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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地磕下頭去,隻說自己不過是打理院子的小廝,一年到頭見三爺的機會都屈指可數,哪裡知道三爺外頭的事,至於靖國公夫人問的書信和信物,那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靖國公夫人問不出什麼來,隻得讓他走了。

雖然後來靖國公夫人並未再叫銅爐過去問話,可是銅爐揣著這麼一個大秘密,嚇得天天連覺都睡不好,一心想著把這件事告訴顧南簫。

可是顧南簫太忙,從那以後就一直沒回府,這種事銅爐又不敢寫信,又不敢叫人傳話,隻能生生忍到了今天,才找到機會告訴顧南簫。

顧南簫聽得好笑,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笑道:“知道你是個嘴上嚴實的,這次就做得很好。”

銅爐見他不以為然,急得都快哭了。

“三爺,夫人要是再問小人一次,小人就不一定能圓上了!這事兒您還是……您還是早些過了明路吧,讓小人心裡也踏實些!”

見銅爐焦灼的模樣,顧南簫笑容一頓,不由得瞟了銅爐一眼。

“夫人查過我這兒的賬了?”

銅爐抹了一把汗,小聲說道:“就是問了一嘴,三爺您也知道,年底都是算總賬的時候,咱們這兒的賬,夫人雖然不細問,隻怕心裡還是大約知道數兒的。這次過年,小人給糊弄過去了,下次就不知該用什麼法子了……”

顧南簫笑了笑,說道:“就算老爺夫人知道了也沒什麼,若是你瞞不住,那就實話實話吧。”

銅爐這回是真急哭了,委屈道:“爺說得倒輕巧,我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的?連爺這裡的賬本也管不好,要是壞了您的事,小人就是風箱裡的耗子,兩頭都受氣!”

靖國公夫婦倆都覺得虧欠幼子良多,平時私下裡便多有補貼,顧南簫從小在宮裡長大,得到的各種賞賜更是不計其數,靖國公夫人偏疼小兒子,早早就把這些產業和資財都掛在顧南簫名下,又專門撥了人替他打理,這些年各種田宅鋪子的收益,也都由顧南簫自己收著。

多年累積下來的財產,隻怕連顧南簫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這些賬本都是銅爐兢兢業業地管著,若是出了什麼差錯,第一個就是對不住顧南簫,隻怕是靖國公夫人也要狠狠治他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可那幾筆賬都是顧南簫吩咐的,他是報上去也不對,瞞下來也不對。

思來想去,他隻能把這個難題交給了顧南簫。

顧南簫聽得好笑,起身拍了拍銅爐的肩膀。

“我這個當主子的都沒急,你急個什麼勁兒?”

銅爐哭喪著臉,說道:“趁著這會兒沒人,小人就把話說明白了吧,其實鐵甲早就告訴小人了!爺,您有了心儀的女子是好事,隻要告訴老爺夫人,他們一定會答應您的!您就快點兒把人娶回來,這樣我們也就安生了!”

顧南

簫忍不住哈哈一笑,走到床邊坐下。

“你放心,今年年底算賬之前,爺一定把人娶回來,不叫你再為難!”

“當真!?”銅爐眼睛一亮。

顧南簫點點頭,說道:“既如此,你也趁早把手裡的賬都理清楚,等……等她進了門,就交給她管著。”

銅爐沒覺得有絲毫不對,興高采烈地應了下來。

“那是自然!那……爺,那兩個鋪子,以後還是爺的嗎?”

顧南簫皺了皺眉,道:“什麼我的她的,既然給了她,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銅爐急了,忍不住說道:“那可是南城頂好的兩個鋪面呢,爺就這麼寫了……梅姑娘的名字,小人也是替爺心疼……”

顧南簫的笑容散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怎麼,我這兒少了你的月錢了?”

銅爐頓時脊背發涼,撲通跪倒在地上。

“不敢,是小人說錯了話,求爺饒了小人吧!”

顧南簫卻沒叫他起來,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語氣。

“我看你這麼千辛萬苦地儉省,還以為你是管久了賬,把這些東西都當你自己的了呢!”

銅爐嚇得肝膽俱裂,連連磕頭如搗蒜。

“小人絕不敢有這樣的心思!爺,小人真的知道錯了!”

顧南簫哼了一聲,冷聲說道:“不過是兩個鋪子罷了,日後還有送出去旁的東西的時候呢,你也這麼跟主子說話?”

這次銅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顧著拚命磕頭。

“行了,若是磕破了相,你不怕被人看見,我還嫌麻煩呢!”

銅爐這回連頭都不敢磕了,哆哆嗦嗦地說道:“都是小人的錯,都是小人的錯!”

顧南簫瞟了他一眼,道:“做好你分內的事,旁的事少打聽!”

銅爐再也不敢多嘴,連聲答應下來。

直到出了顧南簫的院子,銅爐才敢抬頭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他自己也知道,顧南簫身邊金銀銅鐵四個隨從,隻有他膽小又嘴笨,不是個能上得了台面的,所以顧南簫出門也極少帶上他,都是帶著金戈鐵甲出去。

顧南簫能讓他留在身邊,還把整個院子和名下所有產業都交給他打理,完全是看在他跟著顧南簫多年的情分上。

今日之事,的確是他逾矩了。

他越想越是不安,想到顧南簫說過的話,便在心裡牢牢記住。

他得老老實實地管好賬本,等著那位梅姑娘進了府,他就把這些賬本都交上去。

三爺說得沒錯,不管是爺的還是奶奶的,那不都是一家人的嘛!

是他傻了,還要分什麼親疏內外,還多嘴多舌地管主子的事,三爺沒罰他就算寬厚了!

銅爐想通了這一點,不由得期盼起來。

不知鐵甲口中誇得天花亂墜的梅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