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簫看了一眼金戈,金戈意識到自己多嘴闖了禍,連忙低頭退下。
顧南簫說道:“等夏季有番柿的時候,做出來嘗嘗就知道了。”說完便並不多說。
靖國公夫人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特意多看了他幾眼。
隻是顧杉已經在問她能不能吃蝦滑蒸蛋,她便收回視線,叫廚房的人拿下去做了。
屋裡重新恢複了熱鬨的氣氛,有人猜測是誰家暖房種出來的番柿,有人討論番柿火鍋會是什麼滋味,有人則誇顧南簫孝順,吃到什麼好吃的都不忘帶回來給父母家人。
靖國公夫人不由得想到顧南簫這幾個月的怪異,中秋節那奇特的糕點,上次帶回來的醬牛肉,還有這次的蝦滑……
到底是哪裡的廚子,竟有這些奇思妙想?
相比之下,靖國公府的廚子就沒有那麼膽大利索了。
上房的茶水添了兩次,廚房還沒把菜送來。
眼見得幾個年幼的孩子已經揉眼睛犯困了,靖國公夫人隻得叫他們各自回房休息,又叫人去廚房催。
原來廚房的管事領命而去,卻依然不敢對這珍貴的蝦滑下手,生怕出了什麼差錯無法彌補。
可是他們眼中的蝦滑隻是一堆肉泥,可怎麼做蒸蛋和湯呢?
於是幾個廚子廚娘們各抒己見,又試著做肉泥練手,看怎麼才能把這菜做明白。
隻是肉泥跟蝦滑又不一樣,大家眾說紛紜,誰都不敢輕易動蝦滑,萬般無奈又去尋金戈鐵甲打聽。
待聽說蝦滑是丸狀的,廚娘們才恍然大悟,趕緊回廚房去做菜。
等到廚房做好的菜姍姍而來,大房二房都已經帶著孩子回屋了,靖國公夫人忙叫人快送去,讓大家嘗個新鮮,還得叮囑一番時辰晚了,彆叫孩子們多吃,免得積了食。
二房的顧杉早就困了,全憑著對蝦滑蒸蛋的滿懷期待,這才撐著沒有睡。
顧魏氏聽說蝦滑終於到了,叫丫鬟舀出二四勺給顧杉吃,萬萬不可吃多了。
蝦滑還沒上桌,顧杉已經早早坐在桌旁等著了。
丫鬟端著碗過來,顧杉拿起勺子就要吃。
一旁奶娘瞧見,趕緊上前攔住。
“姑娘,當心燙,還是奴婢來喂您吧。”
顧杉聞到蝦的香味,哪裡還等得了,舀起一塊蝦滑往嘴裡送。
這下把奶娘丫鬟們嚇得不輕,奶娘忙去拿勺子,終於在最後一刻攔住了顧杉。
眼看著到嘴的蝦滑就這麼被攔下了,顧杉小嘴一扁就要哭出來。
奶娘又是哄又是勸,又叫了丫鬟找出扇子來,儘快把菜扇涼。
廚房打的蝦滑丸子太大,奶娘隻好用勺子弄碎,好給顧杉吃。
柔韌的蝦滑在外力的作用下破裂開來,鮮美的蝦香越發濃鬱,饞得顧杉口水都流出來了。
奶娘總算弄好了一塊蝦滑,用勺子盛著,送到顧杉嘴邊。
顧杉張大嘴巴,
一口就把蝦滑咬在口中。
滑嫩鮮香的蝦滑進了嘴,幾乎不用怎麼嚼,就順順溜溜地下了肚。
顧杉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叫道:“好吃,我還要!”
奶娘趕緊又夾了一塊喂她,怕來不及,又吩咐丫鬟動手,把其他蝦滑也弄碎,晾得不燙了好給顧杉吃。
蝦滑又鮮又嫩,配上柔滑的雞蛋羹,更是鮮美無比,顧杉顧不得奶娘一個勁勸著慢些吃,二口兩口就把幾個蝦滑吃光了。
看到奶娘手中的空勺子,以及眼前空空蕩蕩的碗,顧杉愣怔了片刻,隨即哇地哭了起來。
“我還要吃,我還要吃蝦滑!”
奶娘說道:“二奶奶就給了這麼些,說太晚了,讓姑娘少吃些……”
可是顧杉哪裡是能聽得進去道理的,她隻知道,她吃不到蝦滑了!
這麼好吃的蝦滑,她還沒吃夠呢!
裡間的顧魏氏聽見顧杉哭鬨起來,雖然已經脫了大衣裳,還是連忙走了出來。
“杉兒這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見顧魏氏親自出來,奶娘和丫鬟們都是一臉驚慌。
“回二奶奶的話,姑娘吃了半碗蝦滑,嚷著說沒吃夠,還想再吃些。”
見母親出來,顧杉哭得更大聲了。
“娘,這蝦滑太好吃了,我還要吃嘛!”
顧魏氏心疼女兒,見顧杉哭得眼淚一串串往下掉,便說道:“什麼好東西,值當你這麼哭,想吃就吃吧,裡間還剩了半碗呢,娘讓人給你送過來。可彆再哭了,要不然鬨吐了,就真的不能吃了。”
又對奶娘等人說道:“你們盯著姑娘些,讓她慢些吃,吃完再玩一會兒,消消食再睡。”
得了顧魏氏的允諾,顧杉總算停了眼淚,果然又吃了一碗蝦滑蒸蛋,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屋。
二房這裡為了碗蝦滑哭鬨,大房那裡也沒好到哪兒去。
大房的幾個孩子都已經回了各自屋子,顧安氏聽說宵夜到了,就叫丫鬟分了給孩子們各送了些。
她想著蒸蛋和紫菜湯都是好克化的食物,睡前少用些,應該沒有大礙。
丫鬟們回複說孩子們都有了,顧安氏也換了衣裳,坐到了桌旁。
她看了看眼前的兩道菜,紫菜蝦滑湯裡,一個個淡金色的蝦滑丸子飄散在墨綠色的紫菜之中,煞是好看。
蝦滑蒸蛋則是金橘色的,幾滴醬油香油在上面綻放出朵朵油花,聞著鮮香撲鼻。
顧安氏原本沒有吃宵夜的打算,不過是想看看這蝦滑到底是什麼樣,誰知這一看,肚子就覺得空了一塊。
她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勺子,先舀了一口湯喝下。
原本平平無奇的紫菜湯,在蝦滑的加持下卻多了一股鹹香的海鮮味,一口看似普通的紫菜湯瞬間變得驚豔出眾。
顧安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舌頭,又喝了一口。
鮮美的湯汁下了肚,唇齒留香,腹中溫暖。
不知不覺
,她竟然喝了小半碗下去。
顧南山從裡間沐浴出來,一進房就聞到一股鮮香的氣味。
“這麼晚了,這是吃什麼呢?”
顧安氏笑著起身,說道:“是二叔帶回來的蝦滑,廚房才做好送過來,爺要不要嘗嘗?”
顧南山對吃食並不感興趣,擺擺手說道:“老二倒是有點兒意思,我記得他從不在這吃食上頭用心,沒想到最近幾次總帶吃食回來,也不知是從哪兒搗騰來的。”
顧安氏見他頭發濕漉漉的,便拿過大毛巾替他擦頭。
“想是在哪裡遇上了高明的廚子,二叔有心,就帶了這些回家裡來。”
顧南山個子高,見顧安氏擦頭發費力,便順勢坐在桌旁。
“他身上有官職,常在外頭跑,吃的東西也新鮮……”顧南山說了幾句,忽然吸了吸鼻子,往她身上湊近,“這是什麼味兒,怎麼這麼香?”
當著一屋子丫鬟的面,顧安氏不由得紅了臉。
“許是我才擦的花露……”
顧南山卻搖搖頭:“不是花露的香味,應該是什麼吃食的香味。”
他低頭一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眼前的一湯一菜上。
“這就是蝦滑?”
見顧南山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顧安氏鬆了口氣,心裡又有些失落。
她笑著說道:“想來是了,爺也嘗嘗吧。”
顧南山拿起勺子,也是先嘗了一口湯。
冬日沐浴出來,雖然他年輕力壯,也覺得有些冷。
這會兒一口熱乎乎的湯下肚,身上暖起來的同時,口水也湧了出來。
“好鮮的湯!”
顧南山萬萬想不到,一道沒什麼滋味的紫菜湯,竟然因為加了蝦滑,就變得如此鮮美可口。
他嫌用勺子不過癮,索性端起碗,連吃帶喝的,不過片刻功夫,一碗蝦滑紫菜湯就被吃得一乾二淨。
他意猶未儘地放下碗,又看向一旁的蝦滑雞蛋羹。
那蝦滑連做湯都這麼美味,和雞蛋一起蒸出來,應該會更香吧?
顧安氏見他還想吃,便上前將蝦滑雞蛋羹端了過來。
“爺,您趁熱吃吧。”
顧南山見那菜還是完整的,說道:“你還沒吃吧,來,坐下一起吃。”
顧安氏便坐到一旁,兩人各拿了一個羹匙,待顧南山舀了一塊蝦滑,顧安氏才盛一塊雞蛋羹入口。
蝦滑已經被蒸出了濃鮮的湯汁,配上滑嫩的雞蛋羹,越發汁鮮味美,讓人吃上就停不下來。
一整塊蝦滑入口,外表柔韌的蝦滑,一經咬開裡面全是鮮美的汁水,仔細咀嚼還能吃到勁道的蝦肉。
夫妻倆竟顧不上說話,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這一盤蝦仁蒸蛋吃光了。
顧南山接過茶水漱了口,口中卻依然彌漫著蝦滑的鮮味。
他用丫鬟奉上來的帕子擦擦嘴角,笑道:“沒想到老二能尋到這樣好吃的東西,不知廚
房還有沒有了,明日當早飯吃?_[(,定是極好的。”
世子發了話,顧安氏哪能不依,忙答應下來,當場就叫婆子去廚房傳話,明日早飯還要做蝦滑。
大房的婆子才到廚房,就看見二房派來的人正跟廚房的人囑咐,說明早二房的幾個孩子都要吃蝦滑蒸蛋。
兩房的人為著同一個目的而來,見面便說笑了幾句,沒等說完話,上房靖國公夫人身邊也派人過來,竟然也是吩咐廚房,明日一早做蝦滑湯的。
幾人見面都不由得大笑起來,同時又十分好奇,這蝦滑到底是什麼滋味,竟然讓幾房的主子都不約而同地要吃蝦滑。
隻是那蝦滑本就稀有,主子又愛吃,隻怕她們這些做下人的是吃不著了,隻能聞著香味乾眼饞。
要是國公府的廚房也會做蝦滑,那該多好啊。
杜秀跟家裡人鬨了好幾日,總算讓父母鬆口,答應她來南華樓乾活了。
在炕上躺了近半個月,杜秀變得白胖了些,精神卻不如以往好了。
一見到梅娘,她就快步跑了過來,倒把梅娘嚇了一跳。
“慢些慢些,你的腳好了嗎?”梅娘迎上前去,伸手扶住了她。
杜秀伸出之前受傷的那隻腳給她看,得意地說道:“早就好了,就我爹娘還不許我出門,哼,要不是怕他們擔心,我早就翻牆跑出來了!”
梅娘見她能走能跳,這才放下心。
“好了也不許蹦蹦跳跳的,我聽說崴了一次腳,要是養不好的話,以後會落下毛病,你可要當心些。”
杜秀應了,又跟廚房裡的人打招呼。
見杜秀回來,大家都圍過來,嘰嘰喳喳地聊起天來。
梅娘見杜秀滿臉笑容,卻掩不住眉眼間的落寞,不由得輕聲歎息。
等到眾人散開,她走到杜秀身邊,說道:“你要是不願意出來,在家歇歇也好,等那件事過去……算了,你彆放在心上,過一陣子就好了。”
當著梅娘的面,杜秀便不再強顏歡笑。
“我娘早就跟您說了吧?嗨,不就是退親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杜秀勉強笑了笑,說道,“隻是我沒想到他家那麼急,才過了年初五就急慌慌地上門說退親的事,連累得我爹娘連年都沒過好……”
杜秀的事影響不小,又有杜家人打上史家門,越發坐實了杜秀被擄走的傳言,她那未來夫家不過考慮了幾天,就上門退了親事。
杜大叔和杜嬸等人倒是乾脆地應了,隻是怕杜秀想不開,所以她的腳好了,也不肯放她出門。
倒是杜秀在家裡待得氣悶,鬨了幾次,杜嬸拗不過她,又想著她被退了親事,本來就心情不好,若是去南華樓做些事,說不準還能分散一下注意力,便讓她來了。
梅娘安慰她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早些看清那家的本性,也不是壞事,好過嫁過去以後才知道那是火坑。”
“師父說得是,我也是這麼想的呢!”杜秀展顏一笑,挽住梅娘的手臂,“橫
豎隻要師父疼我就好了!您多教我幾個拿手菜,以後就算我嫁不出去,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飯!”
梅娘略帶無奈地笑了,道:說什麼傻話,你要是真有一門手藝,想娶你的人多了去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挑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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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秀也不羞,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是,我要是有師父一半厲害,全京城的男人都由著我挑了!”
正好周帽路過聽見,噗嗤笑出聲來。
“羞羞羞,你才多大的人,就想著挑男人呢!”
廚房裡都是女孩子,大家說笑的時候也格外自在。
聽說杜秀大言不慚地說要學好了手藝挑男人,大家都笑了起來。
“想學手藝,你還不早些來,你這幾日沒來,少學了好幾樣菜呢!”
杜秀一聽就急了,連忙問道:“你們都學了什麼了?快教教我!”
大家說了幾樣菜,杜秀聽了,越發心癢難耐。
尤其聽到錢招娣說到那日打春梅娘做的春餅,杜秀都快哭了。
“彆提了,我娘打的春餅簡直能砸死人,好師父,您可一定要教教我!”
梅娘被她纏得沒法,隻好說道:“不就是春餅嘛,什麼好東西,值得你們這樣惦記,想吃咱們今天再做就是了。”
學徒們一陣歡呼,趕緊去拿面舀水給梅娘打下手。
杜秀則取了梅娘的圍裙,狗腿地給她穿上。
“師父,您說說春餅怎麼做,吩咐我們就行了!”
梅娘失笑,果真指揮起她們來。
面粉加水攪拌成棉絮狀,和成光滑的面團,蓋上屜布醒發一頓飯的功夫。
面團醒好後,分成大小均勻的劑子,像擀餃子皮一樣,擀成薄片。
擀好的面片疊在一起,每疊一層塗一層熟油。
面皮全部疊在一起,然後用手輕輕按一下,再用擀面杖擀成一張餅。
蒸籠裡墊上屜布,冷水上鍋,水開後蒸一炷香的功夫,將蒸鍋離火,取出裡面的蒸餅。
將蒸好的餅皮一層層揭開,又軟又薄的春餅就做好了。
除了杜秀,其他人都是吃過春餅的,不待梅娘吩咐,已經把其他配菜都預備好了,一同端上了桌。
切得細細的金黃色的土豆絲,焯過水的嫩生生的綠豆芽,淡紅色鮮香無比的雲腿絲,香噴噴的蛋餅絲,白生生的蔥絲,一碟碟擺放在桌面上,看得杜秀目不暇接。
她不由得想起前幾日立春的時候,杜家做的那一筐春餅。
杜嬸做的是死面餅,雖然也擀得儘可能薄了,可是下了油鍋一烙,直接就成了硬邦邦的一塊鐵板,差點兒沒把她的牙硌掉。
她氣不過,親自下廚做了發面餅,可餅雖然軟乎了,卻又是宣騰騰的一大塊,隻能拿著吃,想在其中卷土豆絲什麼的,簡直是做夢。
再看眼前梅娘做的春餅,薄如蟬翼,吹彈可破,拎起來幾乎是半透明的,不用吃就知道這餅皮是多麼柔軟。
同樣的春餅,差
距咋就這麼大呢?
梅娘拿起一張餅皮,在上面刷上一層薄薄的甜面醬,再放上各種食材,親手卷成一個卷,遞給杜秀。
“立春那日你沒在,今日這春餅就算是給你補上的吧。”
杜秀早已躍躍欲試,謝過梅娘便接過了春餅。
入手就能感覺到餅皮的柔軟,輕輕一口咬下去,連餅皮帶餡料就進了嘴。
精細白面做出來的餅皮柔如薄紗,哪怕疊加了幾層,依然可以毫不費力地咬開,一絲絲面食獨有的微甜味在口腔中緩緩漾開。
接著便是飽滿的餡料,土豆絲酸甜脆嫩,綠豆芽鮮嫩多汁,雲腿絲肉香濃鬱,蛋餅絲油香十足,偏又有清甜的蔥絲解膩,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吃了這一口春餅,杜秀差點兒香出了眼淚。
她迫不及待地咽下第一口,緊接著就咬下了第二口。
一邊大口吃著春餅,她一邊在心裡默默回憶這春餅的做法。
她下定決心,以後每年立春,她都要做這麼美味的春餅,再也不要吃杜嬸做的那硬邦邦的春餅了!
一張春餅吃完,她的心情都跟著飛揚起來。
果然吃了師父做的好吃的,心情就會格外好。
趁著這會兒沒事,其他人也都卷了春餅吃著,廚房裡一片歡聲笑語。
杜秀見梅娘沒吃,便學著梅娘的樣子卷了一張春餅,遞給梅娘。
“師父,您也吃呀。”
梅娘剛要說自己還不餓,就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轉眼間,武鵬就闖進了廚房。
正在吃春餅的眾人被陡然打斷,都齊齊看了過去。
梅娘眉頭微蹙,問道:“鵬兒,前頭出什麼事兒了嗎?”
武鵬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顯然是剛從外頭回來。
他一進廚房就四處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直到看到梅娘身邊的杜秀,眉眼才舒展開來。
這會兒聽到梅娘問話,他才回過神來,自己這一下進來得太過魯莽,好像把廚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情急之下,他趕緊搖搖頭,說道:“沒事沒事,我就是聽說……啊對了,剛才我在外頭碰見了羅義,他說如今鴨血粉絲湯的生意極好,他又請了幾個老鄉和親友一起賣,讓咱們每日多準備一些食材。”
梅娘聽了卻越發奇怪,待要提醒他這件事昨天已經說過了,卻見他大步走到自己面前,目光卻落在杜秀身上。
“杜秀,你……你來啦?”
不止是梅娘,連杜秀都有些驚訝,下意識地點點頭。
“是啊,鵬哥兒,你是喝酒了嗎?怎麼臉上紅紅的?”
武鵬摸了摸臉,結結巴巴地說道:“許是被風吹的,那個……你……還好吧?”
梅娘看著眼前這一幕,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武鵬對杜秀的心思。
所以她才會格外震驚,武鵬過完年才十
四歲,古代的孩子都這麼早熟的嗎?
不過想想杜秀剛十七歲,已經訂過親又被退了親了,身邊許多女孩子都是十四五就定了親事,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她的觀念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還總是想著十四歲的武鵬不過是個孩子。
可是,武鵬還比杜秀小了二歲呢!
梅娘的腦子一時間亂糟糟的,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杜秀卻完全沒注意到武鵬的異樣,反而笑嘻嘻地說道:“鵬哥兒是不是也聽說我退親的事了?多謝你關心,我好著呢!”
見她眼神明亮,笑容爽朗,武鵬才放下心。
他吃吃艾艾地說道:“那就好,你……你彆難過,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他到底年紀還小,詞彙有限,隻能想出這麼幾句了。
杜秀跟著梅娘久了,隻當武鵬是個弟弟,壓根就沒往彆處想。
聽了武鵬的安慰,她不由得笑了。
“師父也這麼說呢,我剛還跟師父說,隻要我學好了手藝,天下男人還不是隨我挑?”
一番話出口,又惹得眾人一頓笑鬨。
梅娘見武鵬先是目瞪口呆,接著欲言又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把他拉到身邊來。
“你這是去哪兒了?外頭冷不冷?我給你倒碗熱水去。”
武鵬恍若未聞,呆呆地坐在桌旁。
他本是去錢莊存錢,路上遇到熟人閒話幾句,聽人說杜秀被退了親,日後還會不會回南華樓去做菜,若是空出來學徒的位置,讓武鵬多多關照他親戚家的女孩之類的話。
武鵬打過了年就沒見過杜秀,這會兒聽說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後面的話壓根沒聽清,胡亂應付了幾句,連錢莊都沒去,就回了南華樓。
一進大堂就聽夥計說今兒杜秀來了,他又是驚喜又是著急,想也不想就衝了進來。
待看到杜秀好好的,他才放下心,緊接著卻又聽說了杜秀那“高遠”的誌向。
武鵬隻覺得自己這半天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接過梅娘遞過來的熱水,想也不想就往嘴裡倒,被燙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梅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道:“這是給你暖手的,你吹著喝呀。”
又問他:“你吃不吃春餅?”
武鵬雖然不知道該跟杜秀說什麼,卻也想在廚房多留一會兒,聞言便點點頭。
梅娘便把杜秀剛剛卷好的春餅遞給他,說道:“這是杜秀剛給我卷的,我不餓,你先吃吧。”
聽說這是杜秀卷的,武鵬的臉又是一紅。
他抬眼看到梅娘頗有深意的眼神,似乎一眼就將他的心事看穿,不由得低下了頭,假裝努力吃春餅。
今天的春餅比立春那日的並沒有多大不同,可一想到是杜秀親手卷的,他就吃得格外細心,慢慢地回味春餅的滋味。
柔中帶韌的餅皮,充實的餡料,吃著美味無比,讓他慌亂的心也跟著漸漸安定了下來。
梅娘把晾得溫度正好的水遞給他,意有所指地說道:“杜秀好好地被退了親,自然心裡不自在,憋著一股勁想找個更好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男兒能有幸娶了她回去,到時候我可要替她好好選一選,彆再讓她攤上那樣有眼無珠的人家。”
一番話說得武鵬心裡又緊張起來,最後一口餅咽下去,又捧著水碗慢吞吞地喝。
二姐說得有道理,想要娶杜秀,可不是要自己努力爭氣嘛。
要是自己還不如杜秀退親那家,杜秀怎麼可能答應親事?
武鵬手裡握著空碗,半晌都沒有說話。
十四歲的少年,心裡漸漸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雄心壯誌。
隻要他足夠優秀,哪怕杜秀再挑剔,也總能看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