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鴨血粉絲湯(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24707 字 3個月前

大家都是做慣了菜的,這些日子在南華樓日日炒菜,更是把速度都練出來了,每個人炒菜都是又快又好。

很快,一道道味香量足的菜就端上了桌。

東坡肉,紅燒豬肘,羊肉砂鍋,豆腐箱子,黃燜雞,糖醋魚……

看著眼前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嬸子們都傻了眼。

這麼多好吃的,有的菜是她們活了幾l十年都不曾見過的。

更不用說這誘人的香味,一陣陣地往鼻子裡鑽,都快把肚子裡的饞蟲勾出來了。

武大娘率先回過神來,連忙招呼道:“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說那些虛的了,快動筷啊,都多吃點兒!”

大家聽了這話才想起來拿筷子,待筷子拿到手裡,卻又不知道該先吃什麼。

油光鋥亮的紅燒豬肘,熱氣沸騰的羊肉砂鍋,香氣四溢的黃燜雞,酸甜飄香的糖醋魚,哪個菜看著都好吃,她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不知誰先夾起了自己眼前的菜,大家趕緊都跟著學,先從離自己最近的菜吃起。

進了這麼高級的酒樓,她們連動作都不由自主地收斂了不少,生怕大呼小叫的,被人看了笑話。

既如此,就更不能揮著筷子挨個盤子攪合,那成什麼樣子了,好像沒見過好吃的似的。

大家心裡想著矜持點再矜持點,可是等菜一入口,方才的想法就一瞬間被拋到了爪哇國。

這入口即化的肘子肉,酸甜開胃的糖醋魚,濃香暖身的羊肉湯,誰吃了不被香迷糊?

形象?不存在的!

笑話?誰愛看笑話就讓他們看去,這麼好吃的東西,不吃才是傻瓜!

有那麼一會兒,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交談,連對武大娘狂吹了半天的彩虹屁都暫時告一段落,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字,那就是,吃!

這回可得吃個夠,下次再有機會吃到南華樓的菜,那可就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

之前她們還覺得南華樓跟梅源記都是武家開的,梅源記已經那麼好吃了,南華樓還能好吃到哪兒去?

再說,一份菜就要賣一兩百文錢,誰家有礦啊,下一頓館子花幾l百文?

有那麼多錢,留著買燒餅吃多好!

可是在吃到南華樓的菜的這一刻,所有人的想法都改變了。

真是一分錢一分貨,這南華樓的菜,簡直太好吃了!

這麼好吃的菜,彆說那些有錢人,就算是他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家,也情願花個幾l百文的來吃一頓啊。

雖然貴,但是這種美食體驗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

掙錢乾什麼的,那不就是花的?

再說,這錢又不白花,這麼好吃的東西吃進肚子裡,值!

大家一邊在心裡想著自家的錢可以攢多久能來吃一次南華樓,一邊埋頭大吃特吃。

沒有人注意到,最先招呼他們吃飯的武大娘,卻遲遲沒有動筷子。

她望著眼前的香辣排骨,一時間感慨萬千。

從前她一個人拉扯幾l個孩子,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平日裡彆說吃肉,連吃飽肚子都是奢望。

好在孩子們都十分懂事,除了武興偶爾饞得受不了會偷吃或者纏著她買好吃的,其他孩子都是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娟娘和梅娘長大些,還經常把食物節省下來,留個弟弟妹妹吃。

家裡的燒餅是用來賣錢的,哪怕再餓,隻要不是武大娘讓他們吃,他們也不會偷吃的。

偶爾有幾l個賣剩的餅子,掰碎了泡在熱水裡吃,就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

可孩子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隻吃泡過水的餅子怎麼能長肉?因此幾l個孩子無論大小,全都瘦得跟皮包骨頭似的。

雖然孩子們懂事,可是她這個做娘的,眼看著孩子們餓得晚上睡不著覺,小小的臉蛋上連一絲肉都沒有,依然心疼得不行。

難得有一天生意賣得好,能剩下幾l文錢,她也想給孩子買點肉吃養身體,可就這麼點兒錢,她是萬萬不敢買又肥又香的肥肉的,哪怕是瘦肉也買不起,隻能等著晚點肉鋪便宜處理的時候,買一兩根沒人要的排骨。

那排骨上隻有薄薄一層肉,可是孩子們依然啃得無比香甜,連燉排骨的湯水都能喝乾淨。

她自然是舍不得吃的,隻要孩子們都吃完了,才會撿著孩子們咬不動的骨頭嗦幾l口,就算解饞了。

現在看到這盤排骨,她又想起了從前的苦日子。

誰能想到,還不到一年的功夫,她的梅兒就這麼有出息了,開了兩家酒樓,一家比一家生意好。

如今武家早就不用吃沒人稀罕的排骨了,現在再吃排骨,也反而是因為嫌那些肥肉太膩。

武大娘感慨地笑了,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口中。

經過燉煮的排骨肉軟硬適中,輕輕一咬就從骨頭上脫落下來。

不知梅娘是怎麼做的,這排骨吃起來鹹中帶辣,滋味十足。

武大娘從沒吃過這麼做的排骨,吃到嘴裡就覺得胃口大開。

一塊又一塊紅褐色的排骨塞進口裡,一塊又一塊的骨頭又被吐出來。

很快,武大娘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堆骨頭。

王嬸見她隻顧著啃骨頭,趕緊用手肘捅捅她。

“骨頭有什麼好吃的?你也多吃點兒肉啊,那肘子和東坡肉都可好吃了!你要是夠不著,我給你夾幾l塊!”

王嬸一邊說著,果然站起來去夾不遠處的菜。

武大娘嘴裡塞得滿滿的,一把將她拉著坐回了座位。

她含糊說道:“不用,我就愛吃這個!”

王嬸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那盤香辣排骨。

這不就是一盤排骨嘛,雖然做得挺好看的,但是再好看也沒有大塊的肉吃著爽啊!

可武大娘已經顧不上解釋,甚至連客氣都來不及客氣,隻給她碗裡夾了一塊。

“你也嘗嘗!”

王嬸見她

吃得眉飛色舞,將信將疑地把那塊排骨放在口中。

才一入口,她就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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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排骨,竟然這麼好吃!?

桌上的其他菜都是學徒們做的,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反正她是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可是這道菜一吃起來,她就感覺到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一時又說不出來。

總之,那種感覺就像是春天裡一棵樹上開滿了花,乍一看上去哪哪兒都好看,隨便聞聞怎麼都是香。

可是在萬花叢中,就總有那麼一朵花,它長得不高不低,開得恰到好處,哪怕是微風吹到它面前,也總是那麼不輕不重,讓它就那麼姿態優美地輕輕搖曳著,在所有的花中顯得那麼奪目耀眼,仿佛整棵樹上的其他花,全都是為了陪襯它而開出來的。

王嬸此刻的感覺,就像是在花叢中突然看到了這麼一朵與眾不同的花。

這排骨切得不大不小,看著瘦骨伶仃,吃起來卻能感受到它軟而不爛的柔韌。

尤其這肉中的滋味,像是把所有的調料都完全融合在一起,浸入到每一縷肉絲中,吃在口中又彌漫到口腔中的每一處角落,簡直令人飄飄欲仙。

微刺的辣,酥酥的麻,濃濃的香,讓人回味無窮,拍案叫絕。

這一刻,王嬸已經明白武大娘為什麼要對排骨情有獨鐘了,因為她已經切身感受到了這種滋味。

這麼好吃的菜,怕是連天上的神仙都吃不到吧!

等到其他人滿足地從面前的碗抬起頭來,那盤香辣排骨已經所剩無幾l。

終於有人吃夠了大魚大肉,想吃點其他滋味的菜了。

於是眾人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香辣排骨那與眾不同的美味。

隻可惜香辣排骨已經被武大娘吃了一半,又被王嬸吃了一小半,殘存的那幾l塊,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瓜分殆儘,連裡面的配菜和調料都被搶光了,最後大家隻能搶那個空盤子,就為了能用饅頭或者米飯蘸點兒盤底的油湯吃。

最後,在一堆杯盤狼藉中,那個被擦得光亮的盤子尤為耀眼。

眾人靠在椅子上坐著,都是一臉的餮足。

剩下的幾l分意猶未儘,都是因為沒吃夠香辣排骨。

如果說方才她們還在計算著攢多久錢才能來南華樓吃一頓,此刻,每個人的腦海裡都已經沒有了錢的概念。

就衝著這盤排骨,花多少錢她們也得來吃啊!

吃飽喝足,她們就有力氣說好話了。

在親口嘗過南華樓的菜肴之後,大家對武大娘的奉承就越發的真心實意。

“哎呀,我這撐得都走不動了!這菜也太好吃了!”

“可不是嘛,我活了五十年,第一次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現在就是即刻閉上眼,我這輩子也值了!”

“老嫂子,你可盼自己點兒好吧,這麼好吃的菜,咱們可得多活幾l年,這樣就能多吃幾l頓了!”

對對對,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裡了,你說咱們苦哈哈過日子圖個啥,花點錢多吃點好吃的,活著才有意思呢!”

大家七嘴八舌,恨不能把肚子裡所有的形容詞都搜刮出來,誇南華樓的菜是多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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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著南華樓,自然就要誇梅娘,順理成章就誇起了武大娘。

“多虧了有武家弟妹,要不然我這輩子都吃不上這麼多菜!”

“還是武家嫂子有福氣,生了梅娘這麼有出息的閨女!”

“等過一兩年,梅娘再結一門好親事,武大嫂你就更有福氣了!”

武大娘正聽得高興,冷不丁聽到這一句,一下子變了臉。

“說啥呢,你們吃歸吃,可彆惦記給我家梅兒找人家啊!”武大娘想起甘家那個小兒子還有那個武秀才就覺得頭大無比,連忙說道,“你們記住了,誰也不許給梅兒介紹男人,再好的人家也不要!”

她這次是鐵了心,再也不會亂插手梅娘的親事了。

梅娘想嫁誰,都得她自己樂意才行!

幾l個大娘嬸子說得正熱鬨,聽了這話不由得苦笑,隻得打住話頭。

王嬸嗔怪地說道:“你說你可真是的,當初讓我們幫梅娘尋個好人家的也是你,現在不讓我們介紹的又是你,真不知道你到底要乾啥!”

武大娘想起那事兒就頭疼,說道:“我現在是想開了,我家梅兒樣樣都好,要嫁人自然也是她自己點頭才行,再說,就算這輩子不嫁人又能怎麼樣,她自己也能過得挺好!”

大家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梅娘有這麼一手好廚藝,還用得著擔心吃不上飯嗎?

有錢賺,有事業乾,手底下管著這麼多人,日日迎來送往的都是那些富貴人家,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嫁人生子服侍男人一大家子,那不是傻子嗎?

再看看人家這酒樓越開越大,越開越多,就她們認識的那些人家,還真沒有一家能配得上梅娘的!

眾人想到這裡,再看看這又大又華麗的南華樓,紛紛熄了幫梅娘介紹人家的心思。

要不了多久,武家就會成為南城那些富貴人家之一了!

聽說大家吃好了要走,梅娘從後廚出來送客。

一眾嬸子大娘拉著梅娘的手,看了又看,誇了又誇,好話跟不要錢一樣地往外倒。

無論她們說什麼,梅娘都是笑眯眯的,一點兒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連武大娘都看不下去了,強行把梅娘從人群中拉出來。

“行了行了,咱們看也看過了,吃也吃過了,這就回去吧,啊?”打發了那些人,武大娘又對梅娘說道,“對了,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你要的第二批學徒選出來了,一共二十個,你姐姐暫時安排在梅源記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兒,記得回去看看。”

梅娘忙得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聞言忙問道:“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才選出來?”

她記得當初招周帽她們四個的時候,武大娘沒有費多少時間就把人選定下來

了。

按理說,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應該更容易才是,怎麼現在才選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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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娘嗐了一聲,說道:“梅兒,你整日在店裡,你是不知道啊!一聽說梅源記要招第二批學徒了,整個南城的小姑娘都來了!連西城的人都來了上百個呢!足足來了一千多號人!興兒隻寫名字都寫不過來,連月兒都被拉過去幫忙了!”

梅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一千多人!?”

梅源記在南城揚名,老百姓們無人不知,聽說要招女學徒,更是蜂擁而至。

可是第一批學徒隻有四個名額,還隻要北市口那邊知根知底的姑娘們,其他人沒有機會,無不後悔不迭,紛紛歎息。

再聽說第一批學徒沒過幾l天就能自己掙錢,往家裡拿銀子,後來又被梅娘帶去南華樓做廚娘,雖然辛苦點兒,卻又體面,工錢又豐厚,聽說年底還能有分紅呢!

所以,梅源記要招收第二批學徒的消息一放出去,南城就一下子轟動了。

每天被無數人圍著推薦自家丫頭,武大娘連燒餅都賣不了了,隻好把這件事交給了韓向明和娟娘等人。

夫妻倆生怕自己招錯了人,再給梅娘添了不必要的麻煩,每日早早就開門,一個一個地面試,看中的人,還要托人去打聽人家的底細,是否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名聲是否清白,最後還要讓雲兒親自考察廚藝。

如此一來,選學徒就花費了許多時間,才耽擱到現在。

梅娘聽說內情,頓時愧疚不已。

她沒有想到老百姓對梅源記招學徒竟然有這麼大的熱情,結果給武大娘和娟娘他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娘,是我考慮不周,辛苦你們了,過兩日我就去梅源記。”

武大娘擺擺手:“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你那麼忙,這種小事哪兒用得著你操心?等你過去再看一遍,要是有不喜歡的,咱們再換!”

現在搶著來拜梅娘為師的人那麼多,她根本不用愁招不到人。

梅娘展顏一笑:“娘和姐親自挑的人,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娘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走。

到了門口,武大娘就不許梅娘再出來了。

“外頭冷,你沒穿披風,當心受風著涼,快回去忙吧!”

梅娘答應著,跟眾人作彆。

送走了武大娘等人,梅娘便要轉身回後廚去。

可才走了沒幾l步,身後的棉門簾就被掀起來了。

一股寒風吹進屋,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歡喜的聲音。

“梅姑娘!”

梅娘回頭一看,不由得笑了。

“金戈,你怎麼來了?”

金戈旋風一般奔到她面前,先行了個禮,才把手中的東西遞上去。

“這是我們二爺給您的賀禮,開張那日沒準備,這會兒才讓小人送來,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梅娘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匣子,下意識地

向他身後看去。

“你們……顧大人呢?”

她一見到金戈,還以為是顧南簫又來吃飯了。

可是自從金戈進來,那門簾便一直靜靜垂著,再沒有其他人進來。

“二爺有事,沒能親自前來。”金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二爺跟隨皇上、太子和幾l位皇子去城外冬獵,怎麼也要四五日才能回來。”

聽說這幾l日顧南簫都不會來,梅娘心裡掠過一絲隱隱的失落。

“冬獵?這麼冷的天,能捕到什麼?”

金戈咧開嘴笑了,說道:“不過是貴人們尋個由頭散散心罷了,那位……”

他把手窩在懷裡,向上指了指,繼續說道:“說眾位皇子們都養尊處優的,少了些氣魄,要借這個機會鍛煉他們呢!”

梅娘不由得想起顧南簫,待要說話,卻又不知該問些什麼。

她默了一會兒,才發現金戈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似乎期待著她能再問幾l句。

她不由得臉上微熱,連忙露出一個周到的微笑。

“顧大人那麼忙,還把這送禮的小事放在心上,金戈,你替我多多謝過顧大人。”

聽梅娘說出這番話來,金戈臉上露出一絲失望。

“是,小人一定把話帶回給二爺,那……小人就先回去了。”

見金戈慢吞吞地轉身,梅娘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你們路上要走多久?帶吃的了嗎?”

金戈立刻歡天喜地地轉過身,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

“這次出行安排得倉促,哪有時間預備?冬獵的地方遠著呢,就算騎馬也得走大半天!雖然帶了幾l塊糕點,可是我們二爺的脾氣,姑娘您是知道的,隻帶了幾l塊硬邦邦涼颼颼的糕,他肯定是不會吃的!”

梅娘聽了,不由自主便想起顧南簫那極難伺候的口味。

她眉頭微皺,說道:“正好廚房裡有現成的羊湯,你在這兒略等一等,我盛一罐給你帶上。”

金戈聲音清脆地應了,梅娘便去了廚房。

連日來羊肉砂鍋都賣得十分火爆,後廚便單留出一口大鍋,從早到晚燉著羊湯,這樣備菜的時候就輕鬆多了。

梅娘尋了個瓦罐,盛滿羊湯,想想覺得還不夠,又切了一大盤羊肉,塞進食盒裡。

可這食盒隻放了羊肉,又顯得空了些,梅娘索性又裝了乾粉絲、豆皮、泡好的木耳等配菜,連瓦罐帶食盒一同交給金戈。

她囑咐道:“瓦罐能保溫,外頭還有棉套,熱一個時辰是沒什麼問題的,若是晚了,你在歇腳的時候再尋個爐子或者生火燒個滾開,把羊肉和菜放在裡面熱一下,就能吃了。”

金戈連聲答應著,抱著瓦罐拎著食盒,喜笑顏開地走了。

梅娘將棉簾掀開一條縫,看著金戈把瓦罐和食盒牢牢拴在馬鞍上,大聲吆喝著,很快就消失在冬日的街道上。

又一陣冰冷的寒風吹來,梅娘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這個皇上也真是的,這樣冷的天,偏偏要拉著一群人去冬獵。

外頭冰天雪地的,能有什麼動物?真是折騰人。

頂著這麼大的寒風跑個大半天,人不凍僵了才怪。

當然這些話梅娘也隻能腹誹,不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她就覺得風一陣陣往脖子裡鑽,連帶著身上都打了個寒顫。

她放下簾子,轉回身才想起金戈送來的賀禮。

那匣子有一尺半見方,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大堂裡人多眼雜,梅娘抱著匣子去了後院。

尋了個沒人的房間,她走進去,把匣子放在桌上,再打開。

蓋子一揭開,就是一片金光燦爛。

這裝東西的匣子這麼大,梅娘便猜測裡面放的是個擺件。

果不其然,匣子裡放著一個小小的盆景。

梅娘把盆景拿出來,隻見這盆景以瑩潤的黑玉為底盆,上面雕刻著如意的花紋,中間則以光滑細膩的檀木為枝乾,枝頭上掛著一顆顆如拇指肚般大小的柿子,個個兒小巧玲瓏,十分精致,想是寓意為事事如意。

見這小柿子個個金光閃閃,造型可愛,梅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一入手就感覺到金屬那獨有的冰意,梅娘不由得吃了一驚,她仔細看看,才發現這小柿子竟然全都是純金打造而成的。

望著那掛滿枝頭的金柿子,梅娘微微歎氣。

且不說那黑玉盆和檀木枝,隻這些小柿子,就要多少金子啊!

這麼貴重的東西,自然不適合擺在大堂,甚至也不能擺在雅間,樓上人來人往的,萬一哪個孩子不懂事摘去玩,沒幾l天就把這盆景薅成葛優了。

梅娘左思右想,隻覺得這盆景放哪兒都不合適,隻能放到自己臥房去看著才放心。

她想把盆景放回匣子裡,搬動的時候卻發現匣子底部還有幾l張薄薄的紙張。

她連忙放下盆景,拿起了紙。

打開一看,這幾l張紙竟然是兩千兩銀票!

梅娘這回徹底呆住了,顧南簫為什麼會把銀票放在這裡?

難道是不小心放在這兒,一時疏忽給忘了?

梅娘捏著銀票,又看看那盆景。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把匣子內外都翻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這銀票到底是顧南簫不小心放這兒的,還是和盆景一起送給她的?

梅娘想不明白,顧南簫又出城去了,她想問都找不到人問。

她隻得收好銀票和盆景,等顧南簫回來再問他了。

寒風中,金戈不住地催促著馬匹前進,恨不能一步就飛到顧南簫身邊。

城外,風烈烈,雲低垂,探路的護衛隊已經先行,隨後便是皇族和貴人們的車馬,隨從及輜重殿後,依次緩緩起行。

金戈催馬飛奔,趕到皇族後不遠處,終於追上了顧南簫。

顧南簫身披一件黑狐皮大氅,正策馬前行,聽

到身後急促的馬蹄聲,他側過頭向後看了一眼。

他最先看見的便是金戈滿面的笑容,再一看他帶去的匣子已然不見,馬鞍出卻多了一個厚厚的布囊及食盒。

看到那熟悉的食盒款式,顧南簫那被寒風吹得如冰封的眼眸才漸漸化開了一點。

他向金戈點點頭,示意他已經知道了,金戈便放緩韁繩,跟隨在顧南簫之後。

想是皇帝出行的興致頗高,整個隊伍自打出城便沒有停下,時緩時急地向目的地趕路。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才過了午便開始飄起了雪花,隨著離京城越來越遠,雪竟下得越來越大,隊伍前行的速度也漸漸放緩了。

雪下得這樣大,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眼看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趕不到行宮,前面總算傳來了停下紮營命令。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為著天子的安全著想,幾l名武將和宮中侍衛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定下一處適合駐紮的地點。

眾人各司其職,或是紮營,或是守衛,或者埋灶生火,空地上很快就熱鬨起來。

金戈搓著幾l乎被凍僵的手,走到顧南簫身邊。

“爺,那邊帳篷隻怕還要一會兒才能安排好,我讓鐵甲生了火,先燒點熱水喝。”

顧南簫輕輕籲了口氣,看到面前呼出的白霧,很快消散在滿天大雪中。

“知道了。”

好在輜重車那邊物資充足,鐵甲不但帶回了乾柴,還拿了些茶葉、糕點、碗盤等物。

頂著寒風跑了一整天,彆說那些嬌貴的皇子,連那些行軍的武將都受不住了,不等帳篷紮好,就急著先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

眾人都在忙著燒水熱吃食,金戈就把食盒和瓦罐拿下來了。

“爺,這是梅姑娘給您帶的羊湯,還有些吃的,我熱一熱,您先墊墊。”

聽到梅姑娘二個字,顧南簫就覺得肚子像是空了一塊似的。

跑了一天都沒覺得餓,可是這回兒坐下歇著,反倒覺得餓了。

見他點點頭,金戈把瓦罐掏出來,放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中。

他回憶著梅娘說過的話,把羊肉片、粉絲、豆皮等物都放到了瓦罐裡。

漸漸地,一股暖融融的奇香便在營地上空盤旋起來。

正在啃著涼餅子,醬肉,糕點之類的人們,聞到這個味道,立刻就覺得手裡的食物不香了。

凜凜寒風中,這霸道的羊湯香氣簡直有著致命的誘惑力,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仰起臉,鼻子用力地嗅著,尋找著這香味的來源。

隻是聞著這香味,他們就覺得身上從內到外都暖和起來了。

不過,當大家發現這香味的源頭是來自顧南簫,便隻能咽下口水,坐在原地不敢上前。

原因無他,顧南簫出身尊貴,與太子情誼深厚,為人又不苟言笑,令人難以親近,周身都是一股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息。

除了皇上和太子,任是誰的面子他都不會給。

討好

不著,又得罪不起,眾人隻能識趣地遠離。

當然,也有不識趣的。

與眾人不同,祁卓是坐著寬大又暖和的馬車趕路的。

坐了半天的馬車,這會兒好不容易下來,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坐著歇息,反而在營地中四處溜達起來。

走著走著,他就聞到了那股羊湯的味道。

在馬車裡吃了一路甜膩膩的點心和茶水,這會兒聞到羊湯的香味,他的肚子立刻咕嚕嚕叫了起來。

他循著香味,一路走到顧南簫身邊。

“顧二哥!”

看到顧南簫,他立刻高興地叫出聲,隨後走到顧南簫身邊,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顧二哥,我正找你呢!”

見他過來,顧南簫便順勢起身,腰身微微一躬。

“見過二殿下。”

祁卓大大咧咧地扶住顧南簫,用力要拉他坐下。

“你跟我這麼客氣乾什麼?快坐快坐!方才在路上,我還想叫你跟我坐一輛車呢,咱倆也好說說話,這一路可悶死我了!”

顧南簫並未用力,祁卓卻怎麼也拉不動他。

見顧南簫不肯坐,他隻好放棄了努力,注意力重新回到那個瓦罐上。

“我說顧二哥,你這是做什麼好吃的呢?”

顧南簫不願多說,隻答道:“羊湯。”

聽到這個名字,祁卓不由得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還是你會吃,這麼遠還特意帶了羊湯來,這麼冷的天,喝點羊湯再合適不過了!”

祁卓話語裡的暗示十分明顯,若是擱在旁人,早就屁顛屁顛的盛出羊湯,畢恭畢敬地端到他面前請他享用了。

可是顧南簫卻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隻淡淡地說道:“二殿下說得是。”

祁卓不禁皺眉,說道:“你這人就是無趣,真不知道我大哥怎麼就那麼看重你。”

提及太子,顧南簫直接閉口不言。

祁卓一個人在旁邊碎碎念,一會兒說天氣太冷,一會兒抱怨非得這個天氣出來冬獵,一會兒又說那隨行的廚子真是笨,這麼久連個飯都做不好。

不管他說什麼,顧南簫都隻當是耳旁風,隻偶爾點頭或者回應一個嗯或者哦。

祁卓賴著不走,就想等這羊湯燉好。

等到羊湯盛出鍋,顧南簫不得讓讓他嗎?那他就能蹭到一碗了。

雖然這樣做對他一個堂堂皇子來說未免有些跌份,可是他實在顧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冷了,這羊湯的味道是他從未聞到過的香濃,饞得他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金戈揭開了蓋子,那羊湯的香味嘩地一下就衝了出來,連陣陣冷風都吹不散。

金戈盛了一碗,下意識地看向祁卓,又看看顧南簫。

顧南簫卻像是沒有看到他的眼色,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看著顧南簫伸手端過羊湯,放在嘴邊吹了吹,竟然視自己如無

物,祁卓先是驚訝,隨即憤怒起來。

他身為皇子,誰見了不是卑躬屈膝,這個顧南簫,竟敢不把他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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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看在他是太子表弟的面子上,他怎麼可能會叫顧南簫一聲顧二哥?

祁卓自覺被駁了面子,正想著是當場發作,還是趁機討一碗羊湯,就見顧南簫看向了自己。

見顧南簫將手中的羊湯向他的方向一舉,祁卓還以為他要把這碗羊湯給自己,頓時臉色一喜。

不料顧南簫卻舉著湯碗,對他說道:“二殿下,請恕臣無禮,臣要用飯了。”

在祁卓一臉愕然的注視下,顧南簫端起已經不再滾燙的羊湯,放在嘴邊啜了一大口。

溫熱的羊湯下肚,隻一口,就瞬間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切的薄薄的羊肉片,在羊湯中被燙得微卷,吃到口中無比醇香。

粉絲浸飽了濃香的湯汁,口感順滑,滋味極美。

軟韌的豆皮,脆嫩的木耳,每一口都是新奇的體驗。

顧南簫就這麼一口湯,一口菜,吃了個酣暢淋漓。

而祁卓在惱怒過後,又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中。

因為太子的關係,顧南簫從小便時常出入皇宮,跟祁卓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認識顧南簫這麼多年,祁卓還從沒見過他這個不算文雅的吃相。

在他的印象裡,幾l乎就沒見過顧南簫吃東西的樣子,哪怕是在宮宴上,他也是一副厭煩又隱忍的模樣,似乎所有的珍饈美味都不能入他的眼。

這樣一個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居然也會吃東西!

沉浸在觀賞顧南簫吃相的震驚中,祁卓一時竟然忘了發火。

等到顧南簫把一碗羊湯喝了個一乾二淨,他才回過神來。

“那個……”

看到顧南簫逐漸紅潤起來的臉色,祁卓內心對美食的渴望終於壓倒了一切,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顧二哥,你這羊湯能不能分我一碗?”

顧南簫把空碗遞給金戈,示意他再盛一碗,隨口說道:“對不住,臣帶的羊湯也不多了。”

祁卓的視線落在那依然滿滿當當的瓦罐中,一時不知道是顧南簫沒看見,還是他把自己當成了瞎子。

直接開口討要卻被無情拒絕,祁卓終於按捺不住脾氣,起身拂袖而去。

金戈把第二碗湯交給顧南簫,下意識看了祁卓的背影一眼。

雖然主子得罪了二皇子,可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他們身在宮外,吃食又是自己帶的,自己人吃吃也就罷了,若是隨意給旁人吃了,尤其是皇子,萬一之後出了什麼事,那就是大麻煩了。

主子從小在皇宮裡長大,那些勾心鬥,栽贓陷害的事見的多了,便養成了這副除了太子,跟誰都不親近的脾氣。

顧南簫足足喝了二碗羊湯,才覺得喝不下去了。

還是梅娘細心,竟然想著給他帶一罐羊湯。

想到這裡,顧

南簫的眉眼多了幾l分柔和。

很快,他就斂起眼中的情緒,對金戈說道:“餘下的羊湯,你給表哥送去。”

出於謹慎,他自己嘗過羊湯,確定沒有問題,才會送去給太子。

至於彆人,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金戈聽了,連忙把瓦罐重新包好,送去了太子所在的行帳。

太子嘗過羊湯也是大加讚賞,又吩咐內侍給皇上也送了一碗。

至於皇族的人是如何分享這半罐羊湯的,顧南簫就不太在意了。

坐在已經搭好的行帳裡,看著隨行的禦廚親手炮製的各種佳肴,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帳內,爐火緩緩燃燒著,讓冰冷的帳篷逐漸溫暖起來。

這熱度並不足以讓人渾身熱起來,顧南簫卻覺得心裡和身上都是暖融融的,幾l乎熱得發燙。

這一定是那罐羊湯的功勞,顧南簫默默地想著。

這麼晚了,不知道京城有沒有下雪,梅娘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這場大雪於傍晚抵達京城,並且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夜。

梅娘一早起來,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面露歡喜。

讓她高興的不止是因為這冰天雪地的美景,還有這麼冷的天氣,南華樓的羊肉砂鍋必定好賣。

她像每天早上一樣,在樓上樓下都看了一圈,看著沒有什麼問題,便去了後廚。

路過後院的時候,她看到幾l個婆子和雜役正在燒熱水,殺雞鴨。

南華樓的烤雞和烤鴨都是賣得極好的,每天早上都要準備幾l百隻雞鴨,免得不夠用。

原本這些都是養雞鴨的農戶或者小販殺好送來的,隻是今日下了大雪,城外送雞鴨的車子十有八九要晚些才來,四九怕耽誤中午的生意,就讓婆子把後院提前預備的雞鴨先殺一批出來。

梅娘看著幾l人殺了一隻鴨子,把鴨血放在一個大碗裡,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鴨血,你們平時是怎麼處理的?”

眾人正忙著,見梅娘走過來,連忙起身跟她行禮。

聽到梅娘的話,幾l個婆子互相看了看,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慌。

“梅姑娘,這鴨血是有什麼用嗎?我們……我們以為沒用,所以都是帶回家裡去了……”

“梅姑娘,我們知道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梅姑娘,要不這鴨血值多少錢,您從我們的工錢裡扣吧,千萬彆趕我們走!”

南華樓可是如今南城生意最好的酒樓,四九掌櫃說了,讓大家好好乾,要是生意好了,還要給他們漲工錢呢!

除了豐厚的工錢,他們還可以吃到南華樓那些美味的剩菜,還能往家裡帶呢!

這麼好的活計,要是因為偷拿鴨血的事給攪黃了,那他們可太虧了!

見幾l個婆子面露惶恐,梅娘哭笑不得。

她放緩語氣,說道:“我不是要質問你們,隻是怕糟蹋了東西,你們若是用得著就拿回去好了,沒事的。”

聽梅娘親口說沒事,幾l個婆子才不那麼緊張了。

梅娘叫他們送兩大碗鴨血去廚房,餘下的隨她們處置。

婆子們不敢怠慢,很快就把鴨血和已經收拾乾淨的雞鴨送了過來。

梅娘取出些鴨骨雞骨,放在鍋中先熬底湯。

鴨血切成半寸見方的小塊,放在鹽水中浸泡片刻,再取出鴨胗切花刀。

鴨腸將油脂刮乾淨,加適量鹽揉洗乾淨,放入水中汆燙,待到卷起就馬上撈出。

鍋中放油,將蔥段薑絲爆香,加入底湯煮沸,先放鴨胗。

接著下入粉絲、小油豆腐、鴨腸,燉煮片刻即可。

最後,在湯中加鹽、醬油、香菜,胡椒粉等調料調味,一大鍋鴨血粉絲湯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