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104章 栗子燉雞 這菜裡是放了多……(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35804 字 3個月前

秋日的早晨霧氣蒙蒙, 天還沒亮,黃丫爹就守在了胡同口。

不知不覺間,他肩膀上和頭發上已經落了不少露水, 他卻顧不得擦, 一直探頭探腦地盯著武家燒餅店的門口。

昨日他可是跟那雷婆子說過了,今天晚上就要把菜譜交給雷婆子的。

誰知黃丫改了名字,連性子都改了, 竟然敢不聽他的話!

這讓黃丫爹又恨又怒, 要不是忌憚著武大娘, 他早就跑到武家門口去搶人了。

晨間的露水漸漸打濕了他的衣裳,貼在身上又重又涼,他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

這麼一動,又牽扯到了腰間的傷處,頓時疼得他齜牙咧嘴。

真沒看出來,那個瘦猴般的野丫頭竟然那麼大的力氣,他回去才發現腰上青了好大一塊,本想讓媳婦幫他擦些藥油, 不料媳婦卻因為他沒來得及洗衣服正在發火, 他舊傷未愈又被媳婦打了幾下。

等他有了錢, 他就雇個婆子乾活,省得老被媳婦打罵。

黃丫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看到武家的大門打開了。

隻見雲兒探頭出來看了看門外, 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終於等到雲兒出來了,黃丫爹趕緊藏好身形。

等雲兒走到身邊, 他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雲兒。

雲兒嚇得尖叫一聲,待看清楚黃丫爹又要捂她的嘴, 她連忙緊緊閉上嘴,示意自己不會再喊了。

這會兒離得近了,黃丫爹看清她臉上的大片紅腫,又看到黃丫滿臉驚懼的表情,心裡不由得一陣得意。

這個死丫頭,現在應該知道自己不好惹了吧?

“你個賠錢貨,老子看你這回往哪兒跑?”

黃丫爹索性連裝都不裝了,惡狠狠地盯著雲兒。

雲兒眼裡含著眼淚,連連搖著頭,顯然是被嚇壞了。

“爹……我不跑了,你輕點兒抓,要是這隻手也壞了,我就再也乾不了活了……”

黃丫爹低頭一看,才看到雲兒的右手腕上裹著厚厚的白布,似乎連動彈都十分困難。

“這是怎麼回事?”

雲兒哭著說道:“爹,你昨天把我的手弄傷了,我現在乾不了活了……”

看到雲兒可憐巴巴的樣子,黃丫爹越發高興起來。

誰讓這死丫頭不聽話,敢得罪他,他就要她好看!

“你的手壞了,乾不了活,武家就不要你了吧?”

武家開著一個燒餅店,一個盒子鋪,都要做飯乾活的,雲兒既然傷了手,那對武家來說就沒有什麼價值了。

看到雲兒驚恐擔心的眼神,黃丫爹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雲兒苦苦哀求道:“爹,我知道錯了,你放開我,我這就給你拿菜譜。”

沒想到雲兒這麼主動就把菜譜交出來,黃丫爹大喜過望。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雲兒傷了手,武家能白養著她嗎?說不定還會把她送回黃家呢!

雲兒倒是個聰明的,總算知道討好家裡人了。

看到雲兒拿出一個冊子,黃丫爹迫不及待地一把搶了過去。

他翻開這本冊子,粗略地看了看。

隻是他不識字,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菜譜。

不過不要緊,隻要有東西交上去就行。

一道菜一兩銀子,這裡頭怕不是有幾十道菜?

那可就是幾十兩銀子!

想到這裡,黃丫爹高興得兩眼發亮。

雲兒還不忘叮囑他,說道:“爹,這裡面的菜都是梅源記日常做的,我怕忘了就抄下來了,你拿回去找個識字的,一個一個菜念給你聽,你就能學會了。你好好做飯,把弟弟養胖胖的……”

黃丫爹得了菜譜,哪有閒心跟她磨牙,胡亂應了一聲,把冊子塞進懷裡,就急匆匆地走了。

看著他匆忙的背影,雲兒擦乾臉上的淚,神情逐漸冷了下來。

希望他能好好保管這本“菜譜”,可彆辜負了二姐一夜抄書的辛苦。

狗尾胡同史家的宅子裡,史二太太坐在炕上,正拉著史貞娘的手落淚。

“我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誰知竟來得這樣快!”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天,可是想到史大太太的下場,她還是不寒而栗。

“貞娘,虧著你提前嫁過來了,要不然連你的嫁妝都要被禍害了!”

那些如狼似虎的差人,連她和史大太太的房間都沒放過,都搜了個亂七八糟。

要是史貞娘的嫁妝被那些粗魯的官差翻過,她還怎麼嫁人!?

想到這裡,史二太太又是難過,又是慶幸。

史貞娘之前總往娘家跑,惹得梁坤不高興,隻好忍著在家待了幾天,沒想到才短短的時間,娘家就出了事。

“娘,您彆哭了,出事也是大房的事,您和爹好好的就行……”

“傻孩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咱們史家還沒分家,大房出事,咱們二房能逃得了嗎?”

想起那些被官差砸壞的家具擺設,史二太太心痛如絞。

“還要你提前出嫁,算是把你保全下來了!”史二太太緊緊握著史貞娘的手,一臉的後怕,“你還不知道吧?家裡出事第二天,鮑家就來退親了!”

“退親!?”史貞娘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鮑家跟玉姐姐退親了?”

“可不是嘛!那鮑家自詡什麼做過官的人家,本來與商戶女結親就是降了身份,誰知玉娘家裡還鬨出繼母偷女兒嫁妝的醜事,說咱們史家家風敗壞,他們鮑家丟不起這個人……”

史貞娘呆呆地聽著,不由得脊背一陣發涼。

所謂唇亡齒寒,那鮑峰的人品才學還不如梁坤呢,竟然就敢上門退婚!

跟玉娘相比,她能順順利利地嫁給梁坤,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史二太太想起正事,低聲囑咐道:“你大伯見鮑家鬨得凶,怕傳出去名聲不好,再說這門親事他也早就看不上了,就答應鮑家退親了,雖說你是出嫁女,可攤上玉娘那樣的姐姐,到底對你也有影響……”

“這些日子你且低低頭,讓著你公婆他們些,彆讓他們抓住了把柄,咱們史家可不能再出什麼事了!”

史貞娘情不自禁地點點頭,說道:“娘放心,我都聽您的!”

史二太太見她溫順,這才稍稍放心,又問起她在梁家的日子。

“這幾日姑爺好些了嗎?你公婆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史貞娘正一肚子苦水,忍不住就訴起苦來。

“娘,我那婆母實在是不講道理……”

因為梁坤身上有傷,貞娘雖然嫁了進來,可是一直不曾跟梁坤圓房,原本這也沒什麼,可是自打她進了門,伺候梁坤的活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史貞娘在娘家做慣了嬌小姐,哪裡會伺候人,好在還有兩個陪嫁丫頭,白日裡有丫頭在,史貞娘還不至於太辛苦,可到了夜裡,梁付氏就說有梁坤和史貞娘還沒圓房,不能留丫頭在屋裡過夜,免得出了什麼不光彩的事。

再說,史貞娘是梁坤的媳婦,服侍丈夫本就是妻子該做的事。

婆母搬出這樣的道理來,史貞娘隻得自己留下守夜,幸好梁坤傷勢逐漸好轉,晚上不過叫她倒個水,拿個枕頭之類的,並不會太累。

可是她夜裡休息不好,白日裡還要聽公婆的“教導”,熬了幾天就受不住了。

本想晚上趁著梁坤睡著,她也能靠在炕邊睡一會兒,可是一天清早梁付氏看見她躺在炕上,立刻就叫罵起來,說什麼梁坤身體還沒好,她就等不得了,難不成要害死她兒子不成?還說什麼這就是史家教出來的好女兒,連個羞恥都不要了!

梁付氏罵得又狠又毒,什麼肮臟話都往外冒,史貞娘聽得羞愧難當,想解釋梁付氏又不肯聽,罵得越發響亮,連街坊鄰居都趴在他家牆頭看熱鬨,史貞娘羞得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

要不是梁坤嫌梁付氏吵醒他睡覺,把梁付氏趕了出去,隻怕史貞娘都要被梁付氏的唾沫淹死了。

史二太太聽得心裡難過,拿起帕子給史貞娘擦眼淚。

“姑爺能為你說話,可見心裡是向著你的,你是新媳婦,剛嫁過來,難免不習慣。你婆婆就是一張嘴厲害些,這些日子都是你管著姑爺的藥錢和家裡用度,她沒你有錢,怕在這上頭壓不住你,就隻有拿這些糟心事壓著你,過些日子她見從你手裡弄不出錢來,也就消停了……”

史貞娘一臉委屈地點點頭。

她還能說什麼,已經嫁到梁家了,她孤身一個人,還敢跟公婆和丈夫頂嘴嗎?

再說還有史玉娘的前車之鑒,史家是斷不能回去的了,就算梁家再不好,她也得留在這裡過日子。

史二太太安慰了她一會兒,才低聲問道:“娘跟你說的話,你都記得吧?不管梁家人怎麼待你,是打你罵你也好,是哄著你也罷,哪怕他們說出大天來,你的嫁妝都不能給他們,一定要記住!”

史貞娘想著史二太太料事如神,提前把自己嫁到梁家,才躲過史家的劫難,對史二太太滿心都是信賴。

“娘,我都記著呢,虧著有蔡媽媽幫著我,金錢銀錢她們兩個也都是忠心的,我婆婆雖然提過幾次,可是我都沒鬆口,她們也都看得緊著呢!”

史二太太卻高興不起來,不禁歎了口氣。

“娘還得囑咐你幾句……”她頓了頓,低聲說道,“除了你婆家的人,你還得提防著些彆人……哪怕是你爹來跟你要嫁妝,甚至借錢,你都不能給,知道了嗎?”

“我爹?”史貞娘一怔,眼睛都瞪圓了,“我爹怎麼會找我借錢?”

“你小點兒聲!”史二太太不安地看了看門外,才對史貞娘說道,“家裡遭了事,大房到處打點關係,隻給衙門裡就捐了一千兩,你大伯一向沒個正經營生,哪兒來的錢?少不得又要找到你爹頭上……”

想到史延貴那窮橫的樣子,史二太太就恨得直咬牙。

“當初他就嫌我給你的準備的嫁妝太多,沒少出幺蛾子,昨兒還趁我不在,在屋子裡亂翻,還好娘把東西藏得嚴實,沒讓他得手,娘現在就怕他把主意打到你的嫁妝頭上……萬一你爹真來找你,你就說要照顧姑爺,不能出去,如果他跟你要東西,你就算撕破臉也不能給……”

史貞娘嚇得眼淚汪汪,小聲說道:“娘,那要是惹急了我爹,他要進來搶,我可怎麼辦?”

梁家可不如史家大,攏共就這麼幾間屋子,她的東西一翻就能找到。

她的下人不過是兩個婆子兩個丫頭,梁家三口裡頭梁鵬不像是個會打架的,梁坤又病著,如果史延貴真敢進來搶,他們可攔不住啊!

“怎麼可能?”史二太太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可是你的夫家……”

她陡然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麼。

史貞娘已經嚇得哭了起來,抽抽搭搭地說道:“娘您忘了嗎?這宅子當初爹說要給我陪嫁,可是因為梁家人提前住了進來,爹一直生我的氣,並不曾把宅子記到我名下呀!這宅子還是我爹的呢……”

這宅子是史延貴的,他要進來搜,甚至把他們趕出去,那都是名正言順的啊!

史二太太當時隻想著能幫史貞娘多準備些值錢的嫁妝,而史延貴因為生氣史貞娘提前跟梁家說了這宅子會陪嫁,一直不曾把房契給她們母女,史二太太提過幾次,每次提起總會跟史延貴吵起來,夫妻倆都是不歡而散。

史二太太要不到房契,想著那宅子值不了幾個錢,如今又有梁家人住著,史延貴就算想來硬的,也不敢直接得罪梁坤一家,以她對史延貴的了解,為了這麼一個又小又破的宅子,他是不會輕易得罪自己的秀才姑爺的。

可是現在情況又發生了變化,梁坤被學官打了一頓,如今這事兒在南城幾乎是人儘皆知,這個聲名狼藉的秀才,以後的前程隻怕也完了。

而史家出了事,史延貴缺錢,他連自己媳婦的私房錢和首飾都惦記上了,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宅子了。

史二太太隻覺得額頭冒出一陣冷汗,她看著六神無主的史貞娘,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好孩子,彆害怕,事情或許還沒那麼嚴重……”她定了定神,溫聲說道,“要不然,你把東西給娘,娘幫你保管——”

史二太太自詡跟史延貴有著多年的鬥爭經驗,還是了解史延貴的性子的。

史延貴連她藏在家裡的東西都找不到,如果她能把史貞娘的嫁妝藏起來,就算史延貴來狗尾胡同的宅子裡搶東西,也搶不到什麼。

史貞娘也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正要點頭答應,就聽見房門咣地一聲被踹開了。

“放你姥姥的驢屁!我家媳婦的嫁妝,輪得到你個狗頭婆娘來管!?”

梁付氏插著腰,打橫站在門口攔住路,指著史二太太破口大罵。

“老娘一看你們娘倆關著門嘀嘀咕咕,就知道肯定憋著什麼壞水呢!合著是要攛掇我兒媳婦把嫁妝交給你?我呸,做什麼美夢呢?!那可是我家的東西!”

自打史貞娘嫁到梁家,梁付氏就一直眼紅那些嫁妝。

看史貞娘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哪件不值個幾兩銀子?

就連金錢銀錢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蔡媽媽也比她穿得好!

她可是史貞娘的正經婆母,卻穿的還不如史貞娘使喚的下人!

史貞娘明明有錢,卻不肯拿出來給他們花,這不明擺著是防著他們嗎?

她都嫁到梁家了,怎麼還藏著心眼,她壓根就不想跟梁坤好好過日子!

梁付氏想儘辦法,都沒從史貞娘身上弄出錢來,本來就著急,天天想著用什麼法子讓史貞娘把嫁妝交給她管著。

見史二太太來了,她就躲在外頭偷聽,先是聽到史家出事,又聽到史延貴可能會惦記史貞娘的東西,以及自己住的宅子竟然不是史貞娘名下的,已經是火大了。

等到史二太太提出要幫著史貞娘管嫁妝的時候,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如今梁家全靠著史貞娘的錢養活著,要是她把東西都給了娘家的人,梁家人要怎麼過?

再說史貞娘嫁到了梁家就是梁家的人,她的嫁妝自然也都是梁家的!

想到這裡,梁付氏越發挺直了腰板。

“臭不要臉的婆娘,還敢惦記我家的東西?我家人還沒死絕呢!我家的東西還輪不到史家來管!再說了,女兒都出嫁了,你還跑到婆家來指手畫腳,你以為這是你們史家啊?你自己不想一心一意跟你相公過日子,難不成是在外面養漢子了?你自己養漢,還來挑撥我兒子和兒媳婦?做你娘的美夢!”

史二太太和史貞娘猝不及防,聽到梁付氏的汙言穢語,史貞娘嚇得直哆嗦,趕緊站起身來,含著眼淚一句話也不敢說。

史二太太則先是驚訝,隨即便是惱怒。

她可不是史貞娘,由著這潑婦罵人卻不敢還嘴。

“親家太太隻怕是糊塗了,滿嘴說的都是什麼胡話?蔡媽媽,雷婆子,你們快扶她坐下,銀錢快去請郎中!”

幾個婆子會意,立刻擁進來將梁付氏團團圍住。

屋裡屋外都是史家的人,梁付氏就算再想胡攪蠻纏,也使不出力氣來,唯有高聲痛罵。

“真是沒了天理了!你女兒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她的東西就是我家的東西!還說什麼要幫你女兒管嫁妝,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鬼主意!梁家的人還沒死呢,輪不著你個史家的婆娘來管梁家的財物!”

“你們史家被衙門抄了,那是你們活該!還想用我兒媳婦的嫁妝去填窟窿,你做夢吧你!”

“你們一群蠢婆子,誰敢碰我?我兒子可是秀才,你們敢欺負老娘,老娘讓我兒子去告官,把你們統統拉去衙門裡打板子!”

她不提這事還罷了,提起梁坤,史二太太越發怒不可遏。

“你還有臉提你兒子,要不是梁坤非要納武家那姑娘為妾,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何至於連累我們史家!我家貞娘不計前嫌,還肯嫁過來,那是你家的福氣!”

“你兒子得罪了學官,全南城誰不知道?以後彆說考舉人考進士,他那秀才名頭能不能保住都說不準了,你還以為你那寶貝兒子將來有什麼前程呢?還敢拿衙門來壓我,呸,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德性!”

“他病了這些時日,隻怕還要三兩年才能養好,如今急慌慌娶了我女兒進門,叫她守活寡不成?”

史二太太憋了許久的怒氣,這會兒一股腦發泄出來。

當時梁坤說什麼武梅娘退了親,以後怕是要鬨起來,不如弄到家裡做個小妾,這樣就不用擔心她在外頭敗壞梁坤的名聲,甜言蜜語哄著史貞娘,讓史家借著丟嫁妝的由頭,叫官差去查梅源記。

結果呢,梅源記什麼事都沒有,梁坤也不過被學官打了幾下,史家卻因此惹來了顧南簫,連自己家都被抄了。

之前怕史貞娘被退親,如今史貞娘已經嫁了進來,梁家又壞了名聲,還得借住在史家的宅子裡,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史貞娘怕擔上忤逆公婆的名聲,不敢反抗,她史二太太還不能替女兒出頭了嗎?

梁付氏沒想到一向性子溫吞的史二太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又是驚又是怒,氣得直跳腳。

“你敢咒我兒子?老娘撕了你的嘴!”

蔡媽媽等人豈是吃乾飯的,聞言越發緊緊拉住了她,梁付氏暴跳如雷,卻怎麼也掙不開幾個人的拉扯。

“你們這些沒廉恥的東西,我要讓我兒子休了你女兒!”

史貞娘嚇得臉色煞白,求助地看向史二太太。

史二太太摸了摸鬢邊的頭發,冷笑道:“休就休!不過你們彆忘了,如今你們腳底下踩的是史家宅子的地,吃的用的都是史家的東西!你們要是敢休我女兒,就光著身子睡大街去吧!”

說完又轉向史貞娘,放緩語氣說道:“貞娘彆怕,就算梁家真的休了你,你還有娘在呢!再說你玉姐姐已經被退了親,家裡多養你一個也不算什麼!”

之前史二太太隻怕史貞娘名聲受損,如今史家已經被抄過家退過親了,她還怕什麼?大房和史延貴如果敢拿這件事說嘴,她就拿玉娘的事給他們堵回去!

她早就給史貞娘做好了打算,這些嫁妝省著些用,史貞娘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夠用了,以後若是有合適的人家,史貞娘有豐厚的嫁妝傍身,又是完璧,還愁嫁不到好人家嗎?

聽史二太太這麼說,梁付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之前史二太太隻求史貞娘能順利出嫁,什麼都依著梁家,如今陡然撕破了臉,倒讓梁付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史二太太的話雖然說得難聽,卻一點都沒錯,梁坤如果真的休了史貞娘,他們一家三口能去哪裡住呢?

想到被趕出三條胡同的狼狽情形,還有之前在狗尾胡同裡過得辛苦又貧窮的生活,梁付氏的氣焰不由得消了下去。

她可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

現在好歹把史貞娘娶進了門,家裡臟活累活都有人乾了,梁坤也有丫鬟婆子伺候,史貞娘還願意拿錢出來養著他們一家三口,要是真把這麼好的媳婦趕出去,他們一家可怎麼過?

見梁付氏老實下來,史二太太的語氣也緩了下來。

“親家太太,咱們都是做娘的,都有一顆為兒女著想的心,親家太太記掛兒子,我也惦記我閨女,咱們做父母的,誰不盼著孩子們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呢?方才我說幫著貞娘管嫁妝,也不過是怕她年紀小,心裡沒有成算,回頭再胡亂花費了,不過話說回來,誰不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呢?且讓她自己慢慢學著吧。聽說姑爺的身子也快好了,以後也能幫著貞娘管管家,再說,姑爺以後還要讀書,要考舉人,要上下打點關係,哪裡不用銀子?都要他們自己拿主意才行,隻要他們小兩口能商量著來,咱們在一旁幫著些,還愁他們的日子過不好嗎?”

梁付氏聽史二太太說不會幫貞娘管嫁妝,先是鬆了口氣,再聽她說起梁坤以後要讀書要花銀子,連身子都跟著軟了幾分。

“你這話說得還算中聽,我這也是擔心坤兒病著,怕貞娘太小,管不好家嗎,所以才想著幫她……”看到史二太太的眼神,她到嘴邊的話又換了口風,“不過你說得有道理,孩子們都成親了,就該讓他們多學著管管家,我還樂得輕鬆呢!”

既然史二太太不能管史貞娘的嫁妝,梁付氏也不好說讓史貞娘把嫁妝交給她,隻好不情願地鬆了口。

不過她心裡已經暗暗有了主意,既然史貞娘不肯把嫁妝交出來,那就讓她兒子出面,難道史貞娘還敢不聽梁坤的話嗎?

再想想方才史二太太說的什麼“守活寡”之類的話,梁付氏不免有些著急。

那史貞娘把銀錢守得死死的,說不準就是因為沒跟梁坤圓房,還想著給自己留退路呢!

不行,她人都嫁進來了,哪能不圓房呢?若是日後傳出去,外頭肯定以為是梁坤不行,那不得把梁坤的脊梁骨戳斷了?

隻要梁坤能把史貞娘收攏住,讓史貞娘死心塌地地跟梁坤過日子,以後隨便拿個讀書或者打點關係的借口,還愁史貞娘不拿出她的嫁妝來幫丈夫嗎?

梁付氏心裡有了主意,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之前坤兒一直病著,我也沒想起來這事兒,倒是委屈了貞娘了,回頭我尋個黃道吉日,就給他們兩個圓房,明年這個時候啊,親家太太說不準就能抱上外孫子了!”

史貞娘嫁過來這一個月,還是頭一次看到梁付氏對自己有好臉色,一時間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隻是聽到圓房,她還是羞紅了臉,深深低下了頭。

梁付氏肯讓一步,史二太太也就順著台階下來了,畢竟梁付氏可是史貞娘的婆婆,得罪了她不過一時痛快,以後史貞娘在梁家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史二太太便笑道:“那敢情好,到時候親家太太就做奶奶了!”

兩個方才還橫眉冷對的女人,轉眼就相談甚歡,這讓史貞娘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有一件事她聽明白了,梁付氏不許史二太太幫她保管嫁妝,還說了讓她自己學著管家,暫時應該不會再有人打她嫁妝的主意了。

除了她爹……

史貞娘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微微發抖。

醉仙樓這幾個月的生意都不好,如今史家被抄了家,那些相熟的食客隻怕更不會上門了。

酒樓沒了進項,史延貴十有八九會打她嫁妝的主意。

上次史延貴說要做盒子菜,可酒樓裡的廚師都是做小炒的,要做大鍋菜哪是說做就能做的?

她就想了個主意,想著能不能弄到梅源記的菜譜,給史延貴送去,這樣史延貴一高興,說不準就能把宅子過給她的名下了。

就算不行,隻要酒樓還能賺錢,史延貴就不會惦記她的嫁妝了。

反正這事兒對她和史家來說隻有好處,她為什麼不做呢?

隻是不知道雷婆子有沒有把梅源記的菜譜弄到手?

史貞娘在一旁胡思亂想,史二太太和梁付氏早已聊得熱火朝天。

兩個人還沒圓房,她們連生幾個孫子幾個孫女都想好了。

聊得高興,梁付氏又留史二太太吃晚飯。

反正飯錢是史貞娘出,飯菜是她的下人去做,現成的人情為什麼不賣呢?

晚飯還沒做好,雷婆子就從外頭回來了。

“姑奶奶,您快看看這個!”

史貞娘一低頭,就看到雷婆子塞過來的一本粗劣的冊子。

“這是什麼?”

雷婆子看看屋外,見史二太太和梁付氏都去前廳那邊準備吃飯了,才低聲對史貞娘說道:“這是梅源記的菜譜,姑奶奶你瞧瞧,這是不是真的?”

她按照跟黃丫爹的約定去了北市口,本來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黃丫爹真的給她拿來一個冊子!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隻可惜黃丫爹和雷婆子兩個人捆在一起,扁擔大的字也識不得一籮筐,黃丫爹一口咬定這是他女兒親自寫出來的菜譜,雷婆子則將信將疑,不敢相信這薄薄的冊子竟然會是菜譜。

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黃丫爹又一定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雷婆子隻好把他帶到了狗尾胡同的史家外頭。

史貞娘一聽說這冊子是梅源記的菜譜,激動得手都抖了。

她打開看了看,隻見上面的字都是各種菜名,每種菜下面還有做法,連放了什麼調料都寫了。

史貞娘看得兩眼放光,捧著冊子愛不釋手。

“這真的是梅源記的菜譜!”

雖然沒去梅源記吃過飯,可是梅源記那些名菜都早就流傳開了,連史貞娘也聽說過不少。

隻見這上面有紅燒雞塊、東坡肉、烤鴨、水煮魚等名字,這可都是梅源記的招牌菜!

“真是菜譜?!”雷婆子聽了這話又驚又喜,見史貞娘看著菜譜愛不釋手,隻得提醒道,“姑奶奶,那人還在外頭等著呢,我跟他說,一道菜譜給他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不貴不貴!”史貞娘正高興著,聞言連連點頭,“這裡頭有二十幾道菜,你找金錢給他拿三十兩銀子,告訴他出去不許亂說!”

才花了三十兩就能拿到梅源記的菜譜,隻要醉仙樓有了這菜譜,要不了半天,這銀子就能賺回來!

雷婆子總算完成了任務,趕緊去找金錢拿銀子了。

史貞娘則把冊子塞到懷裡,想著一會兒找機會給史二太太。

爹娘的關係一直不好,如果她幫著史延貴拿到菜譜,史延貴肯定會對她們母女另眼相看。

隻可惜梁付氏還是擔心史貞娘會偷偷把嫁妝給史二太太,吃飯的時候都把她們倆盯得緊緊的,史貞娘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直到飯後送史二太太出來,史貞娘才趁著梁付氏轉個頭的機會,把冊子塞到史二太太手裡。

她隻來得及說一句“把這個交給爹”,就趕緊岔開了話題。

史二太太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可是當著梁付氏的面又不能直接問,隻好藏起冊子,跟梁付氏和史貞娘道彆。

史二太太回到史家,已經是掌燈時分。

她在家門口下了馬車,正好看到史延貴送客人出來,隻見他一臉愁容,還要強撐著笑臉跟人說話。

史二太太一看見他這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就煩,她移開目光,連個招呼都沒打,扶著丫鬟的手徑直進了門。

史延貴見她回來了,連忙跟客人道過彆,匆匆追了進來。

史二太太剛進了二門,史延貴就跟過來了。

“你又跑哪兒去了,這個時候才回來!”面對史二太太,史延貴就皺起眉頭,換了一副不耐煩的嘴臉,“家裡討債的來了一撥又一撥,全靠我一個人應酬,你倒出去躲清靜去了!”

史二太太眉心跳了幾跳,扭過頭來看向史延貴。

“我憑什麼不能出去躲清靜?這債又不是我借的!你的債主,你自己應付去!”

“你——”史延貴聽得怒容滿面,隨即想到了什麼,強忍著惱怒問道,“你可是去瞧貞娘了?她知道家裡的事沒有?她雖然嫁了人,可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總不能不管不問,隻顧著自己過好日子吧?”

“好日子!?”他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史二太太就壓不住火,“你以為貞娘在梁家當主子奶奶呢?一家子不是老就是病,全指望著貞娘管家,就這樣貞娘還落不下好,被她那公公婆婆各種立規矩,今兒那梁付氏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呢,你去瞧瞧,那就是你給貞娘找的好人家!”

史延貴被噴了一臉的唾沫,厭煩地抹了一把臉。

“貞娘無貌無才,能嫁個秀才已經不錯了!我給她定了這樣好的一門婚事,又給了她那麼多嫁妝,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提起史貞娘的婚事,夫妻倆就要大吵一架,史二太太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也知道跟他說不通,索性轉身就走。

可沒走兩步,她就被史延貴拉住了。

“你走什麼走,我話還沒說完呢!”史延貴牢牢抓著史二太太的手,皺著眉頭說道,“之前我跟你說過的事,你跟貞娘提過沒有?方才你也瞧見了,那討債的都上門來了,我但凡還有一點兒法子,也不能讓你去問貞娘,你就當是我跟貞娘借的,隻要過了眼前的難關就好——”

自打史家被抄家的事傳出去,外頭都說史家要完了,史延貴做著酒樓的生意,平日裡跟米鋪酒鋪等都有生意往來,本來這些賬目都是按月結的,可一聽說史家被抄了家,再看醉仙樓的生意日益慘淡,那些掌櫃都坐不住了,紛紛來催要貨款,把史延貴纏得煩不勝煩。

可是他那醉仙樓還要做生意,這些掌櫃都得罪不起,隻能求爺爺告奶奶地說好話,能拖一日是一日罷了。

他知道史二太太給史貞娘準備了許多嫁妝,除了明面上出去的,史二太太私下肯定還給史貞娘補貼了許多私房錢,史延貴粗略算了算,那些東西少說也值一千多兩,史貞娘剛嫁人一個多月,那些嫁妝定然沒怎麼動過的,哪怕隻要挪借幾百兩,也能暫時幫他解一下燃眉之急。

可是史二太太不等他的話說完,就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了。

“說什麼說?你自己欠下的債,你自己去還,少打我女兒嫁妝的主意!”

“什麼叫我打她嫁妝的主意!那些錢難道不是我掙的,不是我給她的?”史延貴難掩怒氣,大聲吼道,“這會兒家裡出了事,她卻拿著我的錢自顧自過得快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是你女兒,你給她置辦嫁妝那是天經地義!”史二太太的嗓門比他還高,大喊道,“再說了,貞娘的嫁妝能有幾個錢,哪有你那好侄女的嫁妝豐厚?你隻知道問我們母女要錢,怎麼不敢去找你大哥和大侄女要錢!?”

家裡的錢分明都是大房花了,史延貴卻隻知道算計自己妻女的東西,拿去補貼大房,這讓史二太太既寒心又憤怒。

“顧大人不是查出來是鬨了內賊嗎?賊都抓到了,玉娘的嫁妝自然也該找到了,橫豎玉娘已經被退了親,那些東西拿出來給她爹花,不是應該的嗎?”

“你懂個屁!”史延貴忍無可忍,怒道,“玉娘的嫁妝早就沒了,她就算想拿也拿不出來!”

史二太太之前雖有猜測,可因為跟史延貴貌合神離,並不知道內情,此刻聽史延貴親口說出來,不禁呆了。

“玉娘的嫁妝……沒了?”

怎麼會沒了?她分明記得,史玉娘的親娘嫁過來的時候,嫁妝至少值四五千兩,就算那幾年花用了一些,至少也能給史玉娘留下兩三千兩銀子的東西。

史玉娘一個姑娘家,吃住穿用都在家裡,怎麼會把那些東西都弄沒了?

難道真是被史大太太偷了?可是她瞧著史大太太那麼膽小,並不像是會偷東西的人啊……

史二太太正胡思亂想著,史延貴已經不耐煩地說道:“你彆問了,總之玉娘的東西已經沒了,找也找不回來,如今家裡遇上了難關,隻有史貞娘那裡能挪出銀子來,你叫她拿五百兩回來,我按照三分的利給她,就算是借她的!”

提到史貞娘的嫁妝,史二太太立刻拉回了思緒,瞬間重回戰鬥狀態。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沒錢就去錢莊借,去當鋪當東西,哪怕賣宅子我都不管!貞娘的東西,你想都不要想!”

史二太太用力甩了一下袖子,轉身就要走。

這麼一甩,她忽然感覺到袖口硬邦邦的,才想起來史貞娘臨彆之前塞給她的冊子。

當時她沒在意,隨手塞在了袖袋裡,這回才想起來。

她把那冊子抽出來,重重地砸向史延貴。

“這是貞娘給你的東西,你瞧瞧,你對貞娘百般算計,貞娘還惦記著你,隻可憐她一片孝心,都喂了狗了!”

史延貴猝不及防,被那冊子一下子砸在臉上。

他下意識地躲開,隨即又手忙腳亂地撿起了冊子。

“什麼東西?難不成是貞娘的嫁妝單子?”

如果貞娘願意拿出嫁妝幫助娘家,那才是他的孝順女兒呢!

史延貴翻開冊子,看到裡頭的字,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菜譜?!”

這本菜譜在一天之內幾經周折,總算遇到了真正“識貨”的人。

黃丫爹和雷婆子是壓根不識字,史貞娘雖然識得這是菜譜,可她不會做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延貴本就是開酒樓的,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本菜譜。

而且這還不是一本普通的菜譜。

史延貴看著裡面一個個熟悉的菜名,頓時驚喜交加。

他這幾日就想學著梅源記做盒子菜,可是那大鍋菜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醉仙樓的廚子們都做慣了精致炒菜,誰願意自甘墮落去做盒子菜?

於是廚子們就找了各種理由,什麼後廚的鍋不合適啦,調料配比不好找啊,沒有那麼大的盤子盛菜啊,想儘辦法去推諉。

鍋和盤子都好說,可這盒子菜如何放調料,就連史延貴都被難住了。

要想把大鍋菜的味道做得好,就得費很多功夫一點點試,做出來也不一定能趕上梅源記的滋味。

他也曾想過去梅源記偷師,可梅源記的廚子夥計都是梅娘的自己人,梅娘又把梅源記管得後廚如鐵桶一般,外人壓根就進不去。

最方便的,自然是拿到梅源記的菜譜,那樣可就省事多了。

手裡這菜譜上面的菜都是梅源記常做的菜,分量也都是按照大鍋菜的分量來的,連每種菜裡放多少調料,用什麼火候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梅源記的菜譜!”史延貴激動得雙手發抖,趕緊把這菜譜寶貝似的抱在懷裡。

史二太太本來已經走出去四五步了,聽到這一聲不由得回頭看了看他。

“什麼菜譜?什麼梅源記?”

史延貴顧不得還在跟史二太太生氣,連忙三兩步竄了過來。

“我的好太太,這冊子當真是貞娘給你的?”

“那還有假?”史二太太沒好氣地說道,“她背著她婆婆偷偷塞給我的,隻說叫我給你。”

“好,好!真是我的好女兒啊!”史延貴高興得手舞足蹈,“有了這東西,咱們醉仙樓就有救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醉仙樓門庭若市的盛況,就像梅源記日日顧客盈門那樣。

隻要有了這菜譜,他就能做跟梅源記一樣好吃的飯菜,何愁生意不好?

想到這裡,他看史二太太都覺得格外順眼。

“二太太今日辛苦了,隻要咱們生意好了,掙了銀子,你就是咱們家的大功臣!不對,貞娘的功勞第一,太太你第二!”

看史延貴仿佛瘋了似的哈哈大笑,史二太太皺了皺眉。

她對史延貴能掙來多少錢持保留意見,但是史延貴能有個事情做,不再惦記史貞娘的嫁妝,她還是樂見其成的。

隻不過,這梅源記的菜譜,當真就那麼好?

史延貴得了寶貝,連史二太太都奉承上了,陪著笑臉進了史二太太的房,還難得地在她房裡過了夜。

第二日一早,史延貴就興衝衝地進了醉仙樓的廚房。

醉仙樓的生意門可羅雀,幾個廚子雜役正在後院灶坑裡捉蛐蛐玩,被史延貴一嗓門喊了過去,都有些不情願。

史延貴似乎沒有看到他們無精打采的模樣,立刻吩咐下去。

“周掌櫃,快叫人去買雞鴨,你們幾個,趕緊去燒火,李廚子,你照著這個菜譜,先做六個菜出來!”

他之前打聽過,梅源記每天就做六個菜,這樣的話,他們也做六個菜就行了,總之就是什麼都照著梅源記學,左右都是現成的。

李廚子嘴裡叼著一根竹簽,一臉不以為然地接過了冊子。

最近生意不好,東家就跟瘋魔了似的,天天想各種幺蛾子,把他們都折騰得夠嗆。

今天又不知道東家又要出什麼餿主意了。

李廚子翻了幾下冊子,就皺起了眉頭。

“東家,這是個啥呀?”

“菜譜!”史延貴喜滋滋地說道,“這就是梅源記的菜譜!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弄到的,你們之前不是說大鍋菜放不好調料嘛,這裡頭都寫得明白著呢,你照著做就行!”

“梅源記的……菜譜?”

聽到這個詞,李廚子勉強打起精神來。

如今南城誰不知道梅源記,身為廚子,他也很好奇梅源記做的盒子菜怎麼就那麼好吃。

可是看到裡頭的字,他的眉頭越發皺緊了。

“一百隻雞,一百隻鴨子,五十條十斤重的大魚……”他越看越不對勁,忍不住問道,“東家,這真是梅源記的菜譜?他們一頓要做這麼多東西?”

史延貴正在發家暴富的興頭上,想也不想就說道:“那是當然!你是沒見過梅源記有多少客人,就算做得再多,都賣得完!人家那些女人多能乾,哪像你們……”

史延貴看見這些蔫頭巴腦的廚子就煩,同樣是廚子,醉仙樓這幾個還是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呢,結果還不如梅源記的一群娘們兒做飯好吃!

被史延貴這麼一鄙視,李廚子等人也來氣了。

拿幾個做盒子菜的女人跟他們相比,簡直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醉仙樓沒客人,分明就是史家出事鬨的,結果史延貴卻怪到他們頭上了!

看在史延貴給他們發工錢的份上,李廚子幾人強忍住氣,索性也不問了。

反正都是一樣拿工錢,東家讓乾什麼就乾什麼唄!

李廚子拿著“菜譜”,轉身進了廚房。

很快夥計買了食材回來,後廚一片叮叮當當的響聲,聽起來十分熱鬨。

史延貴陶醉地靠在椅子上,聽著這美妙的聲音,仿佛聽到了銀子嘩啦啦流進錢袋的響聲。

後廚裡,幾個廚子圍著李廚子問這問那。

“李哥,這上面寫著鴨子皮要刷醬,刷什麼醬啊?”

“上頭沒寫,那就廚房裡有什麼就用什麼,後院不是有大醬嗎?”

“李哥,這裡寫著要放二十大勺鹽,要用多大的勺子?”

“那麼多菜呢,肯定是炒菜用的大炒勺啊!這還用問嗎?笨死你得了!”

“東家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麼多雞鴨肉,怕不要一百多兩銀子?都做成大鍋菜了,能賣得出去嗎?”

“你操什麼心,橫豎不是花你的銀子,隻管做活就是了!”

在眾人的怨聲載道中,六個菜總算是做好了。

隻是分量太多,每種菜都得放三個大木盆裡面才放得下。

菜是做好了,怎麼賣卻成了問題。

史延貴本想讓夥計出門吆喝幾聲,可是醉仙樓和史家出過事以後,連那些富人和相熟的顧客都不敢來醉仙樓吃飯了,更何況是那些窮苦人?

對於他們來說,進醉仙樓裡面吃飯簡直是癡人說夢,就算他們想,兜裡也沒錢啊!

哪怕夥計喊著說十五文錢六個菜,雜糧饅頭管飽,他們也不敢進來,醉仙樓的菜有多貴,誰不知道?誰敢相信十五文能買醉仙樓六個菜啊?

史延貴見夥計喊了半天也沒人進來吃飯,又想出了一個主意。

“你們幾個,推個板車,去花市賣菜!”

他想得倒也挺簡單,醉仙樓的位置靠近正陽門,都是中等產業的人家,而買盒子菜的顧客大多是貧苦人,花市那邊窮人多,十五文錢六個菜肯定能賣得出去。

那梅源記不就是因為緊挨著花市,所以生意才這麼好的嗎?

做好的飯菜很快就會涼,史延貴當機立斷,讓店裡的廚子夥計全體出動,分成三個小組,一個去花市,一個去草市,一個去南街,三個地點同時賣。

廚子們剛做完六個菜,正坐著休息,誰知道才泡好的茶沒等喝上呢,就被史延貴又趕出去賣菜。

李廚子叫兩個夥計推著車子,罵罵咧咧地往花市走。

六大盆菜還有米飯饅頭,再加上板車,至少有兩百多斤,兩個夥計推得齜牙咧嘴,忍不住低聲罵史延貴真能作妖。

一行三人推到花市的路口,就不約而同地站下不走了。

史延貴叫他們去花市,他們就來花市了,要是這菜還賣不出去,就不能怪他們了。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李廚子等人連吆喝都懶得吆喝。

李廚子自詡是酒樓大廚的身份,讓他當街賣菜,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要是遇到認識的人,更是羞都要羞死了。

所以李廚子連頭都不抬,就坐在板車上歇著。

路過的行人雖然多,可是這三個人連聲吆喝都沒有,人家隻當他們是去哪裡送菜的,誰能想到他們是在賣盒子菜。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這三個人宛如泥塑木偶般或站或坐,一份菜也沒賣出去。

還好史延貴不放心,趕著去三個地方看看生意如何,等他從南街跑到花市,就看到李廚子三個人正在板車旁邊裝死。

氣得他一頓破口大罵,給了兩個夥計一人一巴掌,逼著他們吆喝起來。

果然,聽說他們這飯菜是賣的,就漸漸有人圍攏過來。

有人圖新鮮,有人圖便宜,還有人是好奇這板車拉來的飯菜跟梅源記賣法一樣,菜色是不是也一樣。

見有人來了,史延貴就賣力地推薦起來,說什麼這飯菜油水足,味道香,都是酒樓大廚親手做出來的,保證好吃。

果然就有人聽信了,拿出錢來要買。

史延貴這才發現自己沒預備盛飯的物事,趕緊叫夥計去雜貨鋪子裡買大碗來。

史延貴這邊賣菜忙活著,早有相熟的人跑去通知了梅源記的人。

昨日才聽說有人來打聽菜譜,今天就有人跑到梅源記這條街上來賣盒子菜,雲兒聽了,立刻一臉擔憂地看向梅娘。

梅娘倒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解下了身上的圍裙,叫店裡的人都去看看熱鬨,連五個女學徒也一同帶著去了。

這會兒店裡的飯菜早就賣完了,大家閒著也是閒著,聽梅娘這麼一說,一窩蜂似的跟著梅娘去了。

那邊史延貴的夥計已經買了高高的一摞大碗回來,史延貴正滿臉喜色地叫夥計們給食客們打菜。

王小八探頭探腦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喲,那不是醉仙樓的史老爺嗎?”

“醉仙樓?史老爺?”梅娘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我當是誰,原來是他們。”

自打梁坤一家搬走,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過梁坤的消息了。

沒想到梁坤老實了,史家又不安分起來了,竟然還想跟她搶生意!

昨天才把菜譜給雲兒,今天這菜就賣到梅源記門口來了,這位史老爺還真是沉不住氣啊。

她本來想著用菜譜把對方從暗處釣出來,那邊拿到菜譜還要試驗幾天,沒想到這史老爺拿到菜譜,就直接來賣盒子菜了。

那本菜譜她都是照著大分量寫的,想著古代人怕是沒幾個會除法的,既然不知道如何減掉分量,就隻能照著她的菜譜分量實打實地做,試做幾次菜就要費不少錢,而且裡面的調料她都是故意寫錯的,這樣他們試了幾次一直不行,就能知難而退,誰知史老爺連懷疑都沒有懷疑,就照著菜譜做出來賣了。

真是枉費了她那麼“精心”偽造出來的菜譜。

不過也好,她倒是挺期待醉仙樓照著那本亂七八糟的菜譜,到底能做出什麼東西來。

想到這裡,她一時興起,拉著雲兒走了過去。

“雲兒,咱們也去買一份嘗嘗。”

“啊?!”雲兒正滿心忐忑,聽梅娘這麼說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我……我怕他們打我……”

彆人不知道,她可是最清楚的,那本菜譜是假的!

萬一發現做出來的東西不好吃,再找到她頭上怎麼辦?

梅娘忍不住笑了,說道:“這麼多人在呢,誰敢打你?”

雲兒拗不過梅娘,隻得跟著過去了。

史延貴那邊,有人買了第一份,就有人買第二份。

畢竟有梅源記在,大家對盒子菜都十分有好感,便宜又好吃的東西,誰不想吃呢?

梅娘帶著雲兒走過去,史延貴一眼就看到了她。

畢竟梅源記在南城是赫赫有名,誰不知道做菜最好吃的梅姑娘呢?

看到梅娘,史延貴的眼底劃過一抹冷光,隨即笑容滿面地招呼道:“喲,這不是梅姑娘嘛,你這是逛街呢?”

梅娘點點頭,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我來看看你賣的盒子菜。”

“瞧梅姑娘這話說的,您的店裡賣盒子菜,難不成就不許彆人賣了?”史延貴越發笑得開懷,洋洋得意地說道,“咱們可是公平競爭!”

聽他忙不迭地說什麼公平競爭,梅娘都忍不住笑了。

“史老爺是吧?我可沒說什麼呀,你這麼急著解釋,難不成是心虛嗎?”

史延貴臉上笑容褪去了幾分,說道:“誰心虛了?梅姑娘可彆瞎說,你年紀小,不懂這做買賣的道理,這做買賣呀,那是客人願意買誰的,就買誰的,咱們總不能逼著客人買吧?”

梅娘點點頭,一臉的深以為然。

“史老爺說得是,我正好想嘗嘗醉仙樓的手藝,給我來兩份吧。”

“你……你要買?”史延貴臉色一變,隨即強作鎮定地說道,“梅姑娘自家店裡沒有嗎?”

梅娘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們店裡都賣完了呀,再說,我想換換口味,難道史老爺不敢賣給我?”

話說到這份上,史延貴隻得硬著頭皮,叫夥計給梅娘盛菜。

雲兒看了看那六盆菜,狀似無意地說道:“二姐,他家做的菜跟咱們家都是一樣的呢!”

梅娘笑道:“彆亂說,醉仙樓的廚子可是很有名的,他們做的菜,肯定比咱們店裡的好吃。”

史延貴聽她這麼說,臉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然,南城誰不知道我們醉仙樓的名聲——”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聽一個粗獷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啥玩意啊,也太難吃了!”

方才買過史家盒子菜的幾個食客,此刻才吃了第一口,紛紛發出痛苦的哀嚎。

“俺的娘啊,齁死人了!快給我水!”

“老天呀,這菜裡是放了多少鹽啊?你們家是把鹽販子打死了嗎?這麼不要命的放鹽!”

“這醬鴨子都是苦的,讓人咋吃啊!?”

這裡的食客可不管什麼醉仙樓什麼大廚的,買來的飯菜難吃,他們絕對不會給人留面子。

幾個最先吃的食客一臉的痛苦,更有甚者捏著自己的脖子,說話聲音都啞了。

這一口又是醬又是鹽的,能不啞嗎?

剩餘幾個買了還沒來得及吃的,見前面的人成了這副模樣,誰還敢吃?

“這麼難吃的東西,你們咋好意思出來賣的?”

“就是,這不是害人嗎?想齁死我們啊?”

“還賣十五文錢?這種東西狗都不吃!快把錢退給我們!”

十來個食客圍住板車,連梅娘和雲兒都被擠出來了,口口聲聲喊著要史延貴退錢。

史延貴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大喊著“不可能”,“肯定是你們弄錯了”之類的話,可是又怎麼壓得住十幾個憤怒至極的食客。

見他還在狡辯,頭一個吃飯的大漢直接把大碗扣在了他的腦袋上。

“叫你做這麼難吃的東西,你自己吃去吧!”

眾人出離憤怒,有樣學樣,十來碗飯菜都往史延貴等人身上砸。

李廚子嚇得鑽進了板車底下,生怕被砸到。

那些食客還不解氣,又拿著盆裡的菜去丟史延貴他們,史延貴和兩個夥計轉眼就糊了一身的菜湯。

那些沒買的人看了個大熱鬨,笑得前仰後合。

這麼鬨得這麼大,史延貴一行人的盒子菜是徹底臭大街了。

等到眾人散去,史延貴拚命抹著臉上的油湯,抬眼就看到梅娘微笑的臉。

“醉仙樓的手藝,果然不一般。”

這一刻,史延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是你乾的,你是故意的!”史延貴惡狠狠地瞪著梅娘,頓時怒火中燒。

如果菜譜是真的,那醉仙樓照著做出來的飯菜怎麼會這麼難吃?

他是太著急了,要不然就該靜下心來想想,梅源記的菜譜怎麼能這麼容易就到了他的手裡!

沒想到他開了二十多年的酒樓,卻被一個小姑娘給擺了一道!

他想衝過來打梅娘,卻被韓向明和鐵柱等人直接攔住。

“史老爺,就你這點兒本事,就彆在我們這兒丟人現眼了,收拾收拾東西,趕緊回去吧!”韓向明忍著笑,一臉認真地勸著史延貴。

史延貴哪裡肯咽得下這口氣,一雙眼睛透過掛在頭發上的菜葉子,滿是怨恨地盯著梅娘。

“武梅娘,你不讓我好好做生意,我也不讓你好過!”

“我不讓你做生意?”梅娘眸色一冷,說道,“你倒是說說看,我什麼時候招惹過你?”

從跟梁坤退親,到後來被官差搜查,都是史家在找武家的麻煩,梅娘他們什麼時候招惹史家了?

“就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姑爺怎麼會被學官打,前程都沒了!我那醉仙樓的生意又怎麼會不好,我們家又怎麼會被搜查?都是你害的我們!”

不過是個燒餅店的丫頭罷了,就算給梁坤做妾,難道就委屈她了?她為什麼要把這件事鬨到學官那裡去?

還有那次,史延富連內侍都說動了,眼看著就要查封梅源記,可不知這梅娘使出了什麼手段,不但梅源記安然無恙,還讓顧南簫盯上了醉仙樓,連史家都被搜了個底朝天!

梅娘冷聲道:“照你這麼說,你們想搜我家就搜我家,想讓我做妾就做妾,想要封我的店,就要封我的店!?難道我不能反抗嗎?就因為我家裡窮,就活該被你們這些富人欺負嗎?”

史延貴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不就是個燒餅店的丫頭嗎?竟敢跟我叫板!?”

“叫板又怎麼樣?”梅娘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就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武梅娘,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陰險!你活該被退親,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史延貴聲嘶力竭地喊道。

梅娘懶得跟這種手下敗將鬥嘴,招招手叫眾人回去。

娟娘聽他罵得惡毒,忍無可忍,直接從裙子底下抽出了擀面杖。

方才她怕梅娘出事,從廚房出來就順手拿了一根擀面杖出來。

這會兒梅娘轉身要走,娟娘拎著擀面杖就衝向史延貴。

“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敢罵我妹妹,看姑奶奶不打死你!”

看娟娘凶神惡煞地直奔自己而來,活像要一棒子把他腦袋打開花,史延貴嚇得嗷地喊了一聲,不管不顧地往板車底下鑽。

可是板車底下已經藏了個人,史延貴這一鑽直接撞到李廚子的腦袋上,兩人同時哀嚎一聲,都被撞得眼冒金星。

娟娘拿擀面杖抽了史延貴幾下屁.股,這才不甘心地住手。

“再來惹我妹子,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快滾!”

史延貴像鴨子一樣趴在板車底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武家這些女人怎麼都這麼凶!

直到娟娘走遠,他們才頂著一頭菜葉子和骨頭鑽了出來。

盒子菜是賣不出去了,這菜做得這麼難吃,估計另外兩處也討不到好去,史延貴垂頭喪氣,跟在板車後頭,在行人的哄笑聲中回了醉仙樓。

等渾身洗乾淨,換了身衣裳,史延貴猛然想到一件事。

“這個該死的丫頭,定是跟她娘商量好了,一起要害我!”

這“菜譜”可是史貞娘給他的,為此他還曲意奉承了史二太太一晚上,現在一琢磨可真是越想越虧。

他鬥不過武梅娘,難道還收拾不了史貞娘嗎?

史延貴回去又做了什麼,梅娘並不關心,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個秋雨濛濛的日子,杏娘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金祥高興得手舞足蹈,挨家挨戶發紅雞蛋報喜。

桃娘擔心姐姐,就跟梅娘說了一聲,白日裡在梅源記乾活,晚上則去金祥家裡幫忙照顧杏娘和嬰兒。

梅娘聽說這事,也替杏娘高興,還教桃娘如何燉鯽魚湯給杏娘補身體。

杏娘的娘家聽說,也趕緊來給杏娘送東西,除了幾隻雞和一籃子雞蛋,還送了一筐栗子。

京城裡女子生產後,時興吃栗子燉雞,說是最補氣血的。

桃娘想學來給杏娘做,梅娘這日就教她們幾人做栗子燉雞。

雞肉切塊,放入冷水鍋中煮開,撇去血沫。

鍋中放少許油,放蔥花薑片,倒入雞塊翻炒至微焦。

加少許鹽、醬油、料酒調味,加開水沒過雞塊,中小火煮一刻鐘。

放入剝好的栗子,再燉一盞茶的功夫。

大火收汁之後,這道栗子燉雞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