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端著冰鎮西瓜汁和幾個小碗出來, 雲兒正在跟滿子一起分果子。
“這一份給大娘和大哥他們,這一份讓鐵柱哥他們嘗嘗,這是給於嬸常嬸的……”
這可是滿子哥從山裡帶過來的果子,城裡都買不到呢, 她要讓大家都嘗嘗鮮。
梅娘放下水壺, 說道:“彆忙了, 滿子,來嘗嘗這西瓜汁。”
西瓜汁?
聽到這個名字, 滿子一愣。
西瓜不都是切塊吃的嗎?西瓜汁是什麼?
他還沒想明白, 雲兒已經拿起壺, 倒了一碗遞給滿子。
“滿子哥, 你這一路辛苦了,快喝吧。”
滿子接過碗, 立刻就感覺到手裡的瓷碗冰冰涼涼的,一路走來的勞累和燥熱頓時消散了幾分。
碗裡的果汁是淡紅色的,幾塊晶瑩剔透的碎冰浮在上面,還沒等入口, 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清涼香甜的氣息。
滿子正是又熱又累的時候, 忍不住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甘甜涼爽的西瓜汁一入喉,仿佛一股清新的瀑布自上而下流入腹中, 渾身的疲憊和炎熱立刻一掃而空。
這西瓜汁是怎麼做出來的?他們村子裡用井水新湃出來的西瓜, 也沒有這麼清爽可口!
滿子顧不得說話, 仰起頭把餘下的西瓜汁一飲而儘。
舒服, 爽快,一碗冰鎮西瓜汁下去,真是透心涼,心飛揚!
梅娘見他喝得飛快, 笑道:“慢點兒喝,還有不少呢,回去再給你帶上些……”
聽說梅娘又要給他帶東西,滿子嚇得連連擺手。
“不要了,不要了!梅姐姐,我真的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了,我娘說,要是我再帶東西回去,就要打我呢!”
每次都是用鄉下那些不值什麼錢的東西,換來梅娘送的錢或者好吃的,彆說滿子,連滿子娘都不好意思了,這次千叮嚀萬囑咐,不許滿子再接梅娘送的東西。
梅娘不由分說,硬是又灌了一竹筒冰鎮西瓜汁給他拿上。
“這西瓜是你背來的,我不過是順手做成了西瓜汁而已,你拿著,路上跟你和你爹一起喝。”
滿子是個孝順孩子,本來不想接的,可是聽梅娘這麼說,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跟他一起進城的爹。
他爹挑著沉重的柴,一路走過來比他更累更熱,這麼好喝的西瓜汁,他喝過了,他爹還沒喝過呢。
隻是一愣神的功夫,梅娘已經把竹筒放在了他的背筐裡。
“雲兒,你去娘那裡再拿幾個燒餅,給滿子和他爹路上吃,順便把果子送去。”梅娘對雲兒說道。
見滿子還要推辭,梅娘說道:“燒餅都是自家做的,不值什麼錢,你再推辭我就不高興了。”
滿子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又喝了一碗冰鎮西瓜汁,就跟著雲兒出了門。
雲兒一臉自豪地對滿子說道:“你還沒吃過大娘做的燒餅吧?那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燒餅!有好幾種餡呢……”
滿子本來還很不好意思,被雲兒的情緒感染,忍不住問道:“都是什麼餡的?”
一個燒餅而已,當真有那麼好吃嗎?
他娘也會做燒餅,不就是和面,擀薄,烤熟了就行了嘛,能有多好吃?
說到武大娘燒餅店,雲兒就來了精神。
“滿子哥,我跟你說,大娘做的燒餅可好吃了,又酥又脆又香,有肉餡的,紅糖餡的,不過我最喜歡吃梅乾菜餡的,滿子哥你一定要嘗嘗……”
兩個孩子正說得高興,橫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雲兒。
“黃丫!”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雲兒愣了一下,才轉過頭。
拉住她的人是個年約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正是黃丫的爹。
此刻他正一眼不眨地打量著雲兒,眼底是掩不住的驚奇。
才去了武家幾個月,這孩子竟然完全變了一個模樣,要不是他跟了好一會兒,又聽她的聲音沒變,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面黃肌瘦,畏畏縮縮,連話都不敢說的黃丫。
“黃丫,看來你在武家過得不錯呀!”
看到黃丫爹那灼熱的眼神,雲兒下意識地想往後縮。
可是黃丫爹的手拉得太緊,她根本就掙脫不了。
滿子見雲兒被一個中年男人死死拉著,想也不想就站到雲兒面前,擋住了黃丫爹的視線。
“你乾啥?快放開雲兒妹子!”
“雲兒?!”黃丫爹眯了眯眼,冷笑著說道,“才幾個月,連名字都改了,彆忘了你姓黃,是我親生的閨女!”
滿子不明就裡,一頭霧水地看向雲兒,站在她面前的姿勢卻一動不動。
雲兒漲紅了臉,咬著牙說道:“你已經把我賣給武大娘了!我是武家的人,跟你沒關係!”
沒想到從小懦弱的黃丫竟然敢跟自己頂嘴,黃丫爹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死丫頭,竟然敢這麼跟老子說話!”
黃丫爹高高舉起一隻手,就要抽雲兒。
滿子哪能讓他得逞,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乾啥?你不許打她!”
滿子雖小,卻從小乾慣了農活,力氣不比黃丫爹小。
黃丫爹被他緊緊抓著,這一巴掌竟然就揮不下去。
“哪來的野小子,老子教訓自己的閨女,跟你有什麼關係?快滾,要不老子連你一起揍!”
滿子不甘示弱,怒道:“就算你是她爹,我也不許你打她!”
“你個臭小子!”
當著街上眾人的面,黃丫爹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打不過,頓時惱羞成怒。
他抬起另一隻手,重重地甩在滿子頭上。
“滾!”
滿子猝不及防,直接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雲兒大驚失色,立刻撲了上去。
“滿子哥!”
可是她還沒碰到滿子,就被黃丫爹一把抓住。
“你個死丫頭,在武家是不是攢了不少銀子?快拿出來!”
雲兒沒想到黃丫爹竟然是找她要銀子的,她惦記著滿子,心裡又是著急,又是憤怒。
“我有多少銀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賣果醬掙的錢,連梅娘都不要,讓她自己好好收著,她怎麼可能拿出來給他?
見她一臉倔強,竟敢不聽自己的話,黃丫爹更是怒火衝天。
“老子生你養你,你的錢就是老子的!快拿出來!我可是聽說了,中秋節梅源記分了錢,你至少分了一百兩呢,都拿出來給我!”
“我就不!”
雲兒喊完這句話,低下頭一口咬在黃丫爹的手上。
黃丫爹哪裡想到兔子般的雲兒竟然敢咬她,又是疼又是意外,一下子鬆開了手。
雲兒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打人了,打人了!快來人救命啊!”
黃丫爹抬腳就要追,卻被滿子一把抱住了腿。
“雲兒妹子,你快跑!”
滿子本就力氣不小,這會兒被黃丫爹激起了怒氣,更是死死壓住黃丫爹的腳,用全身的重量拖著黃丫爹,不讓他去追雲兒。
黃丫爹踢了幾下沒踢開,氣得俯身又給滿子幾拳。
滿子忍著身上的疼痛,就是抱著他不撒手。
燒餅店裡,武興遠遠地就看見跑過來的雲兒。
同時,他也聽到了雲兒喊的話。
打人了?誰打人了?誰挨打了?
看到雲兒驚慌的小臉,武興顧不得多想,噌一下就竄了出去。
“雲兒,誰欺負你了?”
雲兒臉色煞白,下意識地說了句:“是我——”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咬了咬牙,大聲說道:“是黃家那個男人,他拉著我跟我要錢,還要打我!滿子哥被他打了……”
聽到黃丫爹要打雲兒,武興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往她來的方向跑去。
至於雲兒後面說滿子哥的話,他壓根就沒聽清。
他滿腦子都想著一件事,那個該死的黃丫爹,竟然還敢找雲兒的麻煩!
他想起從前雲兒被後娘打得遍體鱗傷,趴在泥地裡起不來的樣子,越發怒氣衝衝。
現在雲兒可是武家的人,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要保護雲兒!
都在一個胡同住著,武興對黃丫爹可是再熟悉不過了,離得老遠就看見他在街上罵人,地上還趴著一個人。
武興來不及看清地上那人是誰,看到黃丫爹,一拳狠狠地揍了出去。
黃丫爹正低著頭去掰滿子的手,頭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你個不要臉的狗東西,竟然還欺負我們武家的人!”武興越想越生氣,抓住黃丫爹就是一頓迅猛輸出,“叫你欺負雲兒,揍死你!”
黃丫爹的腿被滿子緊緊抱著,頭發又被武興揪住,武興幾個耳光抽下去,就把他打得頭暈目眩。
滿子被打了好幾下,惦記著讓雲兒跑才沒鬆手,這會兒見來了幫手,也來不及看來人是誰,起身就開始暴打黃丫爹,發泄著自己剛才被打的怒氣。
黃丫爹雖是個中年男人,可被這兩個怒氣值拉滿的少年圍著揍,不過片刻就失去了還手的能力,隻能抱著頭躺倒在地上。
起初他還嘴硬地罵上幾句,被武興狠狠踢了幾腳,他就疼得開始求饒了。
還好武鵬和武大娘聞訊趕來,才拉開了滿子和武興。
看到被打的人果然是黃丫爹,武大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真是你!姓黃的,你要乾什麼!?”
她正在店裡忙著,聽雲兒說她爹拉著她要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真是這個不要臉的家夥。
這一刻武大娘心裡都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拉開武興的,就該讓這老小子多挨幾拳。
此刻街上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鬨的人,武大娘不好再當著眾人的面打黃丫爹,隻有虎著臉,衝著黃丫爹怒目而視。
黃丫爹被打得渾身都疼,見武大娘來了,氣焰越發低了下去。
“我……我這不是想閨女了嘛,就想跟她說幾句話……”
雲兒從武大娘身後探出頭來,怒道:“你撒謊!你是跟我要錢的!我說不給,你還要打我呢!”
滿子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大聲說道:“對,他就是要打人!”
武興則吼道:“你敢動雲兒試試,小爺打死你!”
人群中有知道前因後果的,見狀忍不住紛紛指責黃丫爹。
“這黃丫她爹真不是個東西,賣了閨女,還想跟閨女要錢!?”
“聽說他家賣了黃丫,家裡好多活都要他乾,他媳婦還嫌他掙錢少……”
“現在知道閨女好了,早乾什麼去了?活該!”
看到眾人向黃丫爹投來鄙視的目光,黃丫爹下意識低下了頭。
饒是如此,他還一臉的不服氣。
“那是我閨女,就算賣到皇宮去,也是我生養的閨女!這世上哪有當閨女的吃香喝辣,當爹的過不好的?她就該孝順我!她的錢就是我的——”
沒等他說完,武大娘就一大口唾沫吐在他臉上。
“我呸!你那嘴是屁.股呀,說的話是放屁?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賣黃丫的時候,保甲們都來作證,黃丫那身契上頭,白紙黑字都寫得明明白白,黃丫賣到了我家,跟你們家就一文錢關係都沒有了!你現在想認閨女,做你的春秋大夢!”
如今雲兒在北市口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名人,誰不知道梅源記的菜許多都是出自她的手,梅娘去富貴人家幫廚,也都是帶著雲兒,連親生姐姐娟娘都得靠後呢!
聽武大娘這麼一說,大家看向黃丫爹的表情越發不屑。
“喲嗬,這是看雲姑娘過得好了,就想來占便宜了!”
“我聽說啊,當初黃丫爹還要把雲姑娘賣到那種臟汙地方呢,就為了能多賣幾兩銀子!”
“真的呀?這還是親爹嗎?簡直是禽獸不如!”
曾經黃丫爹和後娘虐待雲兒的事情又被翻出來,大家說了個不亦樂乎,噴出來的唾沫星子恨不能淹死黃丫爹。
黃丫爹就算再也不要臉,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之下也受不住了。
“沒有的事,彆亂說……我不跟你們計較,我得回去了……”
黃丫爹忍著渾身的疼,從人群中鑽了出去,中間還被幾個義憤填膺的小夥子和婆子狠狠踢了幾下。
趕走了黃丫爹,武大娘緊緊拉住了雲兒的手。
“雲兒不怕,有我們在,沒人能欺負你!”
雲兒還有些後怕,卻強作鎮定,重重地點頭。
有大娘,有哥哥姐姐,她不怕!
對了,還有滿子哥!
想到剛才正是滿子拖住了黃丫爹,她才得以脫身,雲兒趕緊跑到滿子身邊。
“滿子哥,你沒事吧?”
滿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衝雲兒咧嘴一笑。
“我沒事!”
他皮糙肉厚的,被打幾下也沒什麼要緊,隻要雲兒妹子沒事就好了。
雲兒才放下心,卻聽見身邊傳來一聲哀嚎。
“哎呀,疼死我了!”
方才還揍人揍得虎虎生威的武興,這會兒卻扶著腰,耷拉著雙手,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
雲兒是後趕過來的,沒看到武興有沒有挨打,見狀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二哥,你怎麼了?傷到哪裡了?”
武興順勢扶住雲兒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身上挨了幾下,這會兒哪哪兒都疼……”
雲兒見他眉頭緊皺,還以為他真的受了傷,趕緊扶著他往回走。
“快回去躺下,我去給你叫郎中……”
武興一邊齜牙咧嘴地走,一邊不忘回頭示威般地瞪了滿子一眼。
要不是看在剛才滿子攔住黃丫爹的份上,他肯定要連滿子一起打!
對於武興的敵意,滿子並沒有注意。
他低下頭拿起竹筐,看了看梅娘給的竹筒還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武鵬知道剛才是他護著雲兒,對他很有好感。
“滿子,你也一起過來,去我們家洗把臉。”
之前滿子來送東西,武鵬見過他,知道他是個憨厚又實誠的農家少年。
聽雲兒那意思,要不是滿子攔住黃丫爹,雲兒剛才就要吃虧了!
滿子惦記雲兒,想了想就跟了過去。
雲兒把武興送進屋裡,出來打水看見滿子,才想起梅娘的囑咐。
“大娘,滿子哥給咱們送了許多果子,二姐說拿幾個燒餅,給他回去路上吃。”
武大娘知道是滿子護著雲兒,正一個勁誇他,再看滿子送來的山果,更是高興。
不管滿子怎麼推辭,武大娘到底塞了一大包各種餡料的燒餅給他,讓他帶回去。
要不是滿子極力拒絕,武大娘還要請郎中給滿子看看有沒有受傷。
雲兒惦記武興的“傷勢”,跟滿子說了幾句話就又進屋去了。
滿子生怕武大娘還要給他東西,洗了把臉就背著筐子落荒而逃。
這梅姐姐和武大娘都太熱情了,他帶回去的東西越來越多,娘不罵他才怪!
裡屋,雲兒用溫水浸濕了帕子,輕輕地給武興擦臉。
武興一邊享受著雲兒的照顧,一邊恨恨地罵黃丫爹。
“他對你那麼不好,你不要認他當爹了!反正你是我家的人,他不敢拿你怎麼樣的!”
雲兒臉上滿是擔心,聽了這話心裡不由得一暖。
“我知道了。”
看雲兒這麼好說話,武興忍不住又說道:“那個滿子來乾什麼?又來送蘿卜了?”
雲兒忍不住一笑,說道:“你彆胡說,滿子哥是來送果子和西瓜的,一會兒我給你洗點兒,你嘗嘗看。”
武興滿臉不高興地說道:“他們鄉下能有什麼好果子,還巴巴地送到城裡來?我看他就是想占咱家的便宜……”
雲兒臉色一沉,說道:“滿子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聽她幫著滿子說話,武興更不樂意了。
“滿子哥,滿子哥,你叫那麼親熱乾什麼?我為了幫你,跟黃家那男人打架,我都受傷了!你滿子哥有我對你好嗎?”
想起他為了自己,不要命般地跟黃丫爹打架,雲兒的神色溫和了許多。
“你跟他比什麼?你是我二哥,我是武家的人,他一個外人,你跟他有什麼好比的?”
武興聽她這麼說,滿心怒氣立刻化作了歡喜。
“真的?”
雲兒低頭擰著手帕,沒有看到武興喜滋滋的表情。
“當然是真的!對了,你到底傷在哪裡了?我還是去請個郎中,給你看看吧——”
“彆去!”武興一把拉住雲兒,笑嘻嘻地說道,“我現在就好多了,你再坐一會兒,我就全好了!”
雲兒聽得一頭霧水,狐疑地看著武興。
“你這傷得好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武興趕緊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不是說滿子拿了果子嗎?幫我洗幾個,我吃了就好了。”
兩個人一起打架,雲兒明顯更關心自己,這讓武興心裡高興得不得了。
至於什麼滿子,幾個月才來一回,他才不會放在心上。
這麼想著,武興那吃貨的心情又占了上風,準備勉為其難嘗嘗滿子送的果子。
雲兒看著前後不一的武興,心裡更奇怪了。
剛才不是還罵滿子哥送果子是要占便宜嗎,怎麼這會兒又要吃了?
二哥不會是被打壞了腦袋吧,怎麼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隨著天氣一日日轉涼,市面上賣蝦蟹的小販也越來越少了。
這日韓向明在早市看到賣河蝦的,趕緊把兩大筐都買了回來,帶回梅源記。
這麼多的河蝦,自家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梅娘招呼娟娘等人把河蝦洗乾淨,準備今天中午加菜。
先做調料,把花椒和小茴香放在鍋裡,炒製大半柱香的功夫,期間要不停地翻炒,用小火焙乾。
然後加入芝麻一起再炒一會兒,直到炒出芝麻的香味。
從鍋中挑出幾粒花椒,用手指輕鬆撚碎,到這樣的程度就可以盛出來了。
把炒好的調料倒在案板上,用擀面杖細細碾碎,碾到各種調料都融合在一起,再加上鹽,椒鹽就做好了。
洗淨的河蝦剪掉蝦須和蝦頭的尖刺,用薑片、料酒和澱粉等拌勻,稍微醃製一會兒。
熱鍋倒油,油溫升高之後,把醃好的蝦下入鍋中,炸至兩面酥脆。
炸好的蝦放入一旁控油備用,鍋中留底油,放入蒜末炒出香味,倒入炸過的蝦和椒鹽,翻炒一下即可出鍋。
炸出來的這些河蝦差不多能裝五六十盤,這些蝦要是賣盒子菜就不劃算了,梅娘讓四九他們把椒鹽蝦單獨放在一張大桌子上,售價二十五文一盤。
雖然這個售價比盒子菜貴,但是跟外面那些動輒百八十文的菜相比,還是很便宜的。
再說,這麼多椒鹽蝦一擺出去,那香味誰頂得住?大家聞到這奇特又噴香的味道,個個兒饞涎欲滴。
更何況這椒鹽蝦隻做了這麼幾十盤子,壓根就不愁賣,有的人隻是略一猶豫,就看見那一盤盤的蝦從桌子上消失了。
再不買,就買不到了!
所以這些椒鹽蝦擺出去,不過片刻的功夫就被搶了個精光。
空氣中還殘留著椒鹽蝦香噴噴的味道,後來的人隻能聞著香味,望著彆人桌上的蝦流口水了。
金祥是個手快的,椒鹽蝦才端出來,他就趕緊搶了兩盤,裝在食盒裡帶走。
杏娘現在月份大了,他不敢讓媳婦再出來吃飯,梅源記天天這麼多的人,萬一磕著碰著,那可就危險了。
金祥拎著食盒,興衝衝地回了家。
杏娘扶著腰迎出來,金祥看見,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住她。
“你都快生了,還出來乾什麼,好好歇著就行了。”金祥一臉關切地說道。
自打吃了梅源記的飯菜,杏娘這肚子就像吹著氣似的長了起來,如今就像個大鍋扣在肚子上,讓他看著又是擔心又是高興。
杏娘笑了,說道:“不是說多走走更容易生嘛,再說我也不累……”
話還沒說完,杏娘就聞到一股陌生的香味。
“這是什麼味道?”
金祥連忙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了蓋子。
“梅源記又做新菜了,快來嘗嘗。”
杏娘滿心甜蜜,嘴上卻抱怨道:“成天買著吃,這要花多少錢呢?隔壁嬸子都笑話我了……”
“笑話就笑話,她是眼紅你呢,彆管她,快趁熱吃吧。”金祥說著,坐下來幫杏娘剝蝦。
媳婦好不容易能吃東西了,彆說梅源記的東西便宜又實惠,就算是外頭酒樓的菜,隻要杏娘想吃,他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買回來。
他在外頭辛苦掙錢圖什麼,不就圖妻兒吃好喝好,健健康康的嘛!
杏娘還想再推辭幾句,可是吃了一口金祥喂的蝦肉,原本心疼錢的念頭就被她拋到了爪哇國。
蝦肉鮮甜緊實,配上鹹香的椒鹽,吃到口中就覺得口水一個勁兒往上湧。
杏娘嫌金祥剝得太慢,索性自己夾了一塊帶殼的蝦放進口中。
蝦殼被炸得酥脆無比,外頭裹著濃鬱的椒鹽,香得讓人欲罷不能。
金祥還想剝,卻被杏娘製止了。
“金祥,你也吃,這蝦殼很酥,一點兒都不紮嘴。你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見杏娘哢吱哢吱嚼得香脆,金祥便不再剝了,依言吃了一個椒鹽蝦。
“真好吃,梅姑娘的手藝沒得說!”
話雖這麼說,金祥吃了幾個,就舍不得吃了。
“杏娘,你喜歡就多吃點兒,梅姑娘說過,懷著身子的人多吃魚蝦,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又壯實又聰明!”
他一個大男人吃這個有什麼用,媳婦可是雙身子的人,她吃得多,兒子才能長得好!
杏娘也想讓金祥多吃,可是有身子的人就格外饞嘴,她就算想控製也有心無力,不知不覺就吃了一盤子。
剩下一盤子椒鹽蝦,杏娘硬是逼著金祥,兩人一人一半吃光了。
吃飽喝足,杏娘靠在椅背上,一臉滿足地摸著圓滾滾的肚子。
之前她害喜,一直吃不下飯,還以為肚子裡的孩子會先天不足,可最近兩個月她吃著梅源記的飯菜,肚子越來越大,也能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裡踢騰的力氣也越來越有力了。
雖然這小子能折騰了點兒,可是一想到孩子這麼有勁兒,杏娘覺得難受點兒也沒什麼。
多虧有梅源記的飯菜,要不然她都怕孩子長不好。
提到梅源記,杏娘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金祥,上次我讓你問梅姑娘招學徒的事,可有消息了嗎?”
金祥正在收拾桌子,聞言一怔。
“這……”
當時那事兒本就是他胡謅的,偏偏杏娘聽了就放在心裡,已經催過他好幾次了。
“杏娘,你都快要生了,就彆操心這些事了……”
杏娘一聽就急了,雙手撐著椅子扶手,坐直了身體。
“我怎麼能不操心?我娘和桃娘聽說了,都讓我多打聽著呢!桃娘可是我親妹妹,你就不能上上心嗎?”
金祥聽得頭痛無比,隻得答應道:“你彆急,等我下次看到梅姑娘就問她。”
杏娘這才放下心,重新靠在椅子上。
如果桃娘能學會做菜的手藝,那以後一輩子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