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096章 冰鎮西瓜汁 酥脆的外殼,……(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17039 字 3個月前

兩大盤蝦仁鍋貼剛端上桌, 武興就跑了進來。

“娘,我去孫屠戶家定了明天的肉了,剛才在外頭遇見王嬸……”

武大娘是要跟梅娘說花媒婆來說親的事,怕武興聽見, 就尋了個借口把他打發走了, 武興這會兒才回來。

在看到桌上那熱氣騰騰的鍋貼時,武興立刻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二姐, 這是……餃子?”

這東西看著像餃子, 卻被油煎過, 外層裹著一層焦黃香脆的外殼, 散發著陣陣濃烈的香氣。

難怪娘要把他支出去,二姐又做好吃的了!

見武興一進屋,就像一頭餓狼似的直撲桌子,武大娘的臉頓時一沉。

“什麼餃子, 這是你二姐剛做的……叫什麼來著?”武大娘張口就罵,隨即才想起來自己也不知道這食物的名字, 便看向梅娘。

梅娘說道:“這是蝦仁鍋貼,娘, 您稍等一下,我再去拿點兒醋來。”

梅娘說著就走了,武興哪裡還等得及什麼醋, 用手抓了一個就往嘴裡塞。

咬上一口, 酥脆的外殼立刻應聲而裂, 鮮美的肉汁迸濺出來, 再加上又鮮又甜的蝦肉,香得武興差點兒沒把舌頭吞掉。

武大娘看不過去,伸手拍了他一巴掌。

“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快洗手去!”

在外頭跑了半天, 進屋就抓東西吃,也不怕肚子疼!

武興挨了一掌,依然舍不得美食,到底又抓了一個塞進嘴裡,趁武大娘第二巴掌還沒有呼嘯而來,趕緊轉身跑了。

梅娘拿了水果醋,順便叫娟娘和雲兒她們也來嘗嘗鍋貼。

這會兒還沒來人吃飯,店裡的人都過來吃鍋貼。

剛出鍋的鍋貼油香撲鼻,吃起來酥脆無比,肉餡嚼在口中,濃濃的湯汁,鮮美的蝦仁,吃起來滿嘴生香。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兩大盤蝦仁鍋貼就被眾人吃了一乾二淨。

武興猶嫌不足,追著梅娘問下次什麼時候還能吃到。

梅娘倒了一杯茶遞給武大娘,說道:“眼看著入秋了,往後鮮蝦可就吃不到了,等明年吧!”

武興聽了頓時滿臉失望,這麼好吃的蝦仁鍋貼,要明年才能吃上呢!

武大娘喝了茶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興兒,你剛才進門的時候,說遇見你王嬸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噢,是有這麼回事。”武興滿不在乎地說道,“王嬸說古掌櫃雇人乾活,要跟你訂二百個燒餅,去店裡找你沒找到,王嬸叫你趕緊回店裡去看看……”

聽到大生意上門,武大娘蹭地站起身來。

“你個傻小子,怎麼不早說啊!”

武大娘氣得恨不能把武興拉過來暴揍一頓,又怕耽誤時間,一邊罵一邊匆匆出門去了。

武興這家夥,就長了個吃心眼,連正事都給耽誤了!

轉眼到了二十一日,這日是梁家娶親的頭一天,按照慣例,史家會在這一天提前來新房鋪嫁妝。

狗尾胡同的屋子過於狹小,梁付氏把一個之前放草料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史家放嫁妝用。

眼看著一抬又一抬的嫁妝進了門,梁付氏和梁鵬高興得兩眼放光。

梁付氏按捺不住,沒等嫁妝搬完,就小聲對梁鵬說道:“多虧了你出的主意,這媳婦娶得不虧!”

幸好當初他們一口咬定要儘快辦婚事,雖然為了辦婚事,把三條胡同的房子賤價賣了,可也就虧了那麼百八十兩銀子而已,看看這史貞娘的嫁妝,沒有一千兩也有八百兩!

梁付氏看得眼中冒火,恨不能送嫁妝的人趕緊走,她就能進去看看那些箱子裡都是什麼東西了。

搬到梁家的東西,那自然就是梁家的!

可是她眼睜睜看著嫁妝搬完,卻見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穿著石青褙子的婆子走過來,拿出一把大鎖,咣啷把房門鎖了個嚴嚴實實。

梁付氏急了,顧不得掩飾,一下子跳了出來。

“你是誰呀?你乾嗎鎖我家的東西!”

那婆子把鑰匙揣在身上,回頭看了梁付氏一眼。

“親家太太好,我姓蔡,是我們姑娘的陪房。”

陪房?

梁付氏想了想,猜測這婆子應該是跟史貞娘一起陪嫁過來,服侍史貞娘的下人。

她立刻挺直了腰,板著臉說道:“既然是陪房,那就是下人,你一個做奴婢的,憑什麼鎖主子家的門?”

蔡媽媽淡淡地說道:“我們姑娘明兒才嫁過來,嫁妝搬來了,就隻好先鎖上,等我們姑娘嫁過來再收拾,以防有失。”

這屋裡屋外就梁家三口人,這話明擺著就是說怕梁家人偷東西。

梁付氏氣得半死,偏又不能直說要來看嫁妝,隻能乾瞪眼。

當著院內外來看史家鋪嫁妝的一群人的面,蔡媽媽叫了個粗使婆子過來,大聲吩咐道:“你今兒就在這門口守著,晚間也不許合眼,小姐的嫁妝要是少了什麼,就拿你的命來賠!”

她說完,又微笑著看向梁付氏。

“親家太太,我們史家是丟過嫁妝的,所以這次未免就小心了些,相信親家太太一定能體諒我們老爺夫人的良苦用心。”

好話壞話都讓蔡媽媽說了,梁付氏被頂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蔡媽媽交待完畢,就帶著人回了史家。

梁付氏好半天才平複了心情,勸著自己等明日史貞娘嫁過來就好了,她一個做兒媳婦的,肯定要聽婆婆的,更何況是兒媳婦的下人!

話雖這麼說,可直到晚間,梁付氏還是坐臥不安。

家裡如今真是一窮二白,想著史家豐厚的嫁妝就在隔壁,她怎麼睡得著?

思來想去,她從準備明日待客的酒壇裡倒了小半壺酒,提著酒壺去找那守門的婆子。

那婆子身材粗壯,坐在門口就把房門擋了個嚴嚴實實,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警惕地看著黑漆漆的天井。

梁付氏走到門口,被這黑暗中一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兒連酒壺都摔了。

那婆子直勾勾盯著她,卻既不起身,也不說話,梁付氏越發覺得害怕了。

她定了定神,把酒壺遞了過去。

“這位媽媽,夜裡頭冷,你喝點酒暖暖身子,要不,去隔壁睡一會兒也行。”

那婆子聲音低沉,說道:“不去,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呢!”

梁付氏把酒壺又往前遞了遞,勸道:“東西都進了我們家大門了,這屋的門又被鎖住了,還能有人偷不成?”

“不去,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

“哎呀,明日你家小姐和我兒子成了親,就是一家人,你還信不過我們嗎?”

不管梁付氏怎麼說,甚至連史貞娘未來婆婆的名頭都搬出來了,那婆子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

“我要看著小姐的嫁妝!”

梁付氏氣了個倒仰,恨恨地拎著酒壺走了。

這婆子怎麼這麼死心眼,不行,她還得想想彆的法子!

次日一早,狗尾胡同裡就聚了不少人。

這裡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聽說新搬來的梁家娶了個富家小姐,都上趕著來看熱鬨。

人聚得多了,那些小攤販看到了商機,就挑著擔子推著車子往這邊擠。

花轎還沒到,胡同內外已有不少小吃攤子,地上到處都是油汙和各種食物殘渣。

吉時快到了,好不容易看到史家的花轎過來,沒到胡同口就被堵住了。

一個缺了牙的喜婆扯著破鑼嗓子喊道:“讓一讓,都讓一讓!新娘子過來了!”

聽說富家小姐的花轎來了,人群擠得更厲害了。

有淘氣的小子往轎子裡砸小石頭,喊著:“新娘子來了,快來看啊!”

“新娘子,出來讓我們看看啊!”

還有幾個膽大的小子,拿著竹竿就去挑簾子。

“快掀開簾子,看看新娘子長得好看不?”

喜婆攔住這個,攔不住那個,轎夫不敢放下花轎,隻能直挺挺站著,後面的送親隊伍又被人群攔住了,史貞娘硬是被石頭砸了好幾下,嚇得她一隻手捂著蓋頭,一隻手拽著簾子,坐在花轎裡狼狽不堪。

送親的人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把那幾個惹事的小子連打帶罵的趕走了,把前面的路稍作清理,花轎才能繼續前行。

到了梁家門口,有蔡媽媽護著,金錢扶著史貞娘下了花轎。

蔡媽媽抬頭看向梁家門口,不禁一愣。

“親家太太,姑爺人呢?”

梁家的大門口處,隻有穿了半新不舊的衣裳,正喜笑顏開的梁鵬和梁付氏,哪裡有梁坤的身影?

方才在史家,喜婆說梁坤傷勢未愈,實在不能騎馬來迎親,讓喜婆帶著花轎來接新娘。

可是新娘都到家門口了,怎麼還不見梁坤出來迎接?

聽到梁坤沒出來,史貞娘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就聽梁付氏說道:“人都到門口了,還計較這點兒小事做什麼?快把新娘子帶進來啊!”

蔡媽媽皺了皺眉頭,再次問道:“姑爺怎麼不出來迎新娘子?”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史家一個下人如此盛氣淩人的追問,梁付氏也沉下了臉。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坤兒傷還沒好呢,叫他出來豈不是又要加重他的傷勢?你們怎麼這樣不懂事!?”

蔡媽媽一怔,立刻問道:“姑爺不能起身了嗎?那他們怎麼拜堂?”

梁付氏說道:“喜婆說了,這種情況也好辦,叫個小子抱著公雞,跟新媳婦拜過天地就禮成了,我好不容易才請了鄰居家的小毛頭……”

梁付氏的話還沒說完,蔡媽媽隻覺得腦海一陣嗡嗡作響。

她轉過頭,就看見喜婆咧著一張沒牙的嘴,笑得那叫一個歡天喜地。

“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快進去吧,可彆誤了吉時!”

叫一個毛頭小子抱著公雞跟史貞娘拜堂,虧他們想得出來!

蔡媽媽用力攥緊手,深吸了一口氣。

她沒有理會梁付氏和梁鵬,而是湊到史貞娘耳邊,低聲問道:“姑娘,梁家說姑爺傷得很重,不能出來拜堂,姑娘說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先回家,問過二太太再說?”

史二太太雖然讓她幫著史貞娘,可是這事兒不是小事,她一個下人無法幫史貞娘拿主意。

史貞娘聽說梁坤傷得不能起身,心裡就慌了。

花轎已經停在梁家門口,眾目睽睽之下,難道讓她直接回家,不嫁了?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個畫面,如走馬燈般在她眼前轉個不停。

父母之間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史玉娘聽說她要出嫁以後的陰陽怪氣,大房對她的嫁妝虎視眈眈,娘親明裡暗裡給她添的嫁妝和私房……

嫁妝已經到了梁家,她能舍下就走嗎?

就算帶著嫁妝回了史家,已經心力交瘁的史二太太,還能幫著她保住嫁妝嗎?

如果梁坤真的傷勢嚴重死了,她不是成了望門寡嗎?

前有阻擋,後無退路,史貞娘咬緊嘴唇,半晌才說道:“就……依梁家的安排吧。”

娘親已經為她做得夠多的了,梁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史家更是龍潭虎穴。

就像娘親說的,她嫁過來,好歹有個秀才娘子的頭銜,住著自己的房,守著自己的嫁妝,有錢有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梁家三口嗎?

蔡媽媽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嘴唇翕動了幾下,卻還是低下了頭。

見史貞娘邁開腳步向門口走來,梁付氏這才露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明理的,快進來吧!”

史貞娘接過紅綢,在喜婆吵吵鬨鬨的聲音中,渾渾噩噩地走進了梁家。

她站在廳堂裡,聽著周圍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著,一時間忽然很感謝頭上這頂紅蓋頭。

這麼一塊布擋下來,仿佛將她與外界隔絕開來,至少她不用看到旁人的指指點點。

隻是到了拜天地的時候,原本答應得好好的小毛頭卻又變了卦,非要加兩串糖葫蘆才肯聽話。

史貞娘聽著梁付氏又是哄又是罵那孩子,最後罵罵咧咧地出了兩串糖葫蘆的錢,心裡的羞恥無以複加。

稀裡糊塗地拜了堂,蔡媽媽提前去開了鎖,把史貞娘送到床上坐著。

史貞娘小心地坐在床上,生怕被硌到。

她聽娘和那些太太們說過,成親那一日,新房的床上會撒滿紅棗花生桂圓之類的東西,很容易硌到人。

可是她一坐下去,被褥鬆軟,哪裡有什麼異物。

她偷偷摸了摸,卻什麼都沒摸到。

史貞娘不知道的是,昨天蔡媽媽親自看著下人鋪好嫁妝就鎖了門,直到此刻才打開,哪裡會有人給她的喜床上撒東西。

頭上還披著蓋頭,史貞娘怕人看見,不敢再亂動,心裡卻覺得七上八下的。

不給喜床上撒“早生貴子”的東西,梁家是什麼意思?

此刻蔡媽媽沒有注意到史貞娘的忐忑,她安頓好史貞娘,讓金錢銀錢看著她,就趕緊去找昨日那婆子了。

“雷婆子,昨兒嫁妝這屋有沒有人來過?”

雷婆子為人魯直,聞言便照實答道:“親家太太晚上來了好幾次,還要我把門打開,我說沒鑰匙,就算有鑰匙也不能開,她就生了氣,還要砸窗戶,被我攔下了。”

蔡媽媽早就防著梁家人,聽了這話也不意外。

好在嫁妝那屋的東西都還齊全,她才放下心。

雷婆子撓了撓頭,說道:“不過,放在窗根底下那個新馬桶不見了。”

按理馬桶本該放在床後,可是這屋子太小,實在沒有放馬桶的地方,就暫時放在窗外了。

沒想到這梁付氏賊不走空,連新媳婦的馬桶都不放過。

蔡媽媽無話可說,叫雷婆子去找個空屋歇著,自己則又去找史貞娘。

拜堂結束,前面已經開席了,看新娘子顯然沒有美味的宴席有吸引力,這會兒人都走光了。

蔡媽媽關了門,叫金錢打水來,讓史貞娘洗洗手。

她一邊遞手巾,一邊說道:“不管怎麼說,姑娘好歹是嫁進來了,一會兒我去看看姑爺,看能不能勸他過來看看姑娘,若是姑爺果真傷得沉重,姑娘就過去瞧瞧,以後你們就是夫妻了,你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史貞娘縮回了手,說道:“我這會兒累得很,想歇會兒。”

蔡媽媽小心地說道:“可是姑娘的蓋頭……”

新娘的蓋頭本該是新郎來掀的,可梁坤連拜堂都得公雞代替,更不用說來掀蓋頭了。

史貞娘下意識地扯住了蓋頭,可到底還是沒有勇氣掀開。

她咬了咬嘴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那就聽媽媽的,去看看梁公子。”

她真想看看,成親的日子梁坤卻不露面,他到底在乾什麼?

梁家這屋子窄小,喜宴都擺在大門外,在胡同裡臨時搭的棚子底下,這會兒門內並沒有人。

金錢扶著史貞娘,蔡媽媽打頭帶路,直奔梁坤的房間。

這兩日為了辦親事,家裡捉襟見肘,梁坤的藥已經斷了兩日,這會兒正疼得兩眼發黑。

史貞娘推門進來,就聽見他唉喲唉喲的呻.吟聲。

蔡媽媽一搭眼,就知道梁付氏的確沒撒謊,這梁坤是貨真價實地病得爬不起來。

好在聽這聲音還挺有勁,不像是要死的樣子。

知道史貞娘一時半會兒的守不了寡,蔡媽媽也就放下心,示意兩個丫鬟跟她一起出了門,留給新婚夫妻獨處的時間。

史貞娘見梁坤疼成這樣,心裡那跟公雞拜堂的悶氣就散了幾分。

“梁……公子,你怎麼樣了?”

梁坤疼得死去活來,正迷迷糊糊之際,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一身紅,頭上還披著蓋頭的女人立在他面前。

他嚇得一個激靈,頭腦立刻清醒了幾分。

看看外頭天色,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是他娶親的日子。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史貞娘怎麼自己就來了?

認出面前的人就是史貞娘,梁坤長長地出了口氣。

“貞娘,你來得正好,快去給我抓藥,我要疼死了!”

史貞娘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說道:“抓藥?你爹娘……不是,公公和婆母沒有給你買藥嗎?”

梁坤疼得難受,沒好氣地說道:“就為了娶你,我連吃藥的錢都沒了,你既然嫁進來了,就趕緊去給我買藥啊!”

這女人怎麼這麼蠢,他都疼成這樣了,還問那些沒用的!

史貞娘看他疼得額頭都是汗,不敢再問,剛要轉身出去,又想起一件要緊事。

“你……你能不能先把我的蓋頭揭了?”

拜堂的事是迫不得已,可如果連蓋頭都不是新郎揭的,史貞娘的心裡實在是無法接受。

梁坤怒道:“你這女人怎麼隻想著自己?沒看到我都疼成這樣了嗎?這麼點兒事也要我來動手!”

史貞娘被罵得後退了幾步,又聽梁坤催促道:“快買藥去,你想疼死我啊!”

本該買藥的錢都用來娶這個女人了,現在她進了門,還要眼睜睜看著他受罪,哪有這樣為人.妻子的!

史貞娘兩眼含淚,低著頭出了門。

見她還是蒙著蓋頭,蔡媽媽和金錢等人都是一愣。

史貞娘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說道:“梁公子他身上疼得緊,銀錢,你快去抓藥來。”

雖然隔著蓋頭看不出她的神色,可是聽到她鼻音濃重的聲音,蔡媽媽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

她心裡暗暗歎氣,扶著史貞娘回房,幫史貞娘取下蓋頭,叫金錢來打水,給史貞娘洗臉。

既然進了梁家的門,就是梁家的媳婦了,再也不是娘家人可以庇護的小姑娘。

蔡媽媽在房裡勸了史貞娘許久,史貞娘總算是平複了心情。

蔡媽媽說得對,日子是自己過的,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梁家的主母,她要努力做一個媳婦,努力管好這個小家。

隻是史貞娘的才下定決心不到一刻鐘,就聽見大門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棚子塌啦!”

“砸死人啦!”

“快來人,救命啊!”

原來梁鵬為了省錢,找了最便宜的棚匠來搭棚子,又找各種借口克扣人家的工錢,結果棚子質量不過關,大家正吃著席,棚就塌了。

幾根竹竿棍子正好砸在席間人的頭上,連一個甲長的頭都被砸了個大包。

誰能想到吃個席還能被砸,胡同裡頓時一片混亂,叫罵聲,喊疼聲,聲聲不絕。

蔡媽媽放心不下,囑咐史貞娘在房裡不要出來,自己悄悄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

梁鵬和梁付氏正春風得意地跟保甲們和鄰居們吹噓,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一時間分身乏術,又要給保長甲長道歉,又要照顧傷者,還有人趁機拉著他們要錢治傷。

其他人見這裡亂七八糟,又怕自己被砸傷,早就做鳥獸散,隻餘下狼藉一片的宴席。

梁付氏正焦頭爛額,抬頭看到蔡媽媽在門內露了個臉,立刻叫她過來。

本以為娶史貞娘進門就沒事了,誰知喜宴上的棚子居然塌了,這都怪史貞娘!

要不是為了娶她,誰會在門口搭棚子啊?

蔡媽媽見狀不好,假裝沒看見,轉身就走。

梁付氏被人抓著不放她走,想追蔡媽媽都追不上。

到後來還是梁鵬看到了買藥回來的銀錢,把銀錢手裡的錢搜刮乾淨,賠了那幾個受傷的人,這事兒才算是罷休。

梁家娶媳婦這一天,終於在雞飛狗跳中結束了。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經過一個漫長的夏季,人們的胃口紛紛恢複,開始抓秋膘的美好日子,梅源記每日賓客盈門,來晚了連飯菜都吃不上。

這日中午,鐵柱才打開大門,就看見門口蹲著一個瘦削的身影。

“小子,你找誰啊?”

聽到有人說話,滿子趕緊站起身。

“大哥,我找梅姐姐,還有雲兒妹子。”

鐵柱每天見的客人太多,看到滿子隻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隻是聽他叫梅娘和雲兒那麼親熱,就叫他進來,又去後院喊梅娘。

梅娘一出來,就見滿子正背著一個沉重的大筐,彎著腰往後門走。

“是……滿子?”對方低著頭,她不敢確定,試探地叫了一聲。

滿子抬起頭,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梅姐姐,你不是說想要秋果嗎?我摘了好多,正好今天給你送來了。”

上次他背了一筐蘿卜,梅姐姐卻給了他好多雞蛋和肉,他一直過意不去,就等著山上秋果都熟了,摘了一筐送過來。

梅娘早就忘了上次隨口說的那句話,沒想到這個憨厚的農家少年果然送果子來了。

她心裡十分過意不去,忙上前幫他。

滿子也不肯,說道:“我來就行了,梅姐姐,這筐放在後院行嗎?”

梅娘拿他沒辦法,隻好由著他背到後院去。

雲兒看見滿子,立刻高興得不得了。

“滿子哥,你來了!你怎麼這麼久才來?你上次送的蘿卜真甜,我們早就吃光了,這次你帶蘿卜了嗎?”

滿子放下筐,抹了一把汗。

“我這次沒帶蘿卜,等我下次……”

梅娘趕緊攔住他,說道:“滿子,你能來看我們,我就很高興了,下次可彆帶這麼多東西了!”

這孩子太實誠了,她真怕滿子下次又背一大筐蘿卜來。

滿子沒有帶蘿卜,覺得讓雲兒失望了,心裡很是愧疚。

“雲兒妹子,你嘗嘗這些果子吧,可好吃了!”

這些果子都是他挑又大又甜的送來的,他攢了好幾天呢。

雲兒以前喜歡摘桑葚,對一些野果子也很熟悉。

“呀,真的有紅姑娘啊!滿子哥,這是金絲棗嗎?”

兩人坐在筐旁邊,一邊拿果子一邊說話。

把上面一層山果拿下來,梅娘才發現,這筐底下居然還有好幾個西瓜。

難怪這筐看著這麼沉重,隻這些西瓜就至少有二十多斤!

梅娘真是拿滿子沒辦法,隻能假裝板起臉說道:“滿子,你家離那麼遠,每次都背這麼重的東西過來,多累啊,以後不許再帶這麼多了,要不然我就不收了!”

滿子局促地搓搓手,說道:“梅姐姐,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少帶點兒。”

梅娘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說道:“你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水喝。”

雲兒一看見滿子,就纏著他問這問那,梅娘便自己去了廚房。

她本想給滿子倒些水果茶喝,可一拿罐子才發現果醬已經見了底。

最近天氣越來越涼,石莊頭送的果子一次比一次少,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估計很快就要過季了。

之前的果子都被梅娘拿去釀水果醋了,餘下的果醬則是那些老客戶聽說果醬快要不做了,都搶著囤貨給搶光了。

沒想到連梅娘家的水果茶都斷了。

梅娘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滿子剛背來的西瓜,就去筐裡拿了一個。

西瓜汁很容易做,隻是古代沒有榨汁機,純手工做的西瓜汁有點兒費力。

梅娘切開西瓜,舀出裡面的瓤,放在紗布中搗碎,過濾掉殘渣和西瓜子,剩下的西瓜汁倒入茶壺,再放點兒冰塊,一壺冰鎮西瓜汁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