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092章 香辣蟹 月餅已隨家人去,……(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28128 字 3個月前

娟娘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足, 不用在地裡辛辛苦苦刨食,一年到頭的收成也不過勉強糊口,現在每天就是洗洗菜做做飯, 對她來說輕鬆得很。

而且,她還跟梅娘學了那麼多美食的做法,回去哪怕不種地,在官道邊上支個攤子賣吃食都能養活一家人了!

娘家已經幫她這麼多了, 她怎麼還能要梅娘的錢呢?

韓向明則說道:“店才開張兩個多月, 分什麼錢啊,我們又不急著用錢,還是到年底一起再算吧!”

梅娘早就料到他們會推辭, 等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完, 她才緩緩開口。

“娘,姐,姐夫,你們這話說得不對, 要不是有你們幫襯, 憑我一個人怎麼能開得起這麼大的店?要不是有你們在店裡坐鎮, 我怎麼能放著店裡的生意不管, 還能去彆人家幫廚?這是咱們一家人齊心協力, 一起賺來的錢, 當然要一起分才是。”

武大娘和娟娘聽了, 都覺得梅娘說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可是一時又想不出話來反駁。

而且她們心裡也來不及細想,滿心想的都是梅娘要給他們分錢的事。

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把她們都給砸蒙了。

她們也沒乾什麼啊,梅娘怎麼就要把錢分給她們?

不待武大娘等人出言反駁, 梅娘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轉向武大娘,說道:“娘,我知道您疼我,為了我操了不少心,當初開店的時候,您更是把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出來幫我,還讓弟弟們來幫忙……”

要不是武大娘不遺餘力,又是出錢,又是讓武鵬武興來乾活,自己還怕娟娘分心,更是把帶孩子的活計也包攬下來,梅娘一個人就算再有錢,又怎麼能把梅源記開起來?

武大娘聽梅娘這麼說,不由得一陣感動。

“傻孩子,咱們都是一家人,你說這些乾什麼?”

娟娘也連忙說道:“娘說得對,咱們是一家人,互相幫襯本就是應該的!”

梅娘點點頭:“既然娘和姐都這麼說,那就聽我的!”

她一錘定音,直接說道:“娘,我早就想好了,這梅源記算是咱們武家全家人開的店,每個人都有份!”

每個人都有份!?

聽到這句話,連武鵬都抬起了頭。

隻有武興無知無覺,還在悶頭乾飯。

大人說什麼分錢不分錢的,跟他有什麼關係,他還是乾飯要緊。

看到大家驚詫錯愕的目光,梅娘說道:“店裡的盈利,我拿四成,餘下的,娘分一成,姐和姐夫分兩成,鵬兒,興兒,月兒各一成,他們還小,先讓娘幫他們攢著,以後留著娶媳婦或者當嫁妝……”

梅娘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剛剛回過神來的眾人異口同聲地打斷。

“這哪行!?娘早就說過了,這店是你的,以後都給你做陪嫁呢!”武大娘神情激動,大聲說道,“再說,娘都沒乾什麼,哪能白分你賺的錢!”

娟娘眉頭緊皺,說道:“梅兒,你說什麼傻話?這店是你一個人開起來的,我們又沒出錢,怎麼還能算我們的一份?”

韓向明則被梅娘的話砸暈了,一時間暈頭轉向。

梅娘居然還要給他算一成!他跟武家的人竟然是同樣的待遇!

他下意識地連連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錢我不能要,我連飯都不會做,給我分什麼錢啊!”

這梅源記他一沒出錢,二沒做飯,不過是買買菜,出出力,招呼一下客人,就這點兒活還能讓他分一成的盈利?他不是在做夢吧?

武鵬更是連筷子都掉在桌子上了,震驚地完全忘了吃飯。

他乾的活還沒有韓向明多呢,二姐這一成的盈利跟白送有什麼區彆?

隻有武月還聽不明白,她看看武大娘,又看看哥哥姐姐,滿頭霧水地問道:“二姐姐,你要給我什麼好東西呀?”

她這麼一開口,武大娘又想起來一件事,馬上說道:“再說,月兒還小呢,什麼都乾不了,給她分什麼錢!”

大家爭先恐後地推辭,梅娘竟然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等到眾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梅娘才抓緊機會開口。

“娘,您不是說咱們是一家人嗎,您不是說,一家人就該互相幫襯嗎?那這個店當然也是咱們一家人的!”

她止住又要開口的武大娘,說道:“娘,姐,我知道你們幫我不是為了錢,可事實就是這樣,這些錢,是咱們一起掙的!”

武大娘還想掙紮,開口道:“可是月兒還小……”

梅娘看向一臉懵懂的武月,笑道:“誰說我們月兒小就不能分錢了?哥哥姐姐們忙著做生意,月兒在家照顧娘,幫著帶小石頭,也是大功臣呢!”

武月聽到分錢,總算是聽明白了幾分,趕緊搖頭說道:“我不要錢,我幫娘乾活,帶小石頭都是應該的!二姐辛苦,錢給二姐留著,攢嫁妝!”

梅娘又是感動又是好笑,溫聲說道:“二姐有錢,你留著吧,你也要攢嫁妝呀!”

武月還是搖頭,說道:“我不要嫁妝,大姐說了,她嫁人的時候就沒有嫁妝,大姐夫對她也很好啊!”

娟娘無辜躺槍,頓時面紅耳赤。

那時候武家一個寡婦娘帶著一群孩子,窮得糊口都難,哪裡還有錢給她辦嫁妝?

還好韓向明不計較這些,依然對她極好,她心裡記著,跟人聊天的時候就不免感慨了一下。

沒想到武月這麼小,記性卻好,她無意中說過的話也記住了。

感覺到大家的視線都看向他們,娟娘趕緊低頭假裝吃飯,韓向明則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我……我不要嫁妝,不不不,我不要分錢!不是,我不要錢!”

看他一個大男人緊張得結結巴巴的,梅娘忍不住笑了。

“姐夫,你就彆推辭了,我們家沒個大男人撐門面,裡裡外外都要靠著姐夫幫忙,這一成的錢,姐夫你一定要收下!”

她又不是傻子,把武家所有人都拉在一起分錢,卻獨獨拋下韓向明一個人。

再說,韓向明可是梅源記的掌櫃,跟現代的店長差不多,這麼忠誠又負責任的人才,她當然要拉攏住了。

韓向明還要說什麼,梅娘懶得再廢話,沉下臉說道:“你們要是再不要,就彆在梅源記乾活了!我去外頭雇人去!”

見她生氣了,大家這才不情願地閉上了嘴。

梅娘見唬住了他們,強忍住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一一分給眾人,連雲兒面前都放了一百兩銀票。

雲兒沒想到連她都有,正要開口拒絕,卻被梅娘投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嚇住,隻好默默地把銀票接了過來。

武鵬武興和武月的,一並交給武大娘存著。

武鵬見狀,張了張嘴,小聲說道:“二姐,我那份給你,我娶媳婦的錢,我自己會掙!”

梅娘轉頭看向他,瘦高的少年雙眼發亮,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堅毅和自信。

梅娘習慣地抬手,想摸摸他的頭,卻發現武鵬最近長高了不少,她竟然夠不到他的頭頂了。

梅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給你的,你就拿著,以後二姐還會掙很多很多錢,你也會有很多很多錢的!”

武鵬聽得熱血沸騰,望著梅娘的眼睛,重重點頭。

姐弟倆正互相鼓勁,就聽見武興纏著武大娘的聲音。

“娘,我那一成有多少錢啊?能不能先給我點兒,我想買糖瓜子!”

武大娘正看著女兒們和大兒子,滿心都是欣慰和感動,就被武興這一句話氣得瞬間上頭。

“你是豬啊?就長了個吃心眼!怎麼就不能學學你哥你姐?是個人就比你有正事……”

武大娘抬手就要打武興,被娟娘趕緊攔住了。

“娘,今天過節,就彆打他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多好!”

雲兒則下意識地攔在武興身前,說道:“大娘,是我想吃糖瓜子來著,二哥才想要錢給我買,我不吃糖瓜子了,您彆打他!”

武大娘被娟娘和雲兒攔著,這才放下了手。

她惡狠狠地瞪了武興一眼,罵道:“你瞧瞧,雲兒都比你懂事!”

武興不以為意,嘻嘻一笑。

“你們都懂事,都能乾,我不就可以不用費心了嘛,少操心還能多吃兩碗飯呢,是吧,雲兒?”

雲兒夾了一大塊肉放到他碗裡,小聲說道:“快吃吧,當心大娘再罵你!”

武大娘看著武興大大咧咧地吃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武興怎麼就跟大家都不一樣,真不讓她省心!

分了這麼多銀子,一家人都十分高興,圍在一起又是吃飯又是聊天,韓向明還拉著武鵬武興,硬是勸著他們喝了幾口酒,嗆得武鵬直咳嗽。

吃過飯,武大娘就帶著孩子們回去了,梅娘也回後院去休息。

韓向明和娟娘主動留下收拾桌子,兩人一個洗碗一個掃地,很快就把活乾完了。

確認大門已經關好了,兩人才回到房間裡休息。

娟娘忙了大半天,這會兒覺得累了,脫下外衫,便躺在炕上閉目養神。

正似睡非睡的時候,她的肩膀被輕輕晃了幾下。

“娟娘,泡泡腳再睡吧,熱水我已經給你打好了。”

娟娘強掙開眼睛,看到韓向明正關切地看著自己。

她點點頭,坐起身來,把雙腳放在水盆裡。

洗腳水溫度正好,比溫水稍微燙一些,腳放在裡面泡著,隻覺得渾身都熱乎乎的,格外舒坦。

看到韓向明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腳輕輕按摩搓洗,娟娘有些吃驚,頓時睡意全無。

“你乾什麼,好好的給我洗什麼腳?”

韓向明握住她想要抽回去的腳,手上的力度越發輕柔。

“娟娘,你跟了我這幾年,讓你受苦了。”

韓向明本是個農家漢子,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可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飽含著濃濃的情意。

娟娘聽出他話中難掩的心疼,不由得又是感動又是心酸,腳上也不再用力,任由他給自己輕輕地捏揉。

“你說什麼話呢,我有吃有穿的,哪裡就吃苦了?你待我一向很好,我心裡都知道的。”

當初從京城遠嫁到西郊,她也曾經忐忑不安過,可是日子過得久了,看到韓向明對她這麼好,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韓向明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對她卻是真心誠意的,哪怕家裡隻剩下一個粗面饅頭,他也會一分兩半,把大的那一半給娟娘。

丈夫對她這麼好,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韓向明歎了口氣,說道:“我家裡窮,又沒啥本事,今年家裡遭了災,還要靠著你娘家才能掙錢養家,我真沒用……”

娟娘聽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落,忙說道:“誰說你沒用了?二妹說得沒錯,我們家鵬兒太小,家裡沒個爺們兒撐門戶,多不方便呢,有你在店裡幫襯,可是幫了我家大忙了!”

韓向明勉強笑了笑,卻沒有接茬。

娟娘隻當他是不信,正要再說幾句,卻見韓向明拿過帕子擦乾淨手上的水,把懷裡的銀票掏了出來。

“這是二妹給咱們的,你收好了。”

看到銀票,娟娘立刻想起了梅娘待他們的好處。

她接過銀票,打開一看果然是四張一百兩的,不由得又驚又喜。

“二妹真給了咱們這麼多啊,有這麼多錢,咱們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想到錢,韓向明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啊,有這些錢,咱們回去就能再買幾十畝地,就能多種糧食了,到時候咱們多囤點糧食,就算遭了冰雹,遇到了荒年也不用怕了!”

“回去……種地?”

娟娘沒想到韓向明說這番話來,不由得一愣。

韓向明繼續給她洗著腳,完全沒有注意到娟娘漸漸沉下來的臉色。

“回頭咱們買幾畝水田,收成肯定更好,家裡就不用愁吃不飽了,將來還能留給小石頭,就算他娶了媳婦,生了孫子,也不用擔心養不起……”

想起兒子,娟娘終於下定了決心。

“韓向明,我不想回去種地了!”

韓向明正在憧憬著自家擁有幾十畝田地的好日子,被娟娘這冷不丁的一句話砸得目瞪口呆。

“你說啥?你……不想回去了?”

娟娘竟然說不想回去了,難道她不想跟他過了?

想到這裡,韓向明頓時心慌意亂。

“娟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忽然就不想回去了呢?”

當時他們投奔娘家,不就是想著先在城裡掙點錢糊口,度過今年的難關嗎?

現在都中秋了,他們有吃有住,還掙到了錢,怎麼就不回去了呢?

他們的家還在西郊呢!

娟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咱們當初來投奔娘家,是實在走投無路了,不來也沒辦法,可是現在咱們在店裡乾著活,哪能說走就走?咱們要是走了,店裡這一大攤子交給誰?二妹對咱們這麼好,咱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拆二妹的台呀!”

韓向明想到梅娘對他們的好,也猶豫起來。

\可是家裡的地……\

“地,地!你就知道種地!”娟娘皺起眉頭,一臉惱火地說道,“你忘了二妹剛剛給咱們多少錢?那可是四百兩銀子!你就算種一輩子的地,也掙不到這麼多的錢!”

韓向明張口結舌,一時竟想不出話來反駁。

娟娘說得沒錯,他們在老家辛辛苦苦種一年的地,吃糠咽菜的,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次碎銀子。

能掙到這麼多的錢,他還種地乾什麼?

到底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韓向明想到要舍棄老家的一切,還是有些不舍。

“那咱們就不回去了?可是咱們的家還在那兒,還有地,可咋辦呢?”

娟娘見他動搖了,語氣便和緩了下來。

“家裡又沒什麼要緊東西,就放在那兒吧,勞煩村裡人幫忙看著就行,至於那幾畝地,回頭就租出去給人種,咱們又不在乎能租多少錢,隻要彆把地荒廢了就行。”

韓向明見娟娘說得在理,隻得點點頭。

娟娘看他神情失落,知道他心裡還過不去這個坎,便說道:“你呀,彆總惦記家裡的地了,眼光要放長遠些,咱們進城這兩三個月,你也看見了,城裡人跟鄉下人就是不一樣,咱們從前是窮得沒辦法,現在有活乾,二妹又這麼信任咱們,咱們以後的日子好著呢!”

“再說,你看小石頭,進城才多久的功夫,現在也不像在村裡那麼臟了,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我聽咱娘說,月兒還教小石頭數數,認字呢,他都能背好幾句三字經了!”

“咱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難道你想讓小石頭跟你一樣,一輩子隻能種地,過著苦哈哈的日子?你就不想讓小石頭跟何慶那樣,去德賢書院讀書,就算以後考不中秀才,多認識幾個字也好啊!”

韓向明壓根就沒想到小石頭讀書識字的事,聽娟娘這麼一說,腦海裡就浮現出何慶那穿著小小的青衫,說話都文縐縐的模樣。

連梁坤那樣的人都能考中秀才,他們小石頭憑什麼就不能?

如果他們帶著小石頭回了村,就算手裡有幾百上千兩銀子,小石頭以後最多也就能當個小地主,說不準還要繼續在地裡頭刨食,哪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想到兒子以後的前程,韓向明不禁熱血沸騰,立刻做出了決定。

“娟娘,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咱們就不回去種地了,留在京城,供小石頭讀書!”

城裡雖然花銷大,可是掙錢多啊,而且小石頭在城裡長大,就算讀書不成,怎麼也比在村子裡種地強!

娟娘見他想通了,這才露出了笑容。

“你這個榆木疙瘩,總算是開竅了!”

韓向明知道娟娘不是不想跟他過了,又想到兒子以後會有光明的未來,心情更好了。

“水涼了吧,我再給你添點兒熱水。”韓向明站起身,一臉殷勤地說道。

娟娘卻拉住他,說道:“我泡好腳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也泡泡腳吧,我給你倒熱水去。”

韓向明不由分說地將她摁倒在炕上,笑道:“你快歇著吧,我自己來就行,你養足精神,明兒還得乾活呢!”

現在娟娘才是他們一家三口賺錢的主力,他當然要好好照顧娟娘了。

娟娘忍不住笑了,舒舒服服躺在了炕上,摸了摸放在炕櫃裡的錢匣子。

有了這些錢,他們在京城生活就更有底氣了!

抱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娟娘很快進入了夢鄉。

此時月上中天,有人香甜入眠,有人飲酒賞月。

靖國公府的後花園裡早已擺放好丈餘寬的大圓桌,上面陳設著各種山珍海味,造型精美的月餅,以及葡萄西瓜等各色新鮮的水果,將圓桌堆得滿滿當當。

身著青色衣裙的丫鬟們環繞而立,侍奉著主子們喝酒品菜,動作迅速卻絲毫不發出聲響。

湖間亭裡有細細的絲竹聲隔水而來,越發顯得月色皎皎,天地間一片清幽。

靖國公年近六十,早已卸甲,其長子也就是國公府世子顧南山承其衣缽,在軍中任職,常常不在家,今年中秋難得回來,能與家人團圓過節,因此靖國公夫婦都很高興。

為了不辜負這月色,席間並不用高燭,隻在桌旁地上擺放幾個燈籠,光亮僅供照路而已,此刻月上中天,灑下銀色的清輝,令人心曠神怡。

酒過三巡,席間氣氛越發熱烈起來,幾個孫輩紛紛舉杯祝酒,或是吟詠詩詞,或是月下舞劍,連孫女也不甘示弱,又是作詩又是彈琴,彩衣娛親,隻為博取長輩一笑。

靖國公夫人喝了幾口酒,再看看膝下環繞的兒孫,隻覺得心滿意足。

她放下酒杯,無意中抬頭,卻看到席間一個孤單的身影。

顧南簫是她的幼子,家中其他子女都已經早早成親,連長房的長孫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可這個她最偏疼的幼子卻絲毫沒有成親的打算。

不是她這個做娘的不上心,可顧南簫性格沉默穩重,又極有主意,自打十四五歲就不常在家,總是說有事要忙,後來更是年紀輕輕就成了兵馬司指揮使,忙得吃住都在外頭,連她這個娘親一個月都見不到兩三次。

她又心疼兒子,總想兒子能娶個合心意的,可每次提起相看誰家的小姐,都被顧南簫找借口推辭掉了,實在躲不過去就直接回絕。

她是真搞不懂,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麼對娶媳婦這事兒就這麼不上心呢?

彆說娶媳婦,顧南簫自打六歲起,連個服侍的丫頭都不用……

想到這裡,靖國公夫人的心頭猛然一跳。

她定了定神,堆起笑臉看向顧南簫。

“簫兒,最近衙門裡很忙吧?娘瞧著你又瘦了。”

顧南簫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並沒有看出來哪裡瘦了。

其實自打他吃了梅娘做過的飯菜,這陣子飯量比以前多了不少,他自己反而覺得似乎還胖了一點。

他轉向靖國公夫人,微笑說道:“娘多慮了,兒子並沒有瘦。”

“還說沒瘦,你這話騙得過彆人,可騙不過我,我還不知道你,在府裡吃飯都少,更何況去了外頭,饑一頓飽一頓的……”

靖國公夫人到底是有些年紀了,再想起顧南簫那挑剔的口味,實在是放不下心,忍不住就嘮叨起來。

“當初我就說讓你吃住在府裡,怎麼也比在外頭強,你非說忙,要住衙門裡,也不知道你成日都在忙些什麼?”

顧南山見顧南簫垂眸不語,便說道:“娘,簫兒年輕,正是該曆練的時候,再說他是南城兵馬司指揮使,要管著南城大大小小的事,能不忙嘛?”

一說到這個,靖國公夫人的心情更不好了。

“我早就說過,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你爹你大哥就行了,你去軍中掛個閒職,有個差事就好,你卻非要去什麼兵馬司,整日跟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我聽你身邊的人說,連人家小姑娘丟了幾件首飾,這種小事你都要去查,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顧南簫有些無奈,隻得說道:“不是丟了幾件首飾,是丟了嫁妝,這案子我正在查……”

“南城哪有什麼富貴人家,就算丟了嫁妝又值幾個錢?再說這種小事,交給手下人不就得了?你事事親力親為的,把身子骨熬壞了可怎麼辦?”

靖國公夫人不是第一次說這話了,顧南簫知道她也是關心自己,因此並不作聲。

世子夫人顧安氏見靖國公夫人眉頭緊蹙,便拿起茶壺,親自給靖國公夫人倒茶。

“娘,這會兒有些涼,您彆再喝酒了,用些桂圓紅棗茶,暖暖身子。”

顧安氏想岔開話題,可是靖國公夫人見了她,越發想起顧南簫的終身大事來。

靖國公夫人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才說道:“簫兒,你彆嫌娘嘮叨,但凡你身邊有個人照看著,我也能省心些,我上次跟你說那李府的大小姐,秀外慧中……”

顧南簫聽得滿頭黑線,隻想儘快離席。

他每次回到靖國公府,總會被變相催婚,他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娘,我喝多了,先去散散酒。”

他打斷靖國公夫人滔滔不絕的介紹,向靖國公和顧南山等人行了一禮便匆匆告退。

靖國公夫人叫他,他卻越發腳底生風,走得飛快。

靖國公夫人一肚子悶氣,忍不住對著兒子兒媳他們抱怨道:“你們瞧瞧,這個傻小子,一說到娶媳婦,跑得比兔子還快,你們幾個平日也幫我勸著些,他都二十一了,哪能不娶親呢!”

大房二房等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無可奈何。

顧南簫連親娘的面子都不給,他們這些哥哥嫂子能怎麼勸?

見大家都不出聲,二房的兒媳顧魏氏隻得說道:“娘說得是,這會兒寒氣上來了,娘加件披風吧。”

靖國公夫人見她說得含糊,有些不滿,正要再說,身旁的靖國公開口了。

“一家人難得團圓,說點兒高興的事兒吧,鬆兒,你方才那劍舞得極好,是跟哪位師父學的?祖父可要好好賞他……”

連靖國公都不向著她說話,靖國公夫人隻好閉上嘴。

這些男人就是粗心大意的,連兒子的親事都不放在心上!

顧南簫離了宴席,便放慢腳步,沿著花園的小徑緩緩而行。

月朗枝疏,暗香浮動,帶著些許涼意的秋日夜風吹來,散去淡淡的酒意,讓他越發頭腦清明起來。

方才靖國公夫人的話語言猶在耳,再想起方才席間孩子們童稚的笑聲,他不免有幾分煩躁,煩躁過後又升起一陣隱隱的期待。

這種感覺很陌生,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是意外。

衙門裡的事又多又亂,一忙起來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更彆提想著成家的事了。

而且他對女子一向沒什麼興趣,更不喜歡哭鬨幼稚的孩子,因此從沒想過要娶妻生子。

可是今天靖國公夫人的話卻讓他心思有些煩亂,這會兒在幽靜的花園裡緩緩散著步,他破天荒頭一次想起成家這回事來。

他努力構想著自己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最先冒出來的就是跟家人們做比照。

靖國公夫人出身將門,性子剛毅強勢,恨不能讓家中所有大小事務都按照她的安排來做,掌控欲太強。

長嫂顧安氏乃是大家閨秀,德容顏工都是極好的,為人聰慧謹慎,做事周全,將偌大的靖國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是典型的賢妻良母,與顧南山夫妻倆也是相敬如賓,堪稱女中典範。

可是他卻總覺得顧安氏太過循規蹈矩,無論喜怒都要儘力克製,像是帶著面具生活,過得實在乏味無趣。

二嫂顧魏氏倒是性子機靈,卻又過於精明,事事計較,令人不喜。

想著想著,他的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張鮮活明亮的臉龐。

她性格鮮明卻不張揚,敢愛敢恨,敢據理力爭,怒斥權貴,碰到對自己有利的事,卻又能軟得下身段,笑盈盈的模樣既伶俐可愛,又不失狡黠。

顧南簫默默地想著,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他忽然停下腳步,說道:“金戈。”

金戈是他的貼身小廝,知道他要散散酒,因此並不敢靠近,一直在三步之外的距離跟隨在他身後。

聽到顧南簫叫他,金戈連忙小跑上前。

“三爺,有什麼吩咐?”

顧南簫沉吟片刻,說道:“衙門送來的月餅和食盒,都放在哪兒呢?”

沒想到他叫自己居然是問月餅的事,金戈愣了一下,趕緊努力回憶起來。

“這會兒應該還在廚房,三爺,要不小的去廚房找找?”

顧南簫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看看有沒有梅源記送來的。”

金戈聽得一頭霧水,卻不敢問,趕緊一溜小跑去了廚房。

大廚房裡正伺候著主子們的中秋宴,衙門白日裡送來的各種食盒月餅,他們連看都不看一眼。

一來是忙得顧不上,二來,衙門送來的禮物要麼是官吏的常例,要麼就是商戶百姓送去衙門的謝禮,國公府裡的主子哪裡會吃這些東西,每次拿回來都是扔在廚房,回頭讓下人們分了就算了。

見金戈小跑進來,廚房裡的婆子和媳婦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連聲追問他可是主子有什麼吩咐。

金戈顧不上解釋,趕緊先問衙門那些食盒月餅之類的放在哪裡,就有個年輕媳婦立刻領著他去看。

見那些盒子還沒拆過,金戈才鬆了口氣,叫人趕緊翻翻有沒有梅源記送來的。

眾人不明所以,猜不到主子們為什麼忽然會想起這些往日隨手就丟的東西,聽了金戈的吩咐,隻得叫了幾個人一起來翻。

還好那些商戶百姓送來的禮物上頭都有寫了名字的簽子,眾人七手八腳一頓找,很快就把梅源記的月餅匣子翻了出來。

金戈如獲至寶,趕緊抱著匣子回去複命。

顧南簫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金戈跑到門前,深吸了幾口氣,輕手輕腳地進了屋。

見顧南簫還沒睡,他才走到桌旁,把匣子放下。

“三爺,這是梅源記送來的中秋節禮。”

顧南簫的目光落在匣子上,問道:“這也是月餅?”

“應該……是吧。”金戈陪著笑臉,說道,“怕三爺著急,小的拿了匣子就回來了,還沒打開看。”

顧南簫點點頭,伸手揭開了匣子。

匣子蓋一掀開,一股奇異的香味立刻飄散出來。

金戈一聞到香味就愣了:“這是……牛奶的香味?”

他本以為梅源記肯定跟其他商鋪百姓一樣送月餅,所以已經做好了聞到月餅香味的準備。

可是這會兒飄出來的卻是牛奶香,這讓他又是震驚又是意外。

中秋節不是送月餅才應景嗎?送牛奶算是什麼意思?

金戈再吸了幾口香氣,又皺起了眉頭。

不對,這不像是牛奶的香味,比牛奶的氣味更濃鬱,更香甜。

他這輩子都沒聞過這麼好聞的味道!

顧南簫垂眸望著匣子中的冰皮月餅,眼底閃過一絲驚豔。

他雖然喜歡甜食,卻並不愛月餅,原因無他,月餅雖香甜卻油膩,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餡料,口感要麼甜膩膩的齁得慌,要麼就是硬邦邦的,一咬一口碎渣渣,實在沒什麼好吃的。

可是眼前的月餅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外觀潔白如雪,上面壓印出精致的花紋,一枚枚放在匣子裡,宛如在黑夜中盛開的純白荷花,一朵朵綻放開來,釋放出甜美的香氣。

顧南簫忍不住拿起一塊冰皮月餅,放在口中。

冰涼軟糯的滋味,酥軟滑爽的口感,奶香濃鬱的餡料,與他從前吃過的所有月餅都完全不同。

滿口都是細膩無比的濃香,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不愧是武梅娘,也隻有蕙質蘭心,巧思絕倫的她,才做得出這樣稀奇古怪卻又美味無比的食物。

顧南簫一連吃了三塊,金戈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連忙取了水壺給他倒水。

就算月餅再好吃,也不能連著吃這麼多啊,大半夜的,三爺他不覺得膩嗎?

可是這會兒太晚了,又不能喝茶,免得睡不著覺,他隻能給顧南簫倒點兒熱水喝了。

被金戈的動作驚動,顧南簫才從冰皮月餅的美味中回過神來。

他咽下最後一口月餅,竟有幾分不舍。

接過水盞喝了幾口溫水,他才說道:“這些月餅撿一盤子,送到席間去。”

這樣難得一見又美味十足的月餅,當然要拿去孝敬長輩了。

見他終於停手不吃了,金戈暗暗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顧南簫的胃口越來越好,尤其最喜歡梅源記的飯菜,哪怕再忙再晚,還要去人家店裡看看,要是沒打烊就進去吃飯,要是去得晚了,梅源記打烊了,他寧可餓著也不願意再吃彆家的東西。

這種變化讓金戈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家主子終於找到了合胃口的吃食,憂的是主子這寧缺毋濫的毛病,貌似更嚴重了。

如果沒有梅源記的飯菜,他就還是那麼隨便對付幾口,甚至不吃飯,這麼饑一頓飽一頓的,身子骨能好得了嗎?

萬一哪天梅源記不開了,主子還能去哪兒吃飯?

被梅姑娘養刁的嘴,還能受得了其他飯菜嗎?

為了顧南簫這挑剔的口味,金戈真是操碎了心。

這會兒他見顧南簫吃夠了,生怕他再改變主意,連忙上前收起匣子,告退出去了。

很快,一盤冰皮月餅就擺上了靖國公府的中秋宴。

此時宴席已經接近尾聲,靖國公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這會兒頭暈乎乎的,正在微微眯著眼睛養神。

靖國公夫人怕冷,身上雖然披著鬥篷,也有些坐不住了。

其他人還好,除了年小的孩子犯困,其餘的人都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陪著長輩。

顧安氏見時辰差不多了,正要提議讓兩位老人家早些歇息,就見下人端了一個盤子,擺放在桌上。

得知這盤是顧南簫吩咐送來孝敬老爺夫人的,顧安氏便站起身來,親手把月餅送到靖國公夫妻面前。

“娘,這是三叔叫人送來的月餅,您要不要嘗嘗?”

聽說是月餅,靖國公夫人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擺手拒絕。

“送什麼月餅啊,這一晚上我嘗了好幾個了,不想再吃了。”

顧魏氏想到剛才靖國公夫人對自己的含糊其辭頗為不滿,忙借機奉承幾句。

“娘,其實三叔還是很孝順的,雖然面上看著不聲不響的,可自己吃著好的東西,頭一個就送到爹和娘跟前,單是這份體貼細心,就是極難得的。”

當娘的誰不願意聽人家誇兒子,靖國公夫人聽了這番話,臉色果然好看了不少。

方才顧南簫提前離席,她正覺得這小子拂了自己的面子,心裡很是不快,現在聽說顧南簫又讓人送了月餅來,便想著顧南簫可能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賠罪的。

既然這月餅代表的是顧南簫的心意,靖國公夫人就不得不嘗嘗了。

她看了身邊丫鬟一眼,丫鬟會意,立刻上前,用乾淨帕子托著一塊月餅,送到靖國公夫人面前。

這會兒月色已經不如方才那麼明亮,隻有地上幾個燈籠照明,靖國公夫人方才壓根就沒看到那月餅是什麼樣子的,此刻端到她面前,她才看清了冰皮月餅的真面目。

這一看不打緊,她隻覺得眼前劃過一陣瑩潤的光華,一雙昏花的老眼立刻亮了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潔白如玉,晶瑩細膩的冰皮月餅。

“這……是月餅?”

她活了快六十年,哪裡見過這樣通體雪白的月餅!?

丫鬟捧著月餅,隻覺得那股濃鬱的奶香味一個勁地往鼻子裡鑽,她悄悄咽了下口水,才答道:“夫人,這就是三爺送來的月餅。”

靖國公夫人登時倦意全無,忍不住讚道:“好一個精致的月餅!”

先不說這月餅滋味如何,單是這白瑩瑩的外觀,精巧的花紋,就足以得到這一聲讚賞了。

聽到靖國公夫人的聲音,席間人紛紛抬頭看來,視線都集中在那盤冰皮月餅上。

瑩白的月餅放在盤中,仿佛天上的明月,散發著陣陣清麗的光輝。

最小的孩子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首前幾天剛剛學會的詠月詩。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一個年幼的孫女則用力地扯著身邊人的衣角,不顧規矩地指著那盤月餅。

“娘,您快看,好多月亮!”

之前大人們說他們吃的東西是月餅,因為月餅圓圓的形狀很像月亮,她卻覺得很奇怪。

月亮明明是白色的,為什麼月餅卻是黃褐色的?

月亮的光芒那麼清冷柔和,月餅卻是硬邦邦、油膩膩的!

直到看到眼前的冰皮月餅,她才終於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月餅!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那盤冰皮月餅,有的人抬頭看向高掛在夜空上的明月,有人喃喃吟詠著詩句,有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嘗嘗這新奇的口味。

見孫輩們都眼巴巴看著自己,盼著長輩吃完了,好輪到他們吃,靖國公夫人便就著丫鬟的手,咬了一小口月餅。

她上了年紀的人,牙口一向不大好,本以為這月餅應該會比較硬,沒想到一口下去,冰皮便隨即深陷碎裂,裡面奶香濃鬱的餡料奔湧而出。

一嘗到這細膩的餡料,靖國公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月餅跟從前她吃過的所有月餅都完全不同,軟糯香甜,入口即化,實在是太好吃了!

靖國公夫人嫌丫鬟拿著她吃著費勁,直接從丫鬟手裡接過月餅,三兩口就把一塊月餅吃光了。

美味啊,真是太美味了!

一旁的顧安氏等人見她神色大變,大口大口吃著月餅,不禁面露擔憂。

老夫人年紀大了,胃口向來不大好,連宴席上的菜肴也不過略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怎麼這會兒要散席了,卻抱著月餅吃了起來?

再看老夫人吃完一塊,叫丫鬟再給她拿一塊的時候,眾人越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夫人不是剛說完她不想再吃月餅了嗎?

靖國公本來昏昏欲睡,被一旁靖國公夫人又是誇讚又是驚歎的聲音給吵醒了。

他一睜開眼睛,就聞到一股甜香的氣味。

“這是什麼?”他眯起眼睛,望著身旁正大快朵頤的靖國公夫人。

一旁丫鬟上前回話:“老爺,這是三爺剛送來的月餅。”

“月餅有什麼好吃的?”靖國公不愛甜食,聽見月餅就皺起了眉。

他正要抬頭宣布散席,卻看見所有兒孫都在盯著靖國公夫人手裡的月餅,就連一向自持穩重的大兒媳婦也在咽口水。

幾個年小的孩子更不用說了,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靖國公見不得孩子饞成這樣,便指揮身邊的丫鬟,把月餅分下去。

一盤月餅不過十餘個,靖國公夫人吃了兩個,餘下的每個主子分一個,正好還剩下最後一個,丫鬟放在了靖國公面前。

靖國公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看到這白瓷般剔透的月餅也有些驚訝,不過他也隻當是新鮮花樣罷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看著最後一個月餅,他便想著給最小的孫子拿去吃。

可他一抬頭,卻看見幾個孩子都已經快速地吃完了月餅,正在盯著他面前那最後一塊。

這種目光靖國公在戰場上看到過,這是垂涎欲滴,蠢蠢欲動,卻又強行隱忍的目光。

靖國公心裡一個激靈,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身為一家之主,他深深地知道不患寡患不均的道理,想到此處,他便打消了把這月餅拿給小孫子的念頭。

在座的誰不是兒孫,就剩這一塊月餅,該給誰,又不該給誰?

靖國公很快就有了決斷,他用手拿起月餅,直接塞到了自己嘴裡。

這下人人都有了,誰都不用搶了。

他正在為自己的果斷沾沾自喜,下一刻就被口中的滋味驚得停止了思考。

甜、糯、軟、香,數種滋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欲罷不能。

這、是月餅!?

這怎麼可能是月餅!?

靖國公被這甜美的滋味香得暈頭轉向,下意識地再次伸出手,卻抓了個空。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是最後一塊月餅了……

此刻的他再也沒有方才的睡意,連心情都無法平靜下來,他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他沒有多留幾塊?

曾經有一份美味無比的月餅擺在他面前,他卻沒有好好珍惜。

而現在,月餅已隨家人去,此地空餘光盤子。

中秋節馬上就要過去了,他還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月餅嗎?

不止是靖國公,其他人也是意猶未儘,有小孩子甚至忍不住舔了舔手指。

“娘,什麼時候再過中秋節呀?”

孩子奶聲奶氣的詢問,卻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下一次過中秋節,還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月餅嗎?

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對著美食望洋興歎,有人就會為了美味直奔目的地。

這日梅源記的大門剛剛打開,就進來一行人。

韓向明手裡的門閂還沒等放下,看著眼前這幾個年輕姑娘頓時傻了眼。

“各位……姑娘,小姐們。”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跟這些少女保持安全距離,陪笑道,“飯菜還沒做好呢!”

領頭的姑娘身姿挺拔,雖然戴著帷帽,依然感覺到她高昂著頭。

“我們是來找梅姑娘的。”

韓向明看到她們身後還跟著丫鬟,知道這又是哪家小姐來吃飯了,不敢怠慢,連忙去廚房叫梅娘。

梅娘讓雲兒看著爐灶的火候,連圍裙都沒解,就走了出來。

見韓向明等男子沒有跟出來,外頭的人也還沒進來,領頭那姑娘便撩起帷帽一角,衝梅娘微微一笑。

“齊姑娘!”梅娘忍不住笑了,迎上前去,“你們怎麼來了?”

齊姑娘見了梅娘,方才那幾分傲嬌就變成了扭捏。

“我……我們聽說,你店裡做的一手好螃蟹……”

小姑娘的心思都在臉上,梅娘看在眼裡,越發想笑了。

“是聽雙兒說的吧?”

這些姑娘們一會兒好一會兒吵的,總喜歡各種攀比,不是衣裳就是吃食,對方有的,自己就也要有,這齊姑娘一定是聽說雙兒顯擺她們吃過的螃蟹是多麼好吃,這才帶人來了梅源記。

齊姑娘索性也不瞞著了,說道:“就是那小丫頭,吃個螃蟹也要特意說上幾句,哼,誰還沒吃過螃蟹了?”

嘴裡說著不在乎,可身體卻很誠實,直接跑到梅源記來了。

梅娘看破不說破,隻是有些為難。

“你們來的不巧了,今兒我們店裡沒買螃蟹——”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齊姑娘身後的幾個丫鬟拖著一個沉甸甸的簍子,邁進了門檻。

“這是我提前訂的一簍子螃蟹,肯定比南街那邊賣得螃蟹好!你隻管做,隻要做得好吃,銀子少不了你的!”

梅娘忍住笑,答應了下來。

見她應了,齊姑娘才高興起來,幾個少女宛如蝴蝶般上了二樓,腳步輕快,顯得十分愉悅。

反正今天她們一定要吃到螃蟹,還必須是梅姑娘做的螃蟹!

梅娘讓鐵柱把螃蟹搬到廚房,讓於嬸刷洗螃蟹,自己則準備調料。

螃蟹掰開外殼,去掉蟹鰓,從中間一切兩半,在切口處蘸上澱粉,放在一旁備用。

鍋內倒入寬油,六成油溫,切口處朝下,把蟹塊放入油鍋,炸至定型呈金黃色撈出控油,蟹殼也要炸一下。

起鍋倒油,放入蔥薑蒜和辣椒,倒入少許豆瓣醬,炒出香味後,倒入炸好的蟹塊,翻炒均勻。

放入少許料酒和小半碗清水,加鹽、糖、醬油等調味。

待湯汁收乾,一大鍋香辣蟹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