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簫聽他說得振振有詞, 強忍住才沒有笑出聲來。
因愛生恨?
那個倔強的小丫頭,受了傷寧可自己咬著牙忍著,明明已經動彈不得了, 依然不肯哭泣哀求, 連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這樣的女子,她會答應給人做妾!?
他已經聽說了,這盒子鋪租金不低,她卻一下子拿出來近千兩銀子來交租金。
如此大氣果斷的女子,會為了退親這點事報複負心人?
要不是此刻在路上, 他真想問問這個張副使,平時是怎麼辦案子的,難道他都不用動腦子的嗎?
很快轎子就到了梅源記, 轎夫壓下杠子,張副使忙上前挑起了轎簾。
顧南簫下了轎,正要跟張副使說話, 抬眼卻發現店裡已經密密麻麻全是人。
穿著衙役服的, 穿著兵服的, 還有身著長衫的書辦小吏, 甚至還有一群壓根沒穿官服,明顯今日不是來當差的。
兵馬司和巡捕營的人, 好像都來了!
這些人平日裡懶洋洋的, 辦案怎麼沒這麼積極!?
一個個占桌子的, 搶椅子的, 端著盤子翹首以盼的, 像個什麼樣子!
想著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顧南簫按捺下訓斥的衝動,一言不發徑直上了樓。
張副使跟隨他幾年, 哪裡看不出顧南簫此刻不大高興。
當然,他也不大高興。
“不長進的東西!為了吃口飯,成何體統——”
見顧南簫上了樓,張副使走到櫃台前,皺著眉頭高聲斥責了幾句。
看看這些人,一個個看到自己,不是心不在焉就是馬馬虎虎敷衍幾句,難道吃飯比他一個副使大人還重要?
張副使才罵了幾聲,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道:“出來了,出來了!”
頓時,他身邊的人呼啦啦跑了個一乾一淨。
“我沒擠進去,前面的兄弟,早上吃什麼!?”
“快跟我們說說,聞著味兒太香了!”
“彆擠彆擠,我的鞋都被人踩掉了!”
一片喧鬨嘈雜之中,張副使目瞪口呆。
看著眼前一個個脖子抻得老長,口水滴得更長的一眾人等,張副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顧大人手下那些紀律嚴明的官兵!?
是什麼讓他們性情大變,是什麼讓他們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眼裡隻剩下了吃飯這件事?
他來不及多想,待看到第一個端著早飯擠出人群的大兵,剛剛浮起的一絲怒氣頓時化為烏有。
冒著熱氣的米粥,切成圓片的香腸,金黃色的醬香餅,紅紅綠綠白白的泡菜……
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大步向櫃台前奔去。
“給我也來一份!”
隻可惜,他的高聲呐喊已經淹沒在人群此起彼伏的聲音中,人人都想快點吃飯,連他一個副使大人都顧不上相讓了。
娟娘和四九等人手忙腳亂,他們眼前隻剩下一雙雙焦急揮舞的手,隻有一邊盛菜,一邊安撫眾人。
“彆擠啊,都有份兒!”
“小心燙,慢點兒!”
儘管他們已經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可是還是引發了不少人的不滿。
“你們就這麼幾個人,要盛到什麼時候啊?”
“就是啊,我們什麼時候能吃上飯?我們都快餓死了!”
“昨天不是讓我們自己盛飯的嗎?想吃多少自己盛,多方便啊!”
看到娟娘和四九隻按照比正常多一點兒的分量盛菜,越來越多的人都不滿意了。
就盛這麼點兒,夠他們吃的嗎?
聽到大家的抗議,娟娘滿臉歉意。
“真對不住大家!主要是昨日有一位大人沒吃飽,小店實在是惶恐,所以想著還是我們來打飯,至少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吃到飯菜……”
娟娘還沒說完,大家就怒了。
“誰沒吃飽啊?自己打飯還吃不飽,那不是有病嗎?”
“這麼多飯菜,誰能吃不飽啊,昨兒我們吃完還多盛了一份呢,哪有吃不上的?”
“沒事找事兒,真是麻煩!”
夾在人群中的張副使:……
合著他昨天沒吃飽,還成了他自己的錯了?
群情激憤之下,他隻有縮了縮脖子,生怕被人發現,他就是那位沒吃飽的大人。
好在大家都隻顧著眼前的美食,沒人注意到縮頭縮腦的張副使,端了自己那份飯菜就走了。
等人少了許多,張副使才走到櫃台前。
被眾人抱怨了半天,此刻他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連句硬話都不敢說,拿了自己那份飯菜乖乖去角落裡吃飯。
顧南簫上了樓,早有兵士泡好熱茶,打了水,端到屋內服侍他洗手。
顧南簫洗過手,接過帕子擦了擦,眉頭卻一直微微皺著。
看到樓下的火爆情景,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在梅源記查案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手下這些人心思都放在了吃飯上,還能查好案子嗎?
想到三日之約還有兩天,他的心情既複雜又期待。
手下撤去水盆,再進屋已經端了裝滿飯菜的托盤。
饒是心情不太好,顧南簫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
區區一個早飯而已,到底能做出什麼好吃的,讓大堂裡那些兵士小吏那麼激動和憧憬?
隻看了一眼,他就再挪不開視線。
粘稠的綠豆粥散發著濃鬱的米香豆香,紅粉相間的香腸被擺放成了孔雀開屏的形狀,蜜汁豆乾甜香軟釀,泡菜酸辣爽脆,哪怕是最普通的煎蛋,看著都鮮嫩誘人。
尤其是那盤黃澄澄的油餅,上面竟抹著一層紅豔豔的醬汁,不知是辣味還是酸甜味的。
如雪粒般潔白的芝麻星星點點灑落其上,翠綠的蔥花噴香撲鼻,越發令人食指大動。
手下放好飯菜就退了出去,臨走之前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顧南簫定了定神,心裡告訴自己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吃不好肯定會影響身體,進而影響查案的狀態,一邊勸說著自己,一邊坐到了桌旁。
先喝幾口粥暖暖胃,接著是滑嫩的煎蛋,再吃幾片香腸,然後是一片泡菜清清口。
感覺胃裡升起一股暖意,他才夾起一塊醬香餅。
一口咬下去,酥鬆的餅皮,香中帶甜,辣而不辛,外脆裡軟,吃著口味特彆好。
濃鬱的醬香味在口中擴散開來,他細細嘗,慢慢品,卻嘗不出這到底是什麼醬。
醬香味有一絲鹹鮮,有一絲酸甜,有一絲隱隱的辛辣,再混合著面香、油香、蔥香芝麻香等味道,成為一種獨特奇異的香味,令人一吃上就欲罷不能。
他的胃不大好,又是一早上空腹,本以為吃了這油餅又會不舒服,可是吃光了一盤餅,胃裡依然舒坦無比。
他不禁心思一動,低頭觀察著桌上的菜。
暖胃的粥,軟嫩的雞蛋,下粥的香腸,甘甜的豆乾,解膩的泡菜。
乍一看似乎沒什麼特彆的,可是吃上才知道,這些味道組合在一起是何等的美味,葷素搭配,軟硬適中,既讓人吃得舒服,又符合養生之道。
難怪一個小小的盒子鋪生意這麼好,這小廚娘當真是心思巧妙。
他已經打聽到那些富貴人家常請梅娘去府上幫廚,之前他還覺得那些人多此一舉,待嘗過梅娘的手藝,才知道是自己膚淺了。
難怪那些人爭先恐後地請梅娘去做菜,那丫頭有這樣的手藝,自然會被那些貴人看重。
顧南簫把最後一口粥吃光,倒了一盞溫白水慢慢喝著。
外頭忽然響起幾下敲門聲,顧南簫放下水杯,說道:“進來。”
本以為是手下來收拾桌子,不料進來的那兵士看都沒看桌子一眼,直接向他行禮。
“稟大人,禮部主事之子李韜,求見大人。”
“李……韜?”顧南簫回憶了一下,卻記不起自己認識這麼個人。
不過既然是頂著禮部主事之子的名頭,他這會兒又沒什麼事,那見一見也無妨。
“叫他上來吧。”
得了顧南簫的允許,不過片刻功夫,李韜就上樓進了屋。
李韜一臉掩不住的焦灼,徑直上前拱了拱手。
“生員李韜,見過顧大人。”
顧南簫瞧他不過一十歲出頭的年紀,身著長衫,頭戴秀才頭巾,便微微頷首。
“不必多禮。”
不待他問,李韜就急匆匆開了口。
“敢問大人,為何要查封梅源記!?”
沒想到這年輕人竟然是為了梅源記而來,顧南簫不禁有些意外。
才查清楚梅娘與那些富貴人家的關係,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禮部主事府的公子,這梅源記到底是什麼來頭?
見顧南簫沉吟不語,李韜才意識到自己太過衝動,竟然敢如此不客氣地質問一個四品大員。
這怎麼能怪他呢,他一聽說梅源記被查封了,就急得要命,來不及多想就跑來了。
他低下頭,努力放緩語氣,說道:“大人,生員與梅源記的人一向熟識,深知他們的為人,生員願以功名為他們擔保!”
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顧南簫越發意外,抬眼看向李韜。
“你既然是讀書人,又是禮部主事之子,當知國有國法,本官是按照規矩辦事,豈容你指手畫腳!”
他聲音不高,卻隱含嚴厲,李韜不由得脊背發涼。
“可是法理不外人情,梅娘她人那麼好,怎麼會做犯法的事兒?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聽到這句話,顧南簫微微蹙眉,眼中劃過一抹不快。
“放肆!冤枉不冤枉,自有本官調查!”他端起茶杯,沉聲道,“本官念你是擔心友人,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跑來,暫且不責備你莽撞無禮之罪,你下去吧!”
“可是……”
李韜還想說什麼,卻被聞聲而來的兵士攔住了。
“李秀才,請!”
見顧南簫再沒分給他半分眼神,李韜隻好不甘心地下了樓。
梅娘聽雲兒說李韜來了,便從後院走了出來,可是李韜已經上樓去了,她沒有看到。
待看到李韜沉著臉下樓,梅娘不由得笑了。
“李公子。”
聽到這個熟悉又悅耳的聲音,李韜的臉色才好看了許多。
“梅姑娘!”他三步並作兩步下了樓,直接奔到梅娘面前,“你彆怕,我這就回去尋人去說情,你一定會沒事的!”
梅娘卻並不答話,依然微笑地看著他,仿佛並未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李公子可用過早飯了?”
“早飯?”李韜愣了片刻,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他一早上得到消息就跑來了,鞋子都差點兒穿反了,哪裡還顧得上吃早飯?
梅娘一看到他的臉色就明白了,說道:“請隨我來。”
大堂裡都是衙門裡的人,又吵鬨又嘈雜,不適合安安靜靜吃飯。
梅娘把他帶到後廚,讓鐵柱支起一張桌子,搬了凳子給他坐。
梅娘親手端了粥和餅,放在他面前。
李韜這些日子為了梅源記東奔西跑,已經好些日子不曾吃到梅娘做的飯菜了。
看到眼前的食物,他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來。
哪怕隻是簡單的早飯,對他來說依然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溫熱微燙的粥,鹹鮮的香腸,每一口都是美味至極。
那醬香餅上面還特意多抹了一層辣醬,更加合他的口味,讓他吃得停不下來。
直到把眼前的飯菜一掃而空,李韜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
看著笑容恬淡的梅娘,他忍不住說道:“梅姑娘,你彆擔心,雖然梅源記被查封了,可是你還有我……有我幫忙,我一定會竭儘全力幫你的,讓梅源記儘快開張!”
梅娘笑了笑,說道:“李公子不必擔心,官府隻是暫時征用一下梅源記,顧大人昨日親口允諾,三日後便可正常營業了。”
“三日……那就好。”李韜這才稍稍放下心,隨即又想起了什麼,“那你們店裡這麼多官差,會不會把顧客都嚇跑呀?”
梅娘說道:“應該不會吧,我這兩日去買菜,外頭人還問我都做些什麼給大人們吃,他們回頭也要來嘗嘗呢。”
底層的平民老百姓誰不好奇達官貴人的生活?這年頭又沒有什麼朋友圈微博之類的可以分享,聽說梅娘竟然在給顧大人做飯吃,大家都忍不住打聽貴人喜歡吃什麼,還期待自己以後能不能吃到跟顧大人一樣的飯菜。
梅娘也沒想到,梅源記竟然成了街坊們接觸上層社會的快捷途徑。
李韜滿心憂急地前來,本以為梅娘正嚇得六神無主,甚至嚎啕大哭,沒想到梅娘卻一派雲淡風輕,早已把他擔心的事情都處置好了,這讓他反而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那就好。”李韜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多餘,訕訕地站起身,“你要是有事,一定記得找我,我會全力幫助你的!”
梅娘也隨之起身,向李韜鄭重行禮。
“所謂患難見真情,李公子在這個時候前來幫忙,對梅源記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梅娘感激不儘。”
一番話倒說得李韜不好意思了,他又沒幫上什麼忙,就算剛才跑去找顧南簫,也沒說上什麼有用的話,反而灰頭土臉地被趕下來了。
這讓他既憋屈,又擔心。
這次梅源記可以化險為夷,那下次呢?萬一遇到了更難纏的官員,梅娘可怎麼辦?
李韜原本想著混上一個秀才功名就足夠糊弄父母的了,可是此時此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人微言輕。
連這麼點兒小事都幫不上忙,他隻說那些大話,又有什麼用?以後他又拿什麼來保護梅娘?
李韜心裡百轉千回,跟梅娘一起出了大門。
望著梅娘溫和的笑容,他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話。
“梅姑娘,你多保重。”
梅娘點點頭,目送他離去。
樓上,顧南簫看著李韜一步三回頭,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眉間劃過一抹陰霾。
多年查案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淺顯直白的愣頭青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是心裡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很想把李韜和梅娘的關係調查得一清一楚。
這感覺讓他覺得很陌生,又有點兒生自己的氣,卻又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顧南簫略顯煩躁地彆過頭,不去看李韜和梅娘的身影,重新坐到書桌後面。
還剩下兩天的時間,他得把心思放在查案上。
樓下,梅娘送走了李韜,就回到廚房準備午飯去了。
菜單是昨天晚上就製定好的,粉蒸肉,脆皮豆腐,山藥木耳,蒜薹炒肉,麻汁涼粉,豬骨海帶湯。
她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大家洗菜,切肉,炸豆腐,又讓雲兒和自己一起收拾蝦。
足有手指那麼長的河蝦,洗淨後去除蝦線,開背。
起鍋倒油,把蝦煎至外殼焦脆。
煎好的蝦推到鍋中一邊,借著煎蝦的底油,倒入番柿,炒成番柿醬。
快速翻炒,把番柿醬與炸蝦均勻地混合在一起。
倒入糖、鹽、醋和少許清水,待湯汁熬製濃稠,就可以出鍋了。
娟娘看得十分奇怪,問道:“一妹,這麼好的蝦怎麼不做炸蝦了呢?又簡單又好吃,何必再裹上一層番柿醬啊,那河蝦這麼一燉,吃著還能酥脆了嗎?”
梅娘微笑不答,隻問她粉蒸肉蒸得怎麼樣了,豬骨湯可煮好了沒有。
娟娘不知道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這麼一打岔,也就不再追問原因了。
反正不管是炸蝦還是番柿蝦,梅娘做的菜就沒有不好吃的!
火熱的日頭升到半空中,灑下一片熱辣辣的光芒,胡同裡的老百姓不是出門做工,就是在家歇午,正午的胡同裡顯得十分安靜。
可是三條胡同裡卻沒有了往日的寧靜,官差敲開一戶戶人家的房門,大聲地喝問著各種問題。
王嬸一家才端起飯碗,門外就響起一陣重重的敲門聲。
王嬸還以為是有客人來了,打開大門卻看見門外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捕快。
隻見其中一人盯著王嬸上下打量,問道:“你們家姓什麼?幾口人?做什麼生計?”
另一人則直接越過王嬸,用棍子在院子裡的柴堆和雜物之間翻找了一通,連廚房裡的水缸都探頭看了幾眼。
王嬸嚇得心驚膽戰,一邊看著那捕快搜院子,一邊結結巴巴地回答著另一個捕快的審問。
看到王嬸小女兒頭上戴著一朵銀花,那捕快直接一把就拔了下來。
“這東西哪兒來的?快說!”
王家小女兒才不過十一一歲的年紀,看到捕快搜查嚇得腿都軟了,連跑都不敢跑,這會兒被那人惡狠狠地追問,嚇得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竟說不出話來。
王嬸見狀不好,趕緊撲過去摟住了小女兒。
“差爺,這銀花是孩子姑娘前幾日托人捎來的,說是江蘇那邊做的樣式,京城裡沒有,才當個稀罕物給了孩子……差爺,這真是我們自家的物件啊!”
彆說小女兒,連她見了這陣勢,都要嚇哭了。
那捕快對著陽光仔細看了看,見與失單上的首飾描述的確不同,這才還給了王嬸。
“最近這一片有沒有什麼陌生人出現?有沒有人半夜偷偷摸摸搬東西?你好好想想!”
王嬸哭喪著臉,說道:“差爺,您也瞧見了,我們這胡同就這麼幾戶人家,都是多年的老鄰居,誰不認識誰啊,哪來的生人?至於半夜有沒有人偷東西,我們一家白日做活,晚上都睡得死沉沉的,真沒聽見過什麼動靜啊!”
兩個捕快問了半天,見實在問不出什麼,才悻悻離去了。
王嬸跌坐在凳子上,摟著小女兒,發了半晌的呆,才想起來去關大門。
一站起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腿都軟了,挪了好一會兒才走到門口。
她扶著門框站著,卻看見隔壁張家正鬨騰著。
張家婆子坐在自家門口,拍著大腿高聲嚎哭著。
“沒有天理啦!你們當差的就能冤枉好人哪?!我家閨女下個月就要出嫁,好不容易攢了點兒嫁妝,你們非說我們是偷的!老天爺呀,你快開開眼吧!給我們老百姓一條活路吧!”
王嬸想起張家女兒的確是要出嫁,張婆子怕女兒嫁過去吃虧,咬著牙給女兒備了不少嫁妝,前幾日家裡連買米的錢都沒有了,還是找她借了一升米,到現在還沒還上。
可是她自己還嚇得腳軟,哪裡敢上前幫張家說話。
張家這裡鬨得動靜最大,不止是胡同裡的鄰居,連街上的路人都紛紛停下來看熱鬨。
“這是怎麼了?抓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