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023章 炸醬面 聞著飯菜香味,越……(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7280 字 3個月前

武大娘守寡多年, 向來是個堅強的性子,可是再堅強的女人,聽到官差上門也難免心驚肉跳。

“梅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他們不開門, 外面敲門聲越發急促起來, 還伴隨著一些再不開門就如何如何的威脅話語。

梅娘略一思忖,此刻天已經晚了, 可北市口一向繁華熱鬨, 這會兒街上應該還有不少行人, 外頭那些人如果是騙子, 不會這麼早就來砸門,應該是真的官差。

她輕聲說道:“娘彆怕,咱們又沒做壞事,先開了門再說。”

武大娘微微發著抖,打開了門閂。

三個膀大腰圓的衙役一擁而入,狹小的房間裡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你們這是——”武大娘鼓起勇氣問道,卻被梅娘輕輕拉了一把。

因為梅娘看見, 這些人壓根就沒有聽他們說話的意思,一進屋就各種翻找,還有個衙役徑直進了裡屋,裡屋立刻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武大娘見他們連米缸面缸都要翻開,用棍子插進去查看, 櫃子籃子更是翻了個底朝天,又是心疼東西,又是害怕。

梅娘卻一直扶著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武家一共就這麼大地方,不過一會兒的功夫, 那些衙役就搜查完了,目光又停留在武大娘和梅娘等人身上。

武鵬站在武大娘另一側,臉上有幾分驚懼,還有幾分敢怒不敢言。

其他幾個孩子則緊緊依靠在一起,數雙大眼睛滿是驚恐。

梅娘見幾人盯著他們不說話,便上前一步,盈盈施禮。

“幾位官差大哥辛苦了,不知有什麼事是小女子一家能幫得上忙的?”

眾衙役見她不過十五六歲模樣,舉止卻十分從容,自家被翻得亂七八糟,居然還能笑著說話,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你是武家的閨女?”見她還是少女發式,打頭的衙役微微皺眉,“你爹呢?你哥哥呢?叫他們出來說話!”

梅娘說道:“小女爹爹去得早,家中長輩隻有娘親。還有一個大姐,早幾年就嫁出去了。”

武大娘勉強鎮定下來,上前說道:“各位差爺,我們家裡是什麼情形,你們也看見了,的確沒有旁人,各位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

見這一家不是寡婦就是孩子,幾個衙役不禁有些意外,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梅娘見他們沉吟不語,便笑道:“官差大哥們辦差辛苦了,不如先坐坐,有什麼話慢慢說。”

一個年輕些的就忍不住抱怨道:“坐什麼坐?一天到晚在外頭跑,到現在連晚飯還沒吃上呢!王大哥,這家要是沒有,咱們還是趕緊去彆家看看吧!”

王猛瞪了他一眼,硬邦邦說道:“話還沒問清楚,哪兒能就走?差事辦不好,連飯碗都要砸了,你還隻惦記著吃飯呢!”

眾衙役顯然都累了,一晚上沒吃飯,冒著雨跑這麼遠,偏偏又什麼都沒搜出來,個個兒都是一臉不耐煩。

梅娘笑著說道:“原來各位大哥還沒吃晚飯,倒是我們怠慢了,若是不嫌棄,小女子做些吃食,各位大哥就在這裡用飯,有什麼話也可一同問過,這樣可好?”

衙役們進屋的時候,武家正在吃飯,這會兒飯菜還沒撤下去,衙役們聞著飯菜香味,越發不想走了。

王猛便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落座。

梅娘示意雲兒上前收拾桌子,重新擺上碗筷,又讓武大娘去和面。

她則盛了三碗湯,放在桌上。

“外頭下著雨,各位先喝一碗湯,去去寒氣。”

幾口熱乎乎的胡椒豬肚雞湯下肚,身上冰涼寒濕的感覺頓時消散了不少,眾人的臉色都不由得緩和下來。

梅娘低聲囑咐武大娘擀面切細條,做成水面,自己則準備炸肉醬。

半肥瘦豬肉丁加蔥、薑、蒜等在油鍋炸炒,加黃豆醬,蓋上鍋蓋小火咕嘟一會兒就好。

打四五個雞蛋,用大鍋攤成金黃色的雞蛋餅,盛出切絲備用。

黃瓜、青蒜、豆芽、小水蘿卜等切絲,做成拌碼。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大盆熱騰騰的面條就上了桌。

梅娘又擺上幾個小碟,分彆放著金燦燦的雞蛋餅絲,綠油油的黃瓜絲,紅豔豔的水蘿卜絲,看著就清爽開胃。

肥瘦相間的肉丁被黃醬浸透了,肉皮紅亮,香味四溢。

眾人早就餓壞了,這會兒才喝完豬肚雞湯,再看這色香味俱全的炸醬面,也不用武大娘和梅娘讓,自己拿起筷子就往碗裡挑。

滾燙的面條拌著鹹甜味十足的肉醬,混合著各種脆生生的蔬菜,醬汁綿密醇厚,小菜鮮甜脆爽,讓人食欲大開。

等梅娘倒了葡萄酒出來,他們的第一碗面條已經見了底,王猛正在盛第二碗。

等每個人兩三碗面下了肚,他們才注意到了放在一旁的酒壺。

王猛終於從美味的炸醬面中回過神來,想起了這次來的正事。

“我們正當值呢,這酒還是免了吧。”

梅娘笑著解釋道:“知道幾位大哥都在當值,並不敢用白酒,這是前幾日李家送來的葡萄酒,喝著不醉人的。”

這時候人們經常喝的無非是白酒和黃酒,葡萄酒釀造工藝繁複,又不易保存,尋常人是極少喝到的。

聽說酒壺裡是葡萄酒,那年輕的衙役就有些坐不住了。

“王大哥,既然不醉人,咱們就嘗嘗吧,少喝些,不打緊的。”

梅娘拿起酒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酸酸甜甜的葡萄酒一入口,方才吃過炸醬面的口腔立刻清爽了許多。

連王猛都忍不住喝了兩杯,讚道:“這葡萄酒好喝,是從哪裡買的?”

梅娘說道:“這是前幾日李府送來的,我也不知道是哪裡買的。”

“李府?!”聽到這個名稱,王猛挑挑眉,“哪個李府?跟你們家是什麼關係?”

若是尋常人家,怎麼會給一個燒餅店的丫頭送這麼貴重的葡萄酒?

梅娘想了想,說道:“是東城金魚胡同的李府,跟我們家倒沒什麼關係,隻是他家明日設宴,叫我過去幫忙做幾個菜。”

住在東城金魚胡同的都是京城官吏,衙役們一聽就知道了。

“原來是禮部李主事府上,他家能看中你的手藝,當真是難得。”

他們剛吃過梅娘親手做的炸醬面,自然知道梅娘的做菜手藝如何,連官員家設宴都請她去,可見這丫頭本事不小。

想到這裡,幾個衙役不約而同緩和了臉色,說話也不知不覺客氣起來。

梅娘跟他們閒聊了幾句,這才進入正題。

“請教各位大哥,我家不過是賣燒餅的,不知沾了什麼事兒,勞動幾位大哥來訪?”

聽她說得客氣,言語中絲毫沒有怪罪他們的魯莽無禮之處,眾衙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們有沒有聽說南城史家失竊一事?”王猛問道。

梅娘正要搖頭,武大娘卻開口了。

“差爺是說史家丟嫁妝那事兒?我聽買燒餅的客人說起過。”

“正是。”王猛點點頭,“有人舉報,說你家藏著贓物,我們這才來搜查。”

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搜出來。

梅娘微微蹙眉,問道:“可曾說過是什麼贓物?”

王猛如實答道:“說是一根牡丹花簪子。”

武大娘恍然大悟,連忙從頭巾下拿出一根銀簪。

“可是這個?”武大娘把簪子遞給王猛,說道,“這是我閨女才給我買的,這麼點兒個東西,怎麼就礙著人眼了!”

王猛拿過簪子,放在燭火下細看。

梅娘說道:“這是我在街上銀樓買的,王大哥明日去銀樓一問便知。”

不用問,王猛也能看出這簪子做工粗糙,不過是市井婦人常戴的尋常簪子罷了。

史家小姐嫁妝豐厚,自然不可能用這麼粗劣的銀簪。

梅娘又說道:“王大哥是個聰明人,您細想想,若我家真有贓物,隻怕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哪裡會戴在頭上呢?家裡每日要賣幾千個燒餅,門外窗前人來人往的,被人瞧見豈不是大麻煩?”

王猛聽了這話,不由得微微點頭。

武大娘知道是有人誣告自己偷東西,已經按捺不住,忍不住罵道:“這是哪個天殺的,紅口白牙地陷害我們家啊!我們就這一屋子女人孩子,天天起早貪黑賣燒餅還來不及,怎麼會去偷人家東西——”

梅娘輕輕按住激動又氣憤的武大娘,向王猛等人微微一笑。

“汙蔑我們家偷東西倒是小事,勞動幾位大哥大晚上的還不得休息,這人實在是不大厚道。”

輕輕一句,便勾起了王猛等人對那個舉報人的滿腔憤恨。

梅娘又一臉誠懇地說道:“我家最近生意好,隻怕是惹人眼紅了,是我們一家不小心,勞煩幾位大哥費心了。”

她這樣寬宏大量,絲毫不責怪王猛等人,連是誰舉報了武家這一事都不問,王猛等人越發對她刮目相看。

“姑娘說的哪裡話?都是那起子爛了心肝的小人作祟。”

“竟然拿咱們哥幾個開涮,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煩了!”

“誣賴人偷盜也是罪名,咱們絕不會饒了她!”

王猛等人這會兒已經被梅娘的廚藝折服,再想到自己堂堂官差居然被小人利用,上武家來找一群寡婦孩子的麻煩,又是慚愧又是惱怒。

此刻已經吃飽喝足,不趕緊去抓人,難道還要留待明天?

王猛等人越想越是生氣,起身告辭出去了。

武大娘見梅娘不過做了份炸醬面,說了幾句話,就消弭了一場大禍,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

隻是不知道誣告自家的人是誰,她還是很惱火。

“不知道是哪個眼皮子淺的賤人,看我戴個銀簪子都要去告狀!要不是梅兒你伶俐,隻怕娘就要被抓走了!”武大娘想著那些凶神惡煞的衙役,不禁一陣後怕,“要是我知道是誰,我非撕爛了他的嘴!”

梅娘站在門口,望著王猛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胡同裡,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還用問嗎?娘這幾日得罪了誰,難道不記得了?”

武大娘開燒餅店一直是和氣生財,最近生意好,連隔壁幾家小店都跟著沾光,那些客人和店主自然不會找武家的麻煩。

除了那戶人家,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