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李霜夜癱軟在地,猶如一攤爛泥,眉心一點血痕,正淌著血,滿口鮮紅,跟淚水混合到一起,叫這張年輕英俊的臉一塌糊塗,狼狽至極,再瞧不出剛來朱雀台時的趾高氣揚傲氣凜然。

他眼睛睜得很大,驚懼依舊殘留在裡面,仿佛失了魂,毫無神采。

雪如圭眉心金痕隱去光彩,踉蹌了下,跌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憊。雖是突破境界得到一項新神通,但重修的時日尚短,就是再怎麼有天賦,功力不足的問題擺在眼前。

黎采玉揮揮手,“把這個家夥拖下去。”

姬淩洲遵命,“是,師尊。”

黎采玉:“牢房裡的魏鑫和魏家老祖都殺了,把吾元宗的兩個家夥關一起,好吃好喝的養著,可彆在吃穿用度上委屈了他們,一定要叫伍長老跟李長老體驗到賓至如歸的感覺。”

姬淩洲了然,“弟子明白。”

他提起李霜夜,對方毫無反應,猶如一尊人偶,安安靜靜的被帶走。

黎采玉端杯茶遞上去,“來,喝點水緩一緩。”

靈泉水泡的茶下肚,雪如圭面上的疲憊之色稍微減弱,他放下茶杯,看一眼熾心劍,安安靜靜懸浮身側,猶如隨身掛件。再次握住劍柄拿起來,以帕子擦拭劍刃,仔仔細細,溫柔細心。

黎采玉托腮看他擦劍,感受到雪如圭的心情漸漸平複。

“吾元宗掌門溫習臣擔任掌門之位多年,修為心機都不容小覷,不能貿然與他撕破臉皮,至少要等我修為恢複到鼎盛時期的七成。他名聲在外,又是吾元宗掌門,若想做點什麼十分容易,旁的門派都會給他面子。”

“我空有一個仙尊的名頭,端看落難之時竟隻有玉哥一人助我,便知根基深淺。他知曉我很可能已經重新踏入仙途,派出李霜夜不過是為了增加把握,便是沒有李長老這一茬,命燈也能告訴他答案。”

“我現在能主動將命燈熄滅,但這樣做會激化矛盾,隻能先穩住他。”雪如圭神色泛著冷意,“讓他以為我雖滿腹憎惡怨恨,但大部分是衝著那三個孽徒去的,對宗門雖有不滿,但更多的是失望憤怒。”

“命燈這東西,他能利用,我也能利用,就看怎麼用,什麼時候用。”

黎采玉:“他會相信嗎?”

雪如圭面無表情:“他會信,因為玄瓊仙尊是個傻子。”

玄瓊仙尊的修煉之路太順風順水,少年成名,驚才絕豔,碾壓一眾同門令人望塵莫及,又以最年輕的資曆成為吾元宗的長老,坐擁玉霄峰,風光無限。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有太大的心機,因為彆人費儘心機才能弄到手的東西,他輕輕鬆鬆就能得到,一心大道,心無旁騖。

在人生巔峰狠狠載個跟頭,才看清世間有這麼多魑魅魍魎,身邊之人都戴著一層面具,這顆七竅玲瓏心在痛苦絕望中一遍遍經曆煎熬,終於領悟以前不懂的東西。

他道:“通過命燈可以一定程度觀察到所屬之人周圍的情況,甚至可以聽見聲音。這個東西就是為了在弟子失去行蹤後用來確定生死跟位置的,這樣一來能更準確的定位,方便尋找。”

“吾元宗掌門派出李霜夜作為自己的耳目,也有可能通過他監視這邊,偷聽情報。端看他對玄瓊仙尊重入仙途之事有多重視,若是並不那麼在意,派出李霜夜也就夠了,若是深深忌憚,一定不會錯過。”

“方才我通過李霜夜反過來追蹤他的命燈,直達吾元宗安置命燈的大殿,果然發現他。”

“不愧是掌門,滴水不漏!”

雪如圭深吸氣,眼底壓抑著憤怒,鄭重發誓:“我要親自跟吾元宗做個了斷!”

他端起茶杯喝一口,平複情緒,“玉哥讓淩洲把魏鑫和魏家老祖殺了,是想給吾元宗添堵?”

黎采玉點點頭,“是啊。既然歸元教跟吾元宗不和,現在又不能殺了吾元宗的人,那就殺了歸元教的人。兩邊一起派人出來,結果歸元教的全死了,吾元宗的好吃好喝活著,涉及玄瓊仙尊,歸元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如果夠聰明,指不定能猜出點什麼來,到時候就會悄悄單獨過來找你。吾元宗掌門若不想讓玄瓊仙尊倒戈其他門派,肯定會想辦法糾纏歸元教,一邊拉攏你。”

“李霜夜沒能完成任務,已經錯失最好機會,今後再想動手可就要仔細斟酌斟酌,可彆平白給歸元教製造拉攏玄瓊仙尊的機會,為他人做嫁衣。”

他頓了頓,“兩派既然不合,歸元教上頭的長輩應該沒什麼機會單獨拜訪玄瓊仙尊。”

雪如圭抿唇,沒有反駁。

黎采玉語氣變得慎重,“吾元宗掌門現在能通過你的命燈監視這邊嗎?”

雪如圭搖搖頭,“命燈的功能沒有這麼強大霸道,它隻是一種輔助工具,神魂強烈抗拒的話能主動斷開連接,以法術察看時本人會有所感應,可以拒絕。”

“倘若隨時能通過命燈察看本人周遭,監視監聽,宗門一眾峰主長老豈會願意,全都要鬨翻天。”

很有道理,這種觸犯隱私的東西,越是位高權重越是不樂意。

李霜夜肯開放給吾元宗掌門,是因為他依附於對方,同時是作為心腹表達忠心。

黎采玉轉移話題,“好了,彆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你突破境界,金光神咒更上一層樓,還掌握了獨特的神通,我們一起喝一杯,慶祝慶祝。”

雪如圭拋開前面的話題,輕輕答應,“好。”

上一回慶祝六個人熱熱鬨鬨,這次隻有他們兩個,氣氛寧靜,可黎采玉和雪如圭都高興。

“玉哥,我敬你一杯!”雪如圭喝掉一杯仙露。

“玉哥,我敬你一杯!”雪如圭又喝掉一杯仙露。

“玉哥,我敬你一杯!”雪如圭繼續一口悶,仙露一杯杯下肚,很快露出醉態,面頰粉撲撲的,眼睛春水如波。

黎采玉跟著一起猛喝仙露,三杯下肚感覺有點嗨。

也許是氣氛正好,他發現雪如圭特彆可愛,一下子把自己給灌倒了,眼睛水汪汪,看人的眼神跟平日裡不一樣,對視間酥麻癢意像電流似的竄過,讓他有點蠢蠢欲動。

他放下杯子,給雪如圭掐出金魚嘴,肆意玩弄,囂張極了,“嘿嘿嘿嘿嘿嘿!圭圭真醜!”

大聲嘲笑,得意洋洋,很快遭到報複,被雪如圭奮力揪住面頰往外扯,做出個鬼臉,“玉哥你才醜!”

“我很帥!玉樹臨風豐神俊朗英姿勃勃神采煥發氣宇軒昂!”

“嗬嗬!”雪如圭冷笑,做出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他伸出兩指捅入黎采玉鼻孔,“豬鼻子!”

黎采玉紋絲不動,發出得意忘形的大笑,“想不到吧,我有不滅金身,不論你怎麼捅,都不會受傷!”

說著毫不猶豫改變策略,冷酷無情捅了雪如圭鼻孔,“豬鼻子!”

雪如圭忍,從牙縫裡擠出:“放開!”

手指奮力往上捅。

黎采玉斬釘截鐵:“不放!”

不甘示弱,使勁戳。

“唔!”

兩道鼻血沿著他的手指緩緩留下來。

“……”

“……”

迎上雪如圭冷酷無情殺人般的眼神,黎采玉扯扯嘴角,小心翼翼收回手指,拿手帕給他擦擦鼻血。

雪如圭收回手指,捂住手帕,以眼神發出強烈譴責,帶著鼻音指出:“你把我捅出血了。”

“……這、這是個意外……”

“你把我捅出血了。”

“發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的……”

“你、把、我、捅、出、血、了。”

“你捅我吧,保證不反抗。”

“哼!”雪如圭扭頭看天上的月亮。

黎采玉用肩膀頂了頂他,低聲下氣,“彆生氣了,是我不好,下手沒輕沒重。”

“沒生氣。”

“真沒生氣?”

“真沒生氣。”

“那你乾嘛不看我?”

“我怕自己想咬死你。”

還說沒生氣,分明就是生氣。黎采玉舉手投降,撩起袖子亮肌肉,橫在雪如圭面前,大大方方的說:“你咬吧,隻要能讓你撒氣,隨便咬。憋在心裡會把自己氣壞的,咬完咱們和好。”

“你有不滅金身,哪裡是我這口牙能夠咬的動。”雪如圭放下手帕,鼻子裡的血已經止住。

黎采玉為難,這倒是啊,他辛辛苦苦修煉出的不滅金身,彆說雪如圭這口牙,就是映心海的怪物都咬不破。

“那你說怎麼辦吧。”他無奈道。

“真給我咬?”

“我說話算話!”

“彆動。”

黎采玉乖乖不動。

看到雪如圭目光緊緊盯住自己的臉,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往前靠近,心臟不知怎的猛然一跳,緊接著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緊張,冒汗。

黎采玉感覺莫名有點慌,還有點暈。

壓力大的手腳都有點不知道怎麼放了,渾身僵硬。

“圭圭……嘶!”

雪如圭張口咬在他臉上,正好就在嘴角處。

其實根本不痛,但就下意識的發出一聲抽氣。

鬆口後,黎采玉還是呆呆的,看著有些傻,迷茫的眨眨眼,“好了?”

雪如圭皮笑肉不笑:“玉哥的臉皮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厚。”

黎采玉趕緊道:“說好了,咬過後咱們和好!”

給自己和雪如圭的杯子裡斟滿仙露,抬手,“喝,咱倆今晚不醉不歸!”

銀發銀眼的仙尊唇角上翹,“好啊。”

這晚兩人都喝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