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命燈?”

黎采玉恍然大悟,難怪了。

隻憑歸元教一面之詞,吾元宗掌門大可以含糊敷衍過去,杜青君再有地位,那也隻是一峰之主,而非掌教。魏鑫再怎麼被看好,被器重,也隻是個尚未繼承凝虛峰峰主之位的真傳弟子,份量沒那麼大。

但吾元宗有雪如圭的命燈就不一樣了。

通過命燈可以查看所屬之人的生命狀態和位置,雖不能直接判斷修為境界,可也能夠摸清大概情況。修為全無的廢人猶如風中殘燭,重新步入仙途,命燈必定會發生變化。

歸元教已經知道雪如圭在哪裡,吾元宗掌門不可能拒絕。

要是叫歸元教發現玄瓊仙尊疑似重入仙途,這樣千載難逢的拉攏機會一定不會錯過!隻需要放棄掉一個已經廢了的魏鑫,吾元宗能給的東西,歸元教都能給,甚至還可以給的更多,玄瓊仙尊值得。

到時候,很難說東洲三派的平衡會不會被打破。

玄瓊仙尊如日中天時,吾元宗的風頭隱隱壓過其他兩派,他若入了歸元教,對吾元宗來說絕對是噩夢。

所以吾元宗掌門一定會派遣心腹長老,見機行事。

命燈這種東西平日裡毫無存在感,以至於雪如圭一時沒能想起來,現在聽到姬淩洲提到命燈,他的神色有些變了,跟黎采玉想到一塊兒去。

“你還從李霜夜那裡問出什麼?”雪如圭面沉如水,事到如今他對吾元宗失望透頂,對一眾同門更是不抱任何期望。

姬淩洲卻是遲疑,下意識看了看黎采玉。

“有什麼直說便可。”

姬淩洲垂眸,“吾元宗掌門說,見到人後可酌情處置。”

酌情處置,這四個字可謂相當棱模兩可。

如何酌情?酌的又是什麼情?

所謂的處置又是什麼?

雪如圭很聰明,吾元宗掌門的這個命令曖昧朦朧,放在以前他可能還不懂其背後的深意,現在一下子就明白了。歸根究底是吾元宗自他失去修為後一再刷新下限,打破他的認知,已經很難再抱希望,經過伍長君的刺激更是直接跌到穀底。

須臾後,唇角勾起,嘲諷譏刺,“若能哄騙,就儘量哄騙回宗門,到時候打殺了那三個孽徒也就是,若對宗門心懷怨恨,無力回天,就趁著尚未完全恢複,羽翼未豐,先下手為強,為宗門除去一個隱患,免得將來大禍臨頭。”

“所謂的酌情處置,就是指這樣?”

姬淩洲垂頭,閉嘴不語。

雪如圭發出冷笑,周身尖銳冰冷,猶如豎起尖刺的刺蝟,眼底沒有絕望,連傷心難過都沒有,對比起伍長君當日一番言論時的反應,格外反常。

他在憤怒,滿腔的怒氣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火。

“把李霜夜帶上來,我要親口問問,他打算怎麼做!”

姬淩洲遵命:“是。”

然後逃似的快步溜走,留下黎采玉跟雪如圭兩個人。

銀發銀眼的仙尊咬牙切齒,眉心的金痕隱隱閃爍,可見心情之激蕩,就連眼珠也有淡淡金光流轉,生氣勃勃。

這副樣子反倒把黎采玉看笑了,唇角壓都壓不下去。

撐著一邊面頰好整以暇欣賞仙尊憤怒圖,笑眯眯的,周身愉悅。

“玉哥!”雪如圭正火大呢,黎采玉簡直是在火上澆油,淩厲的雙眼奮力譴責他,試圖讓他羞愧的收回表情。

“彆生氣嘛,我隻是為圭圭高興。”黎采玉湊上去,兩手掐住雪如圭面頰輕輕往外扯,笑眯眯道:“這樣瞧著可順眼多了,精氣神都不一樣!”

雪如圭不說話,用眼神殺他。

黎采玉咳嗽兩聲,收回雙手,“命燈的事你怎麼看?”

轉移話題,轉移注意力。

果然雪如圭神色一變,斬釘截鐵道:“命燈不能放在吾元宗。”

黎采玉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命燈不能放在吾元宗。玄瓊仙尊是玄瓊仙尊,雪如圭是雪如圭,可若是命燈在吾元宗,便是鐵證如山,不攻自破了。”

他還有個想法,太過陰暗了沒有說出來。

吾元宗掌門必定不想看到一個對宗門心懷憎惡的玄瓊仙尊,那會是一個災難。雖然事情發展成這樣吾元宗責無旁貸,是他們在玄瓊仙尊痛失修為後冷眼旁觀,任由自生自滅,可這些人不會反省自己的過錯。

那就隻能將危機扼殺於搖籃之中,為宗門除去隱患。

如若不能,還有彆的辦法。

難道懼怕玄瓊仙尊恢複實力的隻有吾元宗嗎?

那些在仙尊淪為廢人時上門欺辱的家夥就不怕了?他們怕,比吾元宗更怕!

隻要把玄瓊仙尊重入仙途的消息散播出去,吾元宗完全就能隔山觀虎鬥,總有懼怕被報複的欺辱者前仆後繼,對尚未恢複的玄瓊仙尊,乃至庇護玄瓊仙尊的勢力,群起而攻之。

他們不一定會聯手,但一定會擰成一股繩,在大義上質疑玄瓊仙尊,在言論上羞辱玄瓊仙尊,使出渾身解數把明月徹底拽入泥潭,讓天下所有人共同踐踏辱罵,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完美隱藏起來,把玄瓊仙尊推到風口浪尖。

當所有人都在討論玄瓊仙尊是不是真的心懷大義,是不是真的修合歡道腳踏N條船時,他們就成功了。

如果玄瓊仙尊已經完全恢複巔峰,甚至更上一層樓,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

剛開始有人試圖道德綁架,實力上打不過,隻能攻心。

殺掉第一個欺辱者,人們會質疑,殺掉第十個欺辱者,人們會懼怕,殺掉所有欺辱者,人們會稱讚玄瓊仙尊,拿出所有褒義的話語去讚美歌頌。

世界都會變得溫柔,且說話好聽。

命燈這玩意放在此時就格外礙眼,它沒有大的作用,隻能展示所屬之人的生命狀態跟位置,卻奇異的有了近乎左右局勢的作用。

既能證實雪如圭是玄瓊仙尊,又能證明玄瓊仙尊正在緩緩恢複。

當李霜夜被姬淩洲提過來,瞧見雪如圭的第一眼瞳孔劇烈收縮,顯而易見的驚懼,駭然大驚,全身血液都像被寒氣侵蝕,冷的近乎凝結。反應過來後,他狼狽往前爬,想要抱住雪如圭大腿,被一道金色屏障擋住。

“玄瓊!玄瓊我們同門一場,以前我對你多有照顧,你還記得嗎!你修補天窟後身受重傷,是我把你帶回玉霄峰!歸元教說你在朱雀台,我立馬向掌門請命前來,怕伍長君脾氣暴躁,會跟你發生衝突!”

雪如圭神色冷漠,“你想說的隻有這些?”

李霜夜顫抖,強詞奪理,“宗門的做法是有些不妥……但,你現在不就重新入了仙途嗎!與其毫無指望的等死,不如另辟蹊徑,隻要你能夠重新找回修為,誰又能說什麼,宗門自然是站在你這裡,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清譽!”

他對雪如圭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僵硬驚懼,“你依舊是天下無雙,驚才絕豔的玄瓊仙尊,整個宗門都為你自豪!”

雪如圭不語,定定注視他,這叫李霜夜以為有機會,慌忙抓住救命稻草,“我可以立馬回稟掌門,讓宗門為你和這位道友舉辦結契大典,邀請天下名流,為你們祝賀!之前那些通通都是誤會,玄瓊仙尊冰清玉潔,與道侶恩愛,都是嫉妒之人惡意中傷!”

“與道侶合修再入仙途,更證明這是天賜的良緣!”

黎采玉:“………………………………”

騷還是大宗門騷,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竟然能夠說出這種話來!

這跟把你寄養在荒郊野外有什麼區彆?!

雪如圭笑了,笑得十分好看,渾身尖銳淩厲猶如尖刺的氣場散去,仿佛徹底放下,熾心仙劍飛起來,圍著他嗡嗡作響,驚得李霜夜顫抖不已,一顆心高高懸掛。

下一秒,雪如圭握住熾心劍,直指李霜夜脖子,冷冷道:“荒唐!一派胡言!”

李霜夜心臟劇烈收縮,瞳孔地震,失聲尖叫,“玄瓊,你要殺我,掌門不會放過你!”

雪如圭諷刺:“這才是你的真心話!怕我恢複修為,怕我對宗門心懷怨恨,所以派你這個深受掌門信任的長老前來察看情況!這種事情交給其他人掌門怎能放心,必須得是心腹!”

“酌情處置,好個酌情處置!連個明確的說法都沒有,旁人自不能替掌門分憂解難!但你這個心腹長老可就不同,自會給出令掌門滿意的答案!”

“便是他日事跡敗露,也有你李霜夜頂罪,是你李長老心腸歹毒,打著掌門的名號為非作歹殘害同門!”

“若是今天被我一劍了結,就是用你的命替掌門一試,玄瓊仙尊是否對宗門心懷怨恨!”

“你這個長老當的可真是兢兢業業,肝腦塗地不足以報掌門知遇之恩!”

李霜夜面色煞白,“你不能殺我!”

雪如圭語氣冷若冰霜,“我當然不會殺你。”

熾心劍在他手中一轉,耍了個漂亮劍花,李霜夜發出慘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筋腳筋悉數被挑斷,舌頭也被割斷,滿口鮮血。

劍尖微微刺入李霜夜眉心,雪如圭眉心金痕閃爍,神通乍現。

遠在吾元宗安置命燈的大殿中,屬於李霜夜的那一盞命燈宛如被注入新力量,瞬間暴漲,以金光勾勒化為雙眼,隔空冷冷與吾元宗掌門對視。

雪如圭厲聲道:“他日定要叫那三個孽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給本仙尊記住了!!”

下一秒,恢複平靜。

吾元宗掌門安靜半晌,打出一道傳訊:“玄瓊座下的弟子每人一千戒鞭,彆打死了,讓他們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