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念在慈椿確實沒有犯下大錯,快速滑跪,言語誠懇不曾花言巧語狡辯,慈家的處置方式也夠嚴厲,將一切過錯推到慈椿身上,沒有波及雪如圭半分,如此識時務,黎采玉很滿意。

但凡慈椿心懷歹念,現在八成已經死了,被慈家老祖下令責打戒鞭痛的死去活來,最是容易心生怨恨,生出不好的念頭。

慈家這樣給面子,辦事妥當,給彼此都有一個台階下,黎采玉順勢下坡,解了慈椿的禁製。

看到弟弟身上纏繞的金印消失,慈梅暗暗鬆口氣,面上絲毫不敢放鬆,依舊保持畢恭畢敬的姿態,“謝前輩寬宏大量。”

他從儲物法器取出一個寶箱,雙手奉上,“這是慈家贈予前輩的賠禮,小小心意還請前輩笑納。”

為了讓黎采玉看清楚,小心打開寶箱,露出裡面的靈藥。

陽光照耀下依舊能夠看到此物光華纏繞,淡淡藥香散在空氣中,似有若無,竟是一株八品赤血仙蘭。慈家拿出這樣的好寶貝當做賠禮,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表達歉意的對象是雪如圭。

不管先前慈家有沒有聽過風聲,經曆合歡宗一事,肯定已經從慈椿口中得知。

所以給予慈椿的懲罰才會這樣嚴厲,往死裡打。

幸好慈椿紈絝歸紈絝,玩弄合歡宗弟子跟褻瀆玄瓊仙尊是兩碼事,沒敢沾,否則慈家老祖能下令直接打死他清理門戶,徹底跟此事撇清關係。

現在從族中寶庫取出珍藏的八品赤血仙蘭當做賠禮,就是希望把這件事翻頁。

慈家這樣懂事,果然令人舒服。

將寶箱攝取到自己面前,黎采玉仔細看了看,輕輕嗅了嗅藥香味,品階高的靈藥隻憑一點氣味就能大概判斷藥性。這是溫補類的靈藥,效果溫和,綿綿不絕,正是適合雪如圭養身子。

黎采玉頷首,將寶箱收下,對慈梅道:“如風行天這樣霸道蠻不講理的家夥應該不止一個,慈椿禁製解了,旁人未能解開,少不得騷擾你們慈家,打探消息。”

他扔出一塊玉符,“冤有頭債有主,讓他們直接聯係我。”

慈梅雙手接住玉符,低頭,“謝前輩!”

黎采玉擺擺手,示意他們走。

慈梅沒有廢話,遙遙行禮,帶著一行人退下離開。

山巔清淨了,再沒有人打攪。

卯時過去,雪如圭依舊在打坐修煉,沒有醒來的跡象,黎采玉守在旁邊一起修煉。

隨著日頭高升,漸漸超過初學者能夠承受的範圍,雪如圭雖是剛開始修煉,身軀元神都非初學者,承受的極限自然不同,黎采玉也不著急,繼續守著。如果能夠在第一次修煉便凝結出金光再好不過,正式重入仙途。

可事態發展卻超出他的預計。

雪如圭整整坐了一天,從天亮坐到太陽西斜,黃昏的陽光溫和不刺眼,天邊渲染出瑰麗壯觀的火燒雲。

當太陽徹底下山,夜晚很快便會來臨。

金光神咒說是集日月之精華,黎采玉從沒試過在夜晚修煉,都是卯時開始,太陽下山後便停下,第二天卯時繼續。

雨天,陰雲天都不修煉,隻在晴天修煉金光神咒。

雪如圭第一次修煉便持續到太陽下山,看趨勢還在繼續,輕易不會停下,黎采玉有點犯愁。

他停下修煉,專注護法,仔細觀察雪如圭的狀態。

今天是個好天氣,白日裡陽光明媚,照耀大地,夜晚月光皎潔,靜靜照在兩人身上,為他們披一層朦朧薄紗。

銀發雪膚的仙尊雙目緊閉,猶如一尊玉質雕像端坐於神台,清冷,高潔,不染塵埃。清風吹過,輕輕撫摸他的銀發,勾勾纏纏,撩撥嬉戲。蓬鬆柔軟的長辮子不知不覺散了,有幾縷發絲被吹的飛到黎采玉身上,似細細的海藻,纏綿繾綣。

黎采玉一直盯著雪如圭,臉被銀發糊住了,抬手扒拉下來。

又被糊住了,抬手扒拉下來。

夜晚的風好似鐵了心撩撥他,一個勁把銀發往他臉頰上吹,柔柔的擦過皮膚,還能嗅到發絲的香味,搔的人心裡發癢。

仙尊閉著眼,卻比睜開眼還要撩人,遐想綺念在夜幕下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黎采玉眉頭一皺,起身走到雪如圭身後,把這頭隨風亂動的銀發重新編成蓬鬆的長辮子。

夜晚一點點過去,雪如圭保持打坐姿勢一動不動,徹底沉浸在其中。

自修為大損後他無數次試過重回境界,日以夜繼的修煉,每當他以為有望突破時總會莫名其妙出岔子,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硬生生按回去。他不肯放棄,不願自暴自棄,繼續刻苦修煉,以求衝破無形桎梏,但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不能重回境界,修為瘋狂倒退,猶如雙手捧住的水從指縫間漏掉,眼睜睜看著靈力消散一空,修複好的經脈丹田也如鏡花水月,變回重傷時的模樣,一塌糊塗。

金光神咒讓雪如圭重新找到修煉的感覺,可那種無形桎梏似乎又纏上來,想要將他徹底變為無法修煉的廢人,哪怕是延年益壽的養生功法也不能幸免。

雪如圭全神貫注與之對抗,再度發起衝擊。

他一遍遍默念口訣,腦內刻畫描繪修煉金光神咒必備的神符圖案,識海似有狂風暴雨,裹夾著他跌宕起伏,來打斷神符圖案的運行周天。每一遍的默念口訣,運行神符周天都是在與無形力量對抗。

要麼雪如圭被識海吞沒,受到反噬,要麼乘風破浪,衝破重重困難抵達目的地。

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的對抗,從未懼怕退縮過。

白日裡識海雖有波濤但沒有這麼凶險,雪如圭感覺到久違的愜意輕鬆,暖洋洋的,到了夜裡凶險程度猛翻,似乎打算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將他徹底壓下去,再也翻不了身。

糾纏不休,翻江倒海,一次次的衝擊對抗,雪如圭面容平靜,額頭滲出滴滴冷汗。

黎采玉幫他擦了擦,但很快又有新的汗液,整個人變得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銀發汗濕,脖頸處的汗水往下滑落,浸濕了衣襟處,汗水淋漓。

清冷高潔的仙尊被汗水浸濕,那不染塵埃的味道間仿佛沾上彆的什麼,蠱惑人心。

這是世上最能撩動人的東西,發自內心的悸動顫抖,比任何情藥都來的激烈,持久,綿綿不絕。

黎采玉感覺心裡頭被什麼撓了一下,癢的厲害,忍了又忍,蠢蠢欲動,終於還是憋不住,低頭揪了根雜草,用草的汁液在雪如圭臉上畫了個王八。

一個不夠,遠遠不夠,黎采玉覺得自己還能再發揮一下。

雪如圭:“……”

他現在的狀態非常微妙,一邊在全神貫注對抗無形桎梏,一邊卻好似分出心神來,清楚看到外界。

猶如兩個他,兩個視角,毫不混亂。

黎采玉蠢蠢欲動的時候他看見了,坐不住的時候他也看見了,身體無法動彈,能夠感覺到外界卻無法給出任何反應,這個時候黎采玉想要對他做任何事,都無法反抗。

隻能被動的承受一切,不論是風霜刀劍,還是欲海濤天。

然後,眼睜睜看到黎采玉從地上揪了根草,在他臉上畫王八。

雪如圭:“……”

迷之存在:“……”

這怎麼不能算是一種為所欲為?

就問有誰能在玄瓊仙尊臉上畫王八,一畫就是七個!

趁著空隙,正在對抗的雪如圭一鼓作氣,猛然衝破無形桎梏,一縷金色的陽光照進識海,驅散無形的混亂狂暴之力。

恰好此時,天邊亮了,第一縷陽光照下來,照在黎采玉和雪如圭身上。

仙尊睜開眼,和黎采玉四目相對。

時間一下子變慢了。

尷尬,心虛,眼神閃爍,黎采玉的每個表現都是乾了壞事被抓包的反應,他先發製人,猛然抱住雪如圭,“圭圭你可終於醒過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你不知道昨天多麼凶險,有壞人氣勢洶洶來找茬,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經過千難萬險終於將他打敗擊退!老不死的東西,教不好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用臉貼著雪如圭的臉猛蹭,試圖蹭掉自己犯罪的證據。

左邊蹭完了蹭右邊,主打的就是熱情似火,奮力貼貼。

兩顆腦袋緊緊貼在一塊兒,耳鬢廝磨,很親密,但又不是那種親密,仿佛一條狗子心虛討好的蹭,全是感情。

雪如圭一身汗,草汁畫的王八根本乾不了,全都給蹭糊了。黎采玉仗著雪如圭現在看不見自己的臉,瘋狂用袖子擦臉,然後分開來,一本正經的說:“你留了好多汗,我給你擦擦。”

快速銷毀證據,心虛笑。

“你修煉了一天一夜,有沒有什麼收獲?”

雪如圭安靜看著他,點一下頭。

黎采玉立即興致勃勃的問:“你修煉出金光了?”

好快!

雪如圭搖頭。

黎采玉意外,“那是什麼?”

雪如圭抬手,輕輕擦拭掉黎采玉臉上沒擦乾淨的草汁,白皙素指沾染上彆的顏色格外明顯,還能嗅到淡淡的草汁氣味。

“二狗哥。”

黎采玉眼神犀利。

下一秒他愣住,雪如圭抱住他的腰,疲倦的合攏眼,睡了。

黎采玉:???

什麼收獲?你快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