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樓下午有課,得知他上課之前要回家一次,許知舟便拜托他把自己的筆記本帶過來。
“在我房間側面桌子的抽屜裡。”許知舟說著比劃了一下位置。
顧西樓微微點頭。
顧西樓下午的課三點才開始,許知舟本以為要等到兩點半左右,對方才會過來。
沒想到不過大半個小時,顧西樓就又回到了病房裡。
主編住的這個房間是個雙人間,他當時住院比較著急,沒有單人間可以用。
不過單人間雙人間也沒差,反正都會被包下來,雙人間的另一個床還能用作陪護休息的床。
許知舟搬過來一個椅子,打開電腦,正要習慣性地點開碼字軟件。
指針都移動到軟件上頭了,突然想起來顧西樓還在。
他停下動作,轉頭去看顧西樓:“你不走嗎?”
顧西樓眉頭動了一下,聲音淡淡的:“不需要我了就開始催我走了?”
許知舟臉頰一熱:“你不是要去上課嘛!”
顧西樓:“三點。”
許知舟眨了好幾下眼睛:“那……你再陪我一會。”
顧西樓看著他挑了挑眉:“如果你需要的話。”
許知舟心裡很想說我不需要我要碼字,但嘴上還是甜甜“嗯”了一聲。
顧西樓在旁邊,碼字的計劃泡湯了。
許知舟索性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給你削個蘋果!”剛才花姐過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大籃子的水果,說是給許知舟和主編吃的。
主要是給許知舟這個陪護,主編年紀大了也不怎麼吃水果。
他從水果籃裡選了一個最大的蘋果,走進洗手間裡。
身後傳來腳步聲,顧西樓也跟著進來了。
“你?”
顧西樓:“不需要我幫忙?”
許知舟:“……我雖然做飯家務都不行,給蘋果削個皮還是沒問題的!”
顧西樓“哦”了一聲,依舊不出去,站在旁邊看著他。
最後蘋果還是顧西樓削完的。
許知舟雙臂抱胸,看著男人利落將蘋果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半,然後將大的那一塊遞過來。
許知舟:“嗯?”
顧西樓:“不吃麼?”
空氣裡都是被削了皮的蘋果甜香,許知舟喉結滾了滾:“給你削的。”
顧西樓低頭,在小的那塊上咬了一口:“我吃這個就夠了。”
人家誠心要給自己,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
許知舟接過,也低頭咬了一口。
咀嚼的時候,想到兩人身在的位置,他忍不住笑起來:“我們為什麼要在洗手間裡吃東西啊?”
顧西樓斂著眸,看著眼前青年彎起的靈動雙眸,薄唇彎起:“那出去?”
還未等兩人有所動作,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許知舟第一反應是很有可能是楊明朗。
雖然花姐說他現在正鬱悶著,但許知舟認識他好幾年了,知道這人向來做事妥帖,不管心裡多麼不爽,還是會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要是這兩人在主編病房裡遇上,吵了起來,影響到主編休息就糟糕了!
“你先在裡面等一等!”
顧西樓:“?”
許知舟:“等下我再叫你出來。”
說完,把手裡那咬了一小口的大半個蘋果也塞到他手裡,“很快的!”
他一臉真誠地表示。
門從外被拉上了。
顧西樓半靠在水池旁,看著兩隻手各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嘴角抽了一下。
許知舟站在原地,表情複雜看著汪成望悄步走到主編床邊,然後揚起手將床簾拉了起來,徹底擋住了可以從門上的小窗戶看進來的視線。
做完這些,他很滿意地四處張望了一圈,走到病床邊。
許知舟之前在那放了個凳子,他坐下來,長久凝視著床上沉睡的人。
“你說你是不是自找的?”
“一把年紀了和人爭什麼?你那些奇葩理念如果真的適合這個社會,你早就飛黃騰達去做大領導了,哪裡會這麼多年還在一個小小的出版社裡做主編?”
“不行就早點退休吧,你不是最大的夢想就是在家種花養狗嗎?”
猶如連珠炮一般說了好幾句,汪成望突然停了下來。
他歎了很長一口氣:“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要是能聽進去,你早聽進去了。”
“你真-他-媽是個傻子!”
說完這帶著濃重情緒的一句,一陣突兀的鈴聲響了起來。
許知舟:“……”
汪成望扭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了站在洗手間門口的許知舟。
四目相對中,許知舟明顯感覺到汪成望的表情有片刻的龜裂。
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很快收好了表情:“我就是來看看他死了沒。”
許知舟:“……”
手機鈴聲早在兩人的對視中停了下來,許知舟抓起手機看了眼,是未知電話,便直接塞到了褲子口袋裡。
“主編早上受了刺-激,情緒一時不穩暈過去了,醫生來看過來,沒事的。他剛才已經醒過了,現在算是在深睡眠裡,等下應該就會醒過來的。”
汪成望冷嗤:“不用告訴我這麼詳細,他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
許知舟好脾氣地點了點頭,心想您要是真不在乎,此刻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不過這話他是絕對不會當著眼前這傲嬌嘴硬的老人說的。
就在這時,又一陣敲門聲響起。
汪成望猛地朝門口方向看過去,但床簾隔絕了他的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他扭過頭來,剛才都沒有在對方臉上出現的恐慌,此刻清晰映在許知舟的眼瞳之中。
汪成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會來探病的基本都是業內人,我不想被撞到在這裡。”
許知舟雙唇動了動。
汪成望回頭看了眼洗手間:“我去那裡躲一躲。”
“汪老師那裡——”
沒等許知舟說完,他已快步衝到洗手間門口,一把拉開門。
站在裡面的年輕男人抬起眼。
汪成望眼裡的慌亂變成震驚:“怎麼你在這裡?”
顧西樓手機在掌心裡很輕地拍了拍:“你怎麼進來的,我也怎麼進來的。”
汪成望:“……”
廁所外,病房內。
許是裡面遲遲不給回應,那敲門聲變得更急了一些。
還有護士經過,詢問的聲音:“怎麼回事,你是病人朋友還是家屬?”
一道年輕的女子聲音回答:“是朋友。”
許知舟三兩步走過去,打開門:“不好意思,剛才我在洗手間裡。”
剛才站在門口和護士說話的女子轉身過來。
她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一頭利落的短發,眉眼精致中帶著幾分熟悉的感覺。
看到許知舟,她唇角彎起一抹淡淡笑意:“你好,我是莊主編的朋友,也是他的學生,聽說他今天工作的時候暈倒了,所以來探望他。”
聽到是主編的學生,許知舟趕緊讓過位置,將人迎了進來。
女人有些詫異地看著病床被床簾包裹,許知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到床邊將床簾全部拉開了。
“主編還沒清醒過來,不過醫生說他已經沒事了。”
女人微微點頭,走到床邊,俯身看了眼緊閉雙眼的老人,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扭頭過來:“你是——”
許知舟趕緊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許知舟,是莊主編所在的編輯部的成員。”
聽到許知舟說自己也在文學編輯部工作,女人看向他的視線明顯多了幾分探究。
“小柯?”空氣裡響起一聲蒼老虛弱的聲音。
許知舟和女人同時看過去,隻見一直在昏睡中的主編已然睜開了眼睛,他眼裡帶著明顯的驚喜,“你提前回來了?”
女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對,您上個月和我聊完那些之後,我就開始著手辭職的事情,手續很順利,所以比預期更早一些結束了那邊所有的事情。”
主編眼裡帶著動容:“孩子,謝謝你了。”
年輕女人伸手握了一下他輸液的手:“相較於您之前幫我的,這些都不算什麼。而且——”她停頓了一下,“我也一直都想要回來。”
兩人聊天的時候,許知舟一直站在一旁當空氣。
然後在心裡祈禱著女人快點離開,畢竟主編人還虛弱著,隻要房間裡沒人了,應該很快會再次睡著。
這樣他就能把洗手間裡那兩位給送走了。
正盤算著,一直坐在那的女人站起身來:“抱歉,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許知舟張口想說“當然”,話在喉嚨口猛然反應過來廁所裡還藏著兩個大活人。
他雙唇閉上又張開,好幾次後尬笑著說:“洗手間的水池好像壞掉了,外面有公用的,要不你——”
沒等他說完,裡面突然發出“boom”的聲音,還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男性悶哼。
病房內一時間寂靜無聲。
面對著年輕女人和主編共同看過來的好奇目光,許知舟抿著唇走到門邊,拉開門,咬牙將站在門口的顧西樓拉了出來。
兩道聲音幾乎同步地在房間裡響起。
“主編,這是我男朋友,您覺得他怎麼樣?”
“姐?”
許知舟看看顧西樓,又看看面前的女人,來回了好幾次,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顧西樓嘴裡說的“姐”,就是面前這個驚訝看著自己的年輕女人。
他雙手緊緊攥著顧西樓的手臂,僵硬從嗓子眼裡,也擠出一聲“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