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最後還是沒敢收下那一百萬。
青年當即就聯係李助理, 把錢轉了回去。
因為周眠態度過於堅決,最後李助理那邊便也沒有再堅持。
周眠是發現了,談家這一對父子都是錢多的沒處花, 但青年心裡也清楚, 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談淮上趕著給他花錢是因為想要追求他,可談向文目的不明, 有誰會因為一個下屬受的一點輕傷給出這樣一大筆錢。
談向文是商人,唯利是圖,自然不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周眠拿這樣的錢也不心安。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加速了一般。
周眠和談淮的感情進展十分順利, 他們會在假期的時候去餐廳、情侶勝地約會。
但更多的時候, 青年隻是將少年帶去酒店。
他們在酒店的房中接吻、親密,談淮是第一次談戀愛, 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期,自然也會有過火的時候。
但周眠總是會在恰到好處地製止少年,青年的皮膚很白, 在酒店白色的床單映襯下有一種玉石般通透的潤澤感。
他面上潮紅,分明也是情動的模樣,卻還是抗拒地搖頭。
周眠會輕聲道:“抱歉,小淮,我還沒有想好。”
談淮撐著手臂,額頭上是細密的、忍耐的汗水,可他還是放開了青年,渾然不管自己即將爆裂的欲.望。
反倒是看到青年水光漣漣的黑眸,少年還會擔心自己嚇到對方, 手足無措地去安慰青年,說自己沒關係的。
他珍惜極了、也愛極了周眠。
和青年在一起的時日像是一個個過分美好的夢境。
隻是,隨著相處的時間慢慢拉長, 兩人之間的一些矛盾也逐漸無可避免地開始暴露了。
譬如周眠在旁人面前對談淮過分冷淡,甚至可以用避而不及來形容。
每一次的約會,青年也從不允許他送自己回家。
談淮一開始還可以安慰自己,可能是他還沒有給夠青年安全感。
但次數多了,少年總會失落。
許是他的失落被青年看在眼裡,這次約會後,周眠竟然默許他送自己回家。
談淮嘴上不說,心裡自然歡喜得不行。
兩人十指相扣走在街邊,像是最普通的情侶。
冬天的晚上有些涼,周眠脖間圍著白色針絨的圍巾,鼻頭和臉頰泛著淡淡的粉色,青年容貌豔麗,側眸看過來,小聲和他說著什麼的模樣讓談淮心中泛起一股火燎般的愛憐與衝動。
少年身材挺拔,微涼的手指拂過青年的耳畔,忍不住輕輕湊過去在那粉色的面頰上落了一個吻。
但下一瞬,談淮感覺自己被一雙溫熱的手猛地推開了。
他的男友臉上露出了一種尷尬又怪異的表情。
談淮這才發現,他的斜前方正站著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白色高領外衣,一手提著蔬菜和肉類的溫順男人。
男人應當是與周眠認識的,對方先是有些驚訝的看著青年,隨後那雙微微狹長的眼才落在他的身上。
溫和的眼中似是閃過幾分情緒,隨後才恢複平靜,男人微笑著對周眠道:“眠眠,這位是?”
談淮有些緊張,他是渴望得到青年認可的。
時間似乎凝滯了幾秒,他才聽到周眠開口。
青年隻是很平常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對男人熟悉地笑道:“這是嘉和之前關係很好的同桌,叫談淮,今天剛好碰到了,我就邀請他來家裡坐坐,順便一起吃一頓飯。”
談淮隻覺得手上有些涼,空蕩蕩的冷風沒有阻礙,從他的指尖穿過。
他勉強笑了一下,配合青年道:“是的,今天剛巧碰到周眠哥了.......”
許靜深的面容十分溫和,他推了推眼鏡,對少年笑道:“那確實很巧,我是眠眠的朋友,我叫許靜深。小同學快點跟我們一起上樓吧,正巧我剛剛去超市買了不少菜,想吃什麼和我說就可以了。”
周眠站在許靜深旁邊,順手幫著拎起男人手裡多餘的塑料袋,也在笑:“是啊,靜深做菜可厲害了。”
談淮心裡湧起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比起他,這個叫許靜深的男人仿佛才是周眠的男友,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他忍不住開口詢問道:“許先生現在是住在周眠哥家裡嗎?”
許靜深微頓,詢問似地看了青年一眼,隨後才無奈地笑道:“我和眠眠是鄰居,以前因為一些事情,我大部分時候都會在眠眠那邊吃飯休息。”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差不多承認同居關係了。
甚至還在暗暗地提醒他,對方參與過周眠的從前,是他這個後來者沒法比的。
談淮的臉色冷下了不少。
周眠自然能看出兩人氣氛的怪異,他心下微緊,趕緊轉移話題,招呼兩人上樓。
隻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尤其是在周嘉和給他們開門時,看到談淮後陡然陰沉下來的臉。
周眠想忽視都不行。
周嘉和捏著把手的手腕都有些泛青,他微微蹙眉,看著談淮語氣十分不好:“你怎麼來了?”
周眠上前,趕緊阻斷兩人視線,他警告般地看了眼周嘉和道:“是我邀請他來家裡做客的,周嘉和,你的禮貌呢?”
許靜深立在旁邊,被眼鏡反光面遮擋住的眸光微閃,他不著痕跡地掃了眼談淮,隨後對沉著臉的周嘉和溫和道:“好了,嘉和幫我拿菜進廚房清洗一下吧。”
周嘉和抿唇,還是接過了許靜深手中的塑料袋,順便將周眠手上的也一起拿走了。
一旁的談淮心中微悶,怎麼看眼前個人才像是一家人,倒是他這個周眠的正牌男友顯得像個外人。
偏偏他還什麼都不能說。
談淮不會想到,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因為周嘉和知道他對周眠的心思,所以對方一直對他都沒什麼好臉色。
這些談淮都可以理解,畢竟他一直都知道周嘉和是個無藥可救的兄控,他不滿意自己,自己也能夠理解。
但是那個一臉溫柔和順的男人就格外叫人看不順眼了。
許靜深說話輕聲細語,很溫柔,他挑起的話題十分日常,總是能讓人有興趣接下去。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談淮。
談淮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被排除在人之外,連周眠都沒有發現他的沉默。
許靜深倒是會時不時提起談淮,隻是言辭之中都是稱呼談淮為‘小同學’,詢問的也都是成績、表現一類的話語。
男人這樣的說辭會讓青年下意識的和對方站在同一長輩的立場。
更不用說用餐期間許靜深還一副賢惠、溫順的模樣,光是給周眠夾菜、剔骨、遞紙的次數都數不清。照顧人照顧的順心應手,和小媳婦一般的。
偏偏周眠不覺得不對勁,連周嘉和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談淮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他心中憋悶,在周眠送他下樓的時候,忍不住提起了許靜深的事。
四下無人,少年眼圈隱隱紅了些,黑潤的眸中仿佛有掩著細碎的水光。
他低聲道:“周眠哥,那個許靜深,我總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話沒說兩句,少年便聽到周眠微涼的、不讚同的語調:“小淮,話不能亂說,靜深是我多年的好友,他如果對我有意思我會沒有感覺嗎?”
“你就是想太多了。”青年蹙眉道。
談淮微微動了動喉頭,他微微捏緊了衣袖,最後還是勉強笑了一下,對青年道:“抱歉,就當今天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周眠哥還是稍微注意一點,畢竟他隻是你的朋友,有時候......你們的互動實在是太親密了。”
周眠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兩人的氣氛一時間都陷入僵硬的狀態。
這種微妙的冷戰狀態是第一天談淮主動打電話來才算解除的。
但在這次之後,談淮明顯的感覺到周眠似乎對他越來越冷淡了。
青年像是驟然冷卻了戀愛熱度,微信開始不怎麼回,約會的時候捧著手機,手指忙碌地回應彆人。
即便談淮委屈的提起來,周眠也隻會不鹹不淡的敷衍過去。
兩人更是許久沒有再約會過了。
如果一定要約會,周眠隻會約在酒店裡。
像是對待隨便的炮友一般,除了身體上的親密,他們幾乎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流。
談淮幾乎要被青年這樣的冷淡逼瘋,他甚至不能對此表示不滿,因為周眠並不會給他想要的反應。
青年隻會平淡的抬眼,冷靜的說:“你又在鬨什麼?”
這隻會顯得他更加無理取鬨。
談淮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隻是因為他表達出了對那個許靜深的不滿嗎?
他也曾開誠布公的想要和周眠解決兩人之間的矛盾,但周眠卻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青年說:“你怎麼又扯上了靜深?”
談淮忍不住紅著眼問:“那周眠哥為什麼會突然對我冷淡下來,一定是他對你說了什麼。”
周眠卻隻是用一種不耐煩的眼神看著他,冷淡道:“你怎麼會這樣想?靜深最近一段時間忙著研究院的工作,在家裡待的時間都不久。”
談淮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看著青年冷淡的表情,突然湧起了一陣恐懼的錯覺。
周眠可能不喜歡他了。
他們隻在一起不過兩月,周眠哥就不想要他了。
他甚至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聽到更錐心的話語從他喜歡的人口中說出。
談淮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回到家的。
晚上很冷,他的臉已經徹底凍的沒有知覺,回到家的時候,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冷淡地坐在沙發上。
談向文並沒有詢問他的異常,隻是淡淡的道:“談淮,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你是誰,不要給談氏蒙羞。”
他的父親語意不明,談淮卻沒有力氣繼續想下去了。
那天晚上談淮做了幾個噩夢,到最後,他甚至是睜著眼睛到第一天的。
他開始不敢給周眠發信息,掩耳盜鈴一般地欺騙自己和青年還是相愛的。
但是沒辦法,像是故意一般的,周眠的朋友圈開始出現一些其他男人。
先是緊扣的雙手,隨後是攬住的瘦腰,最後甚至是近乎曖昧的借位親吻照。
談淮根本無法忍耐,但他不敢問青年,他又像是恢複到了從前的模樣,隻敢悄悄跑去酒吧窺視青年。
‘夜色’依舊人潮洶湧、燈光迷亂,但談淮還是能夠一眼看到周眠。
青年永遠都是萬眾矚目的,無論是被牛仔褲包裹的修長的腿彎、纖瘦有型的腰身,還是那張精致的恰到好處的臉龐,總會有人像是聞到腥味的狗一般纏在青年身邊。
周眠並不拒絕他們的示好,他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男友,此時隻顧著沉浸在酒液與曖昧之中。
談淮幾乎要控製不住心中將要腐爛的嫉妒,指骨被捏緊的指甲摳挖的滲出了星點血跡。
他穿過人群,微微垂著頭,下頜線抵著高領的毛衣邊緣,一雙黑色的眼悶不透光,隻顧著死死盯著青年。
不少人被少年撞到,卻又在看清對方詭譎的狀態後吞下了喉頭罵人的話。
瘋子。
被他逐漸靠近的青年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周眠捏著手中的酒杯,身邊一個相貌英朗的男人攬著青年的腰身,勾唇笑道:“前一段時間不是說交了個稀罕的小男友嗎?現在這是分手了?”
周眠隨意瞥了眼逐漸靠近的少年,確保對方能夠聽到,青年笑笑道:“嗯,早就想找他分手了,一直不搭理我呢。”
“怎麼分手了?”
周眠毫不在意的抿下酒,散漫道:“就是個小孩子,答應他在一起也就是看他可憐,玩玩而已。果然,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又沒權又沒錢,出來玩還要找家裡要錢,嘖.......跟他在一起每一天都讓我受不了。”
談淮站在兩人之外的距離僵住了,少年的臉輕輕垂著,迷離的燈光打在那張俊朗的眉目上,甚至有些怪異的扭曲。
周眠微微挪開眼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還是繼續平靜道:“剛剛已經跟他在手機上分手了,怎麼樣,今晚要不要約?”
男人眼神中閃過幾分癡迷,壓著嗓子道:“行,酒店我已經定好了。”
周眠豔麗的面上慢慢漾開一道華美的笑意,他低聲道:“好。”
談淮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有人被他擋到了,不耐煩道:“誰啊,在這站著當木頭人呢?”
這人說著,看了眼微微佝僂起身體的少年,心頭悚然一驚。
少年嘴唇誇張地張著笑,他的眼睛陰戾的像是一頭掙脫囚籠的狼,漆黑如霾,偏偏他的眼瞼是紅的,眼球中不斷有液體溢出。
他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抖動著肩膀,像是即將破裂的木偶娃娃。
原來都是騙他的啊.......
這怎麼能行呢?
談淮近乎恨意的盯著門口與男人一同離去的青年,他嘗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談淮打開手機,抖著手撥通了電話。
嘟嘟的聲音像是某種不詳的征兆。
很快,電話接通了。
“李助理,我同意之前父親的要求。”
對面似乎安靜的幾秒,隨後又說了幾句什麼。
談淮青白的臉微微抽搐,一字一句說:“我要那些勾引周眠的賤人全都在雲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