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理發現近來那位從來不動聲色的談總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好幾次加班的時候, 他拿著文件進辦公室,談向文的臉色都十分冷沉,男人耳畔戴著藍牙耳機, 許是聲音調地過大, 對方甚至都沒注意到他進了辦公室。
李助理是談向文的心腹, 幾乎是從學校畢業開始便進入談氏, 因為能力出眾才被調到總裁辦。
在談向文身邊的這些年,他成為了談向文用得最順手的下屬, 李助理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他極通人情世故,十分懂得揣摩上司的心思, 同時也懂得在合適的時候開口、或是閉上自己的嘴。
李助理很少見到那位成熟穩重的談總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
大部分時候,談向文都是勝券在握、平穩冷靜的那個人。
李助理送文件的時候偶然瞥到男人筆記本上的監控, 他眼鼻觀心, 不敢多看。
但心裡還是略微明白了幾分, 估計是那位談少還沒死心, 仍然糾纏著那位放浪的調酒師。
想起那位年輕的調酒師, 李助理也不由得心神微動,說實話, 他是能夠理解談少的。
如果他在年輕個幾歲,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對那樣一位華光堂皇的美人毫無想法。
年輕人總會有昏了頭的時候,談淮出生就擁有了許多人無法擁有的東西,所以當他遇見了一朵花、並且是一朵無法攀折的花的時候, 他總會念念不忘。
談向文的做法其實在李助理看來無可厚非,說到底,不管那位年輕的調酒師多麼好看,在高位者的眼中, 都隻是一種賞玩性質的玩意兒。
作為談氏的繼承人,談淮可以玩,但是不能認真。
畢竟談氏的榮光是無法接受這樣一位放.浪、身份平凡的男人成為主人的妻子。
讓那個調酒師親自斬斷兩人的聯係確實是最佳的做法,既不會傷害父子之間的親情,也能讓那位尚且青澀的繼承人成長起來,擺脫一些軟弱無用的感情。
“李助理。”
穿著正統西裝灰褐色馬甲的男人微微閉眼,按了按太陽穴。
他的聲音有些略微的沙啞:“最近周眠那邊有傳來什麼消息進展嗎?”
李助理下意識的將眼神落在男人耳畔的藍牙耳機,他心中揣摩。
按道理來說,進展方面的問題,談向文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
畢竟總裁辦公室這邊專門放了一台筆記本時刻播放著監控,而那位周先生二十四小時時刻戴著監聽器。
李助理想著,還是如實道:“周先生那邊近來並未和我聯係過。”
是的,談向文自然不會親自添加一個調酒師的聯係方式,自然是身為總助的李助理來與青年聯係。
夜晚的光影打在男人的面上,高挺的鼻梁明暗分明,略微陷入的眼窩讓男人看上去更多了幾分氣勢與成熟。
談向文手指微頓,他平淡地看了眼屏幕上的監控,聲調平緩地對李助理道:“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
李助理低聲應了一聲,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漫長的嘟嘟聲在安靜的夜晚令人莫名的緊張。
第一通電話沒有撥通。
談向文的食指屈起,不緊不慢地在木質的桌板上敲了幾下。
這是一種耐心告罄、又或是某種不滿情緒的暗示性.行為。
李助理又撥了第二通,這一次電話倒是接通了。
對面的青年似乎正在忙碌,李助理聽到了青年輕微低喘的聲音,很性感,甚至是有些慵懶的。
“李助理?”
青年的聲音像是鉤子一般。
李助理沒說話,將手機交給了談向文,隨後在男人微挑的眼神中退出了辦公室。
電話那頭的青年又詢問了兩聲,沒有得到回複低聲嘟囔道:“怎麼沒人說話,打錯了嗎?”
談向文身體微微前傾,他與監控的距離再次縮小了些。
男人的眼睛盯著監控中的青年,聲音卻一直保持著冷淡的公事公乾。
“是我。”
那邊的青年頓了頓,從放大的監控中,談向文能夠清晰地看到周眠微笑著推開身邊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男人心中莫名的灼燒感慢慢緩和了幾分。
至少這人還沒荒唐到不知羞恥的地步,男人想。
“談總?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青年的聲音有些不明所以的疏離。
談向文有點想抽煙了,但他最終隻是摩挲了一下指尖,忍住了心裡的某種欲.望。
他平靜道:“作為你的委托人,我沒有權利來詢問進展嗎?”
那邊的聲音頓了一下,好一會兒談向文才聽到青年的聲音:“真是抱歉,是我的疏忽,隻是談總,最近一段時間確實沒什麼可以彙報的,您如果看到監控也應該知道,談少爺來的頻率相比之前甚至高了很多。他並不和我見面,我總不能主動去找他。”
青年的聲音有些無奈。
談向文沒有說話,隻是過了一會兒,男人才慢聲道:“周先生,我不會管這些事,如果任務僵持住,你應該想辦法去推進.......”
男人說著,語氣微頓:“而不是隻顧著與男人親熱。”
對面的青年並沒有說話,談向文隻能看到監控中對方臉上稍稍僵住的表情。
好一會兒,周眠的聲音才再次傳來:“談先生,我必須解釋,首先與其他人親密也是為了讓談少爺死心,其次,這似乎是我的自由。”
談向文挪開視線,他的聲音平靜的近乎冷漠。
“周先生,或許這樣說並不合適,但是在任務存續期間,我希望你能夠與其他男人稍微保持距離。”
“我並沒有聽活春宮的興趣。”
男人的話甚至是有些倨傲的,他完全忽視青年所提及的‘自由’,而是自顧自地要求青年完全做到自己的要求。
他是一位徹頭徹尾、頑固高傲的獨.裁者。
視頻中的周眠皺著眉頭,他似乎十分不滿,但最後仿佛又想到了什麼一般,不甘願地問道:“談先生,您的要求有些過分,我並不是賣身給您,而且那些是我的工作,我需要賺錢.......”
男人勾了勾唇,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些輕蔑的。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一晚上多少錢?”
周眠的聲音一頓,青年似乎有些不自在,低聲道:“這並不能具體折算,我.......”
談向文道:“你開價,另外,如果你實在需要演戲給談淮看,我會專門安排人去配合你。”
周眠沒說話,好一會兒,青年才有些猶豫、試探性的道:“五萬?”
沒過幾秒,青年又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道:“五萬好像有點太多了,有時候不景氣也沒那麼多,要不然您給我三萬吧?日結嗎?”
其實三萬也多了,周眠也不是每一天都能碰到有錢的冤大頭。
有錢人的人也不是那麼好賺的。
談向文並未說話,他隻是盯著青年顯得有些單純的表情,半晌拉了拉自己的領帶,緩緩喘了口氣。
周眠卻以為對方在跟他砍價,心裡罵人,有錢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砍價的手段真臟,打心理戰是吧。
就在青年猶豫著打算再稍微降低點,男人終於開口了。
談向文的聲音十分有磁性,平淡而穩重:“那就十萬,我的要求確實有些多,價格就按照雙倍給你。但是你要保證,不允許和我派去配合你之外的人親密曖昧。”
“最好連身體接觸都不要有。”
青年那邊幾乎是一口就應下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談向文甚至能看到青年輕輕勾起的笑容,漂亮的臉部線條與被光撒打的瑩潤的嘴唇,單是看著便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談向文知道青年隻是為了庸俗的金錢而笑,但不可否認的是,某一個瞬間,他被這樣俗氣的美人誘惑到了。
他確實是昏了頭,明知道青年隻是為了撈錢,卻還是予給予求。
周眠當晚就收到一筆轉賬。
青年難得這樣開懷,連漂亮的眉眼都徹底舒展開。
修長的指節捏著胸前的銀質項鏈,周眠輕聲湊近道:“謝謝老板。”
他才不管男人聽不聽得見,也不管這樣的語氣中是否暗含曖昧,青年隻是需要表達自己此刻的興奮。
青年的模樣過分招人,沒一會兒,便有人摸過來試圖搭訕。
周眠卻隻是慢慢勾唇道:“抱歉,今晚有老板包夜了。”
他說的大方,甚至不以為恥。
*
談淮確實是個頑固得過分的人。
他確實如之前周眠說的那樣,沒再出現在青年的面前,但這並不代表他放棄了。
相反的,少年顯得更加沉默,甚至出入酒吧更加頻繁。
談淮隻是遠遠地看著青年,無論周眠如何肆意地與旁人調笑,他都隻是靜默地看著。
他渴望周眠的視線看向他,卻同時懼怕著。
他害怕看到青年厭惡的眼神。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一周後的某個下雪的夜晚。
那天晚上是有些混亂的,周眠被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騷擾了,對方看上去來意不善,口中罵著不乾不淨的話,甚至想要對青年動手。
談淮知道自己不能衝動,但是理智在看到青年微紅的眼尾與被死死扣住的手腕時,幾乎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少年人臉色蒼白,眼下掛著青黑色的黑眼圈,看上去分明與紙張沒有區彆,出手卻驚人的狠。
男人被打得幾乎無力還手。
談淮陰狠地將踩著男人紅腫的側臉,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形象,他黑色的眼中全然是漆黑的霾。
少年像一頭逐漸露出獠牙的幼狼,啞著嗓音冷戾說:“滾遠點。”
男人欺軟怕硬,遇到一個狠角色,果然不敢多加糾纏。
周眠的眼皮還有些紅,右手的手頸幾乎全然赤紅一片,青年黑色的眸中帶著水光,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除卻感激,似乎有些什麼彆的東西。
談淮不敢多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收縮著刺痛的手掌。
因為用力過猛,少年的手背與指骨多個地方破了皮,露出了鮮紅的血肉,看上去有些淒慘。
談淮心跳的厲害,卻不敢多待,他是想離開的,於是低聲道:“周眠哥,我今天是陪朋友來的,隻是剛好看到了.......我馬上就離開。”
他僵著身子轉身,可是沒走兩步,青年便喊住了他。
周眠的聲音和他夢中一樣溫和,甚至有些過於溫暖了,幾乎叫人落下淚來。
因為青年說:“彆走,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隻需要這樣一句話,談淮便沒法邁動腳步。
接下來的事情便更像是恍若身處夢中了。
他的周眠哥耐心地幫他上藥,溫和地詢問了他的近況,問他在學校的表現。
談淮一一回答了。
他不敢多說什麼,周眠問一句,他才敢回一句。
像隻生怕被遺棄的小狗。
小狗睜著黑潤的眼,近乎小心地看著青年漂亮的側臉,隻覺得就這樣看一會兒都很高興了。
但周眠接下來的話讓他無法回過神來。
青年輕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酒吧,我以為你遲早會死心。”
“談淮,為什麼那麼執著呢?”
談淮說不出話,他不敢再看周眠,甚至想趕緊逃離才好,這樣就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周眠並沒有執著的要一個答案,時間似乎開始變得極為緩慢。
半晌,談淮才感覺到臉頰上溫熱的觸感。
有人用手捧住他的臉頰,站起身的陰影籠罩著他整個人。
頂燈之下,是周眠近乎溫柔的目光,有些看不真切。
但談淮聽到了,青年問他:“談淮,要試試嗎?”
他幾乎迷茫地看過去,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試、試試?”
少年幾乎有些呆愣,臉上慢慢的紅了,看上去純情的過分。
他再次結巴道:“什麼、什麼意思?”
周眠輕輕捏了捏他赤紅的耳朵,稍稍靠近一些,笑道:“就是在一起的意思,要試試看嗎?”
談淮徹底呆住了,他猛地直起身,整張臉都開始漲紅。
“周眠哥要和我在一起嗎?”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不喜歡.......”
周眠笑了,微紅的唇張合:“隻是突然對你有一些興趣,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談淮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他幾乎激動的渾身打顫,試探性的握住青年的手,察覺到對方並沒有拒絕的意思,猛地將青年攬入懷中。
談淮啞著嗓音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周眠唇角的弧度慢慢變深,青年抬眼看了眼閃爍著紅色光線監控,笑意更深。
好半晌,周眠輕輕拍了拍緊緊攬著他的小狗,溫聲道:“好了,先放開我,我還有話要說。”
談淮趕緊鬆開,如果能夠具現化,他的頭頂估計要開始冒煙了。
“周眠哥,你說。”
周眠微笑道:“好,我現在說和你試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們是情侶關係,但是我希望你先不要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任何人,如果你告訴彆人,我們就隻能分手了。”
談淮聽到‘分手’兩個字心裡就是一緊,甚至都來不及想為什麼,便直接點頭。
周眠繼續道:“還有,你不能一直來酒吧找我,你的學業不能荒廢。”
談淮趕緊點頭:“我明白的,周眠哥,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就算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周眠輕輕吻了吻少年緊張的面頰,輕笑道:“真乖。”
談淮緊張的抓緊膝蓋上的褲子,他的臉潮紅的過分,黑亮的狗狗眼直直地盯著青年潤澤的唇彎。
不知道想到什麼,耳朵更紅了。
周眠輕笑道:“這才確定關係第一天,你就想接吻了?”
少年聞言心中一慌,他當然不想被喜歡的人認為是那種輕佻的家夥。
談淮趕緊搖頭。
周眠低笑,他看了眼時間,這才似乎想起什麼一般的對少年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不能待太晚。”
剛確定關係,談淮自然有些不舍得,但他很聽青年的話,還是乖乖離開了。
隻是在離開之前少年人忍不住湊上前吻了吻青年的臉頰。
他亮著眼說:“周眠哥,我喜歡你。”
周眠輕笑道:“行了,彆膩歪了,快走吧,到家記得給我發信息。”
少年依依不舍地上了車,面上的幸福與潮紅幾乎紮眼。
周眠在他離開後,面上的表情慢慢恢複平靜。
手機來電的聲音近乎刺耳的在耳畔響起。
周眠按下了接聽。
醇厚的男音平淡的響起,像是某種警告:“周眠,希望你的計劃能夠成功,而不是讓這個蠢貨越陷越深。”
周眠笑笑道:“您放心,這一次之後,談少爺不可能還對我抱有任何的希望與期待。”
談向文的聲音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響起:“你的手腕怎麼樣?”
周眠隨意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有些紅腫,青年勾唇笑道:“談先生是要給我報銷醫藥費嗎?”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啞,慢慢響起:“可以。”
周眠有些驚訝,隨即眼眸微動,試探道:“那.......五十萬?”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的聲音,隻有輕輕的呼吸聲,沒一會兒,等周眠再看過去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
下一瞬,周眠聽到了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他點開手機上的信息。
“xxxx賬戶於晚上12:38向您的賬戶轉賬一百萬元整。”
周眠手一抖,傻眼了。